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第二十七章

掌柜的这一笑,贾珂和王怜花看得清清楚楚。贾珂见他笑得颇为诡秘,似乎有点不怀好意,不禁起了疑心,暗道:“无论他刚刚说的是真的也好,假的也好,都不该露出这种笑容来啊,除非……他被人暗算了!”

他想到这里,不觉手脚冰凉,思来想去,只记得丁春秋的三笑逍遥散毒发时是这样的。这三笑逍遥散无色无臭,微若浮尘,将其以内力弹出,十分难以察觉。中毒之初,脸上现出古怪笑容,自己却茫然不知,三笑之后,立时气绝身亡。

贾珂扭头去看王怜花,王怜花精于毒药,比贾珂还先一步想到“三笑逍遥散”这名字,贾珂去看他的时候,王怜花也正在看他,和他眼睛对上,微不可见的摇摇头,示意贾珂脸上并没有这古怪笑容。

贾珂见他脸色凝重,也没什么古怪笑容,不禁对他笑了一笑,嘴角刚刚翘起,就被王怜花伸出两指压了下去,虽未说话,但心思却透过眼睛,明明白白的显露无疑:“你这时候笑,不存心是要吓我么。”

那掌柜的见他二人站住,脸上那诡秘的笑容还未消失,就听到贾珂低声说了句:“里面有人。”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突见王怜花衣袖轻拂,自己浑身一麻,登时翻倒在地,动弹不得。

趁着掌柜的翻倒在地的功夫,王怜花和贾珂已经回到厨房,就见一个黑衣人从窗户里翻进来,正要去抬那被王怜花点倒在地的厨娘,见到他二人重回厨房,大惊之下,不由“啊”了一声,声音自他蒙着脸的黑巾传出来,也听不出是男是女。

王怜花伸出右手,以六脉神剑将这人穴道点住,看向贾珂,神色间颇为踌躇,道:“也不知究竟刚刚是谁使的三笑逍遥散。”

贾珂站在厨房,远远看了一眼倒在厨房门口的掌柜的,他刚刚被王怜花以掌力震开的时候,人倒在地上,尚能动弹,现在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显然已经死了。

贾珂沉吟道:“从前我押送丁春秋回京城的时候,在路上无聊,就和他聊过他发明的那些毒药。这三笑逍遥散是以内力送毒,将毒药弹在对方身上,只将这毒药洒在空气中是没用的,如果对方的内力高于自己,不仅毒药不会对对方起作用,反而还会弹回自己身上。

刚刚掌柜的站在最西头,我和你站在一起,我本来离掌柜的更近,给他嘴里塞上馒头后,就去检查牛肉锅里煮的牛肉有没有问题,那时你离他比我更近一点。之后咱们两个离开,我给他银票的时候,我又从你身后走去他面前,比你要离他更近一点。

你内力极高,远胜于他们三人,而我没有中毒,可见要么是这掌柜的讲刚刚那个故事的时候,趁机将毒药弹了过来,那时候咱们两个正好一前一后站着,这厨娘却躺在地上,毒药落不到她身上。

当时他的内力还没到你身上,已经被你反激回去,所以我没有中毒,他自己却中了这毒,只是茫然不觉,刚刚还拿话留咱们,想亲眼看着咱们死在他面前才能安心。要么就是这掌柜的在咱们找到他以前,就已经被人施以了三笑逍遥散。”

王怜花从前只听说过三笑逍遥散的大名,却不知道是怎么个使法,因这毒药毒发时模样奇特,他对此印象颇深,此刻听了贾珂的话,才知道这毒是以内力送出,弹在对方身上的。

想到若非自己练了北冥神功,若非吸了那么多人的内力,今天他和贾珂两个人就要稀里糊涂的死在这狭窄昏暗、油腻肮脏的厨房里,又想若非贾珂刚刚去检查牛肉汤,自己虽然没死,但是他却会送命,不由手足冰冷,后怕难当。

贾珂说完刚刚的话,就看着躺在地上的厨娘和那破窗而入、想要抬走她的黑衣人发怔。

他本来已经相信了那掌柜的话,认为这厨娘和客栈里的人都是想要得到销魂宫的宝藏的人设下的饵,杀死魏无牙的弟子们的凶手和他们并无关系,魏无牙的弟子们之所以死在这里,其实只是一个巧合。

