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疯子3

听到这儿, 她起身往风雨亭上走去。

刚上几级台阶,却听得柳虹澜急急一声,“不去就不去, 你别走啊……”

抬头一看,风雨亭只余柳虹澜一个淡青背影, 另一人已消失在长廊尽头。

她懒得同柳虹澜打招呼, 径直从楼下穿过天井, 去他那间偏厦。屋里灯没熄,却没人。

便又从一众嬉闹的蛇人中间穿过天井,远远见着自己屋门外倚着个人, 不由一笑, 想着他果然是和她说这事来了,便大步上台阶去,道, “我刚去找你,你却过来了。”

长孙茂闻言道, “你几时去找我的?”

“就在刚才。”

“刚才?可我已等了一阵。”

他立在门口一阵沉思。

耐不住她性子急, 一手将他拽进屋里,合拢门道, “我想趁夜先去看看巴德雄。”

他脸色一沉,“谁来求过你?”

她忙道, “你们说话那会儿,我听到了。”

他一阵沉默。

她知道他不开心, 接着又说,“但我有别的想法, 想说给你听听。”

他嗯一声, “你讲。”

她说, “他们二人想叫我扮裴沁,说是怕她一时气急误入陷阱,这一点我是不信的。这两人之所以有此一说,无非是觉得裴沁与巴德雄父女密谈,重甄唯恐自己不能听个完整,便找了这么个借口,利用我对她的关切,实则牟取一己私利。”

他神色略有缓和,“棠儿想的不错。”

她接着又讲,“既如此,我不妨将他想得更坏一点。重甄是否与张自贤、仇静抑或程雪渡等人暗中勾结,此行说是庇护,实则是替这几人监视她,同时窥探隐私?”

他一笑,“那倒不至于。”

她松了口气,旋即又一笑,向东边阶息供一拱手,道,“那便是我恶意度人了。”

略作一想,又道,“从前虽也曾扮作她,上君山岛去羞辱程雪渡,但好歹此行也曾得了师妹应允。如今要我假扮她,向她亲生父亲套话,哪怕本意是为她好,这事我却不能做。且不说她有多少心酸要同父亲倾吐,她又会问一些什么话,岂是旁人能揣度?重甄等人自有一套冷冰冰的话术,兴许的确能套出一些秘闻,但绝对不该、也不该由旁人来做,更何况她如此信任我?”

说完这话,一偏头,见他脸上带着笑。

她便也微笑着,接着往下说道,“我想先去看一眼巴德雄,看看他状况如何。”

他嗯一声,“看了又如何?”

“他精神不错,行为合乎常理,必不希望自己女儿以身涉险,见也无妨。若他癫狂不已,说话颠三倒四,她定会大受刺激,不见为上。”

“她会听?”

“若她执意要见,或许可以先考虑柳虹澜的提议,来日待外头事情平息过后,再见真的不迟。”

“倘或这人前后矛盾呢?”

“前后矛盾?”她略一思索,“就是说,对不同的人,讲不同的话。装疯卖傻,言行相悖,如此可疑,那柳虹澜猜测兴许没错……这倒是对她不利了。”

“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要保她。”

“倘或真是她父亲做的错事,与她又何干?如今她在明处,作恶者在暗处,贸然探寻真相,无疑是推她去挡刀子。”

他听完一阵沉默。

这人不讲话,到底习惯不来,她急着又问道,“你跟我同去吗?”

他一笑,随后嗯了一声。

叶玉棠一时回不过神来,“这就……答应了?”

他笑道,“不然我还能怎么办,由着你自己去?”

她也笑了,“我后头还备了好一番说辞。”

他道,“你能来同我商量就已经知足,还敢奢望什么?”

“说的跟个受气小媳妇似的。”她笑起来。

·

两人笑着出了门去,过了藤桥,但不上山,沿着丹溪一路往上游走,走到汇流处,便是白水河,巴氏的爷头寨便位于白水河上游。两人那日出门寻界碑,曾走到过白水河畔;她又曾在生蛇蛊记忆中来过此地,自然轻车熟路;两人脚程又快,一路急行无声,轻尘不起,行了五十里许,月光底下隐隐见得一座颇具规模的千户苗城郭外廓,正是白水河寨。

叶玉棠打量苗寨,喃喃道,“萍月的记忆里,倒不记得这是这么大一个寨子。如今夜已深了,一时半会儿,上哪儿去寻巴德雄?”

