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珂此时把这件事告诉黄药师,实是逼不得已。
梅超风和假赵敏已死,但这事除他以外,小老头一定也知道。这件事便如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他的头顶,什么时候掉下来,全凭小老头心意。他何必把把柄交给别人,还是自己坦诚的好。何况要让黄药师相信自己,总得把自己最见不得人的事先抖出来,才能叫他相信自己是真有意和他联手。
虽这般想着,但他想起新修版里黄蓉两岁时梅超风和陈玄风回岛偷《九阴真经》上卷被黄药师发现,黄药师也没责罚他们,反而让梅超风多保重的深情厚谊,虽然洪七公此时就坐在身旁,贾珂心中还是难免惴惴不安。
黄药师凝目相视,道:“人人皆知梅超风叛出师门,偷我经书,换作旁人,杀了她这样的逆徒,只怕向我邀功还来不及,你怎么这么怕我,认为我会因为她的死对你做什么?”
贾珂知道黄药师不知心中藏事,按耐不发的阴险之辈,书里知道黄蓉死,当着众人的面,说哭就哭,说怒就怒,此刻见他神色平静,还有心情问这话,心中大安,道:“梅超风和陈玄风离岛五年有余,但是黄岛主却始终没有离岛找过他们,我想一定是岛主虽然心中恼怒他们做出这等背叛师门的事,可是却狠不下心亲手伤害他们。”
贾珂说到这里时,想起那些被陈、梅二人牵连,自此成为残疾人的桃花岛其余弟子们,在心中为他们掬了一把同情的泪,然后继续道:”既然这样,梅超风虽然是桃花岛的叛徒,但我杀了她,已经好生愧对岛主你了,哪还能来向岛主邀功。”
黄药师没有说话,忽然挥掌,向他脑袋劈去。
他动作好快,犹如轻烟一般,贾珂闪也来不及闪,刚刚反应过来,他的掌风已到面前。
王怜花大惊失色,也来不及出手,洪七公也吓了一跳,忙出手相拦,道:”药兄,你不会真要杀死这小娃娃吧!”
贾珂定了定神,神色如常的微笑道:“多谢洪帮主出手相救,不过我想黄岛主是为了试试我身上的武功吧。“
黄药师道:”不错,你身上武功近乎于无,是远远及不上超风的。不过既然石观音也是死在你的手中,杀死超风对你来说,自然也是小事一桩了。”
贾珂苦笑道:“岛主太看得起我了,当时是梅超风差点杀死我,我为求自救,才杀死了她,而这一切,都是这桩翡翠宝塔的案子的幕后主使策划的。”
洪七公道:“怎么说?你这小娃娃快讲讲。”
贾珂应了一声,便将自己去赵王府如何被宴席上众人戏弄,如何借酒弄湿衣服出来躲个清闲,如何在湖边遇见赵敏,两人如何掉入花园中的地洞,如何在地洞中遇见梅超风,如何躲进水缸里等事一一告诉黄药师二人。
只听贾珂道:“当时郡主把我从水缸中扔了出来,我在地上滚了一滚,正好滚到梅超风面前。当时梅超风拎着我的衣领,将我从地上拽起来,冷冷的问道:‘你是谁?怎么会来这里?’我还没回答,就听到郡主说:‘桃花影落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箫!梅若华,你知道我是谁吗?’”
洪七公听到这话,半点没有反应,黄药师却吃了一惊,因为这句话正是桃花岛上的一副对联,不禁道:“她怎么知道的?”见贾珂摇头,又道:“你继续说。”
贾珂道:“是。梅超风听到这话以后,好生惊讶,连连问她:‘你……你……你是谁?’然后郡主就说了一下梅超风的底细,什么自幼父母双亡,十一岁时被卖给别人家当丫鬟,被当家太太虐待时,正好被岛主救下之类的话。”黄药师微微点头,心中已掀起惊涛骇浪,他万没想到这个幕后主使竟然对自己这般熟悉。
贾珂继续道:“梅超风听了那些话,害怕极了,就追问郡主究竟是谁。郡主说:‘我姓黄,你说我是谁?’梅超风听了这话,就说:‘小师妹!你是小师妹!你怎么来这里了?师父呢?难道师父也一起来了?’”
黄药师听到这里,冷哼一声,心中对有人冒充自己的女儿这事十分恼火。
贾珂没在意,继续道:“郡主就说:‘是啊,爹爹眼下就在赵王府做客呢,我和他待着无聊,在园子里乱逛,才一脚踩空,掉了下来,你还不放开他,送我们上去。’郡主说完这话,见梅超风仍然止不住发抖,一副害怕到极点的样子,就柔声说:‘你也不用那么害怕,你若还想回桃花岛,大不了我跟爹爹帮你说几句好话,让你重归师门,好不好?’
梅超风听到这话,一时心花怒放,问她此话当真,听了郡主的保证后,立马喜笑颜开,走到水缸前,想要献殷勤,帮郡主从水缸中爬出来。但是梅超风刚摸到郡主的手腕,就脸色大变,说:‘你不是小师妹!’郡主听了这话,强笑道:‘你胡说什么?我就是!’
梅超风冷冷道:‘我和贼汉子是五年前逃出的桃花岛,那时候师母已经怀孕,却还未生产,师父哪来你这样一个□□岁的女儿。’郡主说:‘我是他的私生女,你那被你害死的师母又不是我娘。’梅超风听了这话,怒道:‘一派胡言,师父为人端方正直,怎会有私生女?你连编谎都不会,还想要来骗人吗?’
