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准备解释一下,结果被秦烟雨抢先一步道:“你其实没说错,之前算的相关数值也没错,可你们忽略了一个最主要的问题,就是骨骼与骨骼连结处的血肉长度,尽管每个骨骼连接处单独罗列出来时能忽略不计,但换成所有的连结处加起来依然会有误差。”
我冲秦烟雨投去赞赏的目光,接着补充道:“影响人身高的骨肉连结处正好长5厘米,每个人都不例外。”
“你们俩真厉害,看来我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程华龙听着不禁感叹道。
我伸出右手拍了拍程华龙的肩膀说:“阿龙,你也别太心急了,毕竟凡事都要慢慢来,现在我们能确定死者是一名中年女性,死亡时间为一年左右,其年龄为41岁,身高为165厘米。”
“天哥,你太厉害了!”白静静有些激动,看人的眼神全然一副迷妹模样。
见到白静静的样子,秦烟雨双手抱肩冷然道:“不要高兴过早,死者的死因还没找到。”
秦烟雨话语一出,我也是眉头一皱。死因正如最开始所说,尸体已经完全白骨化,真正的伤口大多留在皮肉上。只凭骨头就连基本的伤口都判别不了,更别说想分辨致命伤,所以确定真正死因为眼下的首要难题。
白静静和程华龙听到秦烟雨的话,瞬间就像被从头到脚泼了盆冷水,情绪一时有些低落。
“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长叹一口气,又重新安排下一步工作,“我们先将验尸报告提交上去,看刑警队的兄弟们能否通过人口失踪调查确认死者身份,眼下死亡时间、身高和年龄都定了,想找出死者的身份应该不难。”
听到我说的话,众人才勉强打起点精神,毕竟案子着实有些棘手。
“大伙别着急,估计等死者的身份确认了,或许会有新的收获。”我面带微笑道。
可侦查工作异常艰难,主要是死亡时间已经有一年,调查起来也会特别麻烦。
“天哥,下面我们该怎么办?”程华龙侧着头问我。
“你容我仔细想想。”我开始回忆之前的推论,明显现在手里的线索还是太少。
有两个问题依然没有解决:首先,死者怎么进到洞中?其次,死者具体的死因是啥?
“从现在开始我们兵分两路,阿龙重返一趟现场复勘,看有没什么遗漏的线索。”说完之后,我又补充了一句,“一会儿,我会继续将尸体重新检测一遍,希望能在尸体上获取新物证。”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程华龙抬手敬礼道。
“天哥,那我留下来帮你。”白静静微笑着说道。
“你跟阿龙去现场吧,秦烟雨会留下来帮我,她也懂法医学效率能高一些。”
“可是我也想帮你打下手。”白静静直接脱口而出道。
“你们别争了,我认为现场才有重要线索,尸检我独自处理就行。”秦烟雨力排众议道。
“好吧,那由我带队重返现场进行复勘。”毕竟眼下时间不多,我只能接受她的建议。
众人商议完毕之后,由我负责开车带着白静静跟程华龙重返现场。
“你们等会到周边检测,我先去树洞口看看。”我推开车门下车,第一时间安排了任务。
“天哥我想跟你一起,有线索也能首先拍照固定。”白静静说着拍了下装相机的背包。
“行,那静静你跟我来吧。”我回头笑着对白静静说道。
“白静静,我看你对天哥有意思吧?”程华龙终于找到回怼的机会,他可不愿轻易放过。
“少胡说八道,小心我揍你!”白静静的脸色顿时一变,瞬间就发飙了。
白静静使劲推了程华龙一把,谁知对方没防备,外带还背着工具箱,直接被推到地上。
程华龙使劲摇了摇头,坐在地上半晌才缓过神来:“我靠,你是怪力女超人吗?”
白静静本想去扶他,但听到程华龙的吐槽,火气又上来了,双手提了提背包就要离开。
“真是最毒女人心,你不打算扶我一下吗?”程华龙哭丧着脸,别提多委屈了。
“想我扶你?做梦去吧,你赶紧爬起来,姑奶奶我生气了!”
