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第二章

王语嫣走得虽快,但郑妈妈喊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她进得城去,见行人熙来攘往,甚是繁华,这是她在曼陀山庄上从没见过的光景,忍不住东瞧瞧,西望望,心里却乱糟糟的很是烦恼,寻思:“刚刚郑妈妈说姑妈生前的时候,说我妈偷汉子,这意思是说,我妈她有别的情人了?

但我从小到大,从没见她领过别的男人回家啊,她倒是捉过不少男人,逼着他们抛弃妻子,另娶情人,他们如果不答应,就把他们剁成肉酱,埋在山茶花下当花肥,难道……难道我妈妈是在生我之前偷的……偷的……”她想到这里,觉得这个词很是不雅,哪怕只是在心里想想,也说不出这个词来,便略了过去,继续寻思:“并且那个男人早已成亲,不敢娶我妈,所以我妈这些年来,才捉了那么多男人,把她自己的怨气发泄在那些人身上?”

王语嫣想到这里,忽然想起在很小的时候,姑妈曾经有意无意地说过,自己和她早逝的弟弟没有半点相像的地方。当时姑妈说了这话,母亲便顶了回去,兼之王语嫣出生以前,父亲就死了,曼陀山庄又是她母亲的地方,庄中没有父亲的旧仆,除了姑妈和表哥,没有人会和她提起父亲,所以这些年来,王语嫣对父亲的印象很淡,她只知道自己该有一个父亲,却从没想过她的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长的是什么模样,自然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可是这会儿,她先后看见那几封年代久远的“大理段二”寄来的书信和那张请帖,所思所想,当然和从前大不相同,她不由心中一凛,暗道:“难道……难道我不是爹爹的女儿?”

她一咬嘴唇,想起王夫人离开曼陀山庄时,那副心不在焉,容光焕发的模样,寻思:“难道……难道寄来那封请帖,邀请我妈去西湖的那个人,才是我的亲生父亲?”

又想:“我今年十八岁,那几封写着‘大理段二’的书信看上去应该是十几年前寄过来的,兴许那个大理段二才是我的亲生父亲,或者他们都不是。嗯,我记得大理还要更往南一点,不如我先去杭州看看,再去大理转转,说不定表哥就在这两个地方呢。”想到这里,心中也舒坦起来,若是没有目标,四处闲转,她还真有些害怕。

王语嫣信步而行,琢磨着该怎么去杭州,心中一时也没主意,见有人将马车停下,似乎要去吃饭,便走到那车夫面前,问道:“这位大哥,请问你去不去西湖?”

那车夫赶了一天的路,肚中很是饥饿,这时被人叫住,心里难免很不耐烦,他正想骂人,但听得王语嫣用比洞箫还要柔和的声调询问,只觉全身骨头都酥软了,他扭头一看,就见一个穿着藕色轻衫的少女站在面前,黄昏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在她白玉似的脸颊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整个世界忽然都因为她安静下来。

那车夫涨红了脸,手足无措道:“是……是……”

王语嫣见这车夫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秀眉微蹙,心道:“他好无礼,我不理他了。”便转身要走,那车夫忙叫住她,道:“姑娘,姑娘,你刚刚说要我去哪里?无论去哪里,我都跟你去。”

王语嫣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道:“我要去西湖,你去吗?”

那车夫忙道:“去的!去的!”

王语嫣微笑道:“好啊,那咱们什么时候走?”

那车夫道:“姑娘想要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王语嫣看看天色,心道:“妈妈这时候八成正在路上,我最好晚她半天,省得在路上就和她撞见,那样什么事也做不成了。”便道:“明天一早走,好吗?”

那车夫忙道:“好啊,好啊,姑娘要去哪里落脚,我就跟着姑娘走了。”

王语嫣道:“我也不知道,嗯,你觉得这附近哪家客栈做饭好吃,住的也舒服?”

那车夫心道:“她这样天仙一般的姑娘,我可不能带她去个随便的地方,唐突了她。”想了想,说道:“咱们这儿的松鹤楼的大厨手艺很绝,好多人从外地赶来,就为了吃一口他做的菜,那是大酒楼,住的想必也不错,姑娘,你去那里不?”