可是这样的陷阱,不应该是为了杀人才设下的,而应该是为了将知情的人抓住,逼问他们从哪里得来的这消息才对。如果说掌柜的对他们下死手,是第一点疑点,那第二点疑点自然就是这个来救厨娘的黑衣人。

假设掌柜的所言是真,那这厨娘本就是这个局里一个摆在明面上的鱼饵,她的性命应该早在幕后之人布局的时候就被幕后之人放弃了,怎么会这么快就有人来救她,并且来救她的这个人不是想办法给她解开穴道,而是打算把她带走呢。

贾珂道:“看来——”

刚说了两个字,忽然就被王怜花伸手紧紧抱住,他感到王怜花的呼吸声就在耳边,一下下吹着他的耳廓,听起来十分的急促,不由微笑,就听到王怜花低低的道:“你先别说话,我……”声音带着一点嘶哑。

贾珂回抱住他,感到他的心隔着衣服砰砰乱跳,又是一笑,抚摸着他的后背,像安慰猫一样,柔声道:“害怕了吗?”

王怜花勉强一笑,道:“怕什么?只是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就是你刚刚猜测的都是真的,这厨娘就是真凶,那使毒的掌柜的和她是一伙的,他们担心计划失败,早早就编了这套谎话,一旦发现来人武功太高,他们打不过,就用这套谎话来骗人么。我只是不想你啰嗦,才不是害怕。”他振振有词的说完了,然后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很轻,道:“你让我抱你一会儿。”

贾珂一面亲吻他脸颊,一面笑道:“不错,几乎全中。”

王怜花听见了,很不开兴地道:“几乎?本公子漏了哪一点?”

贾珂道:“我觉得这套谎话,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王怜花道:“他们在少林寺的计划,唯一失败的可能就是你在嵩山派赶过来之前就离开了少林寺。‘你’既然被魏无牙的弟子们掳走,那么脱身后跟踪他们本就是情理之中,这陷阱是专门为你设的,也实属正常。若非他们不确定客栈里这么多客人究竟哪个才是你,担心打草惊蛇只怕早就下手了。”

贾珂沉吟道:“他们想到我会来是很正常的事,唯一不正常的是,今晚的事完全不像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王怜花道:“怎么说?”

贾珂道:“咱们刚刚分析过,他们用天一神水杀死魏无牙门下的弟子后,很可能会在外面监视会不会有人溜进这些弟子住的房间里。咱们将他们的尸体带回自己的房间,又在房间里耽误了一会儿才离开的。

这个在外面监视的人完全有充裕的时间去通知客栈里其他人,掌柜的既然也是他们的同伙,并且手里还有三笑逍遥散这种毒药,他为什么不一见到咱们就用这毒药,而是要等到咱们进厨房打伤厨娘后再用。”

王怜花想了想,道:“也许是因为他没有想到你会猜到厨娘有问题,想看看咱们的目的是什么,因此没有立刻出手,但是在看到咱们一进来就出手制住厨娘以后,就决定对咱们下手了。”

贾珂摇摇头,道:“你还记得咱们晚上吃饭的时候,就听见旁边那桌客人和店小二聊起厨娘总是去邻镇找人的事么。”

王怜花沉吟道:“好像是有这回事,看来她是巴不得别人去找她。”

贾珂道:“所以我觉得这套谎话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编出这套谎话的人,一定知道销魂宫宫主的女儿这些年来一直隐居在李渡镇的事,他既然知道这件事,那么查出当时有哪些人在李渡镇被烧毁前后去过那里,也绝不是难事。”

王怜花眼睛一亮,恍然道:“若非咱们两个当时只顾着自己说话,没有留意旁人在说什么,听到这故事,一定会来瞧瞧这厨娘是什么人。”

贾珂点了点头,道:“编这故事的人一定很了解我的性格,他在知道我当时专程去找陈将军,请他带兵赶去李渡镇,并且在那里待了几天后,一定就怀疑起当时我是不是冲着销魂宫的宝藏去的李渡镇。所以这个故事,就是为了把我钓出来的鱼饵,只可惜百密一疏,没想到我现在已经两耳不闻桌外事,一心只有王公子了。”说完,微微一笑。

王怜花听到这话,心中荡漾,亲亲他的嘴角,然后继续将下巴搭在贾珂的肩膀上,问道:“那你为什么说不像是一个人的手笔?”

