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后,柳清尘继续说道:“当南氏众将战死,尤其是他战死的消息传回来时,祖父在院子里面朝北方站了整整一夜,那时我觉得祖父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
“之后他回到书房,将南亦书早些年还跟在祖父身边学习时所写的字画拿出来,爱若至宝般摆放在桌案上轻轻抚摸着。其中他最珍视的那幅字画上面写着:护我河山。”
“祖父对我说:他若是从文、他若不是南家子、若不用上战场,那他将来肯定能成为东漓第一首辅,其能力连我父亲都不及他。”
“可身为南家子,他宿命如此。他是忠烈侯府嫡长子、是赤焰军少帅,他需要担起南家人肩上的责任、需要扛起赤焰军的大旗,且他毕生夙愿也在此,祖父对此除了惋惜还是惋惜。”
听完后南羽更沉默了,京都南家两百年来也只出了南策这么一个从文的南家子,而其余南家子大多年纪轻轻便战死沙场,能安然活到终老的寥寥无几。
不仅京都南家如此,岑州南郡南家人战死在沙场上的人也不少,只是他们至今无一人的官阶、爵位有京都南氏高,看起来更没有这么显赫。
其实不是这样的,南氏人才不少,但都在藏拙。
哪怕是做了官,人人都很低调,基本不与东漓权贵私下结交,只安安稳稳地做自己的地方官,然后到了年龄就安然辞官回家养老。
封爵的更少,最高的也就伯爵,还是好多年前战死后追封的。
过了许久,柳清尘又道:“你今日去这么一遭,估计很快就能谈妥了。”
闻言,南羽一言难尽的看着他:“都说清尘公子温和大方、谦谦君子,今日我听你提的那些要求都忍不住摇头,换我我也不同意,甚至都想提刀劈了你,那些要求谁同意谁是傻子。”
柳清尘轻叹一声,仰头看着天空中飞过的鹰,似是无可奈何般说道:“谁让我是东漓的臣子呢!不就得为着东漓着想吗?”
“更何况这些可都是我东漓将士用鲜血、用生死换来的,自然不能便宜了他们,不然岂不是愧对那些为东漓流血流汗的将士们了?”
看着他那坦然自若、大义凛然的模样,南羽扯了扯嘴角。
须臾才开口说道:“清尘公子果真忧国忧民、威武不屈、锱铢必较,竟有专利国家而不为身谋的博大胸怀,敬佩敬佩。”
柳清尘像是没有听懂南羽话中意,伸手接住一片随风飘落的树叶从容一笑,随即嘴角含笑漫不经心道:“彼此彼此。”
看着他的笑,南羽忍不住腹诽道:这模样怎么看都像只翘着尾巴的狐狸,尤其是那笑容,假得不能再假了,怪不得有人称他为笑面狐。
过了片刻,柳清尘手尖旋转着树叶,目光空远、语气极轻地说道:“况且这次是我们赢了,若是输了,只怕他们会更过分。”
闻言,南羽也不说话调笑了,只是放在刀柄上的手指不禁用力了几分。
在东漓众官员的齐心协力下,与北越、西珍、吴蜀的谈判很快便谈好了,虽然其中有些波折,但都不影响最终的结局。
这一次谈判中,东漓占尽了上风,尤其是对吴蜀国而言。
而作为皇帝钦点的清尘公子再一次大放异彩,甚至得到了皇帝的赐婚,陛下将嫡公主玉湉许配给了他。
赤焰军大营
“你想建重甲骑兵?”
大帐中,听到南羽的想法后,南亦枫看着她微微蹙眉。
南羽颔首:“我想试试。”
沉默片刻,陈致远说道:“若是重甲,无论是对士兵还是战马要求都很高,可不比你建凤羽营那么简单。”
“且不说人的问题,就马匹也不是一个小事,咱们未必有那么多符合要求的战马。”左锋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待众人说完,南羽说道:“咱们不是缴获了上万匹北越、吴蜀他们的战马吗?我们就先试试,如果能行那就建,如果不行那就停止。”
“那后续呢!若是需要更多优良战马怎么办?”公西正阳问道。
闻言,南羽右手摸了摸下巴,转身看着身后挂着的那副巨型地图,利落果断地指了西北角的西梁国。
将军徐风疑惑道:“将军的意思是从西梁买?”
陈致远与南亦枫对视一眼后,齐声道:“是打。”
熊宗棠道:“将军要打西梁,准备何时动手?”
