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这话一出,贾珂和吴明皆向他看去。
贾珂见王怜花面带微笑,静静地瞧着吴明,心念一动,已然明白了王怜花的用意。
贾珂知道,便是一百个贾珠死在王怜花面前,王怜花的眼睛也不会眨一下,他突然说这句话,是因为他很不喜欢事事都被吴明算计,想要借此机会打乱吴明的节奏。
其实贾珂何尝不想打断吴明,问他当时明明没有找到自己,为什么急着去杀贾珠。但他眼见他和王怜花被吴明抓到这里,往好听里说,是吴明有事相求,往难听里说,他们二人现在就是吴明的阶下囚,生死都在吴明的一念之间。
吴明要小鱼儿假扮成他,躺在床上装出一副身中剧毒,昏迷不醒的模样,生恐别人发现他不在子爵府,因此没有一个人会知道他在这里,自然无人来救。倘若他们因为什么事情得罪了吴明,让吴明心生恼意,决定对他们下手,纵使吴明舍不得轻易杀死自己,但他对王怜花可未必有这份“舍不得”。贾珂又打不过吴明,如果吴明真要动手,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王怜花死在自己面前。
既然无计脱身,贾珂便打定主意,无论吴明要他做什么事,他都会一口答应,哪怕吴明要他摘下天上的月亮来,他也会信口开河,设法让吴明认为,自己一定能帮他把月亮摘下来。
虽然贾珠待他很好,皇帝待他也不错,但是今日王怜花印堂发黑,似有血光之灾,眼看稍有不慎,自己就要变成鳏夫,他们的事情,也只好往后放一放了。反正王怜花活着,他就活着,王怜花死了,他也会死了。只要他还活着,日后总有给贾珠报仇的机会,他要是死了,那也就没人能给贾珠报仇了。
他心中胡思乱想,眼睛在吴明的脸上看来看去,正想笑着应和,就听到王怜花这么说,不免好生后悔,心想:“早知道我不捏他的手了,真是个小傻瓜,小笨蛋!”
吴明微笑问道:“不知王公子佩服什么?”
王怜花微笑道:“当然是佩服吴先生你——”
他本想以一句“当然是佩服吴先生你啊,连天蚕教这样武功毒辣,天下无匹的门派都向你俯首称臣,我怎能不佩服你?”,来捅破吴明糊上的这层窗户纸,哪想到刚刚说到“你”字,就被贾珂打断了。
只听得贾珂哈哈一笑,顺着王怜花的话往下说:“——见多识广了!这‘血煞毒’的毒性虽然可怕,但在江湖上名声不显,我想没几个人听说过这名字,吴先生你能对这种毒了如执掌,实在太厉害了,我们两个怎能不佩服?”
王怜花差点“啊”了一声,好在这个“啊”字还没离开喉咙,就被他忍了下来,当下微笑点头,说道:“不错,不错。”心中却想:“傻贾珂,笨贾珂,现在明明是吴明有事要求你,又不是你有事要求吴明,本该你占上风,他占下风。
他这个求人办事的人,说话吞吞吐吐,不尽不实,还想方设法给你下套。你这个被人求着办事的人,不说摆出几分架子来,反而忍气吞声,任他摆布,这样一来,岂不叫他小觑了你?”
吴明悠悠道:“这不算什么,即使是一个最最蠢笨不堪的人,只要他活得久了,总能比别人知道的事情多一点,何况我绝对算不上笨。”
贾珂也没指望刚刚那句话能糊弄住吴明,只要吴明明白他的诚意就足够了。这时听得吴明这句话,贾珂心里雪亮,知道王怜花那句话虽然只说了一半,但是吴明已经明白他要说的是什么。只是这句话毕竟没有说完,吴明又不想在这时候说起这事,便轻飘飘地揭过不提。
贾珂笑吟吟地道:“那当然了,吴先生你两次设局,害得皇上损失惨重,皇上固然恨你恨得牙痒痒,但是痛恨之余,心里别提多么佩服你了。今天上午,我为了汝阳王的事情进宫拜见皇上,皇上还跟我提起你呢。”
吴明正欲说:“皇上提起我来,难道会说什么好话么?”就听得贾珂笑道:“说着说着,就说到别的事情上了,真是抱歉得很。吴先生,还请你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说吧,为什么西门吹雪解开‘血煞毒’很奇怪?”