不等贾珂说话,就恍然大悟道:“我懂你的意思了。如果今天晚上的事都是一伙人做的,那个监视客房的人应该能看出咱们两个的身手,绝不是先前被他们抓走的小鱼儿的身手所能比的。这件事超出他们的预计,那人应该会来告诉这位厨娘,让她多防备一二。

但是这厨娘看见掌柜的来到厨房后,就算她没有亲眼看见咱们,但掌柜的既然是她的同伙,应该也会给她暗示,告诉她有人跟在自己身后。可是她却不以为意,毫无防备,说明她十分看不上咱们的武功,那个监视客房的人根本没有来告诉她刚刚发生的事情。”

贾珂伸手摸摸王怜花的头发,故作深沉的点头笑道:“孺子可教矣。”

王怜花白他一眼,道:“叫我孺子,你好大吗?”

贾珂噗嗤一笑,压低声音道:“我大不大,你不是见过吗?”

王怜花的面颊上登时热烘烘起来,他觉得贾珂在这种事上简直坏得令人发指。他不仅不肯满足他的要求,并且时不时的就不分场合的撩拨他,偏偏他很吃贾珂这一套。就好像一只贪吃的鱼,明知道那是挂在鱼钩上的饵,吃一口就可能被人拽上岸去,可是每次一看见饵料,还是不吃教训的去咬一口。

王怜花咬住贾珂的耳朵,轻笑道:“我又没用过,光用眼睛看怎么知道。”

贾珂很坏心眼的不接这话,笑眯眯的道:“所以我觉得,今天晚上的事其实是两伙人做的,虽说是两伙人,其实他们很可能是一伙人,只是现在他们正在竞争谁办事的能力更强一些。”

王怜花微微笑道:“我又没杀死他们,只要他们活着,想要问出真相,倒也不难。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的大小这件事。”

贾珂笑道:“好像要比你大一点。”

王怜花“哦”了一声,笑吟吟道:“你敢比一比吗?”

贾珂道:“今天晚上——”王怜花眼睛一亮,就听到贾珂继续道:“是不能比了。”

王怜花失望的咬了一口贾珂的耳朵,然后一笑,道:“我也没非要今天晚上,来日方长,只要你不赖账就好。”

贾珂噗嗤一笑,然后道:“我想另一伙人应该是守在客栈外面的,现在未必就发现客栈里的情形了。方长,请你看一场烟火怎么样?”

王怜花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方长是什么意思,脸颊就又热烘烘起来,连同心也燥热起来,可是又有点窘迫,哼了一声,底气不太足的恼怒道:“你才是方长呢!”

贾珂笑着牵着他的手,走到厨娘和黑衣人面前,就好像完全没听见王怜花刚刚说的是什么似的,笑道:“方长,你抱哪一个?”

王怜花咬牙道:“你再这么叫我,我就抱你了!”

贾珂笑道:“尽管来抱啊,我什么时候拦着方长你抱我了?”

王怜花眉毛一耸,道:“那你再这么叫我,我以后就不抱你了。”

贾珂仍是笑,悠悠道:“没关系,以后我来抱你就好了。”

王怜花哼了一声,以示自己对贾珂这油盐不进、死皮赖脸的无耻模样的鄙视,伸手去抓黑衣人的衣领,另一只手仍然牵着贾珂,然后将黑衣人拖出了厨房,贾珂本来想把厨娘抱起来离开的,但是一只手被王怜花牵着,也只好和他一样,用另一只手拽着厨娘的衣领将她拖出了厨房。

他们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掌柜的的尸体,他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人虽死了,眼睛也闭着,脸上却露出诡秘的笑容来,看起来随时都会诈尸一般。

王怜花皱了皱眉,一想到若非贾珂去检查牛肉汤,现在躺在这里的人也会有他一个,心里就不由涌现出一阵后怕来,忍不住用力捏了捏贾珂的手。

贾珂知道他的心意,亲了亲他,然后若无其事的微笑道:“走吧。”

王怜花嗯了一声,拿起掌柜的身上的钥匙,两人一道去了客栈的酒库,从酒库中拿出三十几坛烈酒来,先将大堂里的其他人点住穴道扔在院子里,然后打开酒坛的盖子,将酒水泼在客栈的大堂和过道上,再将点着的油灯扔在地上,不过一会儿,客栈里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这天晚上住在这家客栈的客人并不算少,一听到有人大喊着火了,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就看见窗户外面赤红的火光冲天而起,立马拿起行李,连鞋子都来不及穿的跑出客房,马厩里停着的马都不安的嘶鸣起来,一被人解开绳子,立马就向客栈外面逃去,原先被点住穴道扔在院子里的人这会儿穴道解开,也都向外跑去。一时客栈内外乱成一团,有人坐的是别人的车,有人骑的是别人的马,还有人去的是来时的路。

