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9、第一百三十二章

张无忌心?想:“我因为这件事请小叔叔点住特穆尔姑娘的睡穴,倘若这件事也传出去,那我更没脸见人?了。”于?是摇了摇头,说道:“小叔叔,你的那张面具,可不可以借我用一下??”他指的面具,自然是贾珂假扮成田伯光四号时戴在脸上?的面具。

贾珂噗嗤一笑,说道:“当然。”说着从怀中取出那张面具,递给张无忌。

张无忌接过面具,戴在脸上?,走到柜子前面,拉开柜门,见赵敏斜倚柜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大有取笑之意。

张无忌脸上?更红,心?想:“我只和这位特穆尔姑娘见过一面,她多半已?经将我忘了,如今她只听到我的声音,却没有看见我的脸,自然不会认出我是张无忌来。只是刚刚小叔叔叫我无忌,我也应了,须得另外想个姓出来,不然日后再遇见这位特穆尔姑娘,当真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了。”

他想起刚刚自?揭下?赵敏的面具的种种情景,心?下?羞愧得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脑海中闪过千百个念头,唯独没想起赵敏是朝廷要犯,还和贾珂之间隔着两条人?命,如今赵敏落入贾珂手中,焉能?轻易脱身?

张无忌放粗了嗓子,说道:“姓殷的和姑娘初次见面,本应以礼相待,但是无可奈何,只好得罪姑娘了!”

话一说完,张无忌就见赵敏笑弯了眼,嘴角也翘了起来,显然是赵敏听了他的话以后,不知想到什么,心?中甚是好笑。至于?赵敏究竟想到了什么,不用她说,张无忌也能?猜到。

他不由一呆,心?想:“原来她早就认出我是谁了!”一时羞的无地?自容,整个人?都?要融化?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眼角间突然瞥见贾珂靠在墙上?,一手握拳,抵在唇上?,笑得浑身发抖,就好像一个被?大风吹来吹去的纸人?,显然是在嘲笑自?。

张无忌不禁又羞赧,又气恼,忿忿地?看向贾珂。哪知他的目光刚落到贾珂脸上?,贾珂竟立即站直身子,脸上?笑容也如潮水一般退得干干净净,随手打了个呵欠,装出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说道:“夜已?经深了,咱们走吧!”

张无忌见贾珂有意揭过话题,心?下?既觉好气,又觉感激,点了点头,笑道:“难怪我困倦得很,原来已?经这么晚了。”其实他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当下?俯下?身去,将赵敏抱了起来。贾珂走在前面,他抱着赵敏走在后面,两人?出了宅子,就有一辆马车候在街上?。

三人?坐上?马车,不过一会儿,马车已?来到贾珂租的那处民宅之中。

贾珂低声道:“无忌,你先和我下?车,等我把院子里的人?调走,你再把她抱进书房去。”

张无忌点了点头,跟着贾珂跃下?马车。

贾珂让车夫把马车赶去马厩,又向在院中站岗的几个官兵说道:“本官睡觉之时,一向不喜欢有人?站在窗外,大伙儿去外面守着吧。”

这些官兵都?是苏州本地?的官兵,李湛要周知府派他们来贾珂这里,一来是为了保护贾珂的安全,二来李湛知道贾珂和平一指交情很好,对贾珂不是全然放心?,有这些官兵守在这里,无论贾珂做了什么事情,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众官兵虽然身负监视贾珂之责,但是贾珂已?经发话,他们自然不能?违背命令,只得应了下?来。

贾珂忽又想起一事,叫住一人?,问道:“周知府那边怎么样了?”

