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心兰默默凝视着贾珂,就好像是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似的。
她迟疑半晌,终于满怀期冀的问道:“你认得他?认得狂狮铁战?”
贾珂道:“江湖上见过他出手的人并不少,我虽然没亲眼见过,但是也听人说起过。”
铁心兰笑容变淡,苦笑道:“也是,也是。”
贾珂见她眉眼中淡淡忧愁,似乎有什么烦心事,试探道:“铁姑娘,你是不是遇见什么麻烦了?所以才要这个时候去投靠铁老前辈?”
他当然不是真那么关心铁心兰,但是江湖上最近最热闹的事情就是朝廷和各大派围攻光明顶的事,他还没听说燕南天的藏宝图在江湖上出现了。这在原著里是江别鹤捣的鬼,而铁心兰也是因为拿到了那张藏宝图,才被逼着一路上昆仑山去找狂狮铁战。
贾珂曾经派过很多人打听江别鹤的下落,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听说过这个名字。也许江别鹤早已经死了,也许他又换了个名字,换了个身份,正潇洒自在的活着。贾珂不得不感慨剧情果然都被改变了,因此先前他用段延庆和叶二娘的秘密给这二人下套,也都是先让人去调查这二人的经历,他确定这两个秘密应该还能用以后才敢拿来当筹码的。
如今铁心兰又一次不得不上昆仑山找在她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她的狂狮铁战,显然是因为她遇到了一个天大的麻烦。难道江别鹤终于出手了?
铁心兰忽然流下泪来,她似乎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流泪,连忙抬手擦了擦眼睛,她这样一哭,脸上的脂粉都被擦了下来,贾珂这才注意到她眼睛下面的一圈淡淡的青色,显然是很久没有安稳的睡过了。
铁心兰道:“对不起……我……我有点不舒服,我先走了。”说完,忙不迭的站起身,跑出了客栈。
贾珂当然不便追出去,可是他心里愈发好奇起来,铁心兰这般做派,简直是在明晃晃的告诉他,我有一个秘密,天大的秘密,快来追我啊。甚至连她刚才被那几个人围攻的事,此刻都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他扭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怔怔出神,忽然听到了一个带着冷冷笑意的声音在面前响了起来。
“怎么?恋恋不舍?怅然若失?”
贾珂抬起头来,毫不意外的看见王怜花正淡淡笑着站在他的面前。
他笑的是那么的和善,贾珂却不由心虚起来。
虽然贾珂可以发誓,他对铁心兰绝没有任何歪心思,甚至刚刚想到小鱼儿的时候,也只是因为很快可以看见自己读小说时喜欢的人物的单纯的开心,他对小鱼儿早就没有当年的想法了。但是他无法和王怜花解释自己为什么对铁心兰这么热心。
何况铁心兰并不是陆小凤和楚留香那种一看就是人中龙凤,任何人都很有兴趣和他们结交的人。
她武功平平,出身平平,如果不了解她这个人,第一印象只会觉得她最大的优点就是她生的非常美丽。而贾珂先是看见她被人围困的时候出手相助,又劝她不要这时候去昆仑山,最后热心的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就是贾珂自己看来,也觉得自己的举动就写着四个字。
居心叵测。
或者另外四个字。
见色起意。
也难怪王怜花要用这种温柔的让人毛骨悚然的目光看着他了。
贾珂已经立马站起身来,迎上去拉住他的手,笑道:“怎么可能,只是觉得她很有意思。”
王怜花仍是笑,笑得好温柔,声音也好温柔,还带着几分笑音:“哦?很有意思?”
贾珂没有说话,把他打横抱了起来。王怜花被这动作吓了一跳,随即就反应过来,这时候贾珂已经抱着他爬楼梯了。客栈里其他人都在惊讶的看着他们,并且努力分辨王怜花是不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女人。
其实王怜花并不太在意被别人看,可是他对贾珂这状似心虚后想办法逃避的动作气恼极了,他张嘴咬了一口贾珂的脖子,狠狠的一口,贾珂倒吸一口冷气,真疼啊,疼得他差点没站稳,等他稳住身子,就凑在王怜花耳边吹气:“好孩子,你乖一点儿嘛。“
王怜花冷笑道:“如果好孩子就是要轻易就会被别人糊弄过去,我看没人会愿意当好孩子。”
贾珂道:“谁要糊弄你了,只是有些话不好在下面讲。”
王怜花哼了一声,道:“你是有些话在下面不好讲,还是有些事在下面做怕被别人看见?”
