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一过,天气转凉,就得换秋衫了。
沈清烟从府里回到学堂后,就一直闷闷不乐。
“少爷别不高兴了,老爷这么做总有自己的考量,”雪生用打好的络子穿住玉珏挂到她腰侧,目光不由定在那截细细小腰上,只有近身侍奉过,才知晓沈清烟长了副极其曼妙的身子,肤软身娇,腰细的不盈一握,偏偏身前发育过好,她跟伯爵府里的几位姑娘长得都不太像,他们刚入府时,老太太就不太看的上她,嫌弃她太过貌美。
老太太曾说,貌美过妖,引祸招乱。
这些年,被她父亲严厉管束,性子越发窝囊,不见长进,光脸愈加惹眼,谁都能欺她一下,横竖她怂。
沈清烟爱惜的摸摸玉珏,哼道,“父亲不就是怕得罪永定侯府,四哥哥只攀上了刘章,刘章也不是好东西,他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有表兄呢!”
雪生笑起来,“您看您说的胡话,不管是他永定侯府还是英国公府,咱们伯爵府都得罪不起。”
沈清烟叫她点醒,瞪着眸咕噜噜转,“我要是能认得比表兄还厉害的贵人,是不是父亲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任我受气了?”
雪生一时搭不上来,以她浅薄的见识,比小公爷还厉害的人物,这燕京城内怕是没有。
“您别乱想了,赶紧去学堂吧。”
沈清烟心底还念着贵人,顾明渊不愿意带她去吃茶,她是见不着贵人的。
她记得昨儿晚顾明渊避嫌般的拨走她的手,她又没干坏事,仔细想想,估计还是因顾明祯之故,顾明祯怎么说也是他二弟,他又是她先生,他回去教训顾明祯,自然心里不痛快,这气可不就撒在她身上了。
回头她与他说说好话,等他气消了,她再探探口风。
沈清烟便要走,雪生临出门道,“少爷可不能在学堂跟那位刘三爷起冲突。”
这个沈清烟是懂的,她父亲有意巴结永定侯府,她肯定不能和刘章交恶。
只是她这么觉着,等到了学堂,还未进门,就听到学堂内的学生们在议论。
“刘章,那永康伯府的三房要爵位没爵位,要官位没官位,你图那沈四姑娘什么呢?”
只听刘章极猥琐的发出笑,“这你就不知道了,那沈六啧啧,他的姊妹能差?”
沈清烟听不出这啧啧是何意,但本能感觉不是好话,她暗暗骂刘章坏胚子,憋着股气刚跨一只脚进门。
“沈六生错了男儿身,合该是个芙蓉帐内藏的货色,要是个女人,就是荀琮你也想弄一手吧,”那刘章得意洋洋道。
沈清烟一下听进耳朵里,她颤着睫望向他们,眼底的气愤并着面上敢怒不敢言的怂像,颇滑稽可怜。
荀琮正和她的目光对上,稍偏了点脸,面上有懊恼,随即又极恶劣道,“我稀得一个贱骨头?”
沈清烟咬牙切齿,两只秀气的手握成拳头,直走到他面前,看到他凶恶的面相,又泄气了,一屁股坐下,给自己开脱着,她才不动手打人呢,他现儿骂她贱。
他才贱!
他嘴这么脏,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她准要跟顾明渊说的,顾明渊都能为了她教训顾明祯,也能教训荀琮!
她这般自己想开了,等到下学后,原想着不回学舍了,直接去英国公府,可庆俞却过来告诉她,顾明渊近来公务繁忙,可能有几日不回府,要宿在大理寺的署衙内,他已知会了周塾师,周塾师会分些时间出来单独教授她写功课。
周塾师太凶了,沈清烟还苦着脸问顾明渊何时回,可庆俞只笑着摇头,竟也说不出个确切的日子。
周塾师接了教导沈清烟功课的担子,他素来严正,又是个最爱训人的,沈清烟回回到他那儿,都要挨上小半个时辰的斥责,又缘着她笨,直把周塾师也气的够呛。
沈清烟便越发的盼着顾明渊能回来。
一直到顾明渊休沐那日,她原本以为顾明渊不会来学堂,可谁知他真来了。
沈清烟巴巴儿的等着下学,便跟在他后头一道去了后堂。
多日未见,沈清烟面对他其实有些怵,毕竟也分不清他是故意不回府还是真忙的脱不开身,若是故意的,那她总得要做小伏低了。
但顾明渊神色如常,叫来婢女,让送些果品零嘴来。
待婢女端着吃食入内,顾明渊瞧她规矩的站着,道了声坐。
沈清烟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敢情他是真忙,那她也就没怕的了。
沈清烟下学后肚子就饿得咕叽叫了,她坐到顾明渊身边,手拿着梅花糕吃的津津有味,婢女还送了莲蓉羹进来,她也来者不拒,舀着勺往嘴里送,直吃的两腮鼓起,樱红色的唇瓣上都沾了碎屑和水渍,她吃相上没姑娘家收敛,却也是伯爵府出来的,坐姿端正,白净长颈微微低下,两只雪耳边落了点小碎发,睫毛上下翻飞,鼻尖秀翘,虽谈不上举止优雅,倒是另有一番娇憨可爱。
一个未长成成年男子的小少爷,色若好女,凭着这副娇美的皮囊,她的一举一动在他人眼里都染上了暧昧勾缠。
顾明渊静静的看着她,等她吃完了,抬起脸,她的唇如水洗般红的动人心魄。
顾明渊眼神发深,那个梦不受控制的闯进他的脑海里,哭泣、娇颤、逃离再抓回。
他忽然将眼睛闭上。
沈清烟用巾布抹过嘴唇,才转向顾明渊,发觉他合着眼,以为他是在打盹,犹豫了会儿还是想叫醒他,“表兄,你晚上还回大理寺吗?”
