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倒在地?上,半点动弹不得,神智却?仍清明,疼痛也清晰地?自脑后背后传来。他本就是用毒的高手,自然清楚自己这是中了厉害的迷药,最?起?码也得过上三?个时?辰,药效才能消失。
他这时?也来不及气恼,只是眼望那?姑娘身上的半旧白衫,在心中急速筹思脱身之法。可是他现在连说话也不能,整个人就如同活死人一般,就算知道面前这人为何要暗算自己,也没办法哄骗她帮自己解毒。最?后只得承认:“为今之计,只能等到?贾珂过来救我,这贱人再阴险奸诈,她能骗得过我,总骗不过贾珂去!”
想到?这里,心下稍定,但是看着?天空的斜阳,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寻思:“我和贾珂约好一个时?辰后在厨房见面,现在也就刚过去半个时?辰。谁知道这贱人暗算我是为了什么,我还能活到?那?时?候吗?”霎时?之间,情花毒再次发作,剧痛同时?在他的手指和心脏两处炸开?。
那?白衫姑娘从?怀中找出一只小瓶,倒了五下,一共倒出七种颜色的药丸。她挑了其?中三?种颜色的药丸送入口中,把其?余药丸放回小瓶,将小瓶揣进怀里,然后走到?王怜花面前,伸出右手,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王怜花坚信只要自己能撑到?贾珂过来,贾珂总有?办法救自己出来,这时?见这白衫姑娘没有?对自己下杀手,不由心下稍宽。
但是他心头这块大石刚放下一半,耳中就响起?呼呼风声,眼前鸟雀晚霞快速闪过,身子如同暗器一般在空中疾飞,却?是这白衫姑娘将他掷了出去。跟着?身子渐渐下沉,花枝声响,他已经落在一片繁茂的情花丛中,千万根毒刺一齐刺入他的体内。
霎时?之间,王怜花全身犹似被千万只马蜂蛰咬,痛得几乎便要昏过去。不过他中的这种迷药倒真厉害,哪怕此时?剧痛难当?,四肢百骸仍然动弹不得,眼睛嘴巴也仍然合不拢,旁人怎么看,也看不出他现在有?多?么痛苦。
那?白衫姑娘跟着?走到?他面前,抓着?他的脚腕,将他从?情花丛中拽了出来。
这一拽,又让数千根花刺刺入王怜花的体内,甚至不少花刺在他身上划出长长细细的伤口。
那?白衫姑娘拔下头上的发簪,转了几转,只见银光一闪,她手中这根发簪,竟已变为一柄极窄极薄的利刃。
她一手抓住王怜花的头发,将他的脸抬了起?来,另一只手握着?这柄匕首,在他的左眼之前比划,似乎是在犹豫,该不该把他的这只眼珠挖出来。
王怜花本已痛得快失去知觉,这时?瞧见这柄匕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登时?清醒过来,双目紧紧盯着?这柄匕首,在心里琢磨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得罪过这号人物。
他有?一肚子花言巧语要说,苦于身子半点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白衫姑娘用匕首捅瞎自己的眼睛了。
眼看刀尖就要刺入他的左眼,他强忍恐惧,在心里默默倒数:“三?……二……一……”
岂知就在刀尖将要碰到?他眼珠的刹那?间,那?白衫姑娘突然停下了手,松开?他的头发。
王怜花的脑袋重重地?摔在地?上,登时?感?到?后脑勺一阵生疼,眼前一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这模样狼狈极了,但是他却?忍不住松了口气。又去看那?白衫姑娘,只见她将匕首转了几转,变回簪子,插在发髻上,然后拎着?他的衣领,在地?下拖行,向那?几间石屋走去。