王怜花靠在贾珂身上,坐在马车上看着四处逃命的人群,指点江山的笑道:“这人好不要脸,他来客栈的时候明明骑的是一头半死不活的驴子,现在就趁乱抢了匹蒙古马。这个人就亏大发了,我记得他是乘车来的,现在一家三口竟然骑着一匹马上,看来他的马车被人抢走了。”顿了一顿,抬手一指南面,道:“找到了,咱们的马车在那里。”

贾珂道:“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抢了咱们的马车。”

王怜花笑道:“哪是倒霉鬼,明明是贪心鬼才是。那马车可是咱们花了几百两银子买下来的,又宽敞又舒服,哪像现在这辆马车,不仅很小,并且还很颠簸。”

他二人都不是喜欢委屈自己的人,在这方面一惯的大手大脚,贾珂听到王怜花这话,亲了亲他,笑道:“等到大点的镇子上,咱们就换辆好点的马车,不过,我觉得王公子现在还是得委屈一下,到车里一趟。”

王怜花奇道:“我到车里去做什么?”

贾珂一脸纯良的笑道:“那伙监视咱们的人看到咱们两个从哪间客房里出来的,一定知道咱们是两个男人,对不对?”

王怜花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狐疑道:“所以呢?”

贾珂继续一脸纯良的笑道:“他们看见客栈着火后,很容易就会猜到这火是咱们点着的,对不对?”

王怜花哼了一声,心里惴惴不安,觉得贾珂笑得格外不怀好意。

贾珂仍是一脸纯良的笑道:“他们既然猜到火是咱们点着的,当然不会只去追咱们的马车,我想他们一定会把重点放在同行的两个男人身上,加上车里那两个人,就是三个男人,一个女人,你说是不是?”

王怜花瞪大眼睛,摆出一副不配合的模样,道:“所以你想让我把你扮成女人?”

贾珂脸上的笑容已经宛若圣人似的了,柔声道:“虽然我很相信王公子你的手艺,可惜我实在装不出来女人的声音,只怕一说话就会露馅里。我固然可以装成一个哑巴,但是他们一看我是哑巴,恐怕就会怀疑我是男扮女装的了。”

王怜花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找来就找来,难道我害怕他们不成?”

贾珂道:“但是他们有天一神水。”

王怜花顿了一顿,其实他心里也很怕天一神水这种防不胜防的毒药,不然以他现在的武功,根本没必要点着客栈趁乱逃出去了,他很不情愿的反抗道:“可是我又没有女人的衣服。”

贾珂微微一笑,笑容十分的纯良,王怜花却不由心中一寒,然后就见他将缰绳递给自己,他掀开车帘,走进车厢,没一会儿就拿了三条裙子出来。

一条月白色满绣留仙裙,一条桃花绣粉彩留仙裙,还有一条大红的湖绉八片长裙。

王怜花凝视着贾珂,目光阴沉沉的,不断飞着刀子,似乎是在琢磨该把他吃了还是该把他吃了,当然两种吃的意思并不一样。

他神色不动的道:“你准备的还挺齐全啊,什么时候买的?”

贾珂老实交代道:“在洛阳的时候买的。”

王怜花微微笑道:“我怎么不知道?”

贾珂非常乖巧的道:“都是在原家的铺子里订的,本就有现成的,稍微一改,两三天就改好,然后掌柜的偷偷给我送过来的。”

王怜花笑道:“贾珂,我还真是小看了你啊。”

贾珂嘿嘿傻笑。

王怜花见他这样,心里愈发气恼起来,恨不得咬他好几口,再踹上几脚,只是追兵随时可能追上来,只好将这笔账暂时记下,将这三条裙子夺了过来,气哼哼的走进车厢里。

刚进车厢,就看见其中一个包袱打开,想来这三件衣裳先前就藏在这包袱里,只是除了衣裳,还有一个首饰盒,倒不大,王怜花满脸不情愿的伸手打开,果然看见首饰盒里放着八、九样时下流行的女子用的首饰。

