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气解了五十余蛊, 她疲乏之极,沾床即睡。中途断断续续醒了几回,见他始终安安静静坐在黑暗之中, 不言不动。
直至夤夜时分,床榻一陷, 过不多时, 他从后搂了上来, 脑袋搁在她肩上。
只听见他说,“棠儿,你若生我气, 便快些好起来。来日你仍是大侠, 将我今日之过十倍百倍都补偿回去,好不好?”
她没应声,于黑暗之中胸口起伏, 轻轻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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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鼓时分他便披衣出了门去。夜场刚散,内闾、黑市店门依序关闭, 早市门庭渐次而开。思州城四壁环山, 只有一水路一陆路与外界互通来往。人潮乘船策马,或散或来, 街上岸边的灯笼一灭,天跟着就亮了。
客栈位置稍偏, 他沿街向西而行,越走街上人越少;走到头, 只觉得人声只在红尘之外,甚至能觉出山风拂面, 与集市仿佛两个世界。他一路走得轻车熟路, 进门, 也不理人,丢出两钱银子,径直上了楼去。
小二受了赏钱,拿抹布抹了桌子,下楼备菜。
长孙茂甫一落座,刚打了个响指,但听得外头黑影一掠,落叶如急雨而坠。山风一拂,落叶沾雨飘然入窗,纷纷乱乱落在他桌上。
小二端着下酒菜上楼来,见那满桌狼藉慌忙开解,“楼上山景出了名的,若要开窗赏景,免不了落几片叶子到桌上。”
一面上前来,以抹布去拂那叶子,忽觉得手下一沉,小二脑袋低头一瞥,但见一只巴掌大蜘蛛附在抹布上,摇摇晃晃向上爬。
小二“啊——”地一声叫喊出声,抹布应声脱手飞出,甩到领座桌上。
远处食客端端正正坐着吃阳春面汤,忽地一团长毛多腿的物什不偏不倚飞进他碗里,直接给他加了个大肉。
食客想来也是个胆儿大的,一筷子将那大蜘蛛夹了起来,好家伙,腿比指头还长。
尚不及食客发落,楼下有个人破口大骂,“他妈的,谁把老子大儿媳一巴掌拍飞进来?”
一面说着,一面骂骂咧咧走上楼来,视线四下逡巡,落到食客身上。
来人正是马氓。年轻十岁,细皮嫩肉的马氓。
那食客似乎也知有人在看他,将右手筷子举起,问,“这是你大儿媳妇?”
马氓打量食客气度,似乎觉出这是号人物,不大好惹。略一思量,便道,“方才是你打响指找我?”
那食客又道,“‘马氓是四徒之首’是什么痴障口号?”
“……这不重要。”马氓道,“敢问这位英雄侠名几何,在江湖上可有什么尊号没有?”
食客摆摆手,只说,“你知道小仙人墓在何处?”
马氓笑道,“英雄既然都打听到如何寻我,自然知道寻我能做什么,又何故多此一问?”
食客言简意赅,“几时去?”
“去,自然能去,若您想,现在去都行,”马氓嘿嘿一声,“不过这位英雄,去之前,能否先将我大儿媳还我?”
食客筷子一斜,将“大儿媳”往后抛了出去;马氓两手一捉,捧在怀里拍拍灰,装进腰兜里,心疼不已,“你说你一大侠,欺负人儿媳做什么?”
食客道,“不是我。”
马氓四下一看,瞥了眼长孙茂,哈哈笑道,“不是你,难不成是他?”
长孙茂:“……”
食客往外头一瞥,只是不语。一口饮下杯中热白酒,问,“如何去?”
马氓择了处近的窗口,半条腿将要跨出去,扬扬手道,“随我来,且得跟好了,若一脚不慎,落进这遍山猫鬼里,概不负责。”
说罢将要翻窗跳出,忽地裤子管儿死死被人拽住,怎么也动弹不得。
马氓回头,瞥了长孙茂一眼,道,“你扯我裤子做什么,你放手。”
长孙茂不放。
马氓道,“难不成你也要去小仙人墓不成?”
长孙茂道,“是。我也要去。”
马氓将他上下打量,哈哈哈笑起来,“就你这功夫,去仙人墓?不如就地掘坟罢,尚还快些。”
说罢一吹口哨,吹得沙声大作;忽地飞出一节密网将马氓整个拢住,一拽高飞。
其架势,宛如从客栈窗户陡然飞出一只圆滚滚蘑菇馅儿胖烧麦,还挺灵活,眨眼便消失在山巅。
食客也随之一步踩上客栈窗户,却没急着追上去,而是先探出半个身子,往上望向窗外遮雨斗拱。
便就这么与挂在斗拱下头的叶玉棠打了个照面。
此人棕色皮肤,黑俊黑俊的;眼眸清明,气息平稳,有种乾道身上独有的气质。
看起来约莫二十七八,眉眼之间有种莫名熟悉之感。
但就在她思索之间,食客已一纵高飞,如云烟升腾,直上山巅。
梯云纵!
叶玉棠认出了天师派轻功,瞬间那种熟悉感也有了形。
世上能有几个云游四方,还懂梯云纵的臭脾气道士?
只有张自明。
失踪多年的“琴心”张自明。
作者有话说:
我不敢空喊口号,但我觉得感觉真的找回来了,狗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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