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 远行-再和六气

月色垂。

海风软。

荷叶悠悠。

姜珣却无心修行。

她心疼地看着摆在身前的羽翅鲎的空壳妖核,水牢术的施展已经抽干了它蕴含的灵力和色彩,她甚至能通过这仅隐约有一些湛蓝色彩的透明核膜清晰地看到其下荷叶的脉络,恍若无物。

良久,姜珣才转换心态将空心妖核收了起来——这般完整的妖核壳膜虽无用,也算是少见之物。

“虽然第一个击杀的筑基妖核没了,但第一个击败的筑基修士却是不远了,只是不知他究竟会因何而亡……希望他的尸骨能告诉我答案。”

想到这里,姜珣看向远处的水牢。

水牢里的筑基修士虽然对海水畏如蛇蝎,但哀嚎声仍然响了三天才戛然而止,同时黯淡无光的圆环落入海中,激起了一片水花。

此时三色月光交织,给水牢蒙上了一层轻纱,内里景象朦胧后竟也不显得可怖,反而有种清冷悲伤的画卷之感。

掉下的圆环似是变得极轻,不一会便漂浮在海面上,圈着水儿似是一面明鉴。

但姜珣稍稍靠近后,也不管那只圆环,只是掏出名为应心遇安的骨杖令其进入了水牢,自身仍端坐在荷叶上远远观望。

骨杖敲击修士的沉闷声响一声一声回荡,接续上了先前的海妖哀嚎声。

将手里掏出的一沓火符抚了又抚,迟疑许久,姜珣还是在激发前将火符又收了回来。

出门在外,火符实为好用。小可生火煮食,大可交战御敌,还不耗费灵力。若是没了符箓的帮助,偏重水法修行的姜珣想生火只得找些干柴枯草、再以烟花术点燃了。此时在水汽盛行的海域里,火符还需谨慎使用。

由着骨杖动作,姜珣面朝北方,平心静气,运转法门抬高自己的心神,在斑驳的元气洪流里深吸一口沆瀣之气。

静谧之夜,空旷之海,回荡之音,也不知是姜珣坐拥了一片海,还是深海包容了姜珣。

而先前深入海底的奇妙之旅给姜珣的反馈还源源不绝。地面与水面的错位感,御水法对敌的专注凝神,识海里虚幻水层的颜色从清透、碧波、绿沈、苍蓝、绀青……直至玄黑。

水色属玄,为黑色。

可能是积攒足够,也可能是这说不清道不明的体悟,姜珣丹田里的水灵气团迎上渗进来的沆瀣之气后渐渐从幽蓝褪成了墨黑灵光。

“又通了三条经脉……”

消化完此次自然而然的突破后,姜珣缓缓睁开眼睛,她身侧幽光弥漫,连带着荷叶抽离了乳白的月光,成了黑夜的一部分。

令古朴的《辨六气书》书页漂浮在身前,姜珣则在手心唤出一道墨黑的水灵力。与先前姜珣将天交之气、沆瀣之气吞入丹田粗浅地用来补益灵气不同,这时的水灵力继猴儿岛的蜕变后,又有了一次升华。

相比新通的三条经脉,这全新的水灵气才是此次突破的核心。毕竟内视自身,本就比土灵气多一半的水灵气此时更是大占上风,姜珣便是称自己为纯水精灵也不为过。

将水灵气打入《辨六气书》记载有“沆瀣之气”的那页纸张里,纸张全盘接收,末了一道灵光返回进入姜珣识海,仿若潮起潮落,玄妙的道理在心头浮现又隐没。

不同于只粗浅记载了修行法门的注解,在姜珣真正入门后她才知这本《辨六气书》的不凡之处。

且不论自己依旧看不懂等待日后领悟的修行要术,光是其为传自上古练气士的入道之法就已是珍稀了。而据灵光所载信息言道,此法在上古原是以根本功法问世,只是上古年间天气元气动荡后灵气当道,“道随时移”,此法渐渐没落,后则被修真者转变为辅助修行的秘术而流传下来。

虽说练气士的法门不合当世,但道为万殊之大宗并不会荣瘁,而从姜珣机缘巧合之下以水灵气合沆瀣之气而升华的境况来看,此法也是能随世而移的。

“只不过,这本功法虽能修行,却需要我自行更正顺应当今天地……它讲得自是天花坠地立地成仙,我却得好好思量有没有这天分从现在开始自创功法了。”

合上《辨六气书》,收敛身周异象,姜珣看向远处水面上长出的水牢,心神却仍沉浸在思索中。

修行此法的好处显而易见,光是其记载的六气之二便让姜珣的天资更上一层楼,更与天地自然亲近,令她能发挥灵觉敏锐的天赋,一路修行也顺风顺水。便是长久来看,这也是直通上境且鲜为人知的功法,意味着不易被敌修针对;便是再久远一些,此法也是那六合大道。

犹疑之处一是姜珣也不知修炼此法后她会有什么变化,虽有其原本作为参照,但原本成书可是在不知多少年前,夹带的注解也只是粗浅的运用之法,都说修真者脱胎于练气士,但姜珣更怕自己取长不成反取短代长了。

二则是那道灵光虽有许多信息,但除却说明都是关于沆瀣一气部分的功法,即此法分六部,若不能如水灵气这般蜕变恐怕她是得不全原本功法的。

腰间荷花枝轻轻颤动,却是小青蛋在跳动惊醒了沉思的姜珣。

拍了拍荷花苞,姜珣叹道:“都说在如今的修行之路成形前,修行者需先立道后修行,也不知那是何种风采——”

话未说完,小青蛋跳得更重了。

姜珣释然地笑了笑:“多想无益,好啦……这些事情等去了青竹岛看那有什么机缘再决定不迟。”现在还是先解决眼前自己送上来的麻烦吧。

两个时辰过去,骨杖的敲击依然沉闷、规律、无所变化。

骨杖的威力可不弱。姜珣皱了皱眉,在储物袋李鼓捣一番,便全副武装地到了水牢前。

隔着水流向里看去,内里的云团消散殆尽了,只能看到这修士静静躺在中央,海水不住地往他身上浇灌,骨杖则敲在其颅骨上,而其无声无息。

“筑基修士的脑袋有这么硬?”

回想着会和自己一众小伙伴玩闹的几位筑基师兄师姐,姜珣啧了一声,暗道同门误人。

摸了摸自家脑壳,姜珣向水牢里丢了两颗小天雷子就飞去圆环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