吴明初时对皇上都说了些什么话,最多只有三分好奇,但是贾珂故意改口,他这三分好奇,登时就变成了七分。这七分好奇,横在他的胸口,沉也沉不下,浮也浮不起,硬邦邦的,十分难受,他这时方知道把一件事搁后再说,是多么难受的滋味。
吴明略一迟疑,说道:“因为这‘血煞毒’和金波旬花的花毒一样,都是无比的剧毒,天下无药可救,连天蚕教都没有能够化解这‘血煞毒’的解药。”
贾珂嗯了一声,说道:“但是西门吹雪治好了宫九。”
吴明道:“你说的不错,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宫九中了‘血煞毒’,西门吹雪治好了他,你中了金波旬花的花毒,有人治好了你。这两件事乍一看似乎没什么共同点,其实共同点不少。
第一,这两种毒都是无比的剧毒,发作极快,中者不仅非死不可,临死之前也会经历诸般苦楚。我从前可没听说什么人有这样通天的手段,竟然能化解这两种剧毒,现在才知道世上有如此厉害的人物,并且短短时间内,竟然出现了两个这样的人物。第二,这两种剧毒,一种来自苗疆,一种来自西域,居然都不是中原的毒物。”
贾珂心中一动,暗道:“我先前就觉得‘烂绳’在赶时间,如果他和西门吹雪是一伙的,那倒说得通了,他必须赶在西门吹雪进京以前,将金家和三皇子拽下马。可是……可是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西门吹雪又不是叶孤城,在书里,他从没有想过要造反啊!”
笑道:“我懂了,你觉得西门吹雪和那个用蛇杀我的人,很可能是一伙的。你还摸不清楚他的底细,不知道他做了这么多事,目的究竟是什么,也不清楚西门吹雪这时候上京,是为了什么。你有这么多的不清楚,不知道,冒然出手,很可能会暴露行踪,索性留在京城,等宫九他们赶到京城,你再想个办法带走宫九,是么?”
他这几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其实话中暗藏了玄机。
——贾珂是今天早上才醒过来的,宫九则是在好几天前就已经离开了万梅山庄。
——汝阳王进宫认罪以前,吴明不可能知道金波旬花的事,也就是说,今天中午过后,吴明才有可能将西门吹雪和“烂绳”联系在一起。
——如果吴明不希望宫九来到京城,在几天之前,他就应该离开京城,去找宫九才是。
——因此吴明绝不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待在京城,没有离开。
贾珂倒没有指望这一番话能够骗过吴明,他只是用这一番话提醒吴明,他说的这几句话,并没有解释清楚,为什么他知道西门吹雪和陆小凤、宫九同行以后,就决定留在京城,等到宫九抵达京城后再行动,而不是离开京城,在宫九抵达京城以前,先行带他离开。
吴明当然没有上当,他一眼就看出贾珂的试探之意,说道:“我现在和你提起西门吹雪,能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但是在今天中午之前,我根本不知道金波旬花的事,自然也就无从想到他二人的关系。”
他淡淡一笑,继续道:“当时我虽然没有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但是只凭西门吹雪治好了宫九中的剧毒这点,就足够让我对他心生忌惮了。而我并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
贾珂微笑道:“这是一个好习惯。”他看了一眼王怜花,王怜花对他微不可见的摇一摇头,以示自己没有看出吴明是否在撒谎。
贾珂继续道:“那么你找我来,是想要我帮你什么忙呢?”
吴明道:“西门吹雪不辞劳苦,陪着宫九一起上京,他一定不希望看见我带走宫九。那个用蛇杀死你的人很可能和西门吹雪有某种非常密切的关系,他当然也不会希望看见我带走宫九。皇上听说宫九抵达京城后,立刻就会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我出现。我带走宫九不难,难的是该怎么离开京城。”
吴明拿起酒瓶,微笑问道:“你看不看得见这瓶中是什么东西?”