贾珂笑道:“谁看到咱们俩现在这姿势,还猜不出咱们是什么关系来。”
王怜花微笑着,语气冰冷的道:“走了的人当然就看不见了。”
贾珂觉得他实在可爱,笑眯眯道:“好,下一次咱们再见到她,我一定当着她的面亲你一口,跟她说你是我娘子。”一面说着,一面用脚踢开了客房的门。
王怜花咬牙道:“谁是你娘子,我是你相公!”说话的时候,贾珂已经坐到了椅子上,却没放开王怜花,而是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贾珂笑着点点头,道:“好好好,就跟她说你是我相公。”
王怜花眯着眼睛看他,眼波里闪着刀光剑影,他微笑道:“你今天很好说话嘛。”他的手放在贾珂的心口,贾珂的心脏正在平稳的跳动着。
“你是不是在心虚?”王怜花微微一笑,笑容很冷,低头凝视他下着结论。在他的手底下,贾珂的心跳仍然平稳的跳动着,心跳声一丝不乱,贾珂都佩服起自己来了。
因为他真的在心虚。
他爱王怜花,但是他永远也不可能把他最大的秘密告诉王怜花。
他只能想办法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贾珂道:“你先听我解释,再来判断我有没有在心虚,好不好。”
王怜花微微一笑,道:“好啊,你说。”
贾珂道:“我刚刚醒来,见你还没醒,但是我肚子有点饿,就去楼下打算买点东西吃。但是我刚到楼下,就看到了几个泰山派的弟子,我就出去和他们搭讪。我自己的脸他们当然不认得,所以我很轻易就问出来他们接下来要走哪里。问出来之后,我就打算回客栈,可是在路上,正好撞见了一群人在围攻一个白衣少年。”
王怜花哼了一声,道:“然后你就看人家漂亮,冲上去英雄救美了?”
贾珂前面说得其实都是真的,而王怜花这话,也一下就说出了真相。
贾珂当时确实以为铁心兰是个男人,也确实是因为“他”的模样很俊俏,就在旁边多看了几眼,后来看“他”撑不下去了,才出手帮“他”把那些人打跑了。他那时候既没认出来这个白衣少年就是铁心兰,也没发现那帮围攻她的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但贾珂现在当然不可能这么说。生命是如此美好,他还想多活几年。
贾珂道:“不是,我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他们也许是一伙的。”
王怜花道:“哦?一伙的?”
贾珂努力回忆着当时被自己忽略的细节,说道:“你还记得四大恶人吗?”
王怜花当然记得他们。
贾珂道:“四大恶人是来杀我的,他们来杀我的时候没有对我手下留情,也不知道是我安排他们来杀我的,可我却知道他们要来杀我,但是当时即使有第三者在场,也很难会猜到我和他们的关系。
今天也是这样,我本来没注意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因为那些围攻铁心兰的人都很卖力,铁心兰为了不被他们杀死,也拼尽全力的攻击他们。可是后来,我发现明明客栈的人更多,她如果想要摆脱那些人,或者想要寻求别人的帮助,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想办法跑进客栈。可实际上她却一直微不可见的缓缓靠近一栋小楼。”
王怜花道:“你的意思是说,她很可能是想进那栋小楼,可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所以就设下这个局,想要借着求助的机会进去?”
贾珂笑道:“正是这样。就是为了套出那栋小楼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我才请她一起吃饭。她跟我说她要去昆仑后,我猜她多半真的想过要去昆仑,又想她姓铁,刚才她和那些人打架的时候使的招数和她斯斯文文的模样很不相符,看起来特别的狂野,我就猜测的说了她和狂狮铁战的关系,想着她大惊之下,很有可能会露出马脚,没想到她竟然哭了。”
他这话当然是半真半假,他发现铁心兰的身份后请她一起吃饭,只是想看看《绝代双骄》的剧情都变化了多少,铁心兰是否已经遇见小鱼儿了,花无缺现在是不是离开移花宫了。若非铁心兰那一哭,贾珂绝对想不到,书里那莽撞单纯的姑娘居然卷进了这样一场阴谋里。
王怜花目光很有深意的看着他,道:“她哭要么是为了博你的同情,或者让你不忍心再问她,要么就是她也是一枚棋子,被人放上棋盘,就只能身不由己。你觉得她是哪一种?”