原来贾珂见这些通过考验的田伯光、花无缺和云中鹤,加起来一共八人?,若是都?去一个地?方?,只怕时间会来不及,因此他挑了三个似乎别有用心?之人?——田伯光十一号,花无缺二号,和云中鹤七十七号,以及十有八|九是田伯光的田伯光九号来他这里,余下?四人?则交给了周知府。

那云中鹤七十七号被?贾珂制住以后,立刻咬舌自尽,显然他既不是赵敏的人?,也不是田伯光,而是其他势力派来的人?。

田伯光十一号却似乎真是为了那十两银子来的。先前他潜入卧室,掀开纱帐,瞧见张无忌的脸以后,立刻离开宅子,将自?的所见所闻,一一告诉那名带他过来的官兵,一件多余的事情都?不做。那官兵便?装模作?样地?将这件事告诉同僚,然后带他回了客栈。

其实这两日来,这田伯光十一号的所作?所为,并没什么奇怪之处,他住进客栈以后,也是安安心?心?地?躺在床上?睡觉。不像花无缺二号一样,在夜深人?静之时,从窗口飞出房间,倏地?消失在夜色之中,过了好一会儿,又悄没声地?回了房间。

贾珂觉得这人?似乎别有用心?,却是因为他系的那条腰带上?的刺绣,与?贾之春从前送给他的亲手做的荷包上?的刺绣十分相似,并且腰带上?绣的花卉,都?是春天开放,与?贾之春的名字相和。加之这人?一脸大胡子,腰间别着一把刀,和田伯光的模样颇为相似,因此贾珂也有一分怀疑,这田伯光十一号才是真正的田伯光,他腰上?这条腰带,是贾之春给自?做的,却被?他偷走了。

不过贾之春的刺绣师父,是“针神”薛夫人?的二女儿丁三夫人?。这丁三夫人?的刺绣是薛夫人?亲手教导的,薛夫人?一手绣活名满天下?,名下?的弟子也有百八十个,更不用提几个女儿和女儿收的徒弟了。

何况贾之春一向懒得刺绣,一年到头也绣不了几朵花,这人?的腰带上?绣了这么多朵花,可不像是贾之春的风格。再说贾之春正在京城,整日介都?不好出门,这人?一看就是个漂泊江湖的浪子,如何能?与?贾之春扯上?关系?因此贾珂见这田伯光十一号没什么可疑之处,便?放下?了这件事。

那人?道:“卑职之前收到消息,周大人?那边抓到了一个敏敏特穆尔昔日的手下?,至于?还有没有抓到别人?,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因此卑职也不清楚。大人?,可需要卑职现在过去打听一番?”

贾珂摇头微笑,说道:“不必了,明天再说吧。本官也累了。”

那人?道:“是,卑职告退。”便?跟着众官兵一起离开院子。

贾珂向张无忌使?了个眼色,张无忌走去马厩,将赵敏抱了下?来。

贾珂站在门前等他,见他来了,便?转身走去书房,张无忌跟在后面。

到得书房,贾珂见书桌上?放着两封信,信上?压着砚台,显然是送信的人?担心?信封被?风吹走,便?用砚台压住。

贾珂这两日忙着布置陷阱,一直没得闲回来,这时瞧见这两封信,不由得喜不自胜,走到桌前,随口说了一句:“无忌,劳烦你把赵姑娘放在椅上?。”一面拿起这两封信来,果然一封信是王怜花寄来的,另一个封信的字迹却十分陌生,不知道这封信是谁寄来的。

贾珂不想让旁人?发现敏敏特穆尔已?经被?他抓住,因此不愿称呼“敏敏特穆尔”这名字这件事,张无忌自然知道,但他实在不明白,贾珂为什么称呼敏敏特穆尔为“赵姑娘”,不由好奇心?起,问了出来。

贾珂微微一笑,说道:“我没跟你说吗?这姑娘自?取了个汉人?名字,叫作?赵敏。你叫惯的那个名字,其实是个蒙古名字。”坐到椅上?,向张无忌一笑,说道:“你去休息吧。我要和赵姑娘单独谈一谈。”

张无忌心?下?迟疑,忍不住问道:“小叔叔,你要杀她吗?”

赵敏心?中一动,暗道:“小呆子,倘若他要杀我,直接将我交给官府就是,何必偷偷摸摸带我到这里来!”

