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凝视着贾珂。
他的迷魂摄心催梦大法还没练好,中招者可能会有个后遗症,多则五到十天内,少则几个时辰,浑浑噩噩,说话做事没有条理。
贾珂阻止他,是因为猜到这后遗症了?是因为知道这后遗症了?还是对四岁的贾之春真的很放心。
但是贾珂的目光太过坦然,让他忍不住去相信,他还是伸手将贾之春穴道解开。
贾之春一得自由,扑到贾珂怀里,啜泣道:“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贾珂抚摸着她的头发,问道:“你是问什么怎么回事?”
贾之春道:“他是谁?”她说话的时候将脸埋在贾珂的怀里,像遇见危险的鸵鸟,仿佛只要自己看不见危险,危险就不存在了。
贾珂道:“我的朋友,可靠的朋友。”
他说完这话,就感到怀里的贾之春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她低低应了一声,贾珂把“暂时的”三个字给吞了下去。
贾之春道:“青澄死了,哥哥知道吗?”
贾珂道:“嗯,我亲眼看见她死的。”
王怜花想起贾珂先前说自己的一个丫鬟被另一个丫鬟给杀了这事,目光闪动,就听贾之春悚然道:“怎么死的?”
贾珂道:“被丸香杀了。”
这下贾之春的嘴里都可以塞进去鸡蛋了,她紧紧抓着贾珂的胳膊,问道:“那丸香呢?”
贾珂摇摇头,摸了摸贾之春的头发,道:“你该回去了。”
贾之春挽着贾珂的脖子,柔声道:“老太太让珠大哥搬过去了,却没提让哥哥搬过去,哥哥留在这里,我不放心,万一那个丸香又杀人怎么办?哥哥和我过去,求老太太让她准许你也搬过去好不好?不行,哥哥就住我那里,我不要哥哥住在这里。”
贾珂见她雪白的小脸上嘴角微撇,眼中泪光闪动,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肥肥嫩嫩的腮,戳出一个小窝来,见她乌溜溜的大眼睛嗔自己一眼,笑道:“好孩子,你放心,丸香不会害我的。你只管回去,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用担心,至少今晚,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记得我跟你说的你千万不能跟任何人说,一会儿王公子扮成我见老太太去,你记得在旁边帮衬他。”
贾之春点点头,仍是一脸担忧。
王怜花脸色似笑非笑,说道:“贾兄自说自话的能力好生见长,我什么时候说要帮你了?”
他见贾珂醒来后,只顾与贾之春搂在一起,十分亲密,把自己全然当做了外人,心里又恨又恼,暗暗生了一肚子气——他倒忘了是自己把先前被极乐丸折磨的全身散架似的贾珂给扔到床上的。此刻别说贾珂找他帮忙,就是贾珂来帮他忙,他也未必承情。
贾珂不知道他为何突然翻脸,寻思:“莫非刚才发生什么事,他从别人那里受了气,所以把火都发我身上了?”他不理他,对贾之春说:“好孩子,你先在我这儿睡一觉再走好不好?”
贾之春嘟起嘴道:“你要和王哥哥说什么我不能听的话吗?”
贾珂道:“你该知道哥哥不会害你。”
贾之春道:“但你之后要告诉我。”
贾珂道:“好,只要能告诉你的我都会告诉你。”说完,重重捏了一下她的脖子,她“啊”的一声,晕倒在床上。
贾珂走到王怜花身后,手按住他右肩,柔声道:“好好的,你生什么气?难道我刚才神智不清的时候欺负你了?”
王怜花冷哼一声,道:“你刚才的样子可比你现在可爱多了。”
贾珂闻言一怔,随即咯咯笑起来。
王怜花恼道:“你笑什么?”
贾珂道:“我笑你审美独特,怪不得……”
王怜花问道:“怪不得什么?”
贾珂悠悠道:“怪不得你日后会喜欢上那样神经质、天天惹麻烦的女人。”
王怜花以为他在逗自己,先是一恼,随即也笑起来:“贾兄真是好本事,你都能预知我以后喜欢上什么样的女人,那你呢?你自己又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
贾珂随口道:“有趣的。”
王怜花一怔,想起贾珂先前说的那句““这世上好人很多,恶人也很多,唯独有趣的人很少很少,我怎么舍得杀你”,不由心中一麻。
他虽然年纪尚小,但是有王云梦那样的母亲,情爱之事,世上只怕很少人能比他了解的更多。
王怜花紧紧盯着窗子,感到贾珂的呼吸落在他的脖颈上,痒痒的,麻麻的,又想起宁国府贾珍和亲弟弟、堂弟之间的风流事,寻思:“难道这家伙喜欢我?”
