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猫儿笑骂道:“好个无赖,你这是因为昨晚喝酒输给了我,今天才这般存心戏弄我吗?”
王怜花本待开几句玩笑,但是听到“喝酒”二字,登时想起昨晚发生的事。那件事实是他的奇耻大辱,而这一切,归根究底,皆是因为熊猫儿要和他拼酒,一时又尴尬,又羞愤,又是气恼,蓦地里涨红了脸,手握折扇的扇柄,发出挤压之声。
熊猫儿正觉奇怪,就见贾珂伸手揽住王怜花,王怜花也反应过来,笑吟吟道:“昨晚我喝的再多,也没像你这只猫儿一样醉倒在地上,倘若倒在地上才是赢了,那我倒宁可输了。”扇子一张,轻摇几下,笑道:“怎么,你这猫儿今天过来,也是找我喝酒的吗?真是不巧,小弟刚刚决定戒酒了,这一年内,都绝不会沾一点酒了。”
熊猫儿初时听到王怜花说昨晚自己醉倒在了地上,心下颇为不好意思,待听到后面,不由哈哈大笑,说道:“你这酒鬼要是能一年之内不喝酒,那就好像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似的,成天下奇闻了!莫不是昨晚你喝得太多,被人管住了?”说着看向贾珂,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显然是认为昨晚贾珂见王怜花喝得醉醺醺以后,心下大为不悦,等王怜花酒醒以后,就和他约法三章,要求他这一年内再不喝酒。
贾珂自然不会向熊猫儿解释,笑道:“熊兄,你早不过来,晚不过来,偏偏这时候过来,莫不是知道我和怜花要出去吃饭,所以过来蹭饭了?”
熊猫儿笑道:“贾兄,你这话虽没说中,却不远矣,我知道一个地方,做的饭菜堪称扬州一绝,所以特意过来,请你们去那里吃饭的。只不过么……”说到这里,眨了眨眼睛,不再说话,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来。
王怜花笑道:“我知道你眼睛一眨,就有些花样,反正你早说是说,晚说是说,干吗吞吞吐吐,不痛快道来?你再这般磨蹭,到时我和贾珂肚里空空,饿得晕倒在地,你这满腹的话,还能对谁说去?”其实他们出门之前,吃了一点东西充饥,不过扬州的美食本就冠绝江南,而王怜花又兴致勃勃地要将他从前吃过的饭馆,都带贾珂吃上一遍,因此两人就只吃了几块白云牧女从外面买来的千层油糕。
熊猫儿故意作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说道:“只不过你们要吃到这顿饭,还得用些手段。”
王怜花本就觉得熊猫儿有事相求,听了此言,也不觉意外,嗤的一声笑,说道:“假如真是什么人间难得的珍馐美味,我为了吃上一口,用尽浑身解数,倒也觉得值得。假如只是用钱就能买到的美食,那我可半点手段也不想使。”
熊猫儿本就是想要王怜花施以妙手,给那两位姑娘除掉脸上的易容,才特地过来找他,而熊猫儿之所以不向王怜花坦诚相告,则是因为他知道王怜花这人虽然好奇心重,但是一来缺乏同情心,也从不会怜香惜玉,二来为人懒得很,遇上他感兴趣的事情,可以三天三夜都不睡觉,遇上他不感兴趣的事情,连抬一下眼皮,他都觉得费力,因此才故意卖个关子,好引起王怜花的兴趣。
但他本是想用那小客店的饭菜糊弄一番,去哪里找人间难得的珍馐美味?略一踌躇,笑道:“只要你能使出这手段来,我包你们吃上一顿珍馐美味,虽然算不上人间难得,但是你们出了扬州以后,可不好去找了。”
王怜花的心里其实有点不情愿,他要将他从前吃过的那些饭馆,都带贾珂吃上一遍,本就是一小半是为了吃,一大半却是为了弥补从前的遗憾,无论熊猫儿卖的究竟是什么关子,又哪里比得上他去弥补心里这些遗憾重要?但是王怜花确实好奇熊猫儿究竟在买什么关子,忍不住看向贾珂,要他来决定。
贾珂一来十分好奇,二来对沈浪这种在原著里开挂离谱的人颇为忌惮,自然想要一探究竟,当下笑了笑,说道:“扬州离杭州又不远,你若是喜欢扬州,往后咱们多来几趟就是。”随即心想:“再在那张床上多睡几觉,把墙壁上画的龙阳图都挨个学一遍。”想到这里,眼中便透出几分勾人的笑意。
王怜花虽然没听到他这句话,但是一瞥之下,便将他的心思看穿了七八分,随即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不由脸上一红,向他凶霸霸地瞪了一眼,意思是说:“不,我以后绝不会来!”