贾珂道:“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栋小楼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王怜花静静地瞧着他,忽然道:“我真不懂你。”
贾珂道:“不懂什么?”
王怜花抬手揽住他的脖颈,脸也紧紧的贴上来,眼睛里满是诡谲的漩涡,他二人温暖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王怜花淡淡道:“不懂你为什么不急着去查那个韩大将军密室被杀的案子,偏偏一路上都要管这些闲事。”
尤其是这件事,尽管贾珂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但王怜花还是不由怀疑他是真的对小楼感兴趣,还是对铁心兰感兴趣,认为她被人威胁,所以想要出手帮她。
贾珂很不好意思的说:“因为我觉得我破不了,所以我决定从别的地方下手。”
王怜花道:“别的地方?”
贾珂道:“韩大将军死在密室里,密室已经检查过,无论是四壁还是天花板和地板都没有任何密道。当时负责守卫的士兵也都挨个审讯过,那么多人的证词都是一样的。那几天除了被极快极薄的剑捅穿内腑肺叶杀死的韩大将军和仆人两人以外,再没有人进去过。
等韩大将军的副手带着几个将军进去找他商量军情的时候,韩大将军两人就已经死了,并且死了一个半时辰了。这简直是一件不可能实现的密室杀人案,除非凶手是仆人和韩大将军中的一个,他杀死了另一个人,然后再用一种很奇妙的让人认为是他杀的手法自杀了。可是凶器去了哪里呢?
这件案子影响如此巨大,弄得大家都人心惶惶,害怕下一个死的人就是自己,这案子早已经被不知道多少人接手过,但是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查出作案手法来,我不觉得我有本事过去就能查出来。
可是我相信一点,死者既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韩大将军,就说明这件案子绝不可能是一件孤立的案子,而很可能是某一方势力的一个可怕而繁琐的计划宣告开始的信号。虽然明教宣称对此事负责,可是他们教内根本没有有实力做出这种神鬼莫测的事的人。
哪怕做出这事的人是明教的同伙,但他们既然有实力做出这么可怕的案子,我想他们绝不会满足于一个即将毁灭的明教,多半是利用明教来达成另外的目的,比如隐藏自己的存在。
在这时候发生的任何奇怪的事情,都有可能和韩大将军的案子有关。因为江湖上更多的人这时候都在想自己能从这次讨伐明教的事上得到什么好处,而他们却很可能趁着其他人注意力都在明教上的时候,趁机做一些别的事情。”
贾珂说完,亲了亲王怜花的脸颊,柔声道:“怎么样?这个解释可以吗?”
王怜花凝目瞧了他半晌,眼中不禁流露出又爱又恨之意,忽然,他长长叹息一声,道:“你不许骗我。”声音却十分的温柔而平静。
他显然是相信贾珂了。尽管他敏锐的直觉让他总觉得贾珂的话里有些蹊跷,尽管他明明和贾珂一样都是很相信自己直觉的人。哪怕那只是一种很虚无飘渺的感觉,只是贾珂态度上的很微妙的变化,也只有最亲密的人才能察觉到的那种微妙的变化。他本该继续追究下去,可是他没有,他还是选择了相信对方。
贾珂本应该高兴的,他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了,不是吗?可是贾珂的心头却不禁一颤,他忍不住去想要是王怜花知道他其实真的说了假话,那时候他的心里会有多伤心啊。他从来不相信任何人,可是此刻他却毫无保留的相信自己,而自己却欺骗了他。
贾珂想到这里,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冲动,告诉王怜花自己那最大的秘密,但是这冲动还没涌到嘴边,就已经落了下去。
王怜花却已经把嘴唇凑了过来,这个吻热情极了,就好像要把贾珂一口一口吞进肚子里似的,在喘息的间隙里,王怜花用恶狠狠的语气说:“如果你让我伤心了,我一定会亲手杀死你。”
贾珂亲了亲他眼睛,近乎虔诚的说:“我发誓,你绝对不会有这个机会的。我要让你一辈子都开开心心的。”
铁心兰离开了客栈,找了个没有人的小巷,忍不住哭了起来。
“小姑娘,你哭什么啊?可是因为自己命不久矣而哭啊?”一道很慈和、很苍老的声音自铁心兰身后响了起来,铁心兰心中大惊,脸色惨白的回过头来,就看见了那个魔鬼。
铁心兰看着这人,大哭道:“你……你杀了我吧,我失败了,我没办法进那栋楼去,我认命了,你杀了我吧!”
