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和司机一起经历过几次私生跟车,还亲眼见过保镖拆掉车上的定位跟踪器,对这种事不算陌生,还算冷静。
他把眼下三辆车步步紧逼也当成了私生追车,头疼地揉了揉额角。遇到这种事没有特别好的处理方法,最省事快捷的就是利用信号灯时间差直接甩掉,不跟追车的人纠缠。
助理扭过头想安慰下成员们“不用担心”,从前排座扭过头,猝不及防对上花言凑到跟前的眼睛。
精致到虚幻的桃花眼在夜色里极为幽深,灯影的变幻映照在苍白的脸上,明明灭灭。
“小李,不需要停车。”他压低的嗓音听上去极为平常,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样子,助理甚至听出了一点不合时宜的兴味。
……兴奋?助理嘴角一抽,心想自己真是忙晕了思维多少有点混乱。
“麻烦开一下挡板。”花言没什么反应,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指了指柏林的方向,“柏林睡着了,等解决完跟车,你也睡一会休息。”
助理明明有很多问题想问,最后却鬼使神差地下意识点了点头,看着挡板一点点合上,隔绝了前排与后座之间的视线,还有声音。
“不用关上挡板也可以让他们’看不见’。”江枢苒撑着脑袋悠悠道,“何必这么麻烦。”
花言摇摇手指:“明明这样才省事。”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江枢苒,对方白皙的指尖划过隔板,留下一层散开的水雾,包裹住后排的空间。
邬珩尧掰了掰手指,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偏头看向韩宇哲:“一人一个。谁在车上守着柏林?”
韩宇哲慢悠悠地打了个呵欠,拖着音节:“我。”
“啧。”邬珩尧瞪着他,“我有时候真搞不清楚,你到底是想留在车上看着柏林,还是懒到根本不想动弹。”
韩宇哲扯扯嘴角,丝毫没有羞愧之心:“可能都有?”
花言轻轻拍了拍手,嗤笑着哼哼了两声:“恶魔果然无耻。”
韩宇哲淡定地抬眼:“就是你口中无耻的恶魔,才能将你们直接送到各个车上。”
“好了,速战速决。”江枢苒打断了你来我往的队友们,微微一笑,“注意控制源力范围,我一点也不想跟管理局的人叙旧。”
车厢内的隔板上浮现着一层水波纹一般的遮盖物,柏林的耳边同样覆盖着一层人类看不到的薄膜,隔绝了一切声音传播。
隔板不能将所有的声音挡住,但他们本来需要的就不是隔板。
助理和司机都不会知道,窗外来往的车辆,也不会看到车内的景象。
韩宇哲懒懒伸出手,眨眼的功夫,队友们在同一时间消失,只留下他和熟睡的柏林。
只有恶魔才能够操纵空间。
与此同时,三辆车的车窗上,人类看不见的朦胧水雾迅速攀爬蔓延,遮蔽住了车内的景象,逐渐替换成了海市辰楼般的幻象。
“呼。”
花言环顾着陌生的后排座,放松地往后一靠,愉快地吹了个口哨。
尽管不是第一次了,但是韩宇哲这种能力真的很好用。
驾驶座上的人听到突如其来的声音讶异地回头,露出慌张匪夷所思的神色:“你,你是谁……怎么会出现我的车里?”
花言打量着他,三十来岁的样子,穿着一套工作服,从表情到反应都跟人类一般无二,很难将他和某种花言很嫌弃的脏东西联想到一起。
“别演了。”花言嗤笑一声眯起眼睛,瞬间延展开来的锋锐指甲抵住了他的太阳穴,不耐烦地戳了两下,“我对伤人没兴趣,别给我惹麻烦,自己出来,我让你消失得痛快一点。”
驾驶座上的人嗓音哆哆嗦嗦,目露恐惧之色:“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你难道不是人?你是什么东西?”
花言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漆黑的眼瞳渐渐转变为血一般的鲜红:“我的耐性正在消失。我真是搞不懂,你们这群下水道的兴趣难道是当演员吗?”
“我没有影帝奖项能颁给你,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花言靡丽如毒蛇的面容慢慢转化为大理石般的青色,低沉的嗓音嘶嘶作响:“出来。”
“……”抖如筛糠的人沉默了一会儿,逐渐平静下来,脸上的恐慌表情如同潮水般褪去,最后只剩下一张毫无情绪的面皮。
“这样顺眼多了。”花言点了点他的脑袋,控制着尖锐的指甲没有划破他的皮肤,毕竟这具身体跟这东西没有关系,能完整维护不让身体受伤自然更好。
“你确定要我现在出来?”转过头的人露出事不关己的神色,“这辆车正在路上行驶,我脱离身体后原主人没这么快醒来,你觉得会怎么样。”
花言一点都不受这些话的影响。
他甚至没有理会驾驶座上的人,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将他拎了起来扔到了后座上,随后控制了驾驶座,转动方向盘变道,将车停到了路边。
从将人扔出去到切换到驾驶座,整个流程不超过0.5秒,以人眼来看的话连整个过程都无法看清。
拥有人类驾驶证的花言甚至没忘记打转向灯。哪怕是交警来了,也要赞一句守法好公民。
车辆停稳后,被扔到后排座的人手伸向车门,花言也不阻止他,只是眼含嘲弄地看着他。
发现车内已然形成了独立的空间、无法离开后,看上去跟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的男人迅速抓住重点,掩饰住紧张有恃无恐的镇定道:“你不能把我怎么样,不如放我离开。我保证以后都不再来接近你们。我在这具人类的身体里,如果我不主动出来,你只有杀了这个人类才能抓到我,你敢吗?”