贾珂心神全都在车厢里,只觉得车厢里轻微的细细嗦嗦换装的声音很响,四周这些逃窜声、呼喊声、灭火声反而很轻,他和他们原先那辆马车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这一路上从客栈里出来的人很多,倒不必担心被发现自己在追这辆马车。

过了一会儿,贾珂突然看见一道浅浅的影子自车厢中飞了出来,如同月光一般落在了自己身旁。

贾珂兴致勃勃的去看,却见王怜花穿着那条桃花绣粉彩留仙裙,背对着自己,长发直垂到腰间,被夜风吹着,犹如水波般不断颤动。

贾珂揽住他,笑道:“怎么不看我?”

王怜花道:“你想看我吗?”

声音也是女人的声音,竟然一点王怜花本来的音调都听不出来了。

贾珂笑道:“当然想看了。”

王怜花回头一笑,白惨惨的月光下,就见他一张脸尖尖的如同瓜子似的,大大的眼,翘翘的鼻,眼中带着阴惨惨的笑意,这哪里是王怜花的脸,分明是那个被王怜花打晕的厨娘的脸。

“他”微微笑着看着贾珂,正好马车经过一片树林,婆娑的树影在“他”脸上一闪而过,愈发显得阴森诡异起来。

“王怜花”悠然道:“你是不是还想亲亲我,抱抱我?”声音竟然还是那厨娘的声音,“他”的手也抬了起来,手指的指甲在月光下微微闪光,看起来似乎是要戳进贾珂的脖子。

贾珂却似乎半点都没察觉到“他”的敌意似的,将“他”揽在怀里,亲吻一下,哈哈一笑,道:“小笨蛋,你以为我认不出你的背影吗?”

王怜花哼了一声,十分不满自己竟然没有吓到贾珂,拿出一面镜子,用手帕在脸上擦了擦,露出自己原本的模样来。

也不能说是原本的模样,他的长相原本就有几分像女子,可是这会儿经他妙手修饰一番,明明仍能看出他从前的影子,但是怎么看,都觉得他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女人,月光照在他脸上,越发显得天香国色,我见犹怜。

他看着贾珂,脸上露出狡黠而天真的表情来,笑道:“我美吗?”这时竟然又换了一种女人的声音。

贾珂笑嘻嘻道:“美极了,不过比你从前的模样还是要差一点。”

王怜花本是极为抗拒女装的,可是听到他这话,反而不服起来,道:“差在哪里了?”

贾珂亲了亲他嘴上的胭脂,甜甜的,香香的,等把胭脂亲的乱七八糟了,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他的唇,回答道:“差在我不喜欢女人这件事上,如果你本来就是这模样,我也不会有什么感觉的,可是现在,一想到这个人是你,我心都热起来了,我觉得以后我可以多买点衣服让你换上,下次咱们试试囚服怎么样?”

王怜花听了这话,上上下下的打量贾珂,很不怀好意的一笑,道:“好啊,你是囚犯,我演狱卒,然后我抓到你以后,就把你……嘿嘿,怎么样?”

贾珂道:“一个刚到监狱里当差两天的小狱卒遇到监狱暴|乱,囚犯和狱卒们交换了位置,小狱卒为了活下去,只好把自己献给了囚犯的头头,这个剧本我觉得可以。”

王怜花噗嗤一笑,靠在贾珂怀里,道:“我也可以,那咱们什么时候来做?”

贾珂遥望前方,一脸深沉的道:“等我十八岁以后。”

王怜花脸色登时变得十分阴沉,道:“还有那么久,你就不要现在给老子说好不好!”

贾珂笑嘻嘻道:“老婆,我来给你讲一个画饼充饥的故事怎么样?”

这一夜风平浪静,天亮的时候,贾珂二人和他们原本那辆马车都赶到了临近的一个小镇上,除了他们这两辆马车以外,还有两辆马车和五六个骑马的人也都连夜赶路,来到这个小镇。

那些人连夜赶路,疲惫不堪,一到小镇,就先投到一家客栈休息,贾珂二人将他们投宿的客栈名记下,却没有停下休息,他们继续赶路,离开小镇不久,马车就进入一片树林之中,这片树林枝叶极为繁茂,马车行在其中,只见绿叶层层叠叠,遮天蔽日,几乎见不到多少阳光。