“暂时肯定是不行的,过个一两年吧!得寻个好时机才行。”
说话时,南羽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那舆图,不仅看了西梁,还看了东漓周边其他国家。
慕定山接话说道:“咱们刚刚收复城池、灭了那几个属国,再要打仗只怕会让周边国家更加忌惮,东漓未必能再次承受住诸国联军,如今缓一缓也是好的。”
凌寒道:“不仅如此,打仗尤耗军需,无论是军粮的运输还是器械的运输,所需银两也不在少数。咱们刚打完一仗,若是连续发动战争于国于民都不利;不若先修养生息,待民生恢复一些后再打。”
欧胜兵道:“如此也好,咱们现在就先将新入伍的士兵和将军说的重甲骑兵练着,过个一两年再打不迟,反正咱们等得起。”
赤焰军回京后,陛下下令让赤焰军扩军,由原来的十万人扩至十五万人,兵部负责招兵。
最多再过一月,新兵就将到位了。
南羽看向凌寒说道:“凌将军,你也要再挑选好人员充入游奕军,届时建立重甲骑兵,肯定是先从你的游奕军中选。”
“末将明白。”凌寒应道。
半月后新兵就位,不仅赤焰军大营的校场上喊杀声震天、士兵训练如火如荼,凤羽营训练的山谷内亦如此。
凤羽营如今被南羽交给列胜英负责、白朗辅佐,而她自己因军务繁多,也只是时不时地去看看。
但即使如此,谷内训练未打折扣、选拔的人也丝毫不差。
自从赤焰军扩建后,南羽有时候几天都是歇在军营中,或者就是在京都与赤焰大营间往返。
咻
在众人被突然出现的绊马索绊倒时,四周羽箭飞射而来,跟在南羽身后的士兵瞬间倒下一半。
“有埋伏~”
“将军小心。”
摔下马背的南羽刚顺势翻滚一圈还没来得及起来,一直羽箭便射中了她的左臂,若不是她反应迅速避开了要害,只怕已经死了。
南羽迅速就近靠在一棵树后躲避飞来的羽箭,抬眸望去,只见赤狐已经中箭倒在地上,眼睛看着自己的主人,它还在试图站起身来。
手臂传来的疼痛让她微微蹙眉,顺着手臂看去,只见被羽箭划过的伤口流出来的血呈微微的黑色,南羽迅速点穴护住自己的心脉。
“我们被包围了。”
“箭上有毒。”
险险避过羽箭的士兵们环看了一圈,大致确定了周围树林中藏了不少人,又翻看了一下伤口,见伤口流出的不再是正常的血色,立马出声提醒着其他人。
不远处,一名中箭士兵的头靠在已死的战马肚子上,颤颤巍巍的摸出了信号,手哆嗦着将信号烟花放入空中。
漂亮的彼岸花在空中绽放的那一瞬间,那名士兵也咽气了。
随即几名幸存的士兵也先后放了求救信号。
赤焰军营
望楼上,正在巡视的士兵看见远方天空中绽放了一朵彼岸花,拍了拍身边的队友。
“彼岸花信号预示遇险、求救,那是京都方向,将军才出营不久......”
还不待说完,盯着那彼岸花的领头士兵就赶紧推着另一个士兵催促道:“你快去禀报陈将军、左将军他们,将军可能遇险了。”
“是。”
那士兵急忙下了望楼,朝将军们的军帐跑去,刚好在一处转角遇到了陈致远几人。
魏之欣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蹙眉训斥道:“军营重地,跑什么跑。”
那士兵来不及从魏之欣手里挣脱,连忙禀报:“陈将军,西北方刚刚传来彼岸花信号,将军才......”
还不待那士兵说完,陈致远与熊宗棠几人赶紧往那个方向跑去,才跑了几步就看到天空中又升起了几朵彼岸花。
“备马,快备马。”
陈致远双目紧紧盯着天空中绽放的彼岸花吩咐着。
随即一边往回走一边安排道:“熊将军、欧将军、东将军,你们带人随我出营,带上苏大夫他们。”
“是。”
几人应道,立马便转身去准备了,同时也派人去找苏木他们了。
看着赶来的另外几位将军,陈致远神情严肃道:“左将军、慕将军、宁将军,麻烦你们镇守大营,等我们消息。”
“好。”
知道事情紧急,几人也没有说什么便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安排完后,刚好亲兵牵着马过来了,陈致远立马翻身上马,带着士兵朝营外策马而去。
“都散了,别在这儿围着了。”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散了,都散了。”
左锋、慕定山几人看见一行人消失在远方后,压下心中的担忧,镇定地安抚着众人,随即遣散了周围的人。
周围众将士见陈致远带兵而去,左锋和慕定山现在又很镇定,他们也很快就镇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