这绝情谷本就是山谷,路面起?伏不平,王怜花全身到?处是伤,伤处和心脏一直传来阵阵情花毒引起?的可怕剧痛,时?不时?还会撞上路边的石头和土块,有?时?是脑袋,有?时?是身体,他没法动弹,自然没法躲避,当?真苦不堪言。
幸好他性情坚韧,能忍常人之不能忍,心里又有?盼头,总觉得贾珂很快就会来救他,此刻身上再痛苦,他也只当?感?觉不到?,在心里一遍遍默念贾珂的名字。
行了一会儿,突然间人影晃动,石屋附近蹿出七名绿衫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这七名绿衫人见这白衫姑娘脖颈和双手的皮肤雪白晶莹,脸上的皮肤却?格外?灰黄,实在不像一个人的皮肤,加之鼻歪嘴斜,生满紫瘤,这副不堪入目的容貌,和他们在那?些被他们掳来的姑娘的脸上做的手脚,当?真一模一样,不由疑心大起?。
有?人疑心这白衫姑娘是从?地?牢中逃出来的,有?人疑心这白衫姑娘天生长这副模样,还有?人疑心这白衫姑娘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故意打扮成这副模样。
再看这白衫姑娘脚边躺着?一个少年,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脸蛋上沾满泥土,众人只能看清他张着?眼睛嘴巴,却?看不清他的长相。又见他浑身血迹斑斑,泥泞不堪,好似刚从?泥塘里爬出来,身上的衣服也都拧在一起?,看不出颜色,一时?之间,谁也想不出这少年是谁,和这白衫姑娘是什么关系。
其?中一名绿衫人喝道:“站住!你是做什么的?怎会在这里?”
那?白衫姑娘气定神闲地?站在众人之中,完全没把这七人手中的长剑放在眼里,微微一笑,说道:“小女子听说公孙谷主今日大婚,特意为谷主送上一份贺礼,还请各位进去通报。”
这还是王怜花第一次听到?那?白衫姑娘说话。要说熟悉,王怜花确定自己从?没听过她这声音,要说陌生,王怜花又觉得她的咬字和说话的节奏似曾相识。莫非她真的是自己的熟人?她担心自己认出她来,就特意换了一种声音说话?
这七名绿衫人听到?这话,不由一怔。隐居于绝情谷的人家,其?实不止公孙止一家,今日公孙止将与木婉清成亲,这等天大的喜事,自然邀请了不少左邻右舍前来观礼。但是他们在这座绝情谷中住的年月也不算短了,和四邻都打过交道,可从?没见过面前这位白衫姑娘。
这人是怎么进的绝情谷?为何会来送贺礼?她的容貌,何以与那?些被掳来的姑娘脸上的易容一模一样?倘若她也是被他们掳来的姑娘中的一名,她是怎么逃出地?牢的?既然她已逃出地?牢,为何要过来自投罗网?
这七人心中有?太多?的疑虑,倒也不敢贸然对这白衫姑娘动手,其?中一人向前走上一步,微笑道:“还未请教姑娘姓名。”
那?白衫姑娘微笑道:“小女子贱名不足挂齿,还请公子伸手过来,我在公子手心写下三?个字,公子将这三?个字给谷主看,他定会想看我为他准备的贺礼。”
她说完这话,见这人面露迟疑之色,心知他们这是担心她会不会趁机发难。当?下微微一笑,拔下发簪,俯下身去,撕破王怜花的衣袖,用簪子在他的手臂上重重一划,登时?划破一道伤口,鲜血自伤口喷涌而出。
那?七名绿衫人见这白衫姑娘说话时?温柔斯文,只道她性情也温温柔柔,岂知她做事居然这般凶残,皆是大吃一惊。
那?白衫姑娘却?浑然不觉,用簪子蘸了蘸血水,直起?身来,看向那?绿衫人,笑道:“如今有?笔有?墨,公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难道小女子独自一人,还能是七位的对手吗?何况小女子这份贺礼,谷主一定十分喜欢,届时?谷主有?赏,小女子绝不敢独占。”
那?绿衫人见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自己再畏畏缩缩,不敢伸手,可实在有?失男子汉风范。当?即向前走了两步,右手握剑,左手伸出,说道:“姑娘请写。”