马车很快穿过密林,但是他们两人却提着那个厨娘和黑衣人,站在密林的树枝上。不过一炷香时间,就看见三个人自他们刚刚离开的小镇的方向飞进密林,低头寻找车轮在松软的泥土上留下的痕迹。

这一片大概刚下过雨,地面非常的潮湿,因此地上的车辙印看起来十分的清晰,贾珂见这三人虽一路疾奔,但鞋不粘泥,路不留痕,不由赞叹道:“这三个人轻功都很不错啊。”

“不然也不能追咱们一晚上。”王怜花应和一声,然后很是郁闷的道,“地上好脏啊。”

贾珂笑道:“那一会儿我抱你下去怎么样。”

王怜花道:“他们呢?”

贾珂笑道:“你还想带他们走吗?咱们两个又不是骡子,任劳任怨的带着别人四处溜达,咱们在这里问完话,就把他们留在这里吧。”

王怜花这才展颜一笑,道:“也是。”

这三人王怜花没有出手,是贾珂下去对付的他们。

不过几招,贾珂就发现他们三人不仅是使剑的,并且用的剑招极为相似,都是十分精妙的剑法,应该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徒弟,彼此也配合的天|衣无缝。连王怜花站在树枝上,都不由见猎心喜起来。

他凝视了一会儿,见贾珂好几招明明可以制住对方,却不动手反而避开,知道他和自己一样,想将这三人剑招看全,微微一笑,等又比划了几十招后,贾珂见这三人再无新招,才失望的以灵犀一指夹住了两柄剑,同时一跃而起,直接用脚将第三个人的肩膀夹住,把他甩到了王怜花所在的树枝上。

王怜花轻轻接住那人,笑道:“你这是什么招术,怎的这么古怪?”

贾珂嘻嘻笑道:“我这是无招胜有招了。”一面说着,一面折断那二人手里的剑,然后伸手点住他们身上的穴道,将他二人也带上树枝去。

贾珂将其中一人衣服撕碎,用布条将这五人的眼睛蒙上,分别挂在不同的树枝上,王怜花先解开那厨娘的睡穴,又将她其他穴道点中,使其动弹不得,正要发问,忽然贾珂摇摇头,示意他先别说话。

他微微点头,去牵贾珂的手,笑吟吟站在一边,就看见那厨娘醒转后沉默半晌,见没人理她,脸上神色微微变了,忽然嫣然一笑,露出一线雪白的牙齿,说道:“八姐姐,是你吗?”

贾珂心道:“八姐姐?难道宫九这个名字并不是随便起的,他之所以叫宫九,只是因为他排行第九,上面还有八个人?就像萧十一郎一样,他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他上面真的有十个兄弟姐妹,只不过在他小时候,他们就都死了。不过也不一定,这小丫头如果真的是牛肉汤,那从小说来看她可是一个相当狡猾的人。”

贾珂微微笑道:“别叫了,她已经把你卖给我们了。”

那厨娘脸色变了变,然后缓缓笑道:“你是谁?”

贾珂道:“方玉飞。”

那厨娘道:“方玉飞?”随即甜甜的笑道:“方大哥,我和你无仇无怨,你为什么要买我?”

贾珂笑道:“你和我无仇无怨?怎么会和我无仇无怨?你知不知道我妹妹是谁?”

那厨娘道:“是谁?”

贾珂道:“沙曼,这个名字你应该还没有忘记吧。别人都以为当年那件事是黄某人做的,但我可是很清楚那件事究竟是谁做的,沙曼也是被你们杀死的。”

那厨娘听到这话,脸上笑容顿时如阳光下的薄冰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她的脸色也变得高傲起来,高傲中还透着几分冷酷。

她淡淡道:“原来是你,当年是你亲手把你妹妹卖进妓院的,现在又何必在我面前装什么兄妹情深。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吧,然后赶快送我回去。不然破坏了老头子的计划,可有你的好果子吃。”

贾珂眯着眼,笑道:“我想要钱,想要权势,想要地位,想要美人,什么都想要,你能给得起吗?”

厨娘道:“有什么给不起的,只是你胃口太大,可未必吃得下。”

贾珂笑道:“我也怕我吃不下,所以我的要求并不高,只是希望能在你们这计划里分一杯羹。”

厨娘顿了顿,忽然笑了起来,她吃吃笑道:“虽然沙曼死的时候我年纪还小,但是我一直记得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不然九哥也不会一直对她念念不忘。看来不仅妹妹聪明,哥哥也很聪明嘛。我这里倒有不少事情需要人去做,只怕你不敢去做。”

贾珂听到“九哥”二字,立马确定这厨娘就是牛肉汤,他哈哈一笑,道:“我为什么不敢?”