贾珂嗯了一声,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么奇怪的问题,说道:“一瓶葡萄酒。”
吴明道:“如果我和宫九是这瓶中的一滴酒,该怎么才能隐形呢?”一面说着,一面往面前的酒杯中倒了一滴酒。
酒杯中本就剩下半杯葡萄酒,这一滴葡萄酒落入杯中,只听“滴答”一声,酒面泛起淡淡的涟漪,那一滴葡萄酒却已经消失在残酒中,很快,连这淡淡的涟漪,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吴明道:“我想到时候皇帝一定会派兵将京城的城门封锁,不让一只苍蝇飞出去。我带着宫九,一起冲出城门,还是冒险了一点。”
他微笑着道:“最好的藏身办法,便是藏身于人海之中,就像一滴葡萄酒倒入了一杯葡萄酒中,无论是谁,想要把这滴葡萄酒找出来,都困难得很。可惜宫九失忆了,未必能将自己隐藏起来,因此我才找到你,想向你借一间密室。”
贾珂没有问吴明,他怎么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密室。
他也没有问吴明,他难道就不怕自己出卖他么。
他只是点点头,道:“可以。那么,咱们算是两清了?”
吴明笑道:“你不想知道贾珠是怎么死的了?”
贾珂摇摇头,说道:“我既然知道是天蚕教下的手,这件事我可以自己查清楚。”
吴明抚掌笑道:“这是一个很好的习惯,只有弱者才会依赖别人。”这话显然是满含深意的。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一只青瓷小瓶,放到桌上,说道:“这是‘十香软筋散’的解药。”
王怜花目光在瓶身上打了个转,发现这只瓶子和当日在“非人间”找到的范遥留下来的瓶子一模一样。心想:“难道那只瓶子里装的是‘十香软筋散’的解药么?”虽然重来一次,他一样不会吃来历不明的东西,但是想到他曾经拿到过解药,曾经有机会恢复内力,仍是不禁有些懊悔。
王怜花心念一转,便否定了先前的猜测:“范遥在那一只木盒里留下的是金波旬花,打开木盒的人只要碰到花瓣,立时便会毙命如果汝阳王没有骗人,那朵干花本身并没有毒,范遥生怕那朵金波旬花杀不死人,还专门偷来花汁炼成的毒药,滴在花瓣上。他这样的人,哪会这么好心,留下一瓶解药而不是毒药?”
想到这里,王怜花顿觉心平气和,再去看这瓶解药,只觉得越看越欢喜,高高兴兴地去想等他武功恢复了,要去做些什么事呢,嗯,一定要先打贾珂的屁股几下,以报这些天来他打自己屁股这么多下之仇。
他用这种含笑的目光,去看贾珂,却见贾珂皱了眉头,倒像是不怎么高兴,王怜花怔了一怔,心道:“难道他不希望我恢复武功么?”不禁委屈起来。
贾珂凝视着吴明,过了一会儿,笑道:“咱们刚刚已经两清了,你又拿出这瓶解药,莫非想要我们再帮你一个忙?”
王怜花心中好笑,暗道:“他要你帮忙,难道你还能拒绝么?”心念一转,又想:“刚刚我想拆吴明的台,贾珂都要拦住我,大拍吴明的马屁,这个道理他哪会不懂,嗯,他要坐地起价么?”
吴明微微一笑,他就知道贾珂能够看穿他这一举动的深意,不然贾珂也不会连贾珠是怎么死的都不想知道,一心只想和他撇清关系,也许冥冥之中,贾珂已经有了一种预感,他说的话,并不是真的。
吴明想到这里,发自心内的愉悦起来,说道:“不错。除了这瓶解药外,我还可以将贾珠是怎么死的这件事,原原本本,一五一十的告诉你。”
贾珂道:“哦?”
