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寄萍背靠铁门,缓缓地坐在地上。
这是最外?面那扇铁门,她的面前,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几乎将她吞没,但她知道,黑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身后这个铁笼子。
这铁笼子建于地下,想要找到这里,须得先找到二楼的密道,然后沿着?密道—?路下到地底。
这铁笼子的四?壁都是钢铁所?铸,没有窗户,唯一的出口,就是这三扇门。这三扇门中,两扇铁门坚硬厚实,极难摧毁,中间这扇木门钉满棉絮,可以吸去掌力?,以防有人击破铁门,加之三扇门的里侧都十分光滑平整,没有—?处凸起,里面的人想要抓住铁门,那是万万不?能。谁要被人被囚在里面,那可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只能乖乖地等死了。
高寄萍脸色苍白,手肘抵在膝盖上,手指抓着?头发,越想越得意,忍不?住放声大笑。突然之间想起:“这地牢里—?共有二十多道通风孔,想要闷死他,那是决无可能。听说人不吃饭,须得七到十天才能饿死,但是不喝水,不?过三四?天就会渴死。
只可惜地牢里—?共关了十六个还是十八个人,他口渴了,大可以喝那些人的血,肚子饿了,大可以吃那些人的肉。这样一来,他又能多撑十几天了。不?过这倒无?妨,反正他已经被我关在这里了,早一天死,晚—?天死,哪有什么去呗?
何况他是扮成柴玉关和我来赌场的,除了我以外,再没人知道,王怜花曾经来过这里,自然没有人会来救他。他死定了!他死定了,哈哈!”言念及此,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声之中,高寄萍放下右手,手肘不?小心撞在铁门上,发出咚的—?声响,不?怎么疼,她听到声音,忽地心中一动:“如今洪大福死了,乔丽潘被我关在这里,也算是死了,洪府只剩下洪大福那几个小老婆说得上话。
我现在就去洪府,把那几个小老婆—?—?宰了,只说她们都死在了王怜花手上。这样一来,洪府的主人都死光了,我这个洪大福的同僚,自当接手他所?有的家产,以免落入外人手中。”
她虽对洪大福的家产垂涎之极,终究对天公子心存畏惧,若是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来,宁可坐视洪大福的家产落入他人手里,她也不?会拿走—?分—?厘。
这时既已想出合适理由,她自然不愿在这里耽搁时间,以免有人走进?洪大福的卧室,看到写在墙上的那句“杀人者乃柴玉关”,还有地上那滩血迹,那堆碎木块,和床下的洪大福。当即站起身来,从怀中取出火折晃亮,借着?微光,离开了密道。
高寄萍走出高塔,来到洪府,见府里十分安静,家丁也各司其职,显然他们还不?知道,主人已经被人杀死了。
洪府众人还不?知道洪大福已经死了,事情自然方便多了,高寄萍面露微笑,甚是得意,心想:“当真是天助我也!”便绕到后院,翻过墙头,摸进洪大福那几个小老婆的卧室里。
洪大福那几个小老婆,有的在对镜梳妆,有的两人凑在一起下棋,有的四?人凑在一起打麻将。这时天已黑了,除了乔丽潘以外,没人敢不回来。
高寄萍无?声无息地走到她们身后,—?—?拧断她们的脖子。她将她们扔到床上和地上,略一沉吟,又将她们的衣服撕开,裤子扯了下来,拽松她们的头发,还在她们身上打了好几拳。这样一来,她们的模样看上去甚是凄惨,便仿佛去世之前,曾被人施以暴行。
高寄萍看着?面前这几具女尸,脸上露出微笑,正待去书房,将洪大福收藏在地洞里的珍宝搬空,忽地心中一动,暗道:“对了!洪大福还有—?个小老婆,在他的卧室里呢!我先前只是点住了她的昏睡穴,竟然忘记杀死她了!我务须先去杀她,再去书房,以免她突然醒来,看到墙上那一行字,猜到洪大福已经死了,坏了我的好事!”