王语嫣道:“好啊,请你领路。”便跟着车夫,转了一个弯,就见一座酒楼临街而立,一块黑色的匾额,上面写着“松鹤楼”三个金字,阵阵酒香肉气自酒楼中喷出来,似是焦糖、酒酿、酱油和熟肉的香气混在一起,这时正是饭点,酒楼里客人好多,王语嫣也有些饥饿,那车夫停车的时候,她先走进酒楼,店小二迎了上来,笑道:“姑娘几位?”

王语嫣道:“就我一人。”

店小二笑道:“姑娘请随我到楼上来。”

王语嫣跟在店小二身后,走上楼梯,忽听得楼上一人道:“酒保,再来二十斤高粱!”

王语嫣在家的时候,王夫人从不许她饮酒,所以她也不知道这二十斤高粱是多是少,只是想着二十斤水她一时半会都喝不完,这人好大的肚量,一下就喝二十斤高粱,那走在她前面的酒保却吓了一跳,喃喃道:“刚刚不已经喝了二十斤了么,居然这么快就喝完了?又要二十斤,这喝的完吗?喝的完吗?”

王语嫣心道:“嗯,这高粱很好喝吗?要不我也尝尝。”

她一走上楼,就见一个大汉临着楼边栏杆而坐,那大汉面朝着她,三十来岁年纪,身材魁梧,穿着件黑色长袍,一张国字长方脸,眉毛很浓,眼睛很大,顾盼之间,极具威势。

那大汉听到脚步声,朝她看了一眼,随即便收回目光,望向坐在他对面的一个年轻公子。那公子穿着件青色锦衫,背对着王语嫣,王语嫣看不见他的面容,但坐在他们周围的那几桌的女客,都捧着脸,或直白,或悄悄地看着这青衫公子。

王语嫣只觉这大汉目光如电,冷冷射来,直教她手脚无措,羞红了脸,一时竟忘了她身在何处,是走是退,只听得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在胸腔中跳动,直到“哒哒”几声响起,是那酒保将十斤高粱酒放在那大汉面前的桌上,王语嫣才回过神来,暗道:“我……我在做什么!”

正巧那大汉旁边一桌空了出来,店小二收拾好桌子,王语嫣忙坐到桌旁,随意点了几样菜,又道:“我也想要喝点酒,就照着那位爷台点的酒,给我上一份。”

她说完这话,就见那大汉向她瞧了一眼,似乎有点惊奇,忍不住又红了脸,那大汉看她这般羞涩,似乎觉得自己失礼了,便向她稍一点头,以示歉意,然后移开了目光。

那酒保见她这一副娇怯怯的模样,大吃一惊,道:“姑娘,你……你也要喝二十斤酒?”

王语嫣只顾害羞,全然没有听见这酒保的话,敷衍答道:“是啊。”

她和酒保的话倒让楼上许多客人都向他们看了过来,还有一个年轻公子缓步走来,端着酒杯,笑吟吟道:“一个人喝酒岂不无聊,姑娘既有如此雅兴,不如在下陪姑娘喝上几杯,如何?”

王语嫣见他笑得轻佻,心中很不高兴,说道:“我不要和你喝酒。”

那年轻公子还想说话,他的同伴快步来,抓住他的衣服,凑到他耳边,说了句话,又伸手一指坐在大汉对面的青衫公子,脸上满是忌惮神色,那年轻公子大吃一惊,然后端正神色,笑道:“姑娘既然不愿,在下当然不好勉强姑娘,告辞!”便拿着酒杯,灰溜溜地回到自己桌子。

那年轻公子的同伴说话的时候,王语嫣正仰头看他,见他似乎是说:“真的是他?”心中很是好奇,暗道:“这人是谁?这两人怎么怕成这样?”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就听得那大汉和那青衫公子说笑起来,她离那大汉那一桌很近,兼之她的武功不差,这时静下心来,便将那大汉和与他对桌而坐的青衫公子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只听那青衫公子笑道:“萧兄来到浙江,也不来找小弟,莫不是怕小弟向萧老伯告发你?”