王怜花瞪完贾珂,随即看向熊猫儿,懒洋洋地道:“既是如此,却不知你究竟要我使出什么手段?”
熊猫儿笑道:“刚刚你们俩正待出门,是不是假扮成了别人?之后你引我回头向后看去,是不是又立刻除去了脸上的伪装?”
王怜花点了点头,开玩笑道:“你提这件事做什么?莫非你要请我吃的那顿饭,看上去十分丑陋,所以你就看上了我这乔装改扮的手段,想请我施以妙手,给这些丑陋的饭菜,换一个好看的模样?”
熊猫儿好笑道:“我若是来请你给饭菜妙手变春的,那我干吗不去请个明翠园的大厨?他的手艺不得远胜于你吗?实话跟你讲,昨天我在席上,不是跟你提过,我身边有两个绝色佳人吗?那两位绝色佳人,如今都被人以易容术遮住了原本的容貌,还给人喂了迷药,全身软绵绵的,连一根手指都没法动弹。”
贾珂听到这里,心头一跳,低声道:“色使。”
王怜花听到“色使”二字,登时想起小时候的事。当年柴玉关发现他的身份以后,就吩咐“色使”将他带走,“气使”除掉贾珂。这“气使”潜伏于荣国府中,次日一早便杀死贾瑚,用贾瑚的死来陷害贾珂,而这“色使”则假扮成六扇门的捕头,光明正大地走进荣国府,以请他帮忙为名将他带走。
之后这“色使”给他乔装改扮成了一个极为丑陋的孩子,还给他喝下迷药,使他手不能抬,口不能张,若非贾珂不知怎么的,竟然猜出了他的身份,只怕他早就落入柴玉关的手中,如今是生是死,只要上天知道。当年的他,和熊猫儿口中这两个姑娘何其相似?只是当年的“色使”早被官府收押入监,之后皇帝将他策反,命他教导手下的暗卫易容之术,却不知这两位姑娘又是怎么回事?他想到这里,眼中光芒一闪而过。
熊猫儿却没注意,继续道:“你若是能令她们恢复昔日的颜色,那我才算是真的服了你呢,到时候,别说请你吃一顿饭,便是十顿饭也请的来!”
王怜花轻摇折扇,笑道:“不过这样一件小事,你直说就是,何必这般兜圈子?弄得我还以为你要我去做什么坏事,心里不免七上八下的。”收起折扇,笑道:“我也不用你请我吃饭,只需要你出点力气,一会儿给我和贾珂提东西。”说着手持折扇,向前一指,笑道:“请吧!”
熊猫儿大喜,笑道:“你要我做别的事情,我不一定能做得来,但是你要我帮你们提东西,那你只管放心!”
王怜花笑了笑,命随情找出一只食盒,交到熊猫儿手上,当下和贾珂戴上面具,三人同出梨林,来到大街上。
王怜花携着贾珂的手,先去明翠园点了一份翡翠烧卖,一份松子烧卖,一份千层油糕和一份双麻酥饼,放进食盒中,又去摆韵楼点了一碗裹着五仁馅的藕粉圆和一盘蜜饯捶藕,江云居点了一份大煮干丝,然后去阳春楼点了一碗虾仁煨面,去飞霞居点了一份红烧狮子头和一份拆烩鲢鱼头,最后买了一只谢家的黄珏老鹅。
往日他们吃饭,王怜花总喜欢小酌几杯,贾珂也喜欢,他见王怜花点了这么多道菜,居然一坛酒都没点,忍不住格格笑道:“我觉得好像缺了一样东西。”
王怜花只觉他的笑容十分不怀好意,于是手中折扇向前一伸,挑起他的下颏,一副浪荡子调戏少女的模样,轻薄笑道:“美人儿果然见多识广,快来说说,公子爷少点什么了?”