吴明道:“我希望你们这两天能够待在一个地方,不要露面。”
他解释道:“‘贾珂’被毒蛇咬中,昏迷不醒,‘王怜花’被贼人带走,生死不明,即使你们缺席这两天,也没有人会起疑的。如果你们现在露面,皇上一定会派你四处寻找我和宫九。”
贾珂没有急着答应,微笑道:“你希望我们待在哪里?”
吴明道:“你们可以待在这里。”
贾珂嘻嘻一笑,道:“既然这里这么安全,你为什么不躲在这里?”
吴明笑了笑,问道:“你可知道这是哪里?”
贾珂看向王怜花,王怜花双手一摊,微笑道:“我醒过来后,一直待在那间屋里,哪会知道这是哪里。”
吴明道:“京城郊外有一家道观,地面以上是道观,地面以下是妓|院和赌坊。这里就是那家道观地下的一部分,铁门里面的这一部分属于我,铁门外面的那一部分属于道观。要想离开这里,就只能推开铁门,穿过妓|院和赌坊,顺着楼梯,走到地面以上,从道观的后门离开。这里又安全,又隐蔽,只可惜不在京城。”
王怜花心道:“难怪他不担心我逃出去,外面的妓|院和赌坊一定雇佣了不少打手,他只要离开之前,吩咐那些打手,一旦看见有人从铁门后面走出来,就将他制服,押送回铁门后面,那么我无论假扮成谁的模样,都没法逃出去了。”
贾珂听他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但语气之中自有一股威严,不由得心中一凛,暗道:“他这十有八|九是先礼后兵,如果我不答应,他多半也会想办法留下我。到时候,怕是要闹得很难看了。这……这家伙大费周章,做这么多事情,绝不可能只是为了带走宫九!”
贾珂想到这里,不禁背上一寒,心想:“难道他真是想要刺杀皇上?可是……可是他要怎么刺杀皇上?唉,皇上待我不薄,决不能真让他杀了皇上,不然老子岂不要当亡国奴了?”
刹时之间,几十个念头在贾珂的心头一一闪过,却没有一个念头是切实可行的,他思来想去,也只想到了一堆馊主意,最后心一横,决定编一个故事,看看能不能唬住吴明,哪怕失败了,也胜过坐以待毙。
贾珂抚掌笑道:“这地方果然够安全,够隐蔽,如果……唉,可惜!可惜!我看还是换个地方吧,不然宫九被你带走后,用不到一两个时辰,皇上就会找到我们了。”
吴明脸色微变,随即笑道:“皇上怎么会找到这里?”
贾珂笑道:“刚刚我提过,今天上午,我为了汝阳王的事情进宫拜见皇上,皇上和我说了好些关于你的事。”
吴明道:“关于我的事?可否说来听听?”
贾珂笑道:“好说,好说。皇上说道:‘贾珂,等宫九找到了,你提醒朕一声,千万不能单独和他见面。’”
王怜花一听这话,便知道贾珂是在信口开河,胡说八道,毕竟皇上和他闲聊几句吴明的事,贾珂嫌麻烦,转述的时候,可能懒得说了,但是这么大的事,他绝不可能隐瞒自己。当下不动声色,和吴明一样认真听着,权当听故事了。
吴明神色一僵,微笑问道:“皇上为什么会这么说?”
贾珂见他神色有异,便知道自己这一宝押对了,吴明所以留在京城,不去找宫九,不是因为西门吹雪,而是因为他需要宫九出现在京城,最好能和皇帝见上一面。
贾珂不动声色,继续道:“当时我也很好奇,就问皇上,为什么不能单独和他见面。皇上就说,他向太平王世子审问了三天,现在什么事情都知道了。”
吴明大吃一惊,当下不动声色,缓缓道:“什么事情都知道了?”