王语嫣心道:“这人姓萧,难道他是丹国人?”

那大汉笑道:“兄弟别开玩笑,你我虽然来往不多,但你的为人,我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怎么会怕你告发我。”说到这里,两人拿起酒碗,喝了一碗。

那青衫公子说道:“听说萧兄这次离开,闹出了好大的风波,小弟本以为会先收到萧老伯托小弟帮忙找人的信,没想到先碰到萧兄了。”

那大汉微微一笑,说道:“我自小在江湖长大,没读过几年书,不过是个粗鲁汉子,这官场实在不适合我,我待了几年,就已经够了,如今辞官不做,四处走走,心情反倒前所未有的平静快活。。”

那青衫公子笑道:“这是好事,当浮一大白!”说着给那大汉斟了酒,两人又说又笑,喝个不停。

酒保抱着一大坛酒过来,说道:“姑娘,你的酒。”说着又拿来一只酒碗,用白色的布细细擦了一圈,然后放在王语嫣面前。

楼上众人本来在看那大汉和青衫公子你一碗,我一碗的喝酒,这时见酒保给王语嫣送来这样一大坛酒,不由人人称奇,大声叫好,只有那个大汉和青衫公子不曾向她看上一眼。

王语嫣看着这么一大坛酒,顿时吓白了脸,心道:“我要了这么多酒吗?这要怎么喝得完?”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露怯,当下不动声色道:“多谢,请你帮我倒上。”

那酒保见她貌美,对她很是倾慕,这时听她使唤自己,更是乐得合不拢嘴,笑道:“是,是。”便揭开酒坛的坛盖,斟了碗酒,王语嫣拿起酒碗,便觉酒气刺鼻,忍不住皱了皱眉,喝了一口,喉咙腹中便有股烈火在熊熊燃烧,脑中浑浑噩噩,身体轻飘飘的,好似坐在云中。

她放下酒碗,心道:“我再也不喝酒了。”就去舀了一勺酒酿棉子圆,送进嘴里。

又听那青衫公子道:“萧兄回来也有两个月了,有没有和从前那些朋友见过面?”

那大汉摇一摇头,道:“还不曾。”

那青衫公子略一沉吟,道:“想来萧兄还不知道丐帮副帮主马大元死在‘锁喉擒拿手’的功夫下这件事了?”

王语嫣心道:“这门武功是马家的独门绝技,杀他的人想来也是马家人了。”

就见那大汉大吃一惊,道:“马二哥死了?”略一沉吟,又道:“据我所知,马二哥的武功在江湖上虽然算不上很高,但他的‘锁喉擒拿手’当真天下无双无对,要用别的武功杀死马二哥,并不是多么难的事,但要用他本身的绝技杀死他,除了移花宫的‘移花接玉’,就只有慕容氏一家喜欢‘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王语嫣虽然浑浑噩噩的,但一听到这大汉提起慕容氏一家,她一颗心便提了起来,当下放下筷子,静静听着。

只见那青衫公子抚掌笑道:“萧兄果然好见识,洪兄知道这件事后,也是这么说的。”

王语嫣心道:“洪兄是谁?”

就听那青衫公子继续道:“虽然慕容家的人不好找,但是移花宫的人倒很好找,只是一般人不敢去找她们。两年前,邀月宫主和怜星宫主双双在龟山遭人偷袭,下落不明,之后她们的弟子‘花无缺’回到移花宫,一改移花宫往日与世隔绝的作风,开始大肆收徒,经常和中原各大门派来往。”

那大汉笑道:“看来这位花公子的脾气倒比邀月、怜星好上很多。”

他知道邀月和怜星的做派,倒不是因为他和移花宫有什么瓜葛,只不过这两年来,“花无缺”一直不遗余力地告诉每一个人,邀月和怜星活着的时候是多么的冷漠残忍,滥杀无辜,这大汉虽然远在丹国,但他时常关注中原武林中发生的事,所以对邀月和怜星的做派也知之甚详。