长孙茂闻言道,“他一心向往中原,娶妻立户那年,在千户苗寨中筑了座宅院。”

她道,“既是中原的宅院,自然有流水小桥。水,必是引这白水河的水了……”

两人即刻沿着河水往山上去,近了苗寨,直上梁顶,顺着淙淙流水蹑足而行。

天上一轮明月,星辰稀淡,照出梁上两道疾行的影子,却没有半点声音。明日有大庆典,寨中村民睡得比往日更早一些。街头巷陌,只留些许着白色左衽衫的壮丁值守。一心岭多年没有外敌扰攘,守卫养成了偷奸躲懒的习惯,夜一深,三五成群围坐在油灯下猜拳掷骰,三不五时从巷陌之中迸发一阵阵笑声。

叶玉棠心想:如今八、九年过去,蛊阵消解大半,诸如她与长孙茂已能入此间自如行走。再有几年,恐怕诸派掌教、长老之流高手,也能出入此间。蛇母一举令巴蛮与不计其数江湖人结下深仇,如今巴德雄受人猜忌,又不知何人曾放出《迦叶神功》在一心岭的消息;蛇母不再,苗人却如此懈怠,来日不知会是一场怎样灾祸。

正想着,下头突然传来一阵孩童清脆笑声:“又错了!这个是蝎,不是蝶。”

一个老者尴尬不已,叹道,“哎,总记不住。”

两人脚步一停,俯身去看:白水河一渠引水至此,灌出一片池子。水池中央有三座小岛,岛上有亭子;池中种了黑莲、红菱与菖蒲,一条小径环池而围,穿行两片方竹林子。池畔有小楼、林中有亭台,游廊穿行池塘,连接亭台、凉亭与亭子,通往小楼……实在是个极为幽僻雅致的所在。

一老一少便坐在池中的凉亭上翻花绳,老者看起来四五十岁,着一件丝质的白马褂;小孩着黑、绿两色左衽衫,脖子、耳朵上都缀着银耳饰。

小孩儿半蹲坐在椅子上,将那根红绳子复又套在手上,道,“再来!”

忽听得后头一个男子道,“小孩儿,我陪你玩怎么样?”

她正打量院落时,长孙茂早已轻轻坠到地上,不声不响从后头走近那老少二人。

那小孩儿猛地回过头来,咦地一声。

叶玉棠瞧见孩童的脸,也不由地“咦”一声:长得好像!

白净小脸,漆黑瞳仁,睫毛浓得不似常人,显得一双眼黑得像浓稠的夜;一笑起来,却又有些乖觉狡黠,鬼精鬼精的,简直就是个小一号巴献玉。

小孩儿打量长孙茂,一双眼睛眨巴眨巴,接着笑起来,高高兴兴的说:“好哇!”而后又看向他背后刚从梁上落地的姑娘,问道,“你跟我翻花绳了,那你相好的干嘛呢?”

叶玉棠噗嗤一声笑出来。

长孙茂学着小孩子口气道,“我和你玩,让她和这个老伯说两句话,好不好?”

小孩儿爽快道,“好呀!正好他现在清醒着。”接着又指指对面竹林,“我们上那儿去玩。”

说罢,五个指头抓着长孙茂的手,蹦蹦跳跳将他拽过去。

周遭一下清净下来,湖面的风吹得竹叶沙沙的响,隐隐听见一两声孩童笑声。

那老伯略显伛偻,刚及她肩头,走路却稳健;肌肤上有淡淡绿麟,眼珠也略略有些发紫,却不知为何可以开口说话。细看五官,裴沁与他确是有几分相似,但非得经由外貌得出二人父女关系,却未免有些牵强。

她轻声问道,“您……是巴德雄?”

那老伯也在打量她,打量了一阵,点点头,“我是。”

她抱一抱拳,禀明来意:“我是裴沁的朋友。”

“裴……”老者迟钝的开口,“你是说小瑶?”

她想起巴德雄女儿曾名作巴露瑶,故点头,“是她。如今她在凤谷做了谷主,不少人嫉恨于她,想要害她。老伯,如果您想帮她,烦请回答我几个问题好吗?”

巴德雄捶了捶腿,有些着急地捉着她胳膊问,“谁要害小瑶?谁要害小瑶?”