那魔鬼微笑道:“你真要认命吗?可是你这样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就算是我,却也舍不得就这样杀了你。这样吧,你再帮我做一件事,我就把解药给你。”
铁心兰听这魔鬼这么说,虽然明知道这人不是好人,心里却也不由生出一线希望来,她颤声道:“什、什么事?”
那魔鬼道:“刚刚出手救你还请你一起吃饭的少年,他叫什么名字?”
铁心兰道:“他没告诉我名字,他说他的名字现在不方便说,可是他又不想告诉我假名字,我听他这么说,也没问他名字。”
那魔鬼目光闪动,微笑道:“不方便说吗?真是个聪明的小滑头。他长得这么漂亮,这么英俊,对你又这么好,你是不是也对他心动了?”
铁心兰听到这话,不禁目瞪口呆的看着这魔鬼,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听不懂别人说话了,半晌,她惨白着脸,用力摇头道:“没有,我马上就要死了,他好不好看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魔鬼笑道:“可是他看起来似乎已经对你心动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这么体贴,这么关心,当然是因为他对那个女人感兴趣,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只要你把他带到这里来,我就可以把解药给你。”
铁心兰怔了怔,道:“你为什么要我把他带到这里来?”
那魔鬼道:“这是我自己的事。”
铁心兰道:“你知道他住在哪家客栈里,为什么你不自己去找他?”
那魔鬼道:“因为他的武功虽然不高,但是他的同伴的武功却很不错,我一向不喜欢做没有把握的事。”说完,微微一笑,似乎看穿了铁心兰的心思,缓缓道:“你若想把他的同伴叫过来对付我好换取活命的机会,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他的同伴的武功虽高,我不一定能打过他,可是他却也拦不住我,到时候肠穿肚烂,痛苦而死的人可是你而不是我。”
铁心兰流着眼泪道:“可是……可是他怎么会跟我来这里呢?”
那魔鬼格格笑道:“因为你是个女人,还是一个美丽的女人,虽然年纪小了点,但是你应该相信自己,你天生就有对付男人的能力。”
这家客栈的菜果然做得不错,尤其烤鸭做的又香又脆,倒是南方很少见的地道的北方口味。烤鸭片下来剩下的鸭架熬的汤也十分鲜美。
这一桌菜都是贾珂起来后找客栈预订的,等王怜花醒来后,就可以直接吃饭。如今他二人亲热完了,贾珂去找来店小二,将这一桌酒菜端进屋里。贾珂拿起薄饼,夹了几片烤鸭肉,蘸上白砂糖和酱汁,再放上葱丝和黄瓜条,卷起来,递给王怜花,又给自己卷了一个。
王怜花见这桌菜如此丰盛,又见他一副正经吃饭的样子,挑眉笑道:“你刚刚不是吃过了吗?”