贾珂道:“是啊,我问皇上:‘不知道皇上都知道什么了?’皇上就告诉我,世子向他承认,自己不是太平王的亲生儿子,太平王的亲生儿子是宫九。他出生后不久,有天夜里,还是早上,或者中午呢……嗯,具体是什么时辰我也忘了,吴先生你抱着世子潜入王府,将太平王的亲生儿子和世子交换了身份,然后抱着太平王的亲生儿子离开了王府。太平王的亲生儿子就是宫九。”
吴明笑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虽然他嘴上是这么说,眉间却隐隐笼着担忧。
贾珂假装恍然大悟说:“原来这是胡说八道的啊,奇怪,不知道世子为什么会编这样一个故事。”
吴明斟了杯酒,缓缓喝完,微笑道:“既然你和皇上都认为太平王世子是假的,是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野孩子,宫九才是真正的太平王世子,怎么你还叫他’世子‘呢?”
贾珂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因为皇上不想承认宫九才是真正的太平王世子啊。”
吴明道:“哦?为什么?”
贾珂道:“这也怪不得皇上无情,谁叫世子说,宫九要杀太平王呢。宫九是儿子,太平王是老子,这儿子要杀老子,一旦传出去,卫国所有人都要沦为笑柄了。世子在御前的说辞,好歹还有个孝字在里面,正所谓两害相较取其轻,皇上当然不肯让宫九认祖归宗了。”
吴明微笑道:“这倒奇了,难道他说什么,皇帝就相信什么吗?皇帝就没想过,也许他只是担心,皇帝和太平王看见和太平王的模样有几分相似的宫九之后,认定宫九才是太平王的亲生儿子,就和他断绝关系,因此他才泼了这么一盆脏水在宫九的头上吗?”
听他这语气,竟没有否认宫九和太平王的关系,贾珂心中一动,继续道:“皇上当然想过这种可能,可是见世子说得情真意切,又主动承认自己不是太平王的亲生儿子,哪还能不信他的话。”
吴明沉吟片刻,微笑道:“不错,不错,他连自己不是太平王的儿子这件事都敢承认,他这么做,一定是为了隐瞒背后更为可怕的事情。”看向贾珂,向他一笑,问道:“他都是怎么说的,可否详细说说?”
贾珂见吴明渐渐相信了自己的话,心道:“他对我了解颇深,应该知道,我绝不是一个说话只说实话的正人君子,看来我编的这故事,多半是歪打正着,说对不少。”
当下嘻嘻一笑,说道:“皇上审问世子的时候,我没有在旁边守着,因此要我说的多么详细,那我可说不出来,只能大略给你转述一下皇上当时和我说的那些话。”
吴明点点头,道:“你说。”
贾珂道:“皇上对我说:‘水鹫说,吴明年轻的时候,曾经和太平王结过仇,具体什么仇,他也不清楚,只知道当时太平王位高权重,无论他去哪里,都会有一大堆侍卫跟在左右,守卫他的安全,而吴明武功还不像现在这般厉害,一时奈何不了太平王,还因此吃了不少苦头。
后来吴明的武功好了,再去找太平王,以他当时的武功,想要杀死太平王,以泻心头之恨,实在是件易如反掌的小事,可是吴明将要出手,忽又收回手去,他觉得就这样杀死太平王,未免太便宜他了,得想个办法,好好报复他才是。很快吴明灵机一动,想出一个绝妙的复仇计划。’
当时皇上还没有和我说宫九要刺杀太平王的事情,我听到这里,就问皇上说:‘皇上,难道这绝妙的复仇计划,就是带走太平王的亲生儿子吗?’皇上连连摇头,道:‘不止,不止这一件事。水鹫告诉朕,当时吴明见太平王的儿子年纪很小,太平王对他很是宠爱,就决定利用他来报复太平王。
那天吴明离开王府以后,下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了一个和太平王的儿子模样有几分相像的孩子,吴明抱着这个孩子,潜入王府,换下了太平王刚出生不久的儿子,然后带着这个孩子回到海岛。吴明给这个孩子起名叫宫九,教他武功,还给他编了一个很凄惨的身世,让他以为太平王是一个和他有血海深仇的仇人。
至于水鹫这边,这些年来他一直被吴明用身世来威胁,吴明告诉水鹫,如果水鹫不遵照他的吩咐做事,那么他就会把水鹫的身世公之于众,水鹫担心朕和太平王知道他的身世以后,就会夺走他所有的一切,他舍不得这世子的身份,因此这几年来,一直听吴明发号施令,无论吴明要他做什么事,他都会去做那件事。’
说到这里,皇上叹了口气,又说:‘水鹫还说,早在几年前,宫九就已经成为了一个顶尖的刺客,如果他要杀一个人,不管那个人躲在什么地方,不管有多少人在保护他,宫九都不会失手。’皇上当然不希望太平王被人杀死,尤其是死在自己的亲儿子的手上,他自己也不想死,当然不敢见宫九了。”
贾珂说到这里,拿起酒杯,向吴明遥遥敬了一杯酒,微笑道:“其实我也很好奇太平王世子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不过我是怎么想的,半点儿也不重要,现在看来,皇上已经全然相信了世子说的每一句话。
皇上既然认定宫九心怀叵测,哪怕他听说宫九失忆了,也会怀疑他这失忆是不是假装的。我想皇上很可能一听说宫九抵达京城了,就会派人将宫九抓住,送到什么牢房里,将他单独关在里面,毕竟他和别人关在一起,比如和太平王关在一起,他很可能会杀死太平王。”说着,将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心想:“这下你总不敢让宫九见皇上了吧!”