那?白衫姑娘向他一笑,提起?簪子,写下“柴玉关”三?字。
那?绿衫人待她写完,收手一看,登时?脸色一变,说道:“你……”
那?白衫姑娘微微一笑,说道:“有?劳公子了。”
那?绿衫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说道:“好,请姑娘在此稍等!”当?即转过身,向丹房走去。
他走得好快,余下六名绿衫人心中好奇,正待叫住他,看看那?白衫姑娘究竟在他手心写了哪三?个字,但是还不等他们开?口,那?绿衫人竟已走远了。
过了一会儿,那?绿衫人回来,客客气气地?拱手道:“师父有?请,姑娘请跟我来。”
余下六名绿衫人听他这么说,纷纷收起?手中的利刃,看看那?白衫姑娘,又看看那?绿衫人,脸上满是好奇神色。
那?白衫姑娘毫不意外?,微微笑道:“多?谢公子。”又抓住王怜花的衣领,在地?下拖行,留下几道血痕。
那?六名绿衫人绝不是好人,但是看见这一幕,仍不禁面面相觑,心底发寒,心想:“真不知这少年怎么得罪了这姑娘,才遭她如此折磨,这也太狠了吧!”
那?绿衫人在前面领路,一行人来到?丹房门前,绿衫人走上前去,抬手叩了叩门,说道:“师父,那?位姑娘到?了。”
只听得屋中一人说道:“请她进来。”自然是公孙止的声音。
那?绿衫人推开?屋门,说道:“姑娘请进。”
那?白衫姑娘向那?绿衫人含笑点头,拖着?王怜花走进丹房。两人刚一进到?丹房,那?绿衫人就在外?面关上了石门。
公孙止居中而坐,一个老者站在他身边,身材极矮,仅有?四尺(注:大约1.33米),留着?好长一丛胡子,几乎垂到?地?面,公孙止身着?一袭宝蓝锦衫,这人则穿着?一身墨绿色布袍,用绿色草绳束腰。
公孙止的目光在那?白衫姑娘的脸上停顿一秒,脸上却?不见惊讶之色,显然先前那?个来报信的绿衫人,早就向他描述过这白衫姑娘的容貌。
那?长须老者道:“还未请教姑娘尊姓大名?”
那?白衫姑娘摇头微笑,说道:“小女子姓甚名谁,于谷主而言,又有?什么重要的?”
那?长须老者道:“那?以姑娘高见,究竟什么事情,于师父而言,是重要之事?比如姑娘是怎么从?地?牢中出来的吗?”
那?白衫姑娘早就猜到?公孙止听说自己的长相以后,会派人去地?牢查看情况。先前王怜花将那?三?只银花瓶自书架上取了下来,公孙止的人只需看一眼书架,自然就知道地?牢出事了。
她这时?听到?这长须老者的话,自然不觉惊讶,当?下微微一笑,从?王怜花怀中取出那?三?只银花瓶,递给那?长须老者,说道:“这件事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将那?些姑娘从?地?牢中救出来的那?位大侠,如今就在这里躺着?呢,至于那?些姑娘,现下也正在谷里躲着?。谷主只需将地?牢清扫一番,再接我们回去,便相当?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不是吗?”
公孙止和那?长须老者见她并不否认自己是从?地?牢里出来的,不禁又惊又奇。他二人做这生意做了这么多?年,还头一回遇见这种事,只觉这件事处处透着?稀奇古怪,公孙止忍不住问道:“你既已从?地?牢里逃了出来,为何不仅不逃走,反倒主动来找我们?”
那?白衫姑娘微笑道:“我为何要逃走?”
公孙止听到?这话,倒不好回答,毕竟他随便说上一句,听起?来可能就是在诋毁柴玉关。
那?白衫姑娘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小女子出身贫寒,家人早逝,在这世上受尽了欺负,好不容易得了一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倘若是二位,二位会愿意放过这个机会吗?”