贾珂道:“刚刚只是吃了一点东西垫垫肚子,后来一心想着怎么套出铁心兰的话,哪吃什么东西了。你那时候光顾着吃醋,也没仔细看我们桌子上究竟摆着什么东西吧,就几碟点心,我还想着等你醒了,和你一起吃呢,又不是饿的马上就要死了,咱们干嘛要分开吃饭。”
王怜花大笑道:“不错,不错,你总算有点当人娘子的自觉了。”说完,拉过来贾珂的脖子,在他脸颊上留下了一个蘸着酱汁的唇印,左右一看,笑嘻嘻的道:“我真恨不得让你天天顶着这个出门。”
刚说到“出门”二字,忽然门就被人在外面敲了起来。
贾珂两三下把手里的烤鸭卷吃完,竟然真的顶着脸上的酱汁印走去开门。
门外竟然站着铁心兰。
她已经换上女装,穿了一件崭新的雪白长袍,走廊的灯光下,她脸色苍白,头发乌黑,眼波脉脉,看见贾珂,微微抬头,轻轻一笑,笑容有点苦涩,却仍是那么妩媚。
贾珂怔了怔,道:“铁姑娘,你怎么过来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铁心兰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了他许久,缓缓道:“我有一件事想要找你。”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上黑沉沉的,秋夜的风吹到人脸上来,带着些许冷意。这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小镇,叫李渡镇,取这名字大概是因为从前镇子靠着一条河,后来那条河渐渐枯涸了,名字却没有改。
今晚的月亮不似昨晚那样黄澄澄的,阴沉沉的,十分浑浊,看起来好像一朵白莲似的,月光落在地上,将地面照得雪白明亮。这会儿街上仍然有很多人三五成群的走着,大多不是本地人,而是江湖人,并且多半是冲着光明顶去的。
贾珂和铁心兰并肩走在街上。
铁心兰轻轻的道:“谢谢你肯陪我来。”
贾珂道:“没什么,本来下午赶走那些人就有我一份力,我理应陪你来见他们的帮主的。”
铁心兰嫣然一笑,低着头,和贾珂随意的说起话来。月光下,她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愈发苍白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们来到了铁心兰今天下午躲着大哭的小巷,小巷尽头的一处宅子门前的灯笼已经点亮了,在这小巷狭窄而悠长的黑暗之中,只看见这一点火光,看起来倒好像是一点不祥的鬼火。
小巷巷口栽了几丛绿竹,竹子在夜风中发出索索的轻响。忽然一阵“哎哟哎哟”的痛苦的哀嚎声在黑暗之中响了起来。
铁心兰吓了一跳,道:“呀,是谁在那里啊?”
听到她的声音,一个老婆婆从巷子里挣扎着向他们爬了几步,她从黑暗中爬出来,在月光中露出头来,只见她白发苍苍,穿着件很不合时宜的极厚的青布棉袄,满脸痛苦的道:“公子,姑娘,二位行行好,救我老婆子一命吧!”
贾珂惊讶道:“老婆婆,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那老婆婆道:“说来不怕公子笑话,我老婆子孤苦伶仃,什么亲人都没有,别人嫌我脏,嫌我老,没人肯陪我,只有小花陪着我。可是我的小花今天中午的时候偷偷跑出去了,我四处找都没找到小花。
等到了晚上该吃饭了,小花仍没回来,我担心坏了,又出门来找小花,哪想到这里的路少了块砖,夜里太黑,我什么也没看见,小花也没找到,反而摔倒了爬不起来了。求两位行行好,扶老婆子起来。”一面说,一面已经嚎啕大哭起来。
贾珂道:“小花?这小花是您的什么人啊?”
那老婆婆大哭道:“小花是我养的猫,在别人眼里它只是只随处可见的花猫,可是在我眼里却是我的命根子,如果没有它陪伴我,这日子可叫我怎么过啊。”说完,又挣扎着想要起来,但是她似乎摔伤了腿,她上身抬起,腿刚刚用力,就立马惨叫了一声,整个人已经摔在了地上。
铁心兰远远的躲在柱子后面,心道:“人都已经来了,她何必演这么多戏。”
她正这么想着,就听到那老婆婆号啕大哭道:“公子,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你为什么要打我?”
原来刚刚那老婆婆竟不是因为腿受伤没用站稳才摔倒在地上的,她是被贾珂以极快的手法在脸上狠狠的扇了几巴掌,这才一下就摔在地上。不仅人摔倒了,还吐了几口血,掉了几颗牙齿,两颊也高高的鼓了起来,疼的仿佛裂开了似的。
只听贾珂语气突然变得冰冷,淡淡说道:“即使是编故事,你凭什么也配用小花这个名字。”
这老婆婆本就在惊讶他的武功怎会如此高明,听到他这句话里透出的冰冷杀意,脸色大变,道:“你……你是谁?”
“贾珂”微微笑道:“不是你想找我来的吗?怎么还不知道我是谁?”
这老婆婆听到这话,哪还不明白铁心兰虽然把人带来了,但实际上却是把这件事告诉他们以后,才把人带来的。她狠狠瞪了一眼躲在一边的铁心兰,恨声道:“死丫头,你找死!”
