一套不急不缓,行云流水的动作过后,徐阶轻轻将一盏茶递给对面老者。
“云阳兄,请。”
“请。”
“好茶,好茶,此茶入口微苦,咽下后却余香许久,实属不可多得的好茶啊。”
“这普天之下,除了皇宫外,也就首辅大人处能喝到这南诏国每年进贡区区三斤的雪月银丝了。”
老者放下茶杯后赞叹。
“呵呵,”徐阶笑道:“老夫的茶是不错,只是云阳兄今日喝的,不仅仅是茶的滋味吧?”
“你披星戴月来寻我,本座猜一定与陛下杀了那镇安候的走狗有关。”
若有外人在,定然会大吃一惊。
不明白面对镇安候处处退让,唯唯诺诺的首辅态度为何变得如此强硬。
李云阳哈哈大笑,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来,仔细的看着上边的每一句话,越看越是满意。
哪怕今天已经看过数次,却也喜色行于言表,忍不住读了出来,
“……大明百姓流离失所有没有人嗤笑……”
“……匈奴建奴视九变军防为无物遭不遭人嗤笑……”
“……子民哀嚎遍野,尸骨千里不绝,遭不遭人嗤笑……”
“……皇陵停了!
什么时候国泰民安,国库钱多的放不下了,再开始修……”
“……尸骨烧成灰自泰山洒下,朕不能带百姓过好日子,便以尸骨肥沃土地,给天下黎民赔罪……”
老者拿的明明时一张轻飘飘的纸,却如同绝世珍宝捧在手中,
一开始读时大笑,后又忍不住痛哭流涕,毫不在意形态。
声音之悲呦,不忍听闻。
徐阶也早已放下茶杯,怔怔的望着黑暗中皇宫不知想些什么。
等李云阳平静下来后,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慰。
“首辅大人,有如此之陛下,您还要蛰伏到什么时候?”
“镇安候权倾朝野已久,早已经给大明造成了难以挽回的灾难!”
“我们东林党这些年根据您的安排,将无数俊杰安排进各司各部、天下各路为吏,命他们只做具体职位,不做官、不涉党争。”
“这么多年下来,他们对各部了如指掌,只要将朝中的那些贪官污吏杀完,提拔起他们,迅速就能让各衙门重新迸发生机!”
“您为何命所有人不得妄动?现如今君有名主,下有贤臣,正是重塑河山的好时机啊!”
李云阳痛心疾首的
问道。
这正是他今日来找首辅的原因。
首辅徐阶是东林党现任魁首,李云阳则在东南代为管理东林学院。
徐阶苍老的眼里无比幽深,喃喃道:
“再等等,再等等,新皇继位时间尚短,且性子多变,老夫看不清啊……”
“这些学子是我大明江山最后的希望,决不能轻率启用。”
“再给皇上些时间,我们需要的是有雄才大略的帝王,而不是暴君、昏君。”
二人在屋内谈话。
却并不知晓,院外扫地的老奴耳朵不断抖动。
……
亥时,昭璃殿。
秦苏正躺在齐瑜然身边,只要深深吸口气就能嗅到棉花糖的香味。
享受的闭眼假寐。
“陛下,奴什么时候才能陪伴在您左右啊?”
齐瑜然轻轻为秦苏揉捏着太阳穴,略有些哀怨的说道。
近几日的耳鬓厮磨,再加上皇上说不完的情话,她觉得自己彻底离不开皇上了。
往往分开几个时辰就忍不住的思念,恨不得时刻陪在他身边。
也正是因此,傍晚得到宫外的消息,立刻让小太监去禀告给皇上。
“哎!”
秦苏闻言,听出了美人的幽怨,
眼珠一抖,
瞬间进入出境状态。
他仿若疲惫的坐起身,轻轻将头埋进齐瑜然怀中,轻叹道:
“瑜然,你不知道,今日朕在朝堂上,将齐宜、裴文斌、颜正灭了族,本以为杀了那么多人,能有一些进展。”
“却不想着朝堂上被你爹把控的滴水不露……”
“而且,朕还不知你爹明日会在朝堂上如何给朕发难,每每思及此处,都不敢来见你啊……”
“生怕将这世间烦恼带到你这里。”
“你在朕的心中,如冰山雪莲,不该沾染上一丝污垢。”
“瑜然,耐心等着朕,若有一天朕平定了这天下,定带你去江南、看塞北、游蜀道,阅尽这江山繁华……”
一番话,将一个明明杀了数百人的暴君,刻画成不得已而为之的孤家寡人。
似他一个人站在了天下的对面。
齐瑜然潸然泪下,觉得自己太不懂事了。
不能为陛下分忧也就罢了,竟然还耍小性子。
眼泪刷的流下,心里也再也没有了出卖爹爹的愧疚。
“陛下,你别急,奴帮你,府中传出了消息,今晚……啊~”
齐瑜然正说着,却突然发现不知何时陛下手伸到自己背
后,轻轻一挑,小衣落下。
身上一阵清凉。
“陛……陛下,容奴先说完。”
齐瑜然本能有些心慌。
极为不习惯说正事时候还被如此逗弄。
秦苏起身将齐瑜然抱住,凑到她耳垂边坏笑道:
“继续说,别停。”
殿内,春意盎然。
齐瑜然脸色通红,却还是断断续续将镇安候府晚上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原来书房侍奉的那个丫鬟在她入宫前本就是侍奉她的。
是个在侯府伺候了十几年的老人,外人想收买自然不可能。
可齐瑜然让她探听一些情报,轻而易举。
秦苏听完,心头大定。
知道了对手的想法,下棋还怎么会输?
荒唐中,两人商量对付镇安候的策略。
齐瑜然羞耻心爆棚,每每谈到爹爹,更觉得全身都颤抖。
此种滋味实不是一般人所知。
……
镇安候一心监控朝堂派系内大臣的一举一动,生怕有人偷偷投靠了皇上。
却打死也想不到,秦苏另辟蹊径,早已拿下了她女儿。
等日后他若是知道这一切,不知道会如何悔恨。
悔恨不该让二女儿去勾引当时的凉王。
否则也不会赔了女儿又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