公孙止饱读诗书,自然听出这白衫姑娘提到?的这五句诗,取自白居易的《长恨歌》,这五句诗描述的正是杨玉环进宫以后,唐玄宗如何恩宠这位昔日的儿媳妇,不由寻思:“她说的倒也不错,柴玉关在中原臭名昭著,劣迹斑斑,在西域却?混得风生水起?,当?真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跟在他的身边,哪怕不得他宠爱,这辈子至少也能衣食无忧。”于是向那?长须老者使了个眼色。
那?长须老者问道:“却?不知姑娘是如何得知,这件事和柴玉关有?关的?”
那?白衫姑娘却?不理睬,微笑道:“公孙谷主,你可知道柴玉关生平最?恨的人是谁吗?”
公孙止本来自恃身分,不屑与这白衫姑娘直接交谈,哪知这白衫姑娘竟然不去理睬那?长须老头的话。
公孙止心下不悦,微微皱眉,但还是回答道:“天下人皆知,柴玉关生平最?恨的人是贾珂。”
那?白衫姑娘嫣然一笑,说道:“谷主可知道这位大侠是谁吗?”一面说话,一面抓住王怜花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
公孙止和那?长须老头向王怜花望了一眼,均想:“他身上全是泥土,谁能看清他的模样?”
公孙止见那?白衫姑娘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显然这位形容狼狈的大侠,与贾珂息息相关,不由心中一动,难掩震惊地?道:“难道他是贾珂?”
那?白衫姑娘摇了摇头,先将王怜花放到?地?上,然后道:“他是王怜花。”
公孙止虽然猜过这少年是贾珂,但是这时?听到?这少年是王怜花,仍然大吃一惊,动容道:“他是王怜花?”
那?白衫姑娘微微一笑,说道:“不错,他就是王怜花。谷主,我有?一计,可以帮你抓到?贾珂,事成之后,我不要别的报酬,只求你把我送到?柴玉关面前时?,替我美言几句,如何?”
公孙止和柴玉关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当?然知道柴玉关出手非常大方?,倘若自己这次真的抓住了贾珂,柴玉关一定会开?一个极高的价格,向自己买贾珂的项上人头,不由心动不已。
但他随即想起?一事,登时?面露难色,说道:“姑娘有?所不知,我确实每年都在给柴玉关物色中原美女,但是将这些美女送到?柴玉关面前的人,可不是我,我连柴玉关的面都见不到?,如何替你向他美言几句?你若是要我向色使美言几句,这我倒是可以做到?。”
那?白衫姑娘笑道:“公孙谷主,贾珂这颗大好头颅,难道不值得你亲自去一趟西域吗?”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说:到?时?贾珂在你的手里,你不亲自去西域和柴玉关谈判,难道不怕中间发生变故吗?
公孙止登时?恍然大悟,脸上也露出喜色,说道:“不错,不错!贾珂这颗大好头颅,确实值得我亲自去一趟西域!倘若此事能够办成,届时?姑娘要我为你说几句好话,我就为姑娘说几句好话!”
那?白衫姑娘福了一福,柔声道:“小女子先在这里谢过谷主。”
公孙止摇了摇头,说道:“姑娘先别急着?谢我,还是先跟我说说,你这个抓住贾珂的计划。”
那?白衫姑娘笑道:“这个计划说来倒也简单。只要王怜花在谷主手中,无论是什么龙潭虎穴,贾珂都会过来救他,哪怕搭上自己这条性命,也在所不惜。”
公孙止自己是自私自利、无情无义之人,哪会相信这世间会有?这样的爱情?他不禁觉得这白衫姑娘是在哄骗自己,面露不悦之色,说道:“姑娘说笑了,贾珂若是这样的傻瓜,他也不会现在还活着?了!”