熊猫儿见他二人当着自己的面打情骂俏,突然间很想自戳双目,只好别过头去,假装街上有什么热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贾珂笑道:“正所谓:‘人生得意须尽——’”他背的是李白的《将进酒》,这一句本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但是还没等他说完,王怜花就脸色大变,用扇子抵住贾珂的嘴,眼中满是羞恼之意,贾珂透过他脸上的面具,似乎看见了他满脸的红晕,忍不住向他一笑。
王怜花哼了一声,收回折扇,将其张开,摇了几摇。只觉凉风拂面,虽然隔着面具,仍能感到些许凉意,这才定了定神,笑道:“既然我已决定戒酒,那你当然要陪我一起戒酒了。所谓‘何以添忧,唯有杜康’,贾兄,我这也是为你好啊!”这句“何以添忧,唯有杜康”,自是改编自曹操写的那句“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贾珂轻轻一笑,说道:“比起贾兄,我更喜欢听你叫我‘哥哥’,昨晚你不是叫的很顺口吗?”
王怜花听了这话,霎时间想起昨晚自己如何求着贾珂帮忙,贾珂又如何以此勒索自己叫他‘哥哥’,自己又如何乖乖地叫了他二十多声‘哥哥’这件事,登时血涌上头,又见贾珂笑吟吟地看着他,笑容之中,说不出的调侃之意,自是热上加热,险些便要熟了。
王怜花恨恨地道:“就知道趁我喝醉了欺负我,呸!要叫哥哥,也该是你叫我!”想到这里,突然间又高兴起来,笑道:“贾珂,你快叫我一声哥哥,我就准你喝一坛酒。”
贾珂吃吃笑道:“喝不喝酒我倒不在意,只不过有一件事我倒十分在意。”
王怜花明知道他这话很是不怀好意,仍然忍不住生出了好奇心,问道:“什么事?”
贾珂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说,你‘如此成熟稳重’,我当然应该叫你一声哥哥了呢。”他在说“如此成熟稳重”时,语调突然间变得十分奇怪,声音之中,满是调侃之意,显是取笑王怜花今天早上和他说的那些话。
王怜花又气又恼,又是羞涩,在心中默念三遍:“我是一个成熟稳重的人,不和这个幼稚的小鬼一般计较!”然后回头看向熊猫儿,笑道:“猫儿,我的东西都已经买好了,你可以在前面领路,带我们去见那两位绝色佳人了。”
熊猫儿如释重负,心想:“总算买完了!”笑道:“好啊!”当下在前面领路,三人来到他下榻的小客店。
这小客店位于城郊,距离较远,内堂疏疏摆着几张饭桌,零星坐着几个客人。
熊猫儿也不在内堂停留,便将两人带去二楼的客房,将食盒放到桌上,说道:“那两位姑娘就在里屋的床上。”他说完这话,本想去拉王怜花的手,带他走进里屋,但是见王怜花的一只手给贾珂牵着,另一只手放下折扇,去打开食盒,只好将两只手背在身后。
王怜花笑道:“也罢,先去看看她们好了。”便拉着贾珂走进里屋,熊猫儿跟在身后。
这小客店的内堂虽然简陋,客房却十分宽敞,三人走进里屋,就见靠窗一张梳妆台,窗子开了一条缝,隐隐有桂花香气,自窗缝中吹进来,另一边是张大床,床上罗帐低垂,穿前还放着两对女子的青色布鞋,看上去十分的肮脏破旧。
王怜花揭开罗帐,就见床上躺着两人,一个十五六岁年纪,一个二十一二岁年纪,皆是女子,穿着青布衣衫,脸色惨白,鼻塌眼小,眉短嘴厚,当真奇丑无比,只比贾珂先前戴着的那张麻子脸面具,好看上一点。这两个女子虽然浑身无力,不能动弹,但是已经清醒过来,看见贾珂和王怜花,眼中不禁露出好奇之色,又向熊猫儿看了过去。
王怜花俯下头去,仔细端详她们的面目,看来足足有两盏茶的时分,然后收手抓住两人手腕,凝神搭脉,又解开她们的衣襟,见她们身上的皮肤和脸上的皮肤一般无二,这才直起身来,长长叹了口气,笑道:“好手段……好手段!”
