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 前世番外(二)

没有沈廷澜在,这个年过的没滋没味儿的。

但桑拧月很快就调整过来心态,毕竟她不仅有夫君,她还有孩子。

诚儿虽然年纪小,但对人的情绪却很敏感。桑拧月怏怏不乐,他就每天也皱着小脸蛋,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看着好不喜人。

虽说孩子这模样看起来可可爱爱的,但大过年的,桑拧月哪里舍得他不高兴呢?

她就努力调解自己的心情,努力给自己做思想工作。实在郁闷的不能化解,她就埋头读书,寄望于在书里找寻慰藉。

许是读的书多了,许是心态慢慢的调整了过来。到除夕那天,桑拧月已经能笑语盈盈的与人说笑玩闹,眉眼间全无一点阴霾。

二夫人见状就拉着她说:“你可算是好了,前几天看你皱着个眉,我都不敢来寻你。”

“你是不敢来寻我么?你是要操持府里的年节礼和宴席,忙得没时间理会我。”

二夫人轻拍了拍桑拧月的胳膊,嗔她说:“说来说去还不都怪你,娘让你和我一道主持中馈,你倒是会偷懒。先是借口诚儿小,又是借口你没学过管家,担心忙不上忙反倒添乱。我和娘合力给你手中塞活儿,你没办法却也尽捡着省事儿的干。先是接手一个花草房,再是被逼无奈接手一个针线房。轻松活儿都让你干了,苦的累的都落到我头上。这会儿你返到来怪我忙的没时间理你,你说说你,但凡你多管点事儿,我至于这么劳累么?”

二夫人的怨言一把一把,桑拧月被她说的头大,都想举双手双脚投降。

其实不止是她,就连二夫人都清楚,如今他们都是白干活。

等老夫人一去,这府里是肯定要分家的。届时府里的中馈肯定是大嫂来操持,他们即便现在把持再多的权柄,到时候也要交出来。那你说,他们现在何苦那么劳累呢?他们就这般做个富贵清闲的少奶奶难道不好么?

府里不会短缺了他们的吃用,他们还落得清闲省事,再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可现实不允许,谁让府里大哥迟迟不续娶,府里始终没个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呢。

桑拧月还好些,毕竟嫁进来的时间短,也是三郎不着家,她自己照顾一个孩子,确实分身无暇。反观二夫人,她孩子都大了,夫君差事也算松散,如此,这府里的差事二夫人不做让谁做?

妯娌俩关系好,如此说过一通也就算了。不过说起桑拧月前段时间面色不好,二夫人还挺心有余悸。

“以前只当你是个脾性好的,对谁说话都笑意盈盈。熟料你这也当真是个有脾气的。这几天绷着个脸,眉眼耷拉着,整个人看着丧的不得了,我都不敢和你说话,生恐再把你惹哭了。”

桑拧月赧然:“我哪至于如此……”

二夫人拍拍她的手,又问:“三郎的情况当真不严重吧?”

桑拧月再次点头。

二夫人就说:“那就好,那就好。你不知道,你那模样一摆在脸上,我先是担心你生三郎的气,又担心三郎的病有隐情……好在事情都顺顺当当的。你这就再忍忍,再忍过这一个月,三郎就能回家了。”

桑拧月如今提起沈廷澜,已经能心无芥蒂的笑出来。她就说:“那最好不过。”

妯娌俩又说起后天去皇爵寺烧香。

本来每年过年老夫人也是要去寺庙烧香的,只不过往年都要初七之后。那时候亲朋故旧大致都走过一遍,府里没那么忙碌了,老夫人也能鞥抽出空到寺庙去一趟。

今年之所以提前到初二,也是因为三郎重病这一场,老夫人有些怕了。人老了,最怕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夫人就想着早些去寺庙里拜一拜,让佛祖保佑她的三郎早日康复,早日回京。

这件事早先老夫人也和桑拧月说过,桑拧月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按理大年初二是外嫁女回娘家的日子。但桑拧月的娘家远在晋州,而她大哥在闵州当差。就连弟弟,虽说平日里在应天书院读书,但年假时也回闵州和兄嫂一道过年去了。