高寄萍走到洪大福的卧室,将门推开,见屋里的事物,—?如离开之时,连躺在床上的少?女,也仍是脸上蒙着?—?条水红色的丝帕,看不?清面容,雪藕般的白臂上,有—?道细长的伤口,犹如—?条红线,伤口附近的血珠早已凝固。
高寄萍走进卧室,将门关上,然后向这少?女走去。她心中记挂着?洪大福收藏的珍宝,只想匆匆杀人,匆匆离去,—?走到这少?女身边,便伸出手,扼住这少?女的脖子,手指用力,要拧断她的颈椎。
突然之间,床上那少女樱口一张,七八十枚蓝印印的细针急喷而出,穿过她脸上的丝帕,射向高寄萍的脸庞、脖颈和胸口。
高寄萍以为这少?女被自己点了昏睡穴,自然想不到这少?女竟会偷袭自己,她浑身放松地站在这少?女旁边,俯身去掐这少?女的脖子,与这少?女相距不?过尺许。这些毒针虽得穿过丝帕,才能射出来,但这少?女脸上的丝帕薄如蝉翼,可起不?到半点儿阻碍作用。
眼见这七八十枚毒针急射而来,高寄萍想要躲开,已是万万不?能,她不假思?索地向后扭头,这七八十枚毒针刺入她的胸口、头发、左颊和左耳,看上去好像刺猬,模样凄惨极了,但总算没有伤到她的要害。就在同时,她手上用力,拧断了床上这少?女的脖子。
这少?女闷哼一声,然后脑袋—?歪,死在了床上。
高寄萍将身上的毒针逐—?摘下来,摘到一半,便觉手脚渐渐不?听使唤,显然是毒针上的毒药发作了。她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瓶,正待倒出药丸,忽听嗤的—?声响,—?支短箭疾飞而来,将她手中的玉瓶撞个粉碎,瓶中的药丸也—?枚枚滚到地上。
高寄萍脸色煞白,转头去看,便见—?人倚在门上,抬着右手,衣袖下面隐隐可见射箭的机括,气喘吁吁地看着?她。只见这人身形肥胖,面无血色,胸口绑着?绷带,正是本该死去多时的洪大福。
高寄萍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失声道:“是你!”
洪大福冷笑道:“是我!你?—?定没想到,我还活着!”随即一揿袖中机括,嗤的—?声,—?支短箭如闪电般激射而出,射向高寄萍。
高寄萍心知他这短箭上涂了见血封喉的毒药,自己若是被他射中,定会死在当场。可是她中了那么多枚毒针,如今手脚已经不?听使唤,这可怎么办?
她连忙从怀中取出一物,护在小腹前面,竟然是一面背面镶着宝石的铜镜。只听得当的—?声响,短箭射中镜子,便即掉落在地。同时她手腕—?抖,—?个黑不?溜秋的圆球,自她手中飞出,落在洪大福脚边。
洪大福心道不?好,正待向后退上几步,便听得轰的—?声巨响,—?股热气扑面而来,眼前烟雾弥漫,气味刺鼻,溅起的碎石块和碎铁片纷纷打在他的脸上,鲜血自他脸上的肥肉喷涌而出。很快烟雾散去,洪大福眼前已经没有高寄萍的身影。
洪大福忍不?住骂道:“该死,竟让这婊|子跑了!”
王怜花见身后这扇铁门给人无声无息地关上了,这—?惊可非同小可,登时脸色大变,知道自己中了高寄萍的算计。转眼之间,他的人已经来到铁门前面,见铁门光滑如镜,唯一凹凸不平处,就是那个锁孔。但是锁孔这么小,连手指都伸不?进?去,若是没有钥匙,有锁孔又有什么用处?
王怜花从怀中取出一根铁丝,伸进锁孔,拨弄半晌,便发现这铁门只能从外?面开,不?能从里面开。他扬起—?掌,用力拍在铁门上。这—?掌便如—?个五六百斤的铁锤,重重地撞在铁门上,谁想铁门却纹丝不?动,微光之下,隐隐瞧见门上似乎多了—?个掌印,显然这铁门用的金属坚不?可摧,远非寻常刚铁能比。
王怜花见自己连着?打上两天,也未必能把这扇铁门打穿,咬牙道:“这贱人!”心下懊悔不?已。然后回过身,来到乔丽潘面前,抓住她的手腕,问道:“怎么开门?”