“你千万别发火,好歹等等我。”
我见状只是笑着摇摇头,对这俩极品活宝还真是无话可说。
“等一下!”程华龙突然大声叫,“都来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只见程华龙捡起一片树叶,上面有块褐色瘢痕,我一看便知是生物受伤后留下的血痕。
“女被害人死了一年,绝不可能是死者所留。”我快步走到程华龙跟前说道。
在我说话期间,程华龙自然也没闲着。只见他将自己带着的工具箱打开,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子:“尽管一年时间能掩盖很多细微痕迹,比如我们常见的血痕,但只要曾经存在过,就铁定会留下特定的线索。”
我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很显然他是在赌痕迹的保质期。不过,我对于敢挑战的人还是不会多加干涉,因为当年我自己也是这类人。程华龙拿着瓶子对现场一阵狂喷,我没阻拦他,因为我在心中暗想,保不齐他还真能赌赢呢?
“你怎么还玩起喷水来了?”见到程华龙喷液体的动作,白静静也走了过去。
“别说话,马上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程华龙示意白静静停下脚步,因为被喷洒液体的现场很快就会有细微变化。
“咋了?”白静静看到眼前的场景,自然明白是有新的发现,所以也不怼他了。
“白静静,你过来帮我个忙。”程华龙立刻再次打开箱子,从里面重新拿出一把黑色的伞状物体,但跟普通雨伞的外形不太一样,它的边缘被黑布所缠绕,最终可以直达到地面。
“你想我怎么弄?”白静静看着神秘的黑伞问道。
“帮我把它撑起来就行。”程华龙一脸认真地说。
“这是要搞啥呀?”白静静虽然心存疑惑,还是伸手将伞拿了过来。
“打开你就知道了。”程华龙故作神秘一笑。
在白静静的帮助下,黑伞很快就将二人包围了起来,可脚下还是没任何变化。
“你故意糊弄我呢?”白静静有些气愤了,“我们到底在搞什么?”
“别问了,你跟我走就行,别忘了我可是专业的痕迹大师。”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程华龙也大概意识到了一点,兴许这场痕迹赌博可能会输。不过,他牛皮都吹出去了,在白静静的面前岂会甘愿认怂,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程华龙右手喷洒液体,慢慢向树洞靠近。不过,一路上仍然毫无收获。
“你喷的液体能起作用?”白静静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
“这种液体名为鲁米诺,你觉得会没用吗?”程华龙怕白静静不明白,又特意进行专门讲解,“鲁米诺的又名叫发氨,化学名为3-氨基苯二甲,常温下是一种黄色晶体或者米黄色粉末,可以检测出肉眼无法观察到的血液,还能显现出极微量的血迹形态(主要呈荧光色)。”
当然,程华龙使用时配合一定比例兑成了液体,主要是方便携带和使用,并且效率极高。
“可我们打着伞搞啥?”白静静对痕迹学不太清楚,基本上是个门外汉。
“静静,你别着急,他其实是在寻找血迹。”我跟在二人身后说道。
白静静听完我的回答,直接掀开了黑伞,吐槽道:“程华龙,你脑子坏了吧?死者死去一年,现在还能找到血迹?”
程华龙刚想解释一下,可想到面前的人是白静静,他瞬间就放弃了。
“还没到最后时刻,咱们走着瞧。”我看程华龙给自己鼓劲儿,然后又继续寻找血痕。
此刻,程华龙直接将黑伞收起来,然后从背包中拿出了一个微型的手电筒。
“你的包不会是百宝箱吧?咋啥玩意都有?”白静静对他的包相当好奇。
“确实跟百宝箱差不多,你可以理解为技多不压身。”程华龙得意一笑道。
“我看你是想找打!”白静静听懂程华龙的话外之意,直接一巴掌拍向他的后脑勺。
“暴力女,你不知道疼啊!”结果程华龙不小心将微型手电筒掉到了榕树洞里。
程华龙正准备爬进去捡,却意外嗅到一股腐烂味,很明显是运走尸体后残留的气味。
于是程华龙灵机一动,将鲁米诺往里狂喷,奇迹出现了,榕树洞中浮现出刺眼的荧光。
“你们赶紧过来看,我找到了新的痕迹!”程华龙颇为兴奋地大叫道。
“找到了?”白静静闻言,奔向程华龙。她此刻格外高兴,因为案子即将有新的突破口。
程华龙异常激动,还准备和她一起击掌。谁知白静静直接绕过他,去到榕树中开始拍照。
当我开始观察树洞时,意外发现荧光中心有一块金属片,很可能是当地废旧工厂的物件。
“阿龙,你没忘吧?我们不是在死者头颅后部发现了浅色凹痕?”我望着程华龙问道。
“没忘。”程华龙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瞬间恍然大悟,傻笑着说,“总算找到了。”
白静静一个人在旁边有些不明所以,她小声问道:“找到什么了?”