初二回娘家对桑拧月来说行不通,再有侯府虽说有两个庶女出嫁,但这两年也随夫婿外放了。

侯府出嫁的姑奶奶不回来,没出嫁的沈玉瑶不需要过多考虑,但初二去皇爵寺烧香祈福就行得通。

只是二夫人初二是要回娘家的,便惋惜的说:“若是娘把日子往后推一推,我也能跟着你们出去转一转。但可惜……”可惜什么就不需要说了。

时间很快到了初二当天,桑拧月原以为今天就她与老夫人带着诚儿一道去,没想到将要扶着老夫人出鹤延堂了,她看到大哥穿着一身低调的黑色锦袍走了过来。

桑拧月讶异的看过去,又赶紧给大哥行礼。就连荣诚,虽然面对大伯时有些怯怯的,但也规规矩矩、一丝不苟的行礼唤了“大伯”。

老夫人许是察觉到桑拧月诧异的视线,便扭头和她解释说:“你大哥今天陪我们出去,不然就咱们娘俩,路上还有那么厚的雪,谁也不能放心。”

桑拧月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便赶紧道:“大哥孝心可嘉,考虑的也周全。”

“是呢。按往年大郎这时候都要去拜年的,今年却特意推后了行程。我的大郎啊,哪儿哪儿都好,只这迟迟不肯成……”

老夫人未尽的话,被堵在了喉咙中。因为沈廷钧及时开口说:“娘,天色不早了,早些出发吧。路滑,马车走的慢,况且过年去皇爵寺的人多,咱们再晚点,许是要被堵在城门口。”

老夫人一听连连应“好”,一时间也顾不得埋怨儿子不成亲不续娶了,却是赶紧喊上心爱的小孙子,几人一道往侯府大门走去。

因为赶时间,也因为荣诚人小腿脚慢,出了鹤延堂后,他就被身边的大力嬷嬷抱了起来。

桑拧月搀扶着老夫人,而老夫人另一侧,乃是沈廷钧。

两人搀着老夫人徐徐而行,桑拧月多少有些不自在。她微侧首看向旁边,就见大哥沉声叮嘱老夫人慢一些,若累了可休息休息再继续走。男人眉眼冷峻,皮肤白皙,他与老夫人说话时神色温和,可再看他的五官轮廓,却是那般的冷硬。

桑拧月匆匆收回视线,不敢再看。

很快上了马车,几人一道往皇爵寺而去。

老夫人与沈廷钧坐在前边那辆马车中,桑拧月与荣诚坐在后边那辆马车。

这安排自然谁都没话说,也着实让桑拧月松了一口气。毕竟大哥身上威压太重,和他共处一个狭小的空间,那当真需要太大的勇气。

像如今这样就很好,她与儿子呆在一处,母子俩随意的说着笑话,闲散又自在。

可桑拧月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转眼他们竟遇到了麻烦。

麻烦倒不是出自他们身上,而是出自新昌侯府身上。

是的,他们在出城一个时辰后,遇到了新昌侯府的马车。

新昌侯老夫人盼孙心切,可儿子成亲后迟迟不见动静。哪怕是她给小夫妻房里安排了通房妾室,可依旧没听见什么喜讯。

新昌侯老夫人急的上火,逢庙门就拜。她更是皇爵寺的常客,每年初二都要赶过来皇爵寺烧头香。

这在京城不是什么秘密,可任是老夫人侍佛再殷勤,新昌侯府依旧没好消息传来。今天老夫人来的如此晚,怕不是心生懈怠,不想伺候佛祖了?亦或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出门晚了?

桑拧月正在想七想八的时候,就听见有细碎的脚步声走近马车。

车夫恭敬的喊了声“侯爷”,桑拧月控制不住心一紧,随即果然听到大哥磁沉的声音响起来:“弟妹,去前边那辆马车坐吧。新昌侯府的马车坏在半途,今日先委屈你把马车让给新昌侯老夫人。”

桑拧月“哦”了一声,才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沈廷钧的话什么意思。

她掀开帘子想往外看,这时候沈廷钧已经喊了声“诚儿”。