这件事当然不是自小在曼陀山庄里长大的王语嫣能知道的,她听了这大汉的话,心中一动,猜测起这大汉和邀月、怜星的关系。

那青衫公子大笑道:“他的脾气确实很好,就是太风流了一点。小弟曾听人说,邀月和怜星在世的时候,收留了很多年轻姑娘在移花宫中为奴为婢,等这位花公子接管移花宫后,他倒没赶走这些姑娘,只是……唉,那些清清白白的姑娘,都变成了他的小老婆。”说到最后,语调一转,听起来竟然透着十足的同情和怜悯。

王语嫣哪听说过这种事,一张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心道:“这人真不是好人,马大元一定是他杀的!”

那大汉一怔,虽然知道这青衫公子说的只是小道消息,不一定就是真的,但他心里也不禁对这位移花宫的主人增添了七分厌恶。

那青衫公子给他斟满酒碗,又道:“当然了,这事我这只是听人说说,我自个儿没去过移花宫,当然不好断言这件事就是真的,不过听说移花宫的仆人最常去药店采购的药材,就是红花、麝香等打胎之物,移花宫除了花公子……不,花宫主以外,再没有其他男人,她们练功当然不需要这两种药材。我知道这件事后,便对这传闻相信了七分,因此才敢和萧兄你提起的。”

那大汉叹道:“只可惜移花宫那些姑娘,从前看着邀月的眼色,战战兢兢地生活,现在屈服于那‘花无缺’的淫威之下,只怕比从前更为难熬。”想了想,又道:“洪帮主向来嫉恶如仇,他知道马二哥是死在自己的绝技下后,想来就去移花宫找‘花无缺’调查真相了?”

王语嫣心道:“原来另一人说的洪兄是丐帮的帮主洪七公。”

那青衫公子颔首道:“是啊,洪兄当天就赶去绣玉谷了,然后你猜怎的?”

那大汉向那青衫公子瞧了一眼,似乎是在观察他的神色,然后道:“莫非洪帮主赶到的时候,那‘花无缺’就待在移花宫中,并且宫中其他人都为他作证,这几天他从没有离开过移花宫?”

那青衫公子笑道:“不止如此,他还说那凶手不用别的武功杀死马大元,却要用马大元的绝技杀死他,便是想要把这桩命案栽赃到他移花宫的头上,他作为移花宫的掌门,绝不能姑息这事,不然不叫天下英雄小觑了他。所以他愿意和洪帮主一起去调查这件事。洪兄见他说得诚恳,兼之又没在移花宫查出什么线索,便宽慰他说,那杀死马大元的凶手未必就是要把马大元的死栽赃到他的头上,切莫忘了,江湖上还有一个最喜欢‘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慕容氏呢。”

那大汉听到这话,问道:“怎么,洪帮主以为,姑苏慕容还有人活着?”王语嫣听他提起慕容氏时,语气平静,却自有一股恨意隐含其中,不由打了个寒噤,心道:“这人为什么这样恨慕容家?慕容家怎么得罪他了?”

忽然一个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她暗道:“这人姓萧,恨慕容家,在江湖上有很多老朋友,但似乎很久没和他们见过面了,难道他……他是那个被姑丈害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萧远山的儿子乔峰……不,萧峰?我记得那件事情以后,萧远山就离开少林寺,带着儿子回到丹国了,他本来就在丹国职位不低,萧峰是他的儿子,当然也会得丹国皇帝器重了,难怪他会说辞官了。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辞的官,他刚刚说的话只怕不尽不实的,难道他是丹国派来的探子?”