熊猫儿急道:“怎样?你有办法除掉她二人身上的易容吗?”
王怜花却不忙回答,拉着贾珂,施施然走出里屋,贾珂见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知道他定然看出给这两位姑娘易容的人的来历了,登时觉得肚里好饿,与他一起走到桌前,打开食盒,一起将刚刚买的那些菜肴,一一放在桌上,然后并肩坐下。
王怜花拿起筷子,夹起一个翡翠烧麦,送入口中,咽下去后,见熊猫儿站在一旁,满脸着急地看着他,这才大发慈悲地放下筷子,笑道:“这是江南程家不传秘技,在易容一道上,这江南程家,足以和江左司徒家相提并论。并且给这两位姑娘易容的人,在易容一道上的造诣,也已登峰造极,他这两张脸做的当真没有半点瑕疵。你是从哪里遇见这两位绝色佳人的?又是怎么发现她俩给人易容了的?”
熊猫儿听出王怜花的声音之中,透出几分不可置信,似乎是在惊讶,以自己的眼力,怎么可能发现这两张脸上的破绽。熊猫儿倒也不生气,笑道:“单凭我自己一人,自然发现不了这其中的秘密了,好在当时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个沈浪!”
贾珂心想:“你现在就开始对沈浪大吹彩虹屁了?”随即想起原著里朱七七、熊猫儿和金无望等人对沈浪的诸多肉麻吹捧,以及沈浪听到吹捧以后,时不时露出一抹风轻云淡的笑容,贾珂还记得当时看书之时,自己的忍无可忍,从头再忍,现在想来,仍是手上一颤,筷子夹起来的一只大虾就断成两截,落入碗中。
王怜花听到“沈浪”二字,登时想起在自己和贾珂的大婚之日,莫名其妙拿自己和沈浪相比,还说沈浪要胜过自己百倍千倍的朱七七来。他眼中光芒一闪而过,寻思:“难道这个沈浪,就是朱七七的沈浪?”
其实他根本不把朱七七放在眼里,自然也不会把朱七七说自己比不上谁这句话放在心上,让他耿耿于怀的,不过是朱七七在自己精心筹办了一个多月的大婚之日,说出这样扫兴的话来,因此当时他便下定决心,有朝一日,定要好好报复朱七七一番。
只是近日来他和贾珂一直好得蜜里调油,几乎无暇顾及其他事情,便是偶尔想起别的事情,也是“七月十五”、秦南琴和王云梦这些更令他记恨的人,因此他竟把报复朱七七这件事,完全抛诸脑后了。
这时听到“沈浪”二字,登时唤醒了他已经快要忘掉的记忆,他心念一转,随即生出一个报复朱七七的主意来,当下不动声色地笑道:“你这猫儿说的这般含糊,谁听得明白?既要请我做事,还不把事情经过从实招来?”