贾珂向赵敏瞧了一眼,嘴角似笑非笑,说道:“那可不好说。”

张无忌向赵敏瞧了一眼,又移开目光,看向贾珂,说道:“嗯,我就在隔壁,若是有事,你记得叫我。”便?转身走出屋去,却没走远,在走廊上?徘徊了几遍,索性盘膝坐在地?上?发怔。

赵敏听到屋门“咚”的一声,轻轻关上?,知道张无忌已?经离开,于?是看向贾珂。虽然她身上?的穴道被?封,没法动弹,但是眼光之中,却露出有恃无恐的笑意。

赵敏只道贾珂会立刻解开她的穴道,岂知贾珂一瞧见王怜花的信,三魂七魄,便?尽数飞到这封信上?了。这时便?是一道圣旨摆在他的面前,他也会先拆开王怜花的信,好好读上?一遍,再去看圣旨,何况是她这样一个囊中之物了?

贾珂拆开信来,就见两张素笺上?写着:

“乖儿子:

老子要陪你去苏州,你不要老子陪你去,当时老子见你说得那么大义凛然,就知道你到了苏州以后,一定会哭唧唧地?想念老子了!嘿嘿,怎么样,后悔了吧?知道老子多重要了吧?以后还把老子一个人?留在家里吗?”

贾珂脸上?露出笑容,心?下?又羞又喜,寻思:“呸,谁哭唧唧地?想你了?老子才没哭呢!”然后往下?看:

“老子这几天在家里,既没有按时吃饭,也没有按时睡觉,甚至都?没有回床上?睡觉,而是在地?上?铺了一条被?子,躺在地?上?睡的。”

贾珂皱起眉头,不禁想起他在家那几日,王怜花沉迷雕刻玉像,每日三餐,都?得他去找王怜花,王怜花才走出屋子,和他一起吃饭一事。当然用过晚饭以后,他就不会让王怜花再有时间去想玉像了。

贾珂寻思:“我就知道我一不在家,你这小混蛋就无法无天,把我叮嘱你的话都?抛诸脑后了!”随即转念,又想:“我在苏州待了好几天了,明天须得去找李湛,设法让他松口,同意我回杭州。”然后看向信笺,微微一笑,寻思:“哼,你这个小混蛋,等我回家,定要好好打你的屁股,谁叫你把老公的话通通当成了耳旁风!”

只见王怜花写道:“老子还在被?子旁边摆了一圈你的玉像。这样一来,每次老子睁开眼睛,就可以看见上?百个你,还有一个超大的你,站在旁边守着老子。嘿,所以你也不要太生气了,老子虽然没有按时吃饭,也没有按时睡觉,但是每天都?按时想你,比一百遍还要多上?二三十遍。怎么样?老子对你好吧?”

贾珂心?中酸酸的,甜甜的,看着信笺,却什么也没看下?去,就这样笑了半天,才继续读下?去:

“你说你要给我惊喜,那你什么时候回家?我的玉像马上?就要雕成了,我可想要你当第一个看见玉像的人?。

还有啊,你给我准备了惊喜,但是我这里可没有惊喜要给你。我思来想去,决定跟你说一件喜事好了。你可知道杭州城的百姓,现在都?怎么称呼你相公吗?”

贾珂先觉担忧,寻思:“难道我这几天不在杭州,怜花又闯祸了?”随即又想:“怜花若是闯祸了,应该不会说这是一件喜事。嗯,他的脸皮还不至于?这么厚。”于?是往下?读信:

“嘿嘿,你先找地?方?坐稳,再往下?读。怎么样?坐稳了吗?那我说了啊!他们啊,都?称你相公为‘救死扶伤王神医,大慈大悲活神仙’!怎么样,这个称呼是不是挺威风的?和本公子是不是很配?”