王语嫣想到这里,脸上已经全无血色,她恐惧之极,低下头去,生怕萧峰发现她已经猜出他的身份和来意了,又觉从上到下,浑身冰冷,便拿起酒碗,将碗中残酒一饮而尽,她喝的太急,倒不觉得冷了,只觉得浑身很热,又晕乎乎的,很想飞到天上。

那青衫公子微微一笑,说道:“兴许慕容博的公子慕容复到现在还活着,他改了名,换了姓,只要不在江湖生事,又有谁能确定他是不是还在人世。”

王语嫣心道:“但愿表哥真如他说的那般,还好好活着。”

萧峰略一沉吟,说道:“如果慕容复决意隐姓埋名,抛弃父亲遗命,平静过完一生,那么马二哥绝不可能是他杀的了。”

王语嫣听到这里,不禁面露微笑,心道:“他虽然说自己是个粗鲁汉子,但心思却很细啊!不错,不错,表哥既然已经决定了隐姓埋名,又怎么会用‘锁喉擒拿手’杀死马大元,让别人知道他还活着呢。”

心念一转,又想:“可是我和表哥已经十二年没见过面了,他的武功是好是坏,我半点也不知道,万一他机缘巧合下学会了这‘锁喉擒拿手’,并且他除了‘锁喉擒拿手’以外,再没有其他拿得出手的武功,能杀死马大元怎么办?”

那青衫公子却道:“虎父焉有犬子,慕容博做事固然狠辣无情,但是小弟却对他佩服得很啊。慕容复如果还活在世上,他在外漂泊也有十二年了,他能一直隐姓埋名,没让人发现他的身份,可见他的本事当真不小,如果他真的放下慕容家的祖训,放下仇恨了倒好,就怕他半点也没放下,并且因为他父亲的事,处心积虑地想要对付朝廷……嗯,当然了,还有小弟。那么他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小弟都不会奇怪了。”

王语嫣从小到大,听的都是王夫人和曼陀山庄的仆婢大骂慕容博,把他贬得一文不值,并且她出生以前,慕容博就诈死了,所以她对慕容博也很是鄙夷,哪怕她对慕容复念念不忘,也没法将这份对慕容复的好感分给慕容博一两分,她还是头一回听说有人对慕容博佩服得紧,她更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说慕容复会处心积虑地对付他,不由“咦”了一声,好在声音很低,似乎没有人听见。

萧峰倒不意外那青衫公子说慕容复会处心积虑对付他,但是青衫公子说他对慕容博佩服得很,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萧峰忍不住问道:“慕容博有什么好佩服的?”

那青衫公子微微一笑,道:“一来,燕国早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慕容博却仍然对光复燕国一事念念不忘,他见他等不到机会,便自己创造机会,如果当年萧老伯不是躲进了少林寺中偷学武功,而是回到丹国,请皇帝替他讨回公道,那么慕容博的阴谋就要得逞了。这人既敢想,又敢做,小弟如果是他,只怕早就把这复国的梦想抛诸脑后了,对他怎能不佩服?”

萧峰一怔,道:“你说的不错,他确实是个人物。”心中却想:“当时爹回到丹国后,皇帝就责怪过他,为什么他遇到卫人偷袭,不立刻回到丹国。他堂堂一丹国的高官,在卫国境内出了这种事,难道丹国会置之不理吗?皇帝当然会替他向卫国讨回公道。何至于拖了这么多年,直到卫国出事,才将当年的惨案的真相揭开。”

那青衫公子继续道:“二来他出了事后,就抛下娇妻爱儿,装死多年,他不仅对别人狠辣,对他自己更为狠辣,小弟是决计不肯做这种事的,当然更佩服他了。”

萧峰淡淡一笑,说道:“他一心只有复国的美梦,妻儿在他心里又算得了什么,如果他的妻儿死了,他的复国梦就能成真了,只怕他会毫不犹豫地杀死自己的妻儿的。”他说话时虽然脸露微笑,但语气中却透着一股沧桑和悲凉之意。