牛肉汤道:“难道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贾珂道:“我相信你现在不会。”

牛肉汤道:“哦,你怎么知道的?”

贾珂道:“因为我知道你现在正在和一个人竞争,我虽然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但是我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在,不然你以为我怎么知道你是谁,你和沙曼有什么关系的?谁能猜到一家小小的客栈里做牛肉汤的厨娘竟然会背后藏着这么大的秘密呢。”

牛肉汤脸色阴沉的道:“嘿,那个婊|子,我就知道她这些年来一直处心积虑的想要干掉我。”

她忽然又是一笑,道:“你不是想要帮我办事吗?如今正有两件事情请你做呢。”

贾珂道:“你说。”

牛肉汤道:“第一,你把我送回客栈。”

贾珂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牛肉汤道:“第二,你帮我去找个人,那个人知道你是沙曼的哥哥以后,一定会重用你的。”

贾珂道:“哪怕我把她卖进了妓院?”

牛肉汤道:“如果你不把她卖进妓院,我们又怎么会把沙曼买下来,他又怎么会认识沙曼呢。如果他因为沙曼而憎恨你,你以为你还能活到今天吗?”

贾珂道:“你说的人就是那位九哥?”

牛肉汤笑道:“不错,你拿着我头上的簪子过去,等找到他以后,就把那个□□让你做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他,不要多说一句话,也不要少说一句话。”

贾珂道:“可是我又不知道你口中的那个婊|子叫什么名字,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怎么帮你带信?”

牛肉汤道:“那婊|子叫宫六,你跟九哥一说,他自然就知道的。”

贾珂听到这话,心中一笑,暗道这小丫头果然留了一手,又问道:“那这位九哥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

牛肉汤道:“他叫宫九。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但是我知道他现在正赶去湖北的龟山,去找一个叫魏无牙的人,你抓紧时间赶去龟山,一定来得及碰见他的。他总是穿着一件雪白的衣服,衣服永远一道皱纹都没有,头发也永远一丝不乱,不仅模样很俊美,神情也非常的冷酷高傲,站在人群中间,就如鹤立鸡群一样,只要你看见他,就会知道那个人是他了。好啦,你还不把我送回去。”

贾珂微微笑道:“好,只是要委屈一下你了。”说完,伸手取下她头上发簪,点住了她的睡穴,然后抬起王怜花的手,将簪子放进了他的袖子里。

王怜花微微笑道:“方玉飞,你怎么不自己拿着?”

贾珂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嘻嘻笑道:“我这不是怕夫人吃醋么。”

王怜花不满道:“呸,谁是你夫人!你可不要得寸进尺,我扮成女人,牺牲这么大,你总该叫我几声相公来补偿我才对。”他那一双桃花眼,平时看来就勾魂摄魄,风流天成,此刻扮成女子,他满心的扭捏气恼,流入目光中,水汪汪的似乎要滴出水来,愈发显得似嗔似怨,令人销魂。

贾珂笑吟吟的看着他,嘴巴动了动,王怜花以为他终于屈服,满心期待,眼睛发亮的看着贾珂,贾珂紧紧抱住他,以防他打自己,干笑道:“你现在这倾国倾城貌,我真的叫不出来。”

王怜花冷哼一声,道:“大骗子,说得好像你平时经常叫我相公似的。”

贾珂笑道:“这也不能怪我啊。”

王怜花冷哼着靠在他肩头,道:“不怪你难道怪我?”

贾珂一本正经的道:“当然要怪你了,叫你这样的美人‘相公’,实在是暴殄天物了,像在下这种惜福之人,是决不会做这种事的。”话音刚落,他就被王怜花一脚踹下了树枝。

贾珂在空中翻了个空心跟斗,稳稳落在旁边一棵树的一根较低的树枝上,然后一跃而起,又飞回王怜花身边,大笑着牵住他的手,道:“走吧,再去问问第二个人。”

他们盘问的第二个人是刚刚跟着他们过来的黑衣人。

这会儿又换了一种办法盘问,这黑衣人的穴道刚刚解开,王怜花就学着牛肉汤的声音道:“六姐姐现在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