就在这时,我收到了一条新的短信。原来王明和周边刑警队的兄弟们经过不懈努力,发布的人口失踪调查,总算出了结果。最终确定死者为一名叫做吴燕的女性,她的职业是个修路工人,身高和年龄都完全符合。而她在修路之后突然失踪,铁路公司和她的丈夫当即报了案,可惜一直音讯全无,如今成功确认身份之后,王明第一时间联系了其丈夫胡登强赶到警局认领吴燕的骸骨。
而我们这边将现场的金属片带回了鉴证科,经鉴定与死者头颅后部的浅色伤痕相符。
程华龙还专门用离心实验进行分析,确定金属片中的元素与死者伤痕里的元素相同。另一方面,王明还进行了深度的二次走访调查,确定最初大榕树旁的确有一个炼钢厂,如此一来事情就完全理顺了。
而且走访期间听当地的老居民说,早期那地方还没有公路,但施工时大榕树也在公路范围之内,所以榕树的大洞就是那时所挖,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将榕树留了下来。最重要的一个信息,死者吴燕正是当年的修路工之一。
“可能还有个结果,死者会是不小心掉下去了?”程华龙提问道。
“多半是填补树洞时意外滚进去,后脑勺撞击过猛陷入昏迷致死。”白静静接着分析道。
程华龙想了想说:“这样一来尸骨散乱也正常,树内盘根错杂,自然能把她的骨头分解。”
我听着二人的对话,然后总结道:“现在还不能轻易下定论,等我见完死者的丈夫先。”
话音刚落,秦烟雨推开鉴证科的办公室大门,望着我说:“死者的丈夫胡登强来了。”
我冲她微微点头,然后众人一起来到了接待室,我瞧见椅子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此刻虽然看似非常冷静。但我从他微微颤抖的双手中能分析出,他正刻意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毕竟,换谁都很难接受自己老婆死亡的噩耗,更别说是还死了个面目全非,只剩下一具白骨那种。
“我爱人她……”话才说出口,胡登强就开始更咽了。
“根据尸检报告,她可能在修路期间不小心坠入树洞,最终意外死亡。”我对他说道。
“意外死亡?”我话音刚落,就看见他浑身颤抖,然后大声吼着,“活生生的一个人没了,你一句意外死亡就没事了?”
“逝者已去,还请节哀。”秦烟雨出言安慰,对此她深有体会,因为她经历过丧亲之痛。
不过,胡登强的情绪更加无法自控了,半晌后才缓过来,他冷然道:“既然你们警方确定是意外死亡,我能早日让她入土为安吗?”
“现在还不行。”我直接否定了他的要求。
胡登强脸上的青筋暴起,朝我咆哮道:“这是我最后能帮她做的事,咋就不行了?”
“我们要向上级汇报,拿到相关的许可之后,才可以将尸体交给你。”秦烟雨接茬道。
“汇报?我看你们简直是瞎搞!”胡登强这家伙一拍桌子,说着就要对我和秦烟雨发飙。
“不是瞎搞,这叫规矩,尽管您觉得我是一名法医,但同时我还是一名警察,现在我所说的一切都符合法律程序,您的心情我很理解,希望您能配合我们展开工作!”我死死盯着胡登强说道。
胡登强估计被我给吓住了,闻言才冷静下来,再次问道:“需要多长时间?”
我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头回答道:“一天。”
说到这儿,胡登强的情绪有所好转,然后舔了舔下嘴唇:“好,我希望你说话算话。”
等胡登强走了之后,秦烟雨将我拉到一旁:“话说你不觉得这家伙有问题?”
我伸出食指轻摇两下说:“他没问题才怪,这案子不简单,一切实在过于巧合。”
秦烟雨更加不解了,她追问道:“既然如此,你还跟他承诺一天?”
“这是我的缓兵之计,按照正常流程,我们今天本该将死者交给他。”我诡异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