吴明向贾珂凝视片刻,像是在看贾珂,又像是在看贾珂身后的虚空,呆呆出神,似乎是在想自己的心事。待贾珂放下杯子,他才回过神来,看向贾珂,说道:“你们二位只管待在这里就是,太平王世子并不知道这个地方。”
贾珂见他神色凝重,心中不免得意起来,暗道:“看他脸色,他应该是相信我编的这个故事了。看来他和太平王世子的关系果然如我想象的一般,威逼利诱居多,志同道合居少。毕竟水鹫堂堂一前途无量的世子,若非被威胁,哪用得着和吴明混,既然是被威胁的,哪还会有忠诚可言。
就是不知道老子说的这些事有多少是真的?嗯……我看他和太平王十有八|九是因为宫九的生母,那个姓宫的女人结的仇,总不会太平王是阳顶天,他是成昆吧?不对,不对,其实他是阳顶天,太平王是成昆也说不定。哈哈!如果这些事都给老子说准了,老子应该当神棍去啊!”点了点头,说道:“只待两天?”
吴明笑道:“如果你们愿意多待几天,那也无妨,这里没有人会赶你们走的。”
王怜花微笑道:“多谢了,不过我还是想要多晒晒阳光。”
贾珂微微一笑,伸过手去,拿起桌上的青瓷小瓶,将瓶子放进怀中。这么做是在说:我已经答应你的条件了,你还不兑现你的承诺?
吴明道:“其实我没想过要杀死贾珠,至少不会在那个时候杀死他。”
虽然贾珂刚刚就料到贾珠的死和吴明有关,这时听到吴明承认这件事,心中一动,仍是觉得又困惑,又茫然,还有些惊愕和难过。
吴明双目凝视着手中酒杯,神驰往日,悠悠道:“那一天,皇帝召库库特穆尔进宫,给他看了你写的那一封信,然后命他即刻率兵前往武当山,保护武当派,不叫少林派的悲剧重演。他回到王府后,就将这件事写信告诉了我。那时候我正因为那么多属下被不明人士杀死一事苦恼不已,收到他的信以后,才知道这些事都是你们做的,当时我便决定派人绑架贾珠,用贾珠逼你现身。”
贾珂道:“这一点我知道,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猜了一圈人,却从没想过贾珠的死会和你有关。吴先生,我还没有露面,你为什么会急着杀死贾珠?”
吴明道:“我想当时你一定是这样想的:吴明将贾珠抓到双岭镇,就是为了逼我现身,那么只要我一日没有出现,贾珠一日就是安全的,毕竟他们杀了贾珠,还得去找第二个贾珠。如果我的行踪暴露,到时候别提贾珠,我自己也会丢掉这条性命。因此其他所有事都没有藏好我的行踪重要。
贾珠身上还有一只蛊虫,与其将贾珠这个烫手山药留在手里,还不如将他交给陆小凤。毕竟在拍卖会上买下贾珠的人是花无缺,守在贾珠身边的人是陆小凤,从头到尾,贾珂都没有露面。所以吴明也好,他的属下也好,没有一个人能猜到我当时也在双岭镇,当然就不会急着对贾珠和陆小凤下手了,是么?”