花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指尖在尖牙上漫不经心地摩挲了一下:“你精神状态还正常吗?”
他笑得很和善,慢条斯理地拖着调子:“你竟然问一位血族敢不敢伤害人类……如果不是你身上的味道太臭,你在威胁我的那一刻就已经成了一盘刺身。”
花言根本没有呼吸,这不妨碍他厌恶这种靠寄生其他生物存活的脏东西。
“男人”攥紧拳头:“你不怕管理局找上你,把这个人的伤亡安在你头上吗?”
花言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你看我像冤大头吗?”
“我承认我看走了眼,不应该主动招惹你们。”后排座上的“人”总算认清现实,但仍然没有放弃脱身的希望,“我以后都不会再靠近你们,你也不是人类,为什么要管人类的死活?让我走吧,以后我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男人”以为花言有一定几率同意,毕竟他没有义务和理由替人类主持正义和公道,没想到花言想都没想地拒绝了:“不行。今天你最好的结局,就是被送到管理局手里。”
后排座的“人”崩溃不解地看着花言:“为什么?!你站在管理局那边?明明你跟我才更像同类……!”
这句话没能说完,因为花言一脸厌恶地卡住了他的脖子。
“不、准,将我和你这种虫子相提并论。”花言抑制着愤愤的情绪,控制着自己没有扭断对方的脖子,勉强还记得这具身体不是“他”的,“也不准、将我和该死的管理局扯到一起去。”
被捏住的“人”不明白:“那你为什么非要抓我啊!我还没来得及对你们做什么!”
花言深吸一口气,一脸认真的道:“因为你险些吵到柏林睡觉了。他最近很累。”
被控制住的“人”:“……?”
尽管没有听懂,但它绝望的明白自己没机会全身而退了。
意识到血族并没有人类的那一套自我约束或是道德准则,也不惧怕管理局,寄生虫悄悄地试图出其不意地攻击——
下一秒,花言忍着恶心捏住了手中蠕动的、血肉模糊的虫子,确认了下后排座倒下去的人类的状况。
还好,除了刚才被寄生虫气到没忍住掐了这个倒霉人类的壳子几秒,造成了一点淤青以外,没有大碍。
被寄生虫寄生过的人生命力都会有所流失,不过管理局会负责给这个人类开特殊药品调理身体的,那不是花言需要操心的事。
另一辆车里。
长相可怖的虫子被包裹在一个水球里,漂浮在半空中上下浮动。
驾驶座的人类毫发无伤,江枢苒动听的嗓音具有天然的蛊惑力,作用对象无差别有效,只是效用有高有低。没有源力的人类自然会受到影响,像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虫子也无法抵挡。
江枢苒简单的两个字,寄生虫就自己跟梦游一样的乖乖从人体里爬了出来。
天生喜净的江枢苒看都不看脏兮兮的寄生虫,担心会影响自己晚上吃刺身时的心情。
至于邬珩尧,狼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他粗声粗气地跟狡猾的寄生虫周旋,那条该死的虫子一直在绕圈子不肯配合,邬珩尧没忍住暴躁,最终还是将那个倒霉的人类躯壳给揍了一顿,才将惨叫的寄生虫给逼出来。
邬珩尧:我救了你的命,就不赔你医药费了,管理局会负担全款把你治疗好恢复原状的。
skye的车内。
助理惊讶地看着三辆陆续停到路边、不再跟上来的车子:“……他们怎么不追了?”
司机和闵昱知也搞不清楚,但总归是好事。
柏林全程都没被吵醒,睡饱了醒过来后,满足地伸了个懒腰。
他揉了揉眼睛问队友们:“到了吗?”
“快了。”江枢苒温柔一笑,“睡得好吗?”
柏林休息了一会儿,感觉状态好了很多,神清气爽地点点头:“嗯!就是……”
他吸吸鼻子,奇怪地歪头:“怎么有一股怪怪的味道?”
邬珩尧闻言用手肘怼了一下花言,压低声音瞪了他一眼小声道:“我就说要再多洗几遍手吧!”
花言把手凑到邬珩尧跟前:“你闻闻是我吗,我看是你自己吧!”
柏林一脸茫然地眨眨眼:“?”
一旁的江枢苒表情淡淡,并不参与两人的拌嘴,镇定地转过头看向窗外,不动声色地抬起手闻了闻自己的袖口、衣领。
嗯,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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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局今天遇到了一件怪事。
他们收到了一份奇怪的快递。
里面是三只很难追踪和抓捕的寄生虫,奄奄一息地被控制住动弹不得,并且附赠上了一条打印的字条,上面写着它们具体还剩多少只,和大体的活动范围。
至于被寄生虫附体过的人,受伤也都不严重,甚至有其中两个人奇迹般的没有什么伤势,哪怕是管理局亲自解救也很难做到。
超自然生物虽然也有内斗,但一般都同仇敌忾的一致反感管理局,像这种大手笔的帮助从未有过,管理局的人都怀疑是有什么隐藏在普通人里的能人异士。
这位做好事的雷锋没有留名,一度在管理局内部传为佳话。
第三十次感知到灵魂传递的感谢与崇拜的韩宇哲:“……”
万万没想到,少见会信奉恶魔的人类信徒,竟然是来自最铁血的管理局。
他淡定地心想,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这些信徒再努力努力,就能在他的庇护下,成功脱离天堂的迫害,成功下地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