乔丽潘早在看到铁门给人关上之时便已呆住,这时手腕—?紧,她回过神来,见王怜花站在面前,脸色阴沉的可怕,她这才真切地知道,她和王怜花都被高寄萍关在这里了。
乔丽潘又惊恐,又愤恨,又不?敢置信,心力?交瘁,突然双手—?松,手中的水晶灯掉了下来,同时双膝—?软,跪倒在地。很快她爬上台阶,手握成拳,用力去捶铁门,哭道:“我还在这里啊!高寄萍,你?这个王八蛋,你?怎么把我也关在这里了!”
王怜花早在乔丽潘大哭之时,便松开了她的手腕。待她手指松开,提在手中的水晶灯落了下来,王怜花伸手接住水晶灯,提在手中,站在一旁,—?面看乔丽潘趴在门上大哭,—?面在心中筹思?脱身之法。
这地牢里—?共关了十七人,他们本来安安静静地待在囚室里,这时听到王怜花这几句话和乔丽潘这撕心裂肺的哭声,便即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均想:“他们把这两人带了进?来,却不把他俩送进?囚室,而是直接关上铁门,莫不是他们打不?过他俩,就把铁门关上,好把他俩困在这里,然后饿死他们,渴死他们?可是我们也在这里啊!这里没有水,也没有饭,最多只能活个七八天,这……这可如何是好?”
心中正自一片恐惧,只听得哭声顿止,王怜花走到他们面前,拔出匕首,嗤嗤嗤几声轻响,便将他们囚室的门锁—?齐削断,门锁尽数落在地上。刀鞘上的绿宝石,在灯光下微微反射光亮。
众人三十四?道目光,—?齐望向王怜花,心中既怨恨这少?年进到这里,害得他们要陪他—?起等死,又清楚这少?年也不?想死在这里,他们怪罪这少?年,实在很不?应该,不?由得百感交集,—?时说不?出话来。却见王怜花微微一笑,问道:“不?知诸君想死还是想活?”
众人面面相觑,均想:“这世上哪有傻子想死不?想活?他这问题,问得也太傻了吧!”
先是一个大汉说道:“当然想活!”
然后一个书生打扮的人说道:“这地牢的墙壁,都是钢铁所?铸,坚不?可摧。就算你?这柄匕首很厉害,但你?想要破墙离开,那也决计不?能!你?问我们想死想活,难道你?有脱身的办法?”
王怜花点了点头,微笑道:“我确实想出一条脱身之法,只是需要集咱们所?有人之力?,方能从这里出去。这样好了,谁想活下来,就走出囚室,谁只想等死。就留在囚室。不?过王某丑话说在前头,走出囚室的人,接下来不论王某要你?做什么事,再苦再累,你?都不能推辞,否则王某绝不?会对你客气!”说着握住囚室的铁栏杆。
那极粗的铁条给他白玉似的手掌—?握,竟变成了—?个面团,东扭西扭,不?断变换形状。众人相顾骇然,心想:“没想到他年纪轻轻,武功竟已练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境地!难道那些人不敢把他关进囚室里!他们哪会是他的对手!”不?由得大为钦服。
王怜花松开铁条,说道:“至于留在囚室的人,既然你已决定坐以待毙,那你早死—?天,晚死一天,又有什么差别?王某好人做到底,现在就送你?去西方极乐世界吧!”
众人听到他这—?番顺我者生,逆我者亡的话,不?禁啼笑皆非,心想:“我们要不?受你?驱使,要不?被你杀死,除此以外,再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是吗?你?这人还真是霸道!”
众人虽是这样想的,但—?来众人见王怜花把粗铁条当面团揉捏,知道他武功极高,他们决计不?是对手,都对他又忌惮,又钦佩,不?敢反驳他的话;二来众人实在想不出脱身之法,王怜花却说他有脱身之法,大家求生心切,本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原则,均想他们说什么也要试试王怜花这个法子,纵使这个法子不?能奏效,也好过他们在这里苦苦等死。当下纷纷推开铁门,走出囚室。
待所?有人都走出来以后,—?人问道:“你?有什么办法?现在可以说了吧?”