说罢,忽然几个蚕豆向“贾珂”嘴里射去。她出手好快,铁心兰根本没看见她有什么动作,不过眨眼的功夫,那几个蚕豆已经深深嵌入“贾珂”身后的墙里,但是“贾珂”却仍然站在原地,微微笑着,似乎一动也没动过,就好像那几个蚕豆是这老婆婆专门绕过他射到墙上的似的。
这老婆婆见此情景,苍老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恳求道:“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老婆子这一回吧。老婆子立马就走。”
“贾珂”微笑道:“胡姥姥,你要走也可以,只是你得先告诉我,你究竟为什么要铁心兰带我来这里。”
铁心兰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天下最凶最狠的女人是谁不好说,但是年纪最大的一定是胡姥姥。轻功最高,最会用毒的女人是谁也不好说,但是年纪最大的也一定是胡姥姥。曾经有一次,好多高手把她围困在阴冥山的断肠谷,围攻了七天七夜,还是让她活着逃出来了。
铁心兰虽然知道这老婆婆的武功很高,手段也很毒,却没想到她竟然就是赫赫有名的胡姥姥。
胡姥姥听到“贾珂”叫出自己的名字,脸色微微一变,随即笑道:“是,是,俗话说梦里嫦娥爱少年,我老婆子年纪虽然大了,但也爱少年,何况是你这模样长得这么好看的少年。我本来以为你武功不高,就鬼迷心窍,想要那个小丫头把你骗到这里来,好和我成就一番好事。是我看岔了眼,竟踢到了铁板,还求您大人有大量这次就放过我吧。”
“贾珂”听到这话,反而大笑起来,他目光闪动,很温柔的看着胡姥姥,柔声道:“原来你是想和我颠鸾倒凤,恩爱一番,所以才要铁心兰把我骗到这里来的?”
胡姥姥谄媚的笑道:“这世上哪个女人不想和你亲近亲近呢,我当然也想了。只是我知道自己太老,你一定看不上我,可是……”
她说到这里,忽然听到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一股可怕的疼痛如潮水一般漫过她的头顶,她大脑一片空白,痛得已经无法呼吸,然后她才反应过来,原来那竟然是她的两条胳膊离开她的身体的声音。
月光下,胡姥姥痛苦的在地上翻滚着,哀嚎着,“贾珂”俯首凝视着她,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温柔缠绵,眼睛里却满满是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过了好一会儿,“贾珂”才心满意足的笑了笑,似乎他已经欣赏够了胡姥姥的丑态。
他动了动手指,隔空点住胡姥姥身上的穴道,柔声道:“现在你该明白,有时候说谎话还不如说真话更能落得一个好下场这个道理了。”
然后他看向站在旁边被吓得瑟瑟发抖的铁心兰,微微一笑,说道:“铁姑娘,请你把她抬到客栈去吧。”
铁心兰已经吓得胃部都在扭曲,她的手紧紧抓着旁边的柱子,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此刻听到吩咐,立马道:“是!是!是!我这就去做。”
她跑到胡姥姥身边,把胡姥姥抱了起来。她还没站起来,就看见胡姥姥那两条滚到了一边的胳膊。这两条胳膊还有余温,肌肤仍然柔软,鲜血还不断的从断口处流出来,很快地上就多了几个小小的血湖。
铁心兰不禁颤声道:“这两条胳膊可怎么办啊?”