这一行字实在大大出乎贾珂的意料之外,他难以置信地?将这句“救死扶伤王神医,大慈大悲活神仙”的评语连着看了三遍,又往下?读:

“你是不是惊讶的不得了,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嘿,本公子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好了。你离开杭州第二天,李莫愁就在城东打伤了四十七人?。这四十七人?中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毒药,没一个能?活过一天。”

贾珂大吃一惊,心?想:“李莫愁这是怎么了?得失心?疯了?”

所幸王怜花跟着便?写道:“她让这些人?去找朱府找沈浪,跟沈浪说,想要她拿出解药,那也容易,只要沈浪独自一人?去西湖之畔找她,那她立时将解药双手奉上?。但若朱七七也跟着去了,那她宁可把解药吞进肚里,也不会交出解药的。”

贾珂一时之间,真不知该说什么,想起那些无辜受伤的百姓,觉得他们实在可怜。又往下?读:

“幸好那时本公子雕刻累了,决定出去走走,正巧在路上?听说了这件事,就去城东找到那四十七人?,给他们开了解救的药方?。本公子给你写这封信时,中途搁下?过一次笔,便?是因为他们送了一块写着‘妙手仁心?’的匾额过来。哼哼,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快说快说!千万不要害羞!”

贾珂见王怜花明面上?一句不提要自?夸奖他这件事,实则每一笔,每一划,都?在叫嚣着要自?快快夸奖他,两人?面对面之时,他就最?爱口是心?非,把小心?思像孔雀开屏一样展示出来,却要装作?什么心?思都?没有,不想写信之时,他竟也喜欢笔是心?非。

贾珂情不自禁地?将手指按在信纸上?,来回抚摸几下?,心?中当真爱极了他。脑海中也立时浮现出王怜花那心?中的得意都?要满溢出来,却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在自?面前走来走去,用眼角瞥自?,就等着自?来夸奖他的画面,寻思:“好好好,等我回家了,我一定把你抱在怀里,变着花样地?夸奖你。不过么,我还是要先打你的屁股,谁叫你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呢!等你向我认错,保证以后会好好照顾自?,我再来好好夸奖你!”

他又往下?看:

“老子还有些话想跟你说,可惜你不在老子面前,要老子把这些话写在纸上?,又实在有损老子的风度!还是等到晚上?,你自?在梦里想吧。”

信末画了一副极为露骨的龙阳图,其中一人?背向贾珂,另一人?抱着前一人?,将下?颏搭在这人?的肩上?,脸上?戴着一顶大箬笠,将大半张脸遮住,只露出半张的嘴唇,舔着嘴角的舌头,还有嘴角那一粒小小的黑痣。正是王怜花的脸。

贾珂脸上?一红,拉开抽屉,找出一支蜡烛,将蜡烛点着,立在下?面的柜子上?,以免被?赵敏看出他在做什么。然后拿起信笺,靠近蜡烛,不过片刻,便?有文字浮现在信笺上?。

原来贾珂和王怜花早就约好,倘若要在信上?写什么机密之事,就用葱汁代替墨汁来写字,然后在正文中说上?一句晚上?自?在梦里想。

葱汁本身是没有颜色的,用毛笔蘸葱汁在纸上?写字,葱汁干涸以后,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之后用火烘烤,葱汁就会变为棕色。这样一来,纵使?有人?发现了他们的秘密,用火烘烤了信笺,他们收到信以后,也能?立刻察觉这封信被?人?拆过了。

贾珂吹灭蜡烛,拿起信笺,放在桌上?,读了起来。

这段用葱汁写的文字,说的却是王怜花如何去西湖找李莫愁,如何在湖面上?遇见李莫愁,如何给李莫愁出谋划策,又如何给李莫愁一包伤药却谎称这是“大欢喜和合散”等诸多事情,只是略过他伸手搂住李莫愁,把折扇抵在李莫愁的领口,让伤药自折扇滑入李莫愁的衣服等事不提。