那?白衫姑娘也不反驳,微笑道:“谷主若是不信,不如跟小女子打一个赌。反正无论是输是赢,谷主都不会有?什么损失。”
公孙止道:“哦,什么赌?”
那?白衫姑娘道:“听说谷主今晚要和木婉清姑娘拜堂成亲。”
她此言一出,公孙止登时?脸色一沉,却?是想起?吉时?将到?,那?个捷足先登的混蛋却?还没找到?这件事了。当?下“哼”了一声,说道:“不错。”
那?白衫姑娘见公孙止不喜反怒,心中稍觉奇怪,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道:“贾珂是和王怜花一起?来的绝情谷,如今王怜花在这里,贾珂一定不会走远。今晚谷主成亲,如此盛事,贾珂一定会留意。王怜花中了小女子的迷药,在这四个时?辰以内,他都只能像现在这样,一动也不能动,甚至连嘴巴都没法合拢。
届时?咱们就请王怜花到?场观礼,他只需这样——”说着?抓住王怜花的衣领,将他拽了起?来,放到?椅子上,继续道:“——坐在椅上,身上放满毒物,脖颈上架着?两柄钢刀。
只要贾珂瞧见那?些毒物在王怜花的身上不断啃咬,那?他一定会冲进喜堂,将王怜花救走。到?时?咱们在喜堂内外?布上天罗地?网,等贾珂好不容易闯进喜堂,咱们就来一个瓮中捉鳖。
哪怕贾珂武功再高,有?这么多?人在喜堂的四面八方?围追堵截,还有?一个动也不能动的王怜花拖他的后腿,他绝不可能带着?王怜花逃出去。其?实依我看啊,咱们想要捉住这只鳖,都不用多?少人动手,只需动一下王怜花脖颈上架着?的这两柄钢刀,贾珂就会束手就擒了。”
公孙止越听越惊奇,越听越叹服,再也不敢小瞧面前这个衣衫褴褛的少女,但他心中仍有?一点疑虑,想了想,说道:“你这计划确实称得上完美,但若贾珂看见王怜花被满身毒物啃噬,却?不冲过来救他呢?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一个陷阱,并且是一个针对他设下的陷阱。只要贾珂不是瞎子,他当?然也能看得出来。既是如此,他何必非要为了王怜花,赔上自己的性命?但若他不冲进来,那?咱们布置的天罗地?网,不就白费了吗?”
那?白衫姑娘笑了笑,说道:“所以小女子先前说过,就当?这是小女子与谷主打的一个赌。若是小女子赌赢了,谷主可以轻轻松松抓到?贾珂,若是谷主赌赢了,也不过是辛苦一下谷主的徒儿们,孰轻孰重,相信谷主心里也很清楚。”
公孙止沉吟片刻,笑道:“好,我就跟姑娘赌这一把!”他向王怜花望了一眼,说道:“不过绝情谷中,除了情花以外?,再没有?什么毒物,届时?咱们就将情花缠在他的身上好了。”
那?白衫姑娘“咦”了一声,问道:“难道谷中没有?蝎子、蜈蚣、蚂蟥、蜘蛛之类的毒物吗?”