熊猫儿点了点头,便将那日同施传宗述说的经历,又向王怜花和贾珂述说一遍。
王怜花轻轻一笑,说道:“看来这位沈兄,绝不是什么老实人。”
熊猫儿笑道:“这得看你口中的老实人,究竟是怎么个老实法了。”
王怜花笑道:“我之所以称赞那人做的这两张脸,实是半点破绽也没有,便是因为他这两张脸,是照着这两位姑娘各自的肤色做的,这一点,想来你也发现了吧。”
熊猫儿点了点头,说道:“若非如此,我也不会直到沈浪点出来,我才发现这两位姑娘的脸上,多了一点东西。”
王怜花继续道:“我虽然没有上手,但是我想那两位姑娘的脸蛋儿,和真正的脸蛋儿,摸上去并无不同,和她们的四肢百骸,摸上去也并无不同,是也不是?”
熊猫儿略一迟疑,说道:“至少我摸上去是这样的。”
王怜花笑道:“这位沈兄想来对易容之术并不精通,不然何须我出手,他自己便可以除掉这两位姑娘的易容,是不是?”
熊猫儿点了点头,说道:“这也不错,我和沈浪救下这两位姑娘后,就一直在四处打听,附近有没有易容的好手,我们赶来扬州,便是因为一来扬州离着最近,二来扬州十分繁华,许多江湖异士隐居在此,说不定其中便有精通易容之术的人。”说完这话,眼睛一张,眼中满是困惑之意,问道:“只是你问这个干吗?”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为了向你解释,我口中的不老实是什么意思啊。倘若那人做的两张脸,能随便给不精通易容的人看出破绽来,那我也不会夸它半点瑕疵也没有了。老实跟你说,这世上有一个法子,能看穿各式各样的易容,并且实施起来,非常的简单。”
贾珂心想:“你自己最爱易容了,干吗要教别人怎么看穿易容?”当下抛下筷子,哈哈大笑。
王怜花和熊猫儿皆是一怔,愕然道:“你笑什么?”
贾珂这时突然间放声大笑,自是为了打断王怜花为了一时之快,就将自己的老底全掀开了。他又笑了几声,说道:“你还没见过那位沈相公呢,怎么就在这里断言,他用的是什么法子,看穿那两位姑娘脸上的易容了?
既然他是和熊兄一起来的扬州,想必也住在这家客店里了,既然离得这么近,一会儿咱们过去他,当面向他问一句就是了,何必在这里猜东猜西?你要是猜对了,那就罢了,要是猜错了,你白白贡献一个——“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向王怜花,嘴唇无声的说出“法子”二字,随即继续道:”——笑话,对你有什么好处啊?”
王怜花自然听懂了贾珂的言下之意,他夹起那扬州老鹅的一块肉,塞入贾珂口中,将他的嘴堵住,继续笑道:“这你放心,我说的这个法子,也是唯一一个不伤害皮肉的条件下,可以奏效的法子。换句话说,他用的一定是这个法子。毕竟那两位姑娘脸上的面具,可不是你我脸上现在戴的这种普通面具,而是用一张从人身上最嫩的地方割下来的皮,做成的人皮|面具。”
熊猫儿听了此言,脸上立时露出恶心的神色,苦着脸道:“你说这法子就是了,何必说的这般详细?”
王怜花却不理他,自顾自地笑道:“这个法子就是这样的。”突然伸手搂住贾珂的脖颈,将他拽到面前,然后伸出舌头,在他的脸颊上舔了一口。
这一下大大出乎贾珂和熊猫儿的意料,两人皆是一呆,王怜花却已松开贾珂,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藕粉圆,这藕粉圆里面裹着香甜的五仁馅料,外面又有桂花的甜香,咬起来极为柔韧,他咬下半个,觉得十分好吃,便将另外半个送入贾珂的口中。
贾珂一怔,随即咬住这半个藕粉圆,王怜花见他咬住,便将勺子抽了出来,贾珂心念一动,已然猜到王怜花这是什么意思,于是从怀中拿出手帕,在脸上擦了几下。
熊猫儿又是一呆,随即跳了起来,又好笑,又好气地道:“你这小泼皮,怎的这么会戏弄别人?”
王怜花奇道:“我怎么戏弄别人了?”
熊猫儿道:“你们俩要亲热,只管亲热就是,何苦要骗我说这是什么看穿易容的法子?”