贾珂一时之间,倒没看出王怜花对他有所隐瞒,只是在心?中感慨,王怜花对这法子究竟有多么执着,见朱七七没有用他的法子,就去给李莫愁出谋划策了。

又见王怜花写道:“我在那包解药里面,放了一张纸条,写的是:‘恭喜,你上?当了!’就看到时沈浪和李莫愁,谁会先服软了。倘若李莫愁先服软,她拿出解药,就会看见这张纸条,知道他们吃的其实不是和合散,大概会恨死那个给她和合散的少年吧。

倘若沈浪先服软,他和李莫愁云雨过后,大概会跟李莫愁说,那个给她药的少年一定不是好人?,快拿出解药来,他想看看那少年会不会留下?什么线索。到时解药拆开,他们瞧见了这张纸条,脸上?的表情,嘿嘿,一定十分的精彩。

唉,老子写到这里,就忍不住大笑了三声。要是你这龟儿子现在就在老子身边,老子一定要扑到你的怀里,在你脸上?连咬三口。贾珂,你什么时候回来?”

贾珂瞧着这最?后一句话,胸口一阵冲动:“我现在就回家!”随即看向窗外,见夜色沉沉,一轮明月斜挂西方?,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他怔怔地?望着窗外,沉默片刻,将这张信笺折好,放进怀中。

又拿起另一封信,拆开信来,只见一张素笺上?写了几行字:“吾昨日下?午于?街上?遇见王怜花,其与?一妙龄女郎并肩行于?街上?,举止亲密,神态亲昵,胜似爱侣。此女貌美?如花,犹胜潘金莲,吾不忍君步武大郎后尘,特写信告知。”

这一封信直如冷水一般,泼在贾珂的头上?,他喉头哽住,呼吸艰难,耳中嗡嗡作?响,心?中一个念头:“怎么会?怎么会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之间,也许已?经过去很久,贾珂终于?回过神来,心?想:“怜花……怜花……不会这么做的!纵使?他的心?里真的有了别人?,但他……他对我的感情总不是假的。他又不是傻瓜,也不想与?我分手,怎会和他的新情人?在街上?这般招摇?”

赵敏坐在椅上?,百无聊赖地?瞪着贾珂。

初时见他脸上?爱怜横溢,赵敏知道他这是在读王怜花给他的信,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待见他时而欢喜,时而皱眉,时而羞涩,时而大笑,虽然如他这样的绝顶美?少年,无论做出什么表情,都?英俊得不可方?物。但是赵敏想到自?这是被?贾珂点住了穴道,被?迫坐在一旁,欣赏他读王怜花给他写的信时的模样,不由怒火中烧,哪还有心?思去欣赏贾珂的美?色?忍不住在心?里将贾珂翻来覆去地?骂了个痛快。

这时见贾珂脸上?刷的一下?,血色全无,眼望信笺,呆呆不动,赵敏不由得又惊讶,又好奇,还很警惕,疑心?朝廷出了什么大事,只是这件事暂时不能?公开,不然会引起天下?大乱,所以贾珂才这般失魂落魄。

贾珂又想:“既然这女郎不是怜花的新情人?,那会是他的谁呢?‘貌美?如花,犹胜潘金莲’?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倘若我是武大郎,那她不应该是西门庆吗?”

他虽然取笑了一句,心?情仍是十分沉重,眼角突然瞥见赵敏,见她瞪着自?,脸上?似怒似怨,又满是好奇,显然是在生气自?居然把她晾在一边这么久,却又很想知道这封信上?究竟写了什么,竟让他如此方?寸大乱。

贾珂心?想:“不知这女郎和赵敏相比,哪个更美??”

突然间心?念一动,暗道:“难道是李莫愁?”随即转念,又否定了这个猜测:“李莫愁性情偏执,喜欢一个人?,便?是一辈子的事,怎么可能?上?午刚为了沈浪,出手伤了这么多人?,下?午就和怜花亲亲我我了?那女郎不是李莫愁,又会是谁呢?……难道是蓉儿?”