哪怕她从没有过父慈母爱,到底也明白可怜天下父母心,却不知该如何安慰这着急无力的父亲,不由也有些心急,道,“老伯,你放心,若你好好回答,我必保护她不被伤害。”

巴德雄慢慢冷静下来,垂下头,十分卑微道,“好,好,你问。”

她慢慢拉着他的胳膊坐下来,问道,“这十余年间,中原武林很多无辜之人遇难。这些,可是您做的?”

他低头看着两双手,“不是我,不是我。我这双手,连花绳都翻不好,怎么杀得了人?”

巴德雄手心里青紫淤纹密布,手抖如筛糠,令人不忍直视。

叶玉棠最看不得弱者受难,心里一阵揪痛,闭了闭眼,道,“我信您。那,会不会是你认识的什么人做的?”

巴德雄道,“我有时精神不大好,别人都不敢和我说话,只有小决和我说话。我不认识什么人,你若非得说是我认识的人杀了人,那便是小决杀的吧。”

叶玉棠往竹林看去,那小孩与长孙茂玩得正高兴,整个人都跳到石桌上去了。

若论年纪,他如今不过七岁。他若能这么一出接一出谋杀江湖高手,说出去岂不叫人笑掉大牙。

她摇摇头,道,“既如此,他们便伤害不了她。”

巴德雄开心起来,“那就好。”

她接着又问,“不过,我还有一事。光明躯,神仙骨,您知不知道是什么?”

巴德雄突然一惊,“什么神仙骨?”

她道,“正德五六年间,小瑶突然大病痊愈,是否是因为有了神仙骨?”

老伯浑浊淡紫眼珠中满是惶恐:“我不知道什么神仙骨!”

老头抱着脑袋,表情极是痛苦。

她心头不忍,道,“好,我不问神仙骨。小瑶以前一直生病,如今病好了,您不该开心么?”

这话本是轻柔宽慰,却不知为何刺激到了巴德雄。他弯下身去,抱住耳朵,突然惊声尖叫起来,引得竹林畔两人皆回过头来。

与长孙茂视线一接,她摇摇头,亦有些不解。

小决却早已见怪不怪,“他经常这样。前些天也犯过一次病,睡一觉就好了。”

尖叫过后,老头子蹲在地上,大口喘息过后,突然喃喃说着什么。

叶玉棠亦随之蹲下去,凑近去听。

大抵是犯了癫,精神不大好,故话有些不成句子,只零零碎碎听得几句什么:“小瑶没有病。”

“小瑶是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小瑶本不该生病的……”

“都是因为光明躯,都是因为光明躯……”

“他执意要给她用光明躯,可怜我小瑶那年才五岁……”

……

叶玉棠反反复复听得“光明躯”三个字,心里着急,不禁将他打断,“谁给她用光明躯?”

巴德雄突然一声暴喝,猛地一肘将她撞开,大叫着朝小楼里狂奔过去,其姿势极其怪异,令人难免心声惊惧。

长孙茂闻声从竹林那头掠上凉亭,问她,“有没有事?”

她揉揉肚子,“碰了一下罢了,没事。只是这老伯被我话语刺激到,会不会出什么事?”

他微微眯眼望向小楼,“我去看看。”

此人话音一落,眨眼便消失在黑漆漆的楼门口。

她轻轻嘶了一声,捂着肚子慢慢坐下来。人发起疯来,蛮力倒是挺大。那会她急着问话,眼瞅着他要跑,下意识运力想将他钳制住,此人胳膊一拐,好巧不巧撞到承满穴上。问题倒是不大,光是疼。何况中午晚间大鱼大肉的吃,这一肘子下去,指不定怎么拉肚子。

好容易缓过劲来,长孙茂已从小楼中大步走出,道,“他磕在柱子上,晕了过去。刚将他扶到床上躺下,等临走时,找个人进来看一看,应该没什么大事。”

“看来光明躯的事,是问不清楚了。”叶玉棠有些泄气,想想又自我安慰道,“好在撇清了师妹她父亲的嫌疑。至于她是不是神仙骨,倒也无关紧要了。”想到这儿,又有些担忧的望向那小楼,“只是巴德雄本来好好的,被我这番打扰,扰得精神错乱,还磕了脑袋……”

那小孩手头玩花绳,不声不响盘坐在凉亭一角,此刻闻言,突然说了句,“我觉得他不是巴德雄。”

两人具是一惊。

叶玉棠慢慢问道,“他如何不是?”

