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甦一直认为, 事出必有因,折磨柏树姗的时候,秦甦不断逼她、求她告诉她, 为什么要整她。
她太好奇了!要么真是因为她漂亮?
石墨说,“我想过, 可能是因为你当时的行为刺激了她。”
柏树姗父亲的事故很低调地处理了,她对外绝口不提, 甚至别人问起她父亲,她连去世都不敢说,只是笑笑敷衍。她没有为别人的追问做好准备, 所以努力扮演幸福。
这个心理石墨这回算是经历了。他不敢破开柏树姗这道关, 所以对秦甦打马虎。并非真相难堪, 而是说来话太长、太绕, 而错过了开始, 后面就要一直演。
“哼!”秦甦倒要看看他说出个什么花来!
他摸摸秦甦的额头,说,“你太过张扬, 几乎活成了柏树姗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人。你这样的人, 在一个沉默的十六岁姑娘眼里,就是错误的。”
孤傲的人不承认自己嫉妒,会给自己找个替天行道的理由——她是错的。
石墨和柏树姗即便认识, 也没有以同学外的私交身份讲过话。
秦甦也疑惑,“为什么?”
“她避开我。”石墨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没有问起过,我觉得,她可能不想让人知道我们认识, 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爸的事。”
他摊手,“所以,本质上,我们没有交过心。”
“那你们订婚?”
“我相过亲。”
石墨硕士一年半读完,回国时,秦甦gap完一年,刚去法国没多久。
他们完美错过彼此。当然,就他们而言,本来也不存在错过这么一说。
她在法国两年,石墨在平行线里过自己的日子。
这时候,他和柏树姗的交集开始多起来。他们是同事。“顾兰亭之前这个岗位,是柏树姗在做。”
秦甦瞪大眼睛:“我靠!你们算办公室恋情!”哇!狗血!
因为是同事,加上家里认识,对待男女之事很郑重,不可能随便发生关系。
一开始是朋友,组内大家一起聚会、加班、通话。一次过年,她第一次在电话里讲起私人的事,问年初二他家里有人吗,她和她妈要去拜访。
以前这种事,她都是直接联系石峰的。自此,他们稍微多了些私人交集。
“她是怎样的人?”秦甦问出了好奇。她们纠缠太久了,纠缠出虐恋来了。
“很保守很乖巧很安静的人。”他坦言,“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我和她经常没有话说。”石墨本就不是话多之人,对于铜墙铁壁一样的姑娘,他更是无从下手。
“哼。”秦甦撇嘴。
“我当时更深的感觉是,她在观察我。”
“观察你什么?”
“比如一个美女经过,我能感觉到,她很明显地会紧张。”
“紧张什么?”
“我当时不清楚,以为她在比美......”
石墨代入了秦甦的“肤浅”,以为柏树姗看到漂亮女人经过,是一种对比的心态。
所以,他会绅士地目不斜视。
“我当时挺喜欢怄我妈的,她一贯看不来柏树姗,你知道那种很俗的男性保护吗?过年,她和她妈过来拜访,莫蔓菁真的是......她很鸡贼,她不会当着石峰面损,她像个电视剧的女配角,背后戳着柏树姗的肩,冷嘲她还敢再来。”
秦甦舔舔嘴,救命,她之前对柏树姗也是这副凶巴巴的样子。
“看到她被损得一声不吭,瘦小得可怜。”
一次酒局,她照例缩在角落,可怜巴巴的,石墨酒精上头,上前鼓励柏树姗,要勇敢表达。
她咬着杯口,我说了,有人听吗?
石墨说,我听。
柏树姗看着石墨,无比认真地说,她想找个稳定的人,稳定地一起生活。
石墨说,我很俗的,当时在Ins上看到女神被求婚,铺天盖地的祝福,心情挺差。仔细算算,也到年纪了。
柏树姗这个名字,是当年秦甦用来骗他的。他很难不在和她接触时,想起秦甦的怪招来。怎么会有这么奇葩的女孩子,假装校花。
为此,萌生出亲厚。
“哇!男人!”秦甦冷嘲,“我的锅?”