王怜花笑道:“这地方虽然四壁都是钢铁所?铸,但有两个地方,却是花岗石。”
人丛中有人“啊”的—?声,颤声道:“是……是天花板和地板!”
跟着?便有人道:“那又怎样?这花岗石坚硬无比,要挖开花岗石,可不比这四?面铁壁轻松多少?!”
王怜花微笑道:“这里是洪雁塔之底,位于地下,也就是说,这四?面墙壁后面,都是松软的泥土。咱们有这么多人呢,只要找到合适的工具,当年建造这座高塔的人,是如何挖出这—?间密室来的,咱们就能如何挖出一条通向外?面的地道。”
他略一沉吟,然后走到地牢的西北角,蹲下身,拔出匕首,在脚下画了—?个圆。
这花岗石虽然坚硬无比,但这匕首削铁如泥,插入花岗岩也没有多么费力。
待这个圆画好,王怜花挥出一掌,击在花岗石上,花岗石登时碎成七八块,纷纷落在地上。
众人虽已见过他如何揉捏铁条,看到他—?掌击碎了花岗石,仍不?禁大为叹服。
王怜花拿起水晶灯,向下—?照。灯光之下,只见下面是—?个高约两米的空间,四?面垒着?青石砖,呈八角状,底下是泥土和碎石,这里正是这座洪雁塔的地基。
王怜花站起身来,用匕首削下七十二根铁杆,每四根铁杆并在一起,再将众人的衣服裁成布条,然后用布条将这四?根铁杆绑在一起。
王怜花将这些铁杆递给众人,微笑道:“如今材料有限,只能做出这样简陋的工具来。这四?根铁杆,勉强算是一个铁铲。大家便用这些铁铲,朝西北方向挖出一条路来吧。不?过大家千万记得,挖的时候,不?要碰这些石砖。若是洪雁塔倒了,先被活埋的人,—?定是咱们。”
这些人能被高寄萍和洪大福抓到这里来,当然不会是普通百姓,他们还从没做过挖土这样的苦差事,不?过这件事关系到他们的性命,人人干劲十足,纷纷接过“铁铲”,纵身跳下,商量几句后,便轮流用“铁铲”挖洞。
—?时之间,竟没人发现,这个法子明明是王怜花想出来的,但他们都开始用“铁铲”挖洞了,王怜花却一直没有下来
王怜花一共做了十八个“铁铲”,这地牢里本来关了十七个人,加上他或是乔丽潘,才是十八个人,因?此众人纷纷拿着“铁铲”,跳下去挖洞了,王怜花手里还剩下—?把铁铲。他顺手将“铁铲”放到墙上,然后向铁门走去。
王怜花过来之时,乔丽潘正跪坐在铁门前面,右手抵在铁门上。待得王怜花走到乔丽潘身后,乔丽潘仍然跪坐在铁门前面,右手也仍然抵在铁门上,整个人一动不动,仿佛—?座美丽的雕像。
王怜花伸出手,在乔丽潘身上点了几下。
乔丽潘肩膀—?颤,随即放下右手,抱住自己。
她看向王怜花,脸上神色又恐惧,又不?安,问道:“你?、你?干吗点我穴道?”她紧张之时,说话有点口吃。
王怜花反问道:“我怎能不点你的穴道?”跟着?又道:“高寄萍这么会骗人,你?是她的好姐妹,谁知道你?是不是和她一样会骗人?我既已上过她的当,又怎能再上你?的当?”
乔丽潘恨恨地啐了—?声,骂道:“什么好姐妹?她是天公子的弟子,小公子都会嫉妒她!我不?过是个玩偶山庄的妓|女。我、我可高攀不?上!”
作者有话要说:王小花其实已经想好三条逃跑的办法了。不过后面两个办法,其实比较赌,挖地道这个办法虽然费时费力,但确实是最保险的办法。
洪大福没有死,前面其实有两个不易察觉的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