小孩复又波澜不惊道,“你们注意到他身上起的鳞了吗?”

她忽然回过神来,转向小孩,认真问道,“他身上起鳞,像是蛇人,却又能讲话,却是为何?”

小孩道,“因为那是巴德雄的蛊术。巴献玉声明正盛时,巴德雄疯了。他的蛊术本应该由巴德雄来教,到最后只能捧着他留下的书自行摸索,一不小心学歪了,便学成当初那副鬼德性。”

叶玉棠不免好笑,“巴献玉不是你爹爹?”

小孩道,“是啊。”

她道,“他是你爹爹,你还这样说爹爹?”

小孩道,“他是我爹爹,却也是个大祸害。这二者并没有什么必然关联,没有人说过,祸害就该绝后。”

她点头,“是这么个理。你且接着说,为什么他不是巴德雄?”

小孩道,“巴献玉的蛊术基本算是脱胎于巴德雄,巴德雄又脱胎于巴氏传统蛊术。比如光明躯,便是出自于巴氏最古老的《妄人十二经》,早些时候通过更换更强健的十二正经,通常用来治疟疾、血症。这种手法有许多派别,但基本都植根于这本《妄人十二经》。作为医术嘛,你们中原人普遍认为十方鬼手一族最强最厉害。但妄人手法,到巴德雄手头,也不差,甚至他‘发疯’之前,就已运用自如,我草草翻了翻他写的医术,觉得他当年手法,比十方鬼手更为纯熟。而巴献玉的光明躯,也是从巴德雄的医术上得来的……你们江宗主四处驱逐苗人,比起说是鄙夷,不如说是忌惮。说更详细一些,他忌惮《妄人十二经》,更是忌惮光明躯。他觉得这种偷天换日的手法,若不加禁止,一定会给中原武林留下祸患。”

她想起正德元年的终南论剑,略一思忖,道,“妄人十二经,本是一本救人性命的奇书。可恨的乃是世人贪欲,贪欲才是洪水,这才是真正该忌惮的。不过你这么说,倒也没错。”

小孩道,“所以你看出来了,巴德雄其实也不差。只是寨子里出了个更厉害的,凶名在外,倒叫他不那么显眼了。他在道上也曾有两个名号,一个叫‘双尾蝎’,一个叫‘大叶杜鹃’,也因为这个,我怀疑寨子里这个巴德雄,不是真的巴德雄。”

“双尾蝎?大叶杜鹃?这怎么说。”

小孩道,“因为他老发疯,旁人平时都不大领我过来。但他是老苗王,去年踩鼓节祭奠,我第一次看到他,心里就想,苗王怎么练蛊把自己也练成了蛇人?后来常常自己过来找他玩,偶然一次发现他竟然会说话,也跟你一样不解。回去编翻草鬼1书,发现他中的,竟然不是生蛇蛊,而是郭公蛊。”

她有点困惑,“郭公?”

长孙茂解释道,“就是杜鹃。”

小孩赞许的点点头,模样稚气,讲话却老气横秋的,看着十分好玩。

他接着说,“和你们中原人都知道的忘情蛊十分类似,都需有一个拔除情思的过程。只不过忘情蛊抽去的是恋人之间的情思,郭公蛊抽去的,是护犊之情。但是和忘情蛊不同的是,郭公蛊可以二次使用,种在他人身上,效果和杜鹃鸟将崽子下在别人窝里是一样的。”

叶玉棠道:“所以你怀疑,真正的巴德雄,对自己用了郭公蛊,种在了这个假巴德雄身上,方便他来爱护自己女儿?”

小孩点点头。

“为什么这么做?”

小孩摊摊手,“这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事情了。我才七岁,又出不了寨子。”

她想了想,“什么事情,犯得着他要这样子金蝉脱壳?”

长孙茂亦看着她说,“一件必须要保护好裴沁,同时不能让人找出他与裴沁联系的事。”

她抓了抓脑袋,一时有点头痛欲裂。

长孙茂想了想,“说不定是两件事。”

她绞尽脑汁,却越想越乱。但有些问题仍有些不解,索性把这个任务交给长孙茂,回头又问,“你说他弄这么个假的自己在寨子里,巴瑞瑛会认不出?”