贾珂最?后才想到黄蓉,自是因为小鱼儿和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大伙儿都?知道小鱼儿是他的兄弟,而黄蓉整日介地?和小鱼儿待在一起,两人?经常去节度使?府玩。他原以为杭州城这地?界,人?人?都?知道黄蓉是他的弟妹了。

贾珂想到那妙龄女郎是黄蓉,不由松了半口气。之所以是半口气,却是因为他通过这封信,又想到了一件事。

贾珂从怀中取出先前那封信,展开信来,重新读了一遍王怜花用葱汁写的文字。

贾珂先前没想过王怜花会向他隐瞒什么事,自是王怜花写了什么,他就相信什么,王怜花没写的事情,他也只当王怜花是懒得写了。

此刻他心?存芥蒂,一字字慢慢地?读,很快便?发现王怜花上?一句提到李莫愁站在船首,突然跃起,向他飞来,伸手想要扇他一掌,后一句就是他点住李莫愁的穴道,然后笑嘻嘻地?说原来女子也会做采花贼。

之后连着数句,王怜花都?没写过他点住李莫愁的穴道以后,是不是将她放到了船上?,至于?那被?他点住穴道,一动都?不能?动的李莫愁,又是如何收下?那两包“大欢喜和合散”的,王怜花更是只字不提。

最?后李莫愁被?王怜花扔回她先前坐的那条船,这时她的穴道刚被?王怜花解开,王怜花把那两包“大欢喜和合散”放在哪里了?如果放在了李莫愁的手上?,李莫愁腾空而起之时,那两包药粉不会掉下?去吗?如果放在了怀里,又是谁放进去的?

其实贾珂并不在意王怜花点住李莫愁的穴道以后,究竟对她做了什么。毕竟王怜花无论做了什么事情,都?是为了算计李莫愁和沈浪,以报李莫愁和沈浪害他站在太阳底下?,被?那么多人?围在中间的仇。贾珂也看得出来,王怜花述说这件事时,字里行间,洋溢的是货真价实的得意和快慰。

贾珂在意的,其实只有一件事。

他慢慢将信笺折好,放入怀中,只觉这张信笺再无法带给他柔情蜜意,倒好像一块寒冰,贴在里衣上?,将他的心?也冻得一片冰冷。

贾珂怔怔地?望着窗外那轮明月,寻思:“我又不会怪你,你为何要瞒我?今天你要向我隐瞒李莫愁的事,明天你要向我隐瞒什么事?”

突然之间,贾珂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沮丧、难过、气恼、失落等诸多情绪,强行置之脑后,连同王怜花,也一起被?他置之脑后了。

贾珂站起身来,走到赵敏面前,伸手解开她的穴道,然后坐到她对面,笑吟吟地?道:“赵姑娘,让你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

赵敏微笑道:“如今我命悬你手,是死是活,全凭你的心?意,我怎敢怪你?别说你只是让我等了盏茶时分,便?是让我等上?几天几夜,我也不敢怪你。”

赵敏顿了一顿,又道:“贾珂,咱俩自幼认识,也算是青梅竹马之交了,你何必这般惺惺作?态?开门见山不好吗?你没有将我交给官府,我知道你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放心?,我对自?这条小命宝贵得很,你只管开价,只要这赎金我付得起,那我自然不会小气。”

她这般直接,自然是担心?拖得久了,会生出变故来。毕竟李湛和李淳所住的仙客居,就在这处民宅的斜对面,谁知道他二人?会不会突然梦游,来到这里?

贾珂道:“既然赵姑娘这般痛快,那贾某也不藏着掖着了。”随即微微一笑,继续道:“按说咱们俩之间,既有新仇,又有旧恨,如今你落在我的手上?,我应该取你首级,以祭我哥哥在天之灵才是。

不过我这人?向来不喜欢迁怒,有一分仇,我就报一分,有十分仇,我再报十分。赵姑娘,我可以不杀你,也可以放你走,甚至可以告诉你,杀死你哥哥的凶手,究竟是谁。只是你须得答应我做三件事,并且我问你的问题,你都?得一五一十地?回答我。”

赵敏听到“杀死你哥哥的凶手”这八字,不由心?中一动,看向贾珂,似乎是在辨认他究竟在说真话,还是假话。随即淡淡一笑,说道:“你要我答应你做三件事?那是什么事?”