王怜花笑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看你干脆改名叫‘熊狗儿’算了!”说着放下勺子,微微一笑,说道:“我问你,现在你面前放着两团生面,一团放了糖,一团没放糖,这两团生面看上去一模一样,假如你必须从这两块生面之中,找出放过糖的那一块,你打算用什么法子?”
熊猫儿不假思索地道:“当然是在这两块面上咬一口了,哪一块面是甜的,那么这块面就是放了糖的面。”
王怜花抚掌笑道:“看来你这只小狗,还不算笨到家了嘛。其实天下间易容的手法千千万万,但是有一点是一样的,就是敷在脸上的东西,不是活人的皮肤。所以这两位姑娘的脸,你用眼睛看,自是看不出来,你用手掌摸,也是摸不出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像我刚刚做的那样,在那两位姑娘的脸上舔一口。
毕竟常人的皮肤大多没有味道,或是淡淡的咸味,而那两位姑娘脸上的人皮|面具,却是一种奇怪的苦味,那便是制作面具时,要用的几种药水的味道。”说到这里,又是一笑,悠悠道:“所以我说这位沈兄一定不是什么老实人,不然他怎么会好端端的,在这两位姑娘的脸上舔了一口呢?”
贾珂心下大为赞叹,寻思:“这法子果然很妙!人皮|面具也好,普通面具也好,都有药水的味道,至于像《天龙八部》里阿朱爱用的面粉、浆糊、棕胶、墨水等物事,更是一舔之下,就会现了原形了,嗯,假如是后者,甚至不用用舌头舔,用水一浇就是了。”
随即转念,又想:“所幸没人敢随便去舔别人的脸,所以这法子虽然简单,并且有效,但是实施起来,说容易是十分的容易,说困难却也是十分的困难。还好,还好,怜花总算不是在亲自教导别人,该如何轻易地对付他自己。”
熊猫儿听了此言,自是一呆,随即笑道:“今日的江湖侠少年,本是昔日的章台走马客,既肯千金买一笑,在姑娘的脸上亲一口,也没什么奇怪的!”
贾珂不想轻易得罪别人,笑道:“其实那两位姑娘虽然中了迷药,动弹不得,但是神志还算清醒,说不定是那沈相公发现她二人眼神有异,就在她们的脸上检查许久,但是始终找不出任何的破绽,万般无奈之下,才在上面小小的舔了一口。”
王怜花本就是因为朱七七之故,迁怒到了沈浪身上,才决定小小的惩罚他,这时听到贾珂为沈浪说话,心中很不高兴,暗道:“你干吗要帮他说话?”突然间想起昨晚熊猫儿身旁,似乎坐着一位素未蒙面的年轻公子,那时他没有留意,现在想想,难不成那个年轻公子就是沈浪?
随即转念,回忆起那年轻公子的模样,似乎很是英俊,不由疑心贾珂这是看在沈浪面目英俊的份上,才帮沈浪说话的,一时怒从心起,于是左手如闪电,向贾珂抓去,然后收回了手。
贾珂脸色一变,斜眼看向王怜花,就见王怜花得意洋洋地向他一笑,然后将左手手指放到嘴边,贝齿微张,随即狠狠地合在一起,做了一个咬断的动作。
熊猫儿却没在意他二人的小动作,听了贾珂的话,心下大喜,笑道:“我想也是,沈浪这人虽然风流,却绝不下流。贾兄,你虽然和沈浪只见过一面,但你倒称得上是他的知己了!”
王怜花听到这话,脸上一沉,随即笑道:“猫儿,听你这么对这位沈兄这般推崇,想来他的本事一定高过你不少了?”
熊猫儿道:“不错!我确实要输给沈浪不少。”
王怜花目光闪动,笑道:“那就好,本来我还在发愁,应该怎么解开这两位姑娘身上的易容。毕竟我虽然精通此道,但是有些事情,我和贾珂却不方便做,而你向来粗枝大叶,将这些事情交给你做,我实在放心不下。既然这位沈兄如此厉害,想来有他出手相助,定能将这两位姑娘的易容除下来了。”
熊猫儿好奇心起,问道:“什么事情,你和贾兄都不方便做?”