王语嫣听了这话,不禁心头一涩,只觉萧峰这句话不仅是在说慕容博,更是在说他自己的遭遇。但是萧远山又不是前朝遗民,更没有复国之志,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就听萧峰又道:“除非慕容复疯了,不然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要用‘锁喉擒拿手’杀死马二哥。若说他想要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告诉世人,他慕容复还活着,那他也不应该挑马二哥。第一,马二哥的武功在武林中并不算高,不足以让他一举成名。第二,他杀死了马二哥,便与天下第一的帮派丐帮结了仇,无论他想做什么,和丐帮结仇都是不智之举。我想即使他真的有所图谋,马二哥也多半不是他杀的,除非他和移花宫有仇,故意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死法来栽赃嫁祸‘花无缺’。”

那青衫少年微微一笑,道:“也有可能是‘花无缺’和慕容复有仇,他用移花接玉杀死了马大元,好让大家误以为马大元是死在喜欢‘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慕容复的手上。亦或者,嘿嘿,”他喝了口酒,继续道,“他们两个人都是被诬陷的,凶手用‘锁喉擒拿手’杀死马大元,就是为了将马大元的死栽赃给他们,大家都认为凶手没有这种以马大元的绝技杀死他的本事,自然就不会怀疑他了,如果是这样,那么凶手十有八|九是马大元最亲近的人。”

萧峰知道他的意思是说,这‘锁喉擒拿手’是马大元的绝技,如果不是慕容复或者“花无缺”用一种很神奇的武功,将马大元向他们攻来的‘锁喉擒拿手’转移力道,反击到马大元的身上,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一个马大元很亲近也很信任的人将这门武功的心法和招式偷了出来。他要么自己练,要么教给另外一个人,到时候这个很亲近的人先给马大元下了药,马大元对他毫无防备,服下药后,无力反抗,只能任由这人用‘锁喉擒拿手’将他杀死。

萧峰沉吟片刻,问道:“这些年来马二哥可曾娶妻了?”

那青衫公子点了点头,说道:“娶了。”

萧峰眼睛一亮,只觉迷雾中看到了火光,问道:“不知是哪家闺秀?”

那青衫公子嘿然一笑,道:“是大理国镇南王的侧妃。”

萧峰一怔,问道:“什么意思?”

那青衫公子耸了耸肩,说道:“镇南王当年求娶前王妃刀白凤的时候,曾经答应过前王妃的父亲——摆夷族的酋长一件事,就是他这辈子只会娶刀白凤一人,当时酋长和王妃见他情意款款,话语诚恳,都以为他当真是一个忠贞不二的好男人,便高高兴兴地将女儿嫁了过去。

哪想到镇南王风流的个性,并没有因为前王妃貌美而有所收敛,他虽然遵守诺言,没有娶别的女人回家,但他在江湖上有无数情人,并且那些情人跟着他的时候,大多都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被他哄骗的芳心暗许后,没过多久,便遭他抛弃,她们大多数人都珠胎暗结,之后要么生下孩子,将孩子送人,要么怀着孩子,嫁给别人,甚至有人生下孩子后,将孩子杀了,当然也有人将孩子留在身边,却常常折磨孩子。

两年前,前王妃被人杀害,镇南王恢复清白后,为前王妃哭了几天,便高高兴兴地四处寻找他从前那些旧情人,将她们一股脑地接回家去,马大元的妻子——不,前妻也是镇南王从前的情人之一。据说当时镇南王来接她,她问清楚镇南王是真的要娶她为侧妃,而不是一句空话以后,便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跟着镇南王走了。

当然了,说不定这位侧妃娘娘其实眨过几下眼睛,也犹豫过的,当时小弟不在场,对此只是道听途说。小弟还听洪帮主说过,马大元自那以后,就受了刺激,特别喜欢找女人做一些……”他没有说话,而是举起了手,在面前快速地扇了两下空气。

萧峰怔愣一会儿,方明白他这动作是说,马大元之后就很喜欢对女人施虐。萧峰神色复杂,似乎他既有些尴尬,又有些同情,还很有些不理解,那青衫公子已经自顾自地继续道:“但是他大概已经对女人心灰意冷了,这一年多来,没人听说他和哪个女人十分亲近。”

萧峰沉默片刻,方道:“那男人呢?”