贾珂笑道:“我现在还没有想好,等我什么时候想好了,自然会去找你,到时你须得竭力以赴,不得推辞。你放心?,我既不会要你自杀,也不会要你自首,更不会要你把家底给我。最?重要的是,在你第三件事做完之前,我一定不会杀你。”

赵敏笑道:“你就不怕我现在答应了,来日见面,我不认账吗?毕竟人?人?都?知道我是个阴狠毒辣的小女子,可不是什么言而有信的大丈夫。”

贾珂微微一笑,说道:“赵姑娘,我之所以坐在这里和你谈生意,而不是将你送到两位殿下?面前,换得皇上?的奖赏,便?是因为你在我眼中,还算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倘若日后你出尔反尔,不认此事,于?我而言,不过是损失了皇上?的奖赏,于?你而言,但若你再次落入我的手中,我绝不会留下?你的性命了。”

赵敏噗嗤一笑,说道:“你倒真是自信!就这么笃定,下?次我还会落入你的陷阱吗?”

贾珂笑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赵敏略一沉吟,虽觉得一旦答应贾珂提出的这三件事,就如同自?将一道无形的枷锁戴在了身上?,但是此刻不答应贾珂,只怕贾珂立时便?会翻脸,将她送到斜对面的仙客居去。

赵敏无可奈何,笑道:“好吧,我答应你了。你可要我发誓吗?”

贾珂摇头笑道:“这倒不必。倘若发誓有用,这世上?的男人?,只怕要死一大半了。”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说,天下?间喜欢向恋人?发誓的男人?数不胜数,发诸如日后自?移情别恋,就遭天打雷劈这样的毒誓的男人?,更是不胜枚举。但是日后他们真的移情别恋了,也不会有雷电从天而降,劈到他们身上?。可见誓言一点用处都?没有。

赵敏格格一笑,说道:“这话说得有理!”又道:“你要问我什么事,就尽管问吧!我能?回答的,自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我回答不了的,纵使?你用强威逼,得到的也只能?是假话。”

贾珂点点头,说道:“你是怎么联系花如玉的?”

赵敏听了这话,不由大吃一惊。一来她没想到贾珂竟然知道花如玉这个名字,二来她没想到贾珂竟然知道她和花如玉有来往。但她随即转念,想起了玄冥二老。那日她匆匆离开客栈,玄冥二老留在客栈,料来是被?贾珂带走了。以贾珂的手段,从他二人?口中套出自?的秘密,自然不会多难。

赵敏定了定神,微笑道:“从前苏州有家糕点铺子,名为‘小翡翠’。那家店的老板姓郭,名大为,每当我有事要找花如玉,就会去找这位郭老板,让他给花如玉带个信。

听‘小翡翠’从前的店员说,我哥哥过世那天,郭老板声称他的母亲在老家摔断了腿,需要家人?照顾,所以他得回一趟老家,这家店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开下?去。他把这几个店员的工资结了,当天就离开了苏州,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除了‘小翡翠’以外,花如玉接了别人?的生意,也会上?门来找我或者我哥哥。我第一次见到花如玉,便?是他登门拜访,向我和哥哥介绍自?,还说日后金波帮遇上?多么棘手的麻烦,都?可以找他,他定会竭尽所能?,帮我们解决麻烦。如今‘小翡翠’关门了,郭老板失踪了,应该怎么联系到他本人?,我还真不知道。”

贾珂点了点头,又道:“那你和‘七月十五’联手刺杀我,也是他牵线搭头的了?”