贾珂见他望着窗子出神,哪里能想到他在想什么。
贾珂没有内力,听不见外面的人在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情,见王怜花不像在生气了,便拿出钥匙,将柜门打开,瞧着柜子里叠罗汉似的叠着的玛瑙和丸香,笑道:“小花,做事了,来帮你少爷我把他们的睡穴解开。”
王怜花心中绮念顿消,只觉得贾珂那张笑嘻嘻的脸好生欠抽。
他走过去,却不忙着解穴,道:“你知道刚才谁来过吗?”
贾珂道:“谁?”
王怜花道:“金九龄。”他想贾珂不一定知道这人,不等贾珂回答便继续道,“他是六扇门的第一神捕,大大小小的案子到他手里就能被他破了,但是他的工资和他正常的来钱手段没办法维持他什么都要第一流的生活方式,所以他想到了很多见不得光的赚外快的手段。”
贾珂想起梨香院里的白衫女,或者说是王云梦对梅念笙的案子的了如指掌,会意道:“他经常收钱,提供给别人不能公开的情报,或者帮别人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是不是?”
王怜花道:“不错,他一直是家母的线人,先前他来向家母汇报事情,在我家里随意走动,惹恼了家母,因此家母喂了他一种毒药,让他不得不听命行事。一方面,他做这线人比从前更为兢兢业业,另一方面,他性子比狐狸还狡猾,一直在想办法把解药骗到手。
因此我在门上画了个家母常用的暗号,警告他不准进来,如果刚才他进屋,发现这屋里只有我和你们三个,一定会把我抓走好向家母换取解药,至于这两位姐姐,他会怎么做就不好说了。这种小案子本劳烦不到他动手的。”
贾珂道:“你是说有人派他来的?很可能就是那个幕后主使发现自己两个手下都消失以后,自己不方便过来找,所以派他来?”
王怜花道:“是有这个可能。”
贾珂道:“他看见你留下的暗号,没准儿会把她们两人的死都推到你妈身上。”
王怜花没回答他,反而道:“你知道金九龄最精通什么吗?”
贾珂道:“哦?”
王怜花道:“他最精通相马。他能通过马的脚印来判断这匹马体格是否健硕,跑得快不快,持久力如何,后来他做了捕头,就把看马的能耐用在看人的身上。”
贾珂脸色微变道:“你是说他可以通过地上的脚印看出丸香是从哪里失踪的,又是谁和她的脚印重叠,哪怕地面都是青石板?”
王怜花道:“不错,他确实有这个本事。”
他长长叹息,然后道:“现在咱们也只有两条路,要么放金九龄回去,让他把他查出的事情都告诉那个人,无论是这门上的暗号还是你带走丸香的事。要么就在金九龄来得及说这些事之前,把他制住。”
贾珂道:“制住?谈何容易?他武功好高,还是公门中人,杀不得。”
***
金九龄将丸香和青澄的鞋递给素锦。
他只要看过这两双鞋,就不会忘记它们的形状,大小,还有每个位置的不同磨损程度。因此很轻易就找出了这两双鞋的主人们在这个院子里时间最近的活动轨迹,虽然上面覆盖了很多别人的脚印。
当他站起来的时候,案发经过已经成竹在胸。
金九龄感到非常有意思。
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要他来荣国府调查一个丫鬟被杀的案子,但实际上他知道,那个人需要他做的是另一件事。
他出发前,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送来一个锦盒,盒子里有两万两银子,锦盒的主人告诉他另外两个失踪的丫鬟身上有个天大的秘密,只要他能找到她们,这个人会再送来两万两。
失踪的两个丫鬟的消失都和贾二爷有关系,但是贾二爷却和王云梦有关系,而他也受制于王云梦。
锦盒主人知不知道他和王云梦的关系?
为什么要找他做这件事?
难道锦盒主人也和王云梦有仇,所以要和自己联手对付王云梦?
难道那间屋里有可以向王云梦索要解药的筹码?
抑或是王云梦觉得他知道的太多了,其实锦盒主人也是她,她要引诱自己背叛,好试一试自己的忠心,好找一个除掉他的借口?
金九龄做梦也想不到王怜花这个意外,就在他进退两难的时候,刚才跟着贾之春过来的小丫鬟走过来,道:“金爷,二爷请你过去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贾珂对朱七七的吐槽来自于我的怨念,时隔多年我仍然无法放下对这个让我弃了三次书的女人的反感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