贾珂道:“不错。”
他忍不住问道:“那么这件事情,我究竟错在哪里了?”
王怜花也想不通他们这计划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
吴明笑了笑,说道:“有时候你不能不相信命运。那天晚上,你们住在九号房,陆小凤住在六号房,你们之间只隔着两间客房,也就是不到十步的距离,所以你让贾珠自己去六号房找陆小凤,因为你不相信这么短的一段路,他都会出现意外,是么?”
贾珂点了点头,他和陆小凤当了这么多年好朋友,当然不会怀疑陆小凤,但是他知道,一旦让别人知道他在双岭镇,哪怕这个别人不是吴明的人,也有可能走漏风声,让吴明知道他的下落。
何况他并不是喜欢照顾别人的性格,就算当时王怜花不在他身边,他也不会去送贾珠。毕竟贾珠不是小孩子了。
但是他刚点了一下头,忽然想起来,贾珠的尸骨是在宫九的那间客房里发现的,他先前一直以为宫九使了什么手段,将贾珠骗到了他那里,但是听吴明的语气,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显然不是他想象的那般。
贾珂心念一转,已然猜到吴明的意思,可就是因为猜到,才愈发难以置信,问道:“难道当时他就被宫九带走了?”
王怜花不相信道:“怎么可能,当时咱们两个就待在客房里,虽然贾珠不能说话,但是他的手脚都可以用,宫九武功再高,他也不至于一点声音都来不及发出。”想了想,总算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除非他看也不看左右,全心全意地只看前面,所以宫九走到他身边,他都没有注意到。”话音刚落,就立马否认道:“他刚刚被人绑架,怎么会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吴明道:“很不可思议,是不是?其实我知道整件事的经过以后,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继续道:“贾珠身上的那只蛊虫,叫作‘千里传音蛊’,只要子蛊和母蛊在千里之内,母蛊的持有者就可以用铜管搭在母蛊虫身上,听到子蛊持有者能听到的声音,在百里范围内,母蛊持有者可以利用蛊虫追踪子蛊持有者。那天晚上,你假扮的花无缺带走贾珠以后,他们就利用母蛊虫,偷听到了你们的聊天。”
贾珂和王怜花听了这话,面面相觑,没料到那天晚上他们辛辛苦苦演的一场戏,刚离开戏台,就被人拆穿了。
贾珂恍然大悟,苦笑道:“原来那天晚上你们就知道我在双岭镇上了。难怪……难怪你们会下手杀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认真解释一下,不能因为贾珠的死是珂珂唯一一次失败,就认为他严重降智啊。
珂珂的计划是:贾珠去找陆小凤,陆小凤因为和珂珂的交情,一定会照顾好贾珠,送贾珠回京城,知道贾珠身上有蛊虫以后,一定会利用自己的智商和人脉,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即使不幸被抓,只要珂珂一日不现身,他们就不会有危险。因为贾珠唯一的价值,就是来逼迫珂珂现身的。
这个计划其实是很完美的啊,完全是针对陆小凤的能力和运气制定的。为什么只看见计划失败了,就说珂珂降智了呢?
我就是为了不让珂珂降智,所以才安排了宫九被命运牵引,那时候去找陆小凤。又安排了传音蛊这种玄幻的杀器。
宫九住三号房,陆小凤住六号房,珂珂住九号房,贾珠要走的距离,就是从九号房到六号房,就隔着两个房间啊!贾珠还是成年人了,珂珂怎么会想到就这么短的距离还会出事,如果是他自己的话,去找陆小凤,绝对会四下观察的,起码宫九来的时候,他弄出点声音来真的没问题。
只能说他最大的问题就是高估了贾珠的谨慎程度。毕竟贾珠是个公子哥,从小到大就没遇过什么危险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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