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精致的小脸。
干净得如同一张白纸,皮肤像剥了壳的熟鸡蛋,长睫下美眸清亮水灵,如同清澈的溪水般一眼望得到底。
怎么看都是一副纯良无害的样子。
只是那因为震动而张大的瞳孔中,写满了惊慌失措。
她从他的瞳仁中看见了自己。
双颊瞬间红成了火烧云。
含在嘴里的最后半口药汁,不知是该度入他的嘴里,还是自己吞下去......
翡雪愣在那里,眨巴着大眼睛不知如何进退,反而是齐福最先反应过来,嘤嘤哭得像个孩子,跪倒在地,磕头喊道:“呜呜,陛下,您终于醒了!”
他一直坚信,有了皇后娘娘主持大局,陛下一定会醒过来的,可没料到他能醒得这么快。这一刻,他这两日所有的提心吊胆和忍辱负重都值了!
翡雪这才回过神来。
小舌一弹,抽了回来,捂着嘴生生将那余下的半口苦药自己咽了下去,前倾的身子兀自向后一闪,僵硬地直立在那里。
然后,也不去管萧瑾殊如何,红着脸,噙着泪,起身跑开了。
二姐姐这是怎么了?是生气了吗?
他平时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这样一声不响地自己跑开。
而且她还是哭着跑开的!
哼,肯定是被七哥气哭了!七哥睡了这么久,刚刚醒来竟然就欺负二姐姐!
“七!”阿浪没好气地唤了他一声,也不顾萧瑾殊正靠在他身上,腾地一下就起身去追他的二姐姐去了。
这一切发生地太快,齐福张大嘴巴的哭泣又一次戛然止住了,却来不及上前去扶一把。于是,他目睹萧瑾殊就那样,因为背后骤然失去依靠,咚的一声,重重地倒在了床上......
萧瑾殊:“???”
齐公公:“!!!”
原本还有些混沌的萧瑾殊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躺倒清醒了过来。
他拧了眉,侧过脸来,冷峻的目光越过齐福,朝着女子方才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
她跑的太快了,连一个背影都没来得及望见。
他的视野里空空的,眸色深了深。
陛下醒过来这么大喜的事,一个两个的,怎么一股脑的就都跑了?
剩下自己和陛下单独在这东暖阁里,气氛无比诡异和尴尬。
齐福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好抽了抽嘴角:“陛、陛下”。
萧瑾殊这才收回目光,冷然看了他一眼。
他终于知道,昏迷的时候那个让他心烦意乱的嚎啕哭声是谁的了。
“吵死了。一会儿自己去领罚吧。”
许是昏迷得太久,乍一开口,他的声音有些暗哑。
齐福:“???”
明明是那傻子让陛下磕到头的,怎么又是自己受罚......
见萧瑾殊自己想要撑着坐起来,齐福终于麻利儿地上前扶了他一把,还贴心地在他背后塞了一个软垫。
起身之时,萧瑾殊又板着脸朝这边扫了一眼,这才注意到,他的龙榻旁新安置了一张美人榻,榻上随意搭着一件女子穿的白狐狸毛大氅。
这是翡雪刚才为了喂药方便,脱了随手搁在美人榻上的。
靠墙那边的条案上,青釉高柄的烛台还残留着大红色的烛泪。
趁着他昏迷不醒就将人抬进了宫里来,太后和晋王他们的动作,未免也太急切了些。
低头勾唇冷笑了一声,他的眼底尽是嘲讽和冰凉。
这样细小的表情落在齐福眼里,他的背心浸了一层冷汗。
陛下一向是冷心寡情的,册立皇后也只是权宜之计而已。将人抬进养心殿的始作俑者虽是太后,不过陛下迁怒,首当其冲的便是皇后娘娘。
“将这些,从朕的寝殿里扔出去!”
恹恹开口,不怒自威。
“是......”齐福战战兢兢地低头应了声,犹豫了一瞬,还是忍不住想要为翡雪求情,又不敢太过明显:“昨夜......亲自守了陛下一宿。”
皇后娘娘那四个字,他之前叫得那是一个亲热顺溜,这会儿当着萧瑾殊的面,却不敢贸然叫出口了。
萧瑾殊眸光一动,微怔了怔。转瞬明白了齐福话中所指。
昨夜,他嘴唇发干的感觉缓解了许多,昏昏沉沉之间,好像有人时不时地在用湿布巾替他润湿嘴唇。
还有方才......他恍然想起自己的梦。
原来是她,在用那样的方式给自己喂药。
他的心中再一次泛起涟漪,一阵莫名的悸动。
双目微阖,掩饰了他眸中升腾的复杂情绪。
开口仍是冷然:“自己去领两份罚吧。”
齐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