赵敏听了这话,更是吃惊,脱口而出道:“你怎么……”

随即反应过来,将后面的“知道”二字咽进肚里,正色道:“我可没有和‘七月十五’联手刺杀你!那日花如玉约我在杭州见面,说有一笔生意要和我谈。我便?如约去了杭州,和他在船上?见了一面。花如玉跟我说,有个人?委托他找我谈一笔生意,这个人?是‘七月十五’的一员,他有能?力杀死我的仇人?,当然了,这个仇人?,指的就是你。这人?要的报酬,就是我的倚天剑。

我也曾向花如玉提出,要他带我参加‘七月十五’的聚会,不然口说无凭,我从没听说过这个名为‘七月十五’的组织,怎么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当时花如玉说他要问问雇主,过了几日,他再来见我,跟我说他的雇主不敢得罪‘七月十五’的头目,如果我执意参加‘七月十五’的聚会,那他只能?放弃这笔生意了。

我和花如玉虽然有了口头上?的约定,但是一来我根本没见过‘七月十五’任何一人?,二来他们没杀死你,我也没将倚天剑交给他们,这笔生意就不算做成了。我和‘七月十五’联手刺杀你一事,却又从何谈起?”

贾珂笑道:“多谢赵姑娘为我解惑,现下?轮到我将杀死令兄的真凶,告诉你了。”便?将周芷若先前说的风灵霁的事,以及他关于?慕容复的猜测,一一告诉赵敏。

赵敏默不作?声地?听着,待贾珂说完,她嘿然一笑,说道:“贾公子,你将这件事告诉我,是不是想要我帮你对付这位风灵霁?”

贾珂笑道:“不错!赵姑娘,当年下?毒杀死我哥哥的人?,是金花娘,不是你,你不过是知情罢了。当年下?旨杀死你父亲的人?,是皇上?,不是我,命令我去找你父亲,骗你父亲的人?,还是皇上?。

咱俩虽然有仇,但是冤有头,债有主,你真正的仇人?,是皇上?,而我真正的仇人?呢,是吴明和金花娘。如今这位风灵霁意图用我、怜花、你哥哥和你的性命为踏脚石,来成就她的一番霸业。依我看来,咱俩的仇恨不如暂且放一放,等解决了这位风灵霁,再来翻这些旧账。”

赵敏略一沉吟,伸出手掌,笑道:“好,咱们击掌为誓。在除掉风灵霁以前,你我二人?,谁都?不许提过去的仇怨。日后我向你问起风灵霁的事,只要你知道这事,务当将真相告知于?我。日后你向我问起风灵霁的事,我也定会将真相告知于?你,绝无半点隐瞒。如何?”

贾珂心?想:“小姑娘果然喜欢听别人?发誓。”伸出手掌,笑道:“好,三掌为定!”和她手掌相击三下?。

贾珂收回了手,直视赵敏的双目,说道:“赵姑娘,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帮我打听金花娘和谢麟的下?落。”

赵敏微微一笑,说道:“这事倒不难。等我离开苏州,自会帮你打听。”说着站起身来,笑道:“贾公子,我可以走了吗?”

贾珂笑道:“外面官兵那么多,你当真现在就走?我这里还有几间空的房间,你若是放心?我,不如在这里住一晚,明天我乘马车出门,将你捎带出去便?是。”

赵敏心?想:“他这话倒没说错。”当下?点了点头,笑道:“你我既是盟友,我怎会放心?不下??请带路吧!”

贾珂微微一笑,提高声量,说道:“无忌,请你进来一下?!”

赵敏一怔,随即听到脚步声响,门呀的一声推开,张无忌站在门外,问道:“小叔叔,你有事找我?”一面说话,一面向赵敏飞快地?瞟了一眼,似乎是在确定她是否平安无事。

赵敏寻思:“你不是早就回房间了吗?怎么身上?的衣服还是先前那身衣服?”这时与?他目光相触,察觉到他目光中蕴含的关切之意和担忧之情,一颗心?不由得怦怦跳动了几下?,寻思:“这小呆子刚刚一直待在书房外面,没有回自?的房间吗?”

贾珂微笑道:“赵姑娘要在这里住一晚,你带她去你隔壁那间屋子吧。万一发生什么意外,你们也能?有个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