石墨说:“最后迫使我们没有在一起,应该算是你的锅。”
石墨以为,柏树姗说的“稳定的人”指的是事业、收入稳定,没有想到是“稳定不对秦甦动心的人”。
他们都认为,家里认识,应该要尊重长辈,经长辈同意才能在一起。尤其莫蔓菁看到廖敏就暴躁,看到柏树姗就尖酸。
柏树姗非常有女主角气质地坚定,希望先得到石墨妈妈的认可。
真是可怜的讨好型人格。
她不知道,像莫蔓菁这样直来直去的人,演不来虚与委蛇的接受。她不喜欢,就没可能喜欢了。
“我觉得,她和你还有我妈这种人,犯冲。”
明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还拼命想要靠近。
“她才没有讨好我!”秦甦气。
“十六岁,对一个人感兴趣的方法很多,害她也是一种。”
秦甦咀嚼到一半,高中那种脊背攀蛇的感觉又上来了。好恐怖。
石墨说,莫蔓菁非常愤怒,临到两家人准备吃顿定心饭,和睦和睦感情都拒绝。
他找莫女士聊过两次,终于把她说动,试着接受一下柏树姗。
“因为这个,我妈觉得我对她死心塌地、非她不可。”他本质上,更想缓和大家的关系。当然,这确实是一顿以交往为前提,把大家聚到一起的饭。
她翻白眼,“然后呢?你的订婚不欢而散了?”
石墨抓狂,“不是订婚!”
“切。”
吃饭前两天,她购买了一份精品月饼,要送给莫蔓菁。她以前都只有过年才拜访,也从没单独约过莫蔓菁,所以让石墨转交。
这是个很不错的手段,他送,莫蔓菁不会拒绝,而莫蔓菁也损不到她。多几次,估计莫女士也能被撬动一点偏见。
“我告诉她地址、密码,让她直接送到我家。”
“然后呢?”
石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看到了墙上的画。”
只是巴掌大小的画,悬在了一颗小钉子上。没有后来他特意挂上去的那么大。
不是很熟,都不一定看得出是秦甦。
那是一幅右侧脸,他甚至连最具代表性的左鼻稍儿的痣都没画。
“她认出是我。”
“她的反应非常吓人。”打电话给石墨,让他立刻回来。石墨形容,柏树姗当时就像见到鬼一样。
“我看到她疯狂抓自己,皮肤上有大块大块的风团,说着说着,就要呕吐。坦白说,我当时吓到了。”石墨不理解,又必要吗?
柏树姗质问他,为什么墙上会挂秦甦的画,你不会喜欢她吧。
石墨认为,他们没有亲密关系发生,而且他更多是以纪念形式挂在墙上的,所以说:“是,我喜欢秦甦,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可以把画拿掉。”
她说秦甦做过弊,这么恶心的女的,你喜欢她什么?
场外观众秦甦无比愤怒,一勺子捣进碗里,“这个女的,有毛病!我跟她拼了!”她要打车去新西兰找她吵架。
石墨摸摸她的头,让她别气,“我们当时产生了争执,不知道哪句话激怒了她,还挨了一巴掌,然后那顿饭不了了之。”他当时莫名其妙。为什么喜欢秦甦要挨她一巴掌?他爸妈都没打过他。
那年过年,也是柏树姗高一之后,第一次没来石墨家。只有廖敏认真地拜访,为所有的帮助来送礼、道谢。
秦甦想了想:“我知道了,她以为你是那个‘稳定的人’。”
“是,她被你那一套恐吓到了,不敢恋爱,谈了就会被抢,不敢交友,会被你威胁。”
秦甦无语:“谁有空围着她转啦!”