表兄、表兄……
顾明渊一声未应。
沈清烟见他像没醒,便自言自语道,“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被周塾师骂死了,你再忙也要回来啊。”
顾明渊慢慢睁眼,入目是一张颓丧的脸,她实在会长,即使是这样的表情也自生出娇嗔怨怪的情态。
他在署衙呆了整整十天,十天的时间,够他想好任何事情,他非分桃断袖之流,对男人没甚感觉乃至连触碰都会生抵触。
他端望着沈清烟,她仍张着眸,眸中温软含情,仿似他是她的天地。
这是皮肉之惑,遮尽他的耳目,过后也不过红粉骷髅。
沉溺的人才是痴傻。
顾明渊微勾唇。
沈清烟瞧到他笑,不禁愣了愣,他很少笑,沈清烟没看过几回,但他笑起来时,眉眼温润清贵,霎时俊逸。
沈清烟也不知怎的,有点难为情,也就这片刻,随即她自忖他心情好,这时候跟他状告荀琮,正是好时机。
“表兄,我今儿在学堂又被荀琮骂了,他骂我贱骨头,”她气哼哼的,瞅着他要说法,“我又没招惹他,他就是看我不顺眼,亏他都是秀才了,还嘴里不干不净,难道以后他做了官儿也这般骂圣人吗?”
她说话没遮没拦的,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大不敬,忙局促的跟他道,“我没、没想说圣人,表兄你别见怪……”
顾明渊嘴边笑收住,嗯了声没话。
沈清烟揣摩着她已经说了这样生气的话,他断不会饶过荀琮,便暗自开心着,心下还惦记着贵人,只是她没立刻说出来,先落寞道,“表兄不知道,中秋那晚我回家后,原本父亲答应我会罚四哥哥给我出气,可是转天就没声儿了,刘章要娶三房的四姐姐,我父亲为着不得罪永定侯府,就让我憋屈。”
她还小小的叹着气,苦大仇深道,“若是我也得贵人相助,父亲就不会这般对我了。”
她说着偷偷看顾明渊,正好跟他眼神相碰,他目光一动不动,眸底藏着冷意。
沈清烟摸不准他的想头,但他这会子挺好说话的,总不能错过了。
她咬咬牙,对他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妄图求的他同情,“表兄你帮帮我。”
一如当初她第一次说出帮帮她的时候,顾明渊也回她,“你要我怎么帮你?”
沈清烟道,“表兄可以将我引荐给那位在会茗居吃茶的贵人吗?”
贪婪、媚上、撒谎成性。
顾明渊眼中倾泻出讥讽,“不能。”
“……为什么不能?荀琮、赵泽秀可以跟贵人见面,为什么我不可以?”沈清烟问道,她不明白,她也是学堂里的学生,她甚至受他亲授,她比这两人更有资格与贵人结交。
“你没资格站在他面前,”顾明渊浅淡的说出来,随后缓慢起身,再也不看她一眼,进了内室。
沈清烟浑身发抖,想追上去问他,她哪里没资格,明明只是他一句话的事儿,为什么他要这样的……贬低她。
她忽的流出眼泪,再用袖子擦去,垂头丧气的往出走,没走一会,她开始生气,他那么说她,她才忍不下这口气,刚刚的那些果品零嘴她都要带回去跟雪生分着吃,一点儿也不给他留!
她转过脚绕回后堂,却见那婢女端着吃的鬼鬼祟祟绕到后头去。
她不免偷偷跟了上去,就见那婢女进了一间角房,再出来时手里提着个布袋,还宝贝似的抱着一只粉彩缠枝的玉碗,沈清烟见过这只碗,是第一次她来这里时,她吃漉梨浆时,就用的这个碗,一看就是个值钱的物儿。
被这婢女给偷了!
沈清烟急忙上前,一把拽住她,“你好大的胆儿,你偷碗!”
那婢女当即吓住,慌忙解释道,“沈六公子误会了,这碗自您用过后,小公爷就让奴婢丢了,奴婢没舍得才留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让大家久等啦!!!我看了一下宝贝们的评论,感觉要给个答复,男主是个大聪明,不会傻到弯掉,他是很明确很明确自己的,他非常有脑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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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知,江珘是永乐郡主贺玉珠养的家犬
贺玉珠生得一张芙蓉面
明艳无双姝色绝尘
是无数郎君求不来的心上人
她对所有人都不假辞色
却唯独对她捡回来的江珘温柔相待
会对他盈盈浅笑,会为他抚去肩上雪,会在他脸上落下轻吻
于江珘而言,贺玉珠将他从死人堆里拉出来那一刻起,她就赋予他新生
她是天上月,他是地上泥,江珘做梦都没想到能得她垂怜
他连辽国皇子的身份都不要了,死心塌地跟在贺玉珠身边做一条狗
当他拖着一身伤,想要告诉她,他终于可以永远和她在一起时
却听见她与旁的贵女低语
“不过是个奴才罢了,寻欢作乐,又岂会付出真心。”
那轻蔑又随意的语气,化作利刃深刺入江珘的心
他彻底心如死灰
后来再见时,她是齐国战败求和的和亲公主,他是大辽走失寻回的摄政太子
江珘面无表情地看着堂下跪拜的柔弱身影
他发誓,要让她受尽苦楚
和他一样,尝尽为奴为仆的滋味
可她只是抬起头,轻柔的唤他一声“阿珘”
他便毫不犹豫的回转头,将他所有一切捧至她眼前
-她只要朝他伸手,他便能忘掉她所有的不好
-他是天下之主又如何,还不是她的家犬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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