王怜花摇头笑道:“这件事可不好现在就说。”
熊猫儿虽然心痒难耐,却没急着追问王怜花,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那我这就去叫沈兄过来!昨晚我在丽春院中过了一夜,沈兄不放心那两位姑娘的安危,因此在丽春院中玩了一会儿,就回到这里,在那两位姑娘身边守了一夜,等早上我回来以后,他才回房休息的。”
王怜花道:“不急,除了沈兄以外,你还得给我备一点东西。”
熊猫儿笑道:“好,你只管说!”
王怜花笑道:“你听着:我要四坛上好的黑醋,四坛上好的陈年花雕,十斤精盐,六匹上好的细麻纱布,为我和贾珂,还有那位沈兄裁三件长袍,不必手工精致,只是须得十分干净……”
熊猫儿已听得呆住,却听王怜花继续道:“……再要四只铜壶,须得最大的,还有两百斤烧的最旺的煤炭。等你什么时候备好了,再来找我便是,我和贾珂先去找掌柜的开间客房,在房中休息一会儿。”
熊猫儿越听越奇,听到最后,忍不住大笑道:“原来除掉脸上的易容,其实和当接生婆接生孩子,或者开黑店做人肉包子,没什么区别啊!”
王怜花嗤的一声笑,说道:“你大可以去找一个接生婆,或者找一个开黑店的厨师,看看他们谁会做我做的事情!”说完这话,便叫来店小二,在二楼新开了一间客房,又将桌上未吃完的饭菜移了过去。
贾珂走进房间,关上房门,他摘下面具,坐到王怜花身边,将王怜花抱到怀里,笑道:“王公子现在越来越大胆了,当着熊猫儿的面,都来偷袭我,就这么离不开吗?”
王怜花登时血涌上头,气道:“老子那是警告你,才不是什么离不开!谁跟你嘻嘻哈哈了!”
贾珂哈哈一笑,咬住他的耳朵,说道:“不知小的哪件事做得不合王公子的心意了,竟让王公子一怒之下,对自己昨天晚上说什么也不肯放开——”话未说完,王怜花已经转过身来,又羞又恼地用嘴唇将他的嘴堵住。
过得片刻,贾珂正色道:“怜花,我从前就跟你说过,因为你母亲的关系,往后你遇见的每一个人,在不了解你这个人之前,都会认定你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恶人。”
王怜花笑嘻嘻道:“等他们了解我了,就会发现,我确实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恶人。”
贾珂咬了一口他的鼻子,说道:“刚刚是谁说,不跟我嘻嘻哈哈的?”
王怜花鼓起了腮,为了报复贾珂说不和他嘻嘻哈哈,于是故意苦着一张脸,说道:“好吧,好吧,你说!”
贾珂觉得他这模样实在可爱,不由一笑,但是嘴角刚一翘起,王怜花立马像发现了猎物的山猫一样,眼中露出锐利的光芒,凶霸霸地道:“刚刚是谁说不跟我嘻嘻哈哈的?怎么刚咬了我一口,自己就笑起来了?快凑过来,让老子咬你一口!”
贾珂听了此言,忍不住又笑了一下,然后乖乖地凑过脸去,王怜花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然后在他的左右脸颊上各咬了一口,又稍稍向后一仰,欣赏了一会儿,说道:“贾珂,要不你再笑两下吧,这样一来,我也好再咬上两口,弄得对称一点。”
贾珂听了此言,又笑了一下,然后收拢笑容。王怜花等了半天,见他不笑第二下,不免催促道:“还有一下呢!”
贾珂叹道:“我从前只听说这世上有人逼良为娼,不料还有人逼人微笑。可惜不管王公子怎么说,我都笑不出来了,你要想看别人笑,还是找面镜子,自己对着镜子笑一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感觉这个办法虽然很有效,但是可行性特别低,即使大家推行亲面礼,也会担心别人在脸上抹毒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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