公孙止听到?这话,脑海中登时?浮现出数十只蝎子、蜈蚣、蚂蟥和蜘蛛在王怜花身上爬来爬去的情景,不觉遍体生寒,浑身寒毛直竖,心想:“这女子花朵一般的模样,心肠怎会如此狠毒?王怜花究竟怎么得罪她了?”当?下强笑道:“山里也许有?这样的毒物,不过再过小半个时?辰,吉时?就要到?了,现在去捉这些毒物,怕是来不及了吧。”
那?白衫姑娘点了点头,遗憾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公孙止看向那?长须老者,说道:“一翁,你带十六队人去喜堂布置渔网阵,今天晚上,务必让贾珂有?来无回。”那?长须老者领命离开?。
公孙止又叫来两名仆人,伸手一指王怜花,说道:“这少年一会儿也要去观礼。他身上实在太脏了,给四邻看见,定会让我沦为笑柄。你们把他带下去,给他洗个澡,换件干净的衣服。”
那?两名仆人应了一声,向王怜花走来。不等他们靠近,那?白衫姑娘已经伸出手,拦下他们,柔声道:“谷主,咱们现在还不知道贾珂在哪里,倘若现在就叫他把王怜花劫走了,那?么咱们先前的种种算计,可都要白费了。”
公孙止也反应过来,笑道:“还好有?姑娘提醒我,不然我可就要犯下大错了!”又向那?两个仆人说道:“你们把衣服和水盆端到?这来,就在这里给他擦身换衣吧。也不用多?么细致,只需把他头颈上的泥土擦干净,那?就足够了。”
于这两名仆人而言,这样做可省了他们好大一番功夫。他们心里也挺高兴,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过了一会儿,两人回到?丹房,一人手中端着?铜盆,一人手中捧着?外?衫。
这两名仆人走到?王怜花面前,一人见他头发上挂满了土块,就解开?他的发髻,用梳子梳理他的头发,一人解开?王怜花那?件沾满泥土的外?衫,扔到?地?上,浸湿毛巾,擦拭他的脖颈。
后一人眼角突然间瞥见王怜花脖子上那?几个淡淡的红印,不由一怔,又用湿毛巾用力擦了几下,见那?几个淡淡的红印没有?消失,当?即放下毛巾,看向公孙止,说道:“谷主,您要找的那?人,应该就是他!”
原来公孙止眼看吉时?将到?,却?始终找不到?那?个捷足先登的混蛋,只好发动谷中所有?人帮自己找人,那?人脖子上有?几个淡淡的红印这件事,公孙止自然也没有?隐瞒,因此连这两个仆人都知道这件事了。
公孙止心中又惊又喜,说道:“真的?”一面说话,一面走到?王怜花面前,一瞥之下,就瞧见王怜花脖子上那?几个淡淡的红印。
他看向王怜花的脸庞,见王怜花脸上沾满了污泥,哪还看得清他本来的模样?于是对那?仆人说道:“把他的脸擦干净。”
那?仆人应了一声,用毛巾去擦王怜花的脸。
王怜花本就在脸上戴了一张面具,这张面具的做工再精致,也经不起?这仆人用湿毛巾在上面来回擦拭,没过几下,便皱成一团。
那?仆人一怔,随即伸出左手,揭下王怜花脸上那?块皱成一团的面具。
公孙止眼前登时?现出一张俊美秀逸的脸孔,明明面色苍白,神色憔悴,肌肉僵硬,张着?眼睛嘴巴,一动也不动,活像一个僵硬的木偶,可是公孙止向来自诩英俊,看见这个姿势愚蠢的少年,也不禁自惭形秽,心中忽想:“他和婉妹确实是一对少年璧人,就算我没请人下蛊,婉妹多?半也会爱上他!”
他想到?此处,心中又妒又恼,目光中也流露愤怒神色,袖袍一挥,又叫来一个仆人,吩咐道:“割几捆情花送来。对了,再拿两条结实的绳子。”
过不多?时?,十多?个绿衫人走进丹房,怀中抱着?一丛丛情花,花朵五色缤纷,花香醉人心魄。那?白衫姑娘见他们手上臂上都戴了牛皮护垫,以防被情花花刺伤着?,眼中光芒一闪。公孙止见他们过来,也让开?几步,以防被情花刺到?,伸手一指王怜花,说道:“将这些情花缠在绳上,然后紧紧捆在这小子身上。”
过不多?时?,这十多?个绿衫人已经将这几捆情花紧紧缠在绳上,然后用这根花绳紧紧捆住王怜花。
先前那?些刺入王怜花体内的花刺就没有?挑出来,还留在他的肌肤之中,现在又有?万千花刺刺入他的体内。他身中迷药,无法说话,无法动弹,呆滞的目光之中,仍然流露出了痛苦之意。
公孙止惋惜道:“可惜这小子既发不出声音,也做不出表情,倘若贾珂对这情花不甚了解,看见他身上缠着?数百朵情花,绝不会知道想到?他此刻正承受着?多?么厉害的剧痛。”
那?白衫姑娘双目凝视着?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谷主尽管放心,情花上的小刺有?毒这件事,还是王怜花告诉我的。既然王怜花知道这件事,那?么贾珂一定也知道这件事。”声音之中,透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愉悦。
公孙止对贾珂很不了解,不置可否地?道:“但愿如此。”又吩咐仆人道:“把木姑娘请过来。”
不过一会儿,木婉清推门而入。有?四名绿衫弟子跟在她身后,护送她过里啊,她进屋以后,他们却?没有?进来。
公孙止站在王怜花面前,正好挡住木婉清的视线,因此木婉清并没有?看见王怜花。她向公孙止望了一眼,眼中满是期盼,问道:“你找到?他了?”