刚刚那青衫公子比划的几下,王语嫣就没有看懂,这时听到萧峰提起男人,她就更没有听懂了,但那青衫公子显然听懂了他的话,格格笑道:“这个小弟就不清楚了。其实小弟也这么问过洪兄,洪兄一听小弟这么说,就好像火烧了屁股似的,跳了起来,跟我说我以为人人都像我一样么。他们丐帮都是男人,这男人和男人聚在一起,勾肩搭背,喝酒吹牛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有时候天色晚了,但是酒没喝到尽兴,去家里喝也是常有的事,这叫他怎么查?

他总不能叫来所有丐帮弟子,挨个询问他们和马副帮主是什么关系吧。要是他这么做了,人不一定能找出来,但是不出一天,只怕全武林的人都要以为马副帮主喜欢的是男人,镇南王侧妃之所以离开他,也是因为他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了。马副帮主虽然死了,但他可不能这样糟蹋他的名誉。”

萧峰不以为然道:“要调查这件事,当然不能挨个询问。”沉吟道:“我记得马二哥不苟言笑,朋友不多,他虽然受了刺激,但性格总不会发生多大的变化,他若真的……真的不喜欢女人了,也许他能瞒过洪帮主,但他一定瞒不过他这些朋友的,就怕他这些朋友和他的死有关,这件事当真难查。”

那青衫公子颔首叹道:“是啊,要是这件事发生在浙江,我也好过去看看,现在却不好办了。萧兄可对这件事感兴趣?洪兄七月十六日会到杭州,萧兄不妨向他问问细节,你们二位是熟人,也不用我引荐了。”说着拿起酒坛,斟了两碗酒,微微一笑,问道:“不知道萧兄这个月十七日是否有空?”

萧峰一怔,随即恍然,笑道:“前几天我就听说你要成亲了,莫非你是十七日成亲?”

那青衫公子哈哈一笑,似乎很不好意思,说道:“可不是,我和王公子去年该就办酒的,但他前段时间一直很忙,加上我们这婚事也没有个先例,我们便商量好,等我调到外地了再办酒,这样没有长辈参与,就我们两个说的算,规矩也就没这么多了。

我们在西湖租了一艘画舫,叫金风楼,七月十六和七月十七这两天就在金风楼上办酒。小弟今天过来,就是想要邀请萧兄在七月十七这天去金风楼上聚一聚,这一天来的都是我和王公子江湖上的朋友,想来萧兄和他们也说得来。”

王语嫣睁大圆圆的眼睛,上下打量这青衫公子,心道:“他……他是个男人啊,但是他刚刚说他要和王公子办酒,难道这位王公子是个女人?还是现在两个男人都可以成亲了?”又想:“妈也要去西湖,不知道她是哪一天去。”

萧峰笑道:“别说我现在没事,就算我有事,你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当然要送上贺礼,再找你和几杯了。”说着举起酒碗,一饮而尽,又给两人的酒碗倒满了酒,问道:“你们怎么会想到在画舫上办酒?”

那青衫公子喝了碗酒,感叹道:“等萧兄成家以后,就会明白,这日子要想过好,就得学会妥协。小弟当然很想在家里办,奈何我怎么游说,王公子也不答应坐花轿嫁过来,当然了,我也不愿意坐花轿嫁给他。我见我们两个谁也不肯让步,便和他提议不迎亲了,直接找个地方,拜个堂就算了,他也觉得我这主意好,最后我们就找了条画舫。其实王公子更喜欢那艘叫‘水月楼’的画舫,但是这名字太不吉利,所以我们就选了这艘‘金风楼’。”

作者有话要说:仍然没有出现的花花哈哈哈,不过大家能看出我要在什么时候搞事情了吧。

慕容复之前化名王复,和段誉好了,然后和珂珂花花遇见了,珂珂还暗示过他自己知道他的身份了,本来两人还有意向合作,但因为无花在朝堂上说小老头在十二年前就很看重珂珂,因为翡翠宝塔主要是珂珂的功劳,所以慕容复就猜到自己老爹的身世和阴谋被揭穿,都是珂珂的功劳,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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