十八岁被抢了暧昧三年的“男友”,大学还被“追杀”威胁,称会抢她新的暧昧对象,还扬言生生世世不放过她。
二十五六岁,柏树姗好不容易看到一个知根知底且同学聚会上对秦甦话题不加以附和的男生,她仿佛看到了希望。
而仔细想想,石墨刚好符合一个女性对配偶的一系列社会要求。
但是呢,哪有天上掉馅饼,只有天上掉陷阱。
“她可能是抱着这种期望吧,”石墨也没想到最后会这么曲折,“最终被我恶心到了。”
把秦甦和柏树姗真正关联,是百思不得其解的石墨,回学校向自己班班主任求证。
老师没说秦甦追着校长撤销处分的事,可能考虑到这种奇葩行为的影响,只是说秦甦个人坚称被人栽赃,为学生的清誉和前途考虑,学校撤销了。
他问,秦甦怀疑的是柏树姗吗?
老师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
事情过去太久,秦甦听到迟到的报复,没有丝毫快感。
她吃到一半就推开碗,说吃不下了。
左右两边的崽子似乎感受到她的心绪不宁,天生冤家一样,生怕她舒服,开始打架了。
石墨两手搭在床边,问她,“解释满意吗?”
“你没有说,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告诉我?”秦甦抱着枕头,忍那两只猴子闹腾。
照这么看,石墨所处的位置,在这件事里竟然有点无辜?
“我只是个喜欢你的局外人。而我能把这些事串起来,包括她第二次准备栽赃你,以及你对柏树姗的威胁和报复,全源自你告诉我。”
他并不清楚脉络、细节,只知道她们因为“作弊”不对盘。
秦甦第一次打听到“未婚妻”,兴冲冲来逗他,那时候,石墨怕她听到柏树姗的名字就讨厌他,就像柏树姗看到秦甦的画一样,失控得吓人。
他只能插科打诨。然后一次次错过。
秦甦打听到的未婚妻一说来自顾兰亭的失言。她知道她师妹柏树姗和石墨两家准备中秋吃一顿饭,走到这一步,不知其渊源,确实容易误解。
石墨说,柏树姗怕你怕到移民。
秦甦切了一声,“那是她嫁了个移民新西兰的男人。”
“你信这里有你的‘功劳’吗?”
“你说的好吓人。”难道她对柏树姗的影响这么大?
“她对你的影响也很大。”石墨消沉地扯了扯嘴角,“你高中为了报复她,失约了。”他看着秦甦和别人手拉手,嘴嚼黄连,死活想不明白,陷入了一整年的倒磁。
暗里斗狠的心思太过纷杂,每每说起,秦甦心里都堵。冤冤相报,永远没有“算了”的那一头,好像陷入了不停斗狠的死循环。
她甚至生出过认输的念头:是不是她一开始低调、寡言,就可以平安地避开这一灾?
但是想想,那秦甦可能也避开了她的这一生了。
青春期对人影响太大了。她糊里糊涂又风风火火地趟过了浑水。
秦甦咬牙,“你本来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你上次说求婚成功的。”
“我有病?求婚那么开心的事,我为什么要提她?”石峰和莫蔓菁两人就一天到晚为这事吵吵吵,他没想到,他和秦甦之间也能绊上这个钩子。
她不爽了,“那你准备什么时候?”
他准备什么时候?
石墨苦笑,“等你生完?”他想了想,“或者......”
门外,孕妇羊水破了,家属正慌张大喊医生。
“我可能想等你......真的......”石墨低下头,用力醒了醒脸,“我去抽根烟。”
秦甦木着脸,伸手拉住他,“你说完再走嘛,差这一口气吗?”
“我怕说出的话太偶像剧,恶心到你。”石墨疲惫地笑笑。
隔壁床进进出出,两人在走路说话的嘈声里对视。
秦甦看着他说,“我爱你的。”
当然,可能刚刚的话题太过扰乱心神,搅和得她眼神不够真诚,呼吸也乱七八糟。
石墨点头,“我知道,我也爱你。”
“那你刚迟疑什么?”
“但我只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