公孙止点了点头,让开?了身,王怜花立时?出现在木婉清眼前。
木婉清乍见情郎,一颗心欢喜得快要裂开?,她也不管王怜花现在的模样古怪之极,快步向王怜花走去,便要扑到?他怀里。岂知刚经过公孙止身旁,公孙止就伸出手,抓住她的胳膊,说道:“婉妹,难道你没有?看见,他身上绑了什么东西吗?”
木婉清一怔,这才发现那?在王怜花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几乎要将王怜花整个人都淹没了的娇红嫩黄的花朵,竟然是情花。她进谷第一天,公孙止就跟她说过情花的花刺究竟有?多?么可怕。
木婉清“啊”的一声,伸出手,想要推开?公孙止。但是她的武功远不及公孙止,这一推之下,公孙止纹丝不动,她只得瞪视公孙止,满脸怒容,喝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公孙止道:“婉妹,此人全身被情花刺伤,中了情花剧毒。这情花毒每次发作,就犹如被成千上万条毒蛇咬了一口,只不过他现在身中迷药,口不能言,身不能动,所以你才看不见他痛得满地?打滚的模样。
并且这情花毒每过一个时?辰,疼痛便会增添一分,三?十六日后,花毒深入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中毒者就会活活痛死。我手中有?灵丹妙药可以医治这情花毒,但也只在十二时?辰内奏效,要是过了十二时?辰啊,嘿,那?可真是大罗金仙,也无力回天了。
如今喜堂吉服,凤冠霞帔,都已经备好,来观礼道贺的宾客,也已经来了大半。你若是想要这小子活,那?你今晚就与我成亲,否则就叫这小子活活痛死吧。”
木婉清双目圆瞪,厉声骂道:“你……你不是说你要好人做到?底,你要帮我找到?他,要我们今晚在谷里成亲吗?原来你都是骗我的!你好卑鄙无耻!”说着?扬起?手,重重挥掌打去,但是手还没有?落下,就被公孙止紧紧握住。
公孙止道:“婉妹,你的武功又不及我,打不到?我的。”
木婉清“呸”了一声,说道:“你以为你这么做,姑娘就会怕了你吗?”
她说完这话,不等公孙止回答,就转过头,看向王怜花,目光柔情脉脉,突然之间,冷冷地?道:“你放开?我!”这句话显然是对公孙止说的。
公孙止摇了摇头,说道:“我绝不会让你过去。”
木婉清就不再理他,双目凝视王怜花,柔声道:“郎君,你放心,我既然决定要嫁给你,这一生一世,就只会是你的人。等你毒发身亡,我立刻自杀,咱俩投胎转世,再做夫妻。”
她此言一出,屋中三?人都惊得呆了。
公孙止以己度人,心想:“我先前只知道婉妹对别人向来心狠手辣,没想到?她对自己的情郎,也是一般的心狠手辣。她不愿为了王怜花委身于我,就用花言巧语来哄骗王怜花,倘若王怜花当?真相信了她的话,和她恩恩爱爱地?度过这三?十六天。
等到?第三?十七天,他毒发身亡,婉妹最?多?在他的尸身旁边掉几滴眼泪,然后就开?开?心心地?过自己的日子去了。高!实在是高!我先前怎会觉得王怜花和婉妹是一对少年璧人呢?我和婉妹都这样心狠手辣,无情无义,我们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啊!”