小孩道,“巴氏同辈男人长得都差不离,何况谁脸上生这么个鳞,都得走样。反正都疯了,碍不着什么大事,倒也没人细究。”

叶玉棠对长孙茂道,“也不知道,他亲女儿认不认得出?那年她入山时,才五岁。”

小孩突然接话道,“她认不出。”

她有点奇怪,“你怎么知道?”

小孩道,“前些天,她不是来过么?”

叶玉棠一惊:“她来过?”

小孩道,“可漂亮了,穿红衣服,一眼就看出是苗人。”

“那就是了。”

“和老头子一道回来的,后头追了几个黑衣服轻功高手,失陷在阵里,有一个自断经脉,也想追过来偷听她二人说话。”

她追问道,“你如何知晓,是想过来偷听?”

小孩道,“寨子周围,河里、草地里都有我的窃听虫。那几个黑衣人深陷蛊阵时,还较着劲,说无论如何也要跟上去,弄清楚那老头是什么人,和‘裴沁’说了什么话。”

叶玉棠转头看了长孙茂一眼,你看,这几个人果然没安好心。

接着又问,“他们跟上去了吗?”

小孩道,“腿都瘸了,怎么追得上?”

她松了口气,接着又问,“他们二人聊得如何?”

小孩道,“老头知道的也不多,大抵和跟你说的也差不离。除此之外,这两人从前似乎也见过几次,女儿生病,老头去探望过几回罢了。”

那年被困山中前来解救她们的果真是这老伯。

“她走时,表情怎么样?”

小孩道,“她走时,没有什么表情。”

没有表情?这个没有表情如何揣度……

此时唯一知晓的是,她见过父亲了,回到夜郎寨后对此三缄其口,自然是因为不信任重甄等人。也该她不信,此时身陷囹圄,又能信任什么人?与这位老伯聊过之后,她猜测出了什么事情,又做出了什么决定,以至于令叶玉棠有种将要破釜沉舟的感觉?

思及此,她对那小孩一笑,道,“谢谢你,小决。”

小孩扬扬下颌,轻轻哼了一声,有种小小的得意。

她盯着小决的脸,欸地一声,问他,“小决,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啊?”

小决道,“因为你们厉害呀。寨外一路布蛊,知道你们落在我背后才知晓有人来了。”

她笑着,“就因为我们厉害?”

小决道,“你们又厉害,又好看,还是一对佳侣,必会在中原武林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我如今虽然才七岁,却也极有可能是未来的苗王。我趁着年纪小,讨好卖乖,摇尾乞和。我不想再生杀业,来日若不得不兵刃相接,你们念及我的好处,兴许还能且绕过我一马。切不可像我那不争气的爹,处处得罪人,才落得这么个下场。”

叶玉棠再忍不住,哈哈哈笑了好一阵。

小决有点不高兴,抬头问长孙茂,“她笑什么?”

长孙茂道,“自然不是笑我。”

小决想了想,又道,“她必然是觉得我这小屁孩胡说八道,又想起我父亲是个大罪人,我人小鬼大,自然也好不到那儿去,故不肯信任我。但其实我大有道理在。”

叶玉棠擦擦眼泪,认真问道,“对不起,对不起,你且接着说,我等好好听着。”

小决道,“苗人也觉得我是个人物,认为我必然子承父业,既敬我,又怕我,却也对我寄予厚望。但我既不聪明,又没有什么野心,更不想娶何氏婆姨——”

叶玉棠忍笑忍得辛苦,先听到一句“既不聪明”,心想,还不聪明?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更聪明的了。接着又听到一句“不想娶何氏婆姨”,至此彻底破功,笑喷出声,问道,“为何不想娶何氏婆姨?”

小决道,“不论何氏还是巴氏,人人都觉得何蛮女人生来是给别人生儿育女的,可曾有人真正关心过她们快活与否?我若不娶,她们自然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一席话听得她大为赞赏,不由伸手摸摸他的头,道,“你和你爹爹不同。小决是个好孩子,来日长成大小伙子,到了洛阳,叫长孙茂请你听曲儿吃酒逛内闾。”

小决听完高兴一笑,抬起头来,眼睛亮亮的去看长孙茂,问,“内闾是什么?”

长孙茂回过神来,瞪她一眼,表情复杂的同小孩儿说道,“她说的不错,不过……内闾就不必了。”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今日还有一更。

评论30个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