说罢,直接一爪就把郡主给抓死了。我趁着她俩争辩的时候,就悄悄走到梅超风身后,梅超风去杀郡主的时候,我知道她杀完郡主,一定会来杀我,因此趁她不备,一刀就捅在她的后背,将她杀死了。”
黄药师想起过去几十年的种种恩怨,心中怅然,想梅超风虽然叛出师门,却还知道维护自己,总算自己从前待她的好没有白费,又想如今她已经香消玉殒,而自己却不曾见她最后一面,眼中顿时闪动起泪光来。
王怜花是知道这些贾珂口中的郡主说过的话其实大半都是贾珂说的,他直接告诉梅超风,自己是黄药师的准女婿,不仅把梅超风哄的心甘情愿的帮他杀了郡主,还对他毫无防备,才叫他一举得手,成功暗算了自己。
他见贾珂将这些事都栽赃给假郡主,黄药师和洪七公却都信以为真,不由心中大乐,脸上却露出担忧之色,道:“梅超风杀人无数,这件事江湖上人人都有所耳闻,贾兄这么做,实属逼不得已,只是梅超风到底是黄岛主您的徒弟,如今她的尸身又被奸人利用,成了栽赃岛主的证据。
贾兄想着必须要给岛主一个交待,虽然害怕您生气,但还是把这件事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坦诚告诉您,还请岛主原谅他吧。”
黄药师将他二人都神色郑重,眼中似有几分害怕,不由暗暗好笑,心道自己这杀人如麻的天下第一大恶人的形象竟如此深入身心,连这两个和蓉儿一般大的小孩子,都这般畏惧自己么。那人今日将这一盆天下第一号脏水泼到自己头上,实在不冤。淡淡道:“我从没怪他,何来原谅一说?是超风技不如人,我黄老邪还不至于和一个小孩子为难。”
又看向贾珂道:“你杀死超风,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贾珂苦笑一下,将如何自己离开山洞,如何因为害怕被人发现郡主的死与自己有关而跳下结冰的湖中,如何被救上来,如何在岸边看见了郡主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黄药师和洪七公听着前面这些事,只是在心里想贾珂做事千般谨慎万般小心,别人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他惊慌失措之下,还全都能想到,难怪他一个垂髫小儿,手无缚鸡之力,还能杀死石观音。可是等他们听到贾珂上岸,看见郡主竟然又活生生站在他面前时,都不由大吃一惊,洪七公脱口而出,道:“怎么回事?世上难道有鬼不成?”
黄药师听到这话,心头一涩,暗道:“若世上有鬼,阿衡怎会一次都没回来见见我和蓉儿?”
洪七公从前办过不少案子,他到底见多识广,很快反应过来,道:“嗯,这世上绝没有鬼,只怕这两个郡主,有一个是真的,有一个是假的。”
贾珂点头道:“没错,我发现第二个郡主后,仔细回想,发现当时和我一起掉进地洞里的郡主多有古怪,仿佛她早已知道梅超风在那里,故意拉我掉进地洞,又故意出声惊扰梅超风,让她发现我们的。后来翡翠宝塔一事发生,六扇门的捕头跟我提起过,他怀疑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和石观音有生意来往。
而今天我才知道梅超风的尸体竟然停放在秦家药铺里。因此我才怀疑那个死了的假郡主和幕后主使是一伙的,他让假郡主故意引诱我去见梅超风。”
黄药师道:“这倒奇了,他为什么要让你见梅超风?是想要假借超风之手杀了你?那何必牺牲一个精心培养出来的假郡主?”
他说到“精心培养”这四个字,不免流露出几分讽刺之意,因为先前那封殷野王呈上去的告密信,信中就说他精心培养梅超风,意图把她送进宫中,以期博得皇帝喜爱,好用附骨针来控制皇帝。
贾珂道:“不知道。我可猜不出他心中想什么,我只知道,那个假郡主和我最开始见到的与最后见到的郡主看起来都一般无二,无论是模样,身形,语气、神态,动作还是细微的习惯,至少我这样初次见她的人,是完全没分出差别的。”
洪七公道:“一模一样?那不和今天那两个一模一样的大皇子似的!这家伙究竟培养了多少个这样的替身!不是皇子,就是郡主,不知下一个又是什么尊贵的人物,他果真是藏着好大的野心啊!”
黄药师听洪七公提起大皇子,脸色一变,暗道:“虽然人人都知道超风和玄风已经叛出师门,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些年里,江湖上谁不把黑风双煞做的事和桃花岛联系在一起?难不成这人是想让超风杀死假郡主和贾珂,好把这件事推到我头上来?
我先前只当那人目的只是打算挑拨离间三国的关系,再害几个皇子,后来事情败露,为了脱身,不得不把这件事推到我身上来。反正早在数十年间,无知世人早把天下罪孽都推在我头上,再多几件也是常事。难不成这人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对付我?奇了怪了,我什么时候惹上这样一个对头了?”
想到这里,心头一紧,他倒不怕被人诬陷,也不怕别人对付他,只是担心蓉儿会因此事被牵连。又想蓉儿此时在一灯大师身边,那里景致虽美,但青灯古佛,比不得桃花岛安逸舒适,怕是让蓉儿闷坏了,好在一灯与自己武功不分伯仲,便是那贼人要害蓉儿,一灯也能护住她。
虽这样想着,但他爱女成痴,如何肯让女儿身陷险境。不过几句话间,这翡翠宝塔一案的幕后主使,已成为他生平最欲除之而后快的人物了。
作者有话要说:论如果把一个人的死变得有价值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