那?白衫姑娘心想:“木婉清为何会叫王怜花‘郎君’?这是怎么回事?”
王怜花却?只想说一个字:“滚!”
可惜他现在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睁大眼睛,瞪向木婉清,向她传达自己的心意。
公孙止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婉妹,你虽然对我无情,但我对你始终只有?一片爱慕之忱,你怪我也好,怨我也罢,反正我绝不会让你死。
三?十六日以后,这小子毒发身亡,哪怕我要每时?每刻都守在你的身边,一刻也不敢离开?我,我也不会给你任何自杀的机会。什么你二人转世投胎,再为夫妻,你更?是想也别想。
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和我成亲,咱俩洞房花烛后,我就给这小子解毒,要么不和我成亲,这小子孤孤单单地?毒发身亡,而你继续像现在这样,隐居绝情谷与我作伴。”
木婉清又愤怒,又难过,脸上已无半点血色,泪水溢出眼眶,眼前公孙止的面目迅速没入一片模糊之中,说道:“你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和我成亲?”
公孙止柔声道:“因为我是诚心诚意,想要娶你为妻。”
木婉清“呸”了一声,骂道:“倘若你这样做,叫作诚心诚意,那?世上的人,都只会喜欢虚情假意了!”
眼角间瞥见王怜花睁大眼睛,凝视着?自己,木婉清心中柔情大起?,寻思:“他想要跟我说什么?是不是想要跟我说,让我别嫁给公孙止?跟我说他不怕痛,不怕死,但是不要我委屈自己?
这全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信了公孙止的鬼话,把他的事情通通告诉公孙止,公孙止怎会找到?他?他变成这样,都是被我害的!我一定要救他!我一定要救他!绝不能叫他今日死于非命!”言念及此,毅然决然地?道:“好,我答应嫁给你,你快给他解毒!”
公孙止微笑摇头,说道:“婉妹,我刚刚跟你说过,等你我洞房花烛后,我自会给他医治花毒。既然你已答应嫁给我,那?你现在就回屋准备吧,吉时?很快就要到?了。我为你准备的凤冠霞帔,绝不会辱没了你的花容月貌。”说完这话,叫来在外?面候着?的那?四名弟子,让他们带木婉清回去。
木婉清舍不得王怜花,一心想要走到?他面前,摸摸他的脸颊,和他说几句话,那?四名弟子只得半推半拽地?带她离开?丹房。
那?白衫姑娘凝视着?王怜花,脸上神色古怪之极,心想:“厉害,真是厉害!你和贾珂才分开?多?久,就背着?贾珂,和木婉清好上了?你可真不愧是王云梦的儿子!真可惜贾珂不在这里,没有?亲眼看见这一幕,真不知道这三?年来,你背着?他,在外?面找了多?少个情人!”
公孙止见木婉清答应与自己成亲,心中又欢喜,又得意,也很妒恨。不过他们抓住贾珂的计划一旦成功,王怜花就是死人一个,木婉清再怎么惦记王怜花,也没法让他复活,自己何必与一个死人斤斤计较?
因此公孙止向王怜花望了一眼,眼中满是得意,然后看向那?白衫姑娘,笑道:“姑娘,要不要现在就去喜堂看看?”那?白衫姑娘自是欣然应允。
公孙止叫来四个仆人,命他们抬起?王怜花身下的椅子,将王怜花连同椅子一并送去喜堂,他和那?白衫姑娘则走在王怜花两侧,以防贾珂突然出现,将王怜花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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