“贾珂”道:“胡姥姥的身上几乎每一处都藏着致命的毒药,仅仅一只手上起码就藏着十七八种毒药,铁姑娘就把这两条胳膊也一并拿回客栈吧。”
“贾珂”回到客房,客房里空无一人,他却并不在意,先捡起刚刚掉到地上的一根头发,这头发原先是夹在门上的。他把头发扔到了一边,走到床边,拿出了一只包袱,拆开包袱,打开放在里面的一只装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和极为精细的工具的小箱子。
铁心兰跟在他身后走进客房,把胡姥姥和她的两只胳膊扔到地上。
等铁心兰走进客房以后,对面客房的门才打开,然后一个人从对面客房走了进来,竟然是贾珂。
贾珂看了一眼地上缺了两条胳膊的胡姥姥和她怀里那两条似乎还很柔软的胳膊,倒吸口冷气,道:“这弄得有点狠啊。”
王怜花的脸上还戴着贾珂的面具,灯光下,他的面容在贾珂看来着实有几分诡异。毕竟是看了十几年的脸,哪怕这张脸再英俊非凡,他也已经看腻了,可是乍然看见这张从前只出现在镜子里的脸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心里总觉得十分别扭。
王怜花倒没看出他心里这份别扭,笑道:“她自找的,我总不好拦着别人找死。”
贾珂笑了笑,觉得王怜花这嚣张的语气十分可爱,一时真想亲亲他。贾珂这么想着,看向王怜花,就看见他现在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心中的柔情立马就消失了七八分。
他忍不住轻咳一声,看向地上的胡姥姥。
先前铁心兰找来的时候,他和王怜花都只吃了一个烤鸭卷。她把所有事情告诉他们后,他们知道这是个用毒高手,唯恐她在他们的晚饭里下毒,就检查了一番晚饭。最后发现食物是没毒的,也许是因为食物里放毒太容易被发现了,所以这人把毒药抹在汤碗的碗壁上。
汤碗是冷的,如果他们把鸭汤舀进碗里,汤碗上的毒慢慢融化于鸭汤中,一开始喝汤的时候很难察觉,等察觉的时候也已经晚了。
这个发现让贾珂感到心惊。因为贾珂是不喜欢喝汤的,尤其是鸭汤。这鸭汤他确实没打算喝。下毒的人显然很熟悉他,知道他这个习惯,所以才会让铁心兰在这个时候找他出去。这样他离开的时候,王怜花喝下去的毒药还没毒发,他不会发现不对,他和铁心兰离开后,王怜花体内毒药发作,也没法去救他。
如果不是铁心兰,也许他们这一次真的就栽在这里了。
贾珂问道:“这人是谁啊?”
王怜花道:“这人叫胡姥姥。”
贾珂哦了一声,他是听过胡姥姥这个名字的,当时听说她的故事后,还告诫自己别以为到了古代就可以随便扶摔倒的老奶奶了。他十分不解的问道:“那她看上我什么了,干嘛要这么大费周章的把我骗过去?”
铁心兰本来很局促的站在房间里,听到贾珂这话,忍不住看了一眼王怜花,王怜花微微笑道:“她说她只求和你一夕欢好,倒没有别的想法。”
贾珂听到这话,噗嗤一笑,总算明白为什么胡姥姥模样这么凄惨了,他看着王怜花,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无声地说,呀,和你好像啊。
王怜花轻轻哼了一声,并不说话。他走到胡姥姥的身体前面,在她身上找了找,拿出十几个小盒子来,一一打开,最后找出了一个装着红色丹药的小盒子,递给铁心兰,道:“铁姑娘,吃下一粒就可以解了你身上的毒了。”
铁心兰精神一振,展颜笑道:“真的?”
王怜花微微笑道:“我什么时候信口开河过?”
铁心兰点点头,拿出一粒,略一犹豫,还是将丹药放进口中,只觉一股腥臭刺鼻的味道传来,忙喝水努力吞咽下去,过了一会儿,只觉神清气爽,身体里那种中毒后轻微的痛苦折磨也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贾珂道:“铁姑娘,不知道胡姥姥要你去那栋小楼是为了什么目的呢?”
铁心兰道:“她只让我看看那栋小楼里究竟住着几个人,每个人都是什么样的,我也不懂她为什么费这么大力气就只要我做这件事。别说她的武功,就是我的武功,真要想进那栋小楼,直接就可以闯进去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很忌惮那栋小楼里的人,不想让他们发现自己正在打他们的主意。”
王怜花道:“胡姥姥的武功放在江湖中也不弱,可是比她武功更高的是她下毒的水平,”他说到这里时,想到自己也差点死在胡姥姥手上,不由神色一冷,然后继续说道,“她对那栋小楼这么忌惮,说明小楼里一定有一个武功很高,让她连下毒都不敢做的人。可是这样的人怎么会住在这种落魄的小地方呢?”
作者有话要说:纯属恶搞的脑洞:
(假设知道自己身世的)珂珂:介绍下,这位是我官配铁姑娘。
(这一刻,母亲王云梦和同父异母的姐姐白飞飞上身,坚信得到一个男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亲手杀死他的)花花,一掌拍死了珂珂。
珂珂吐血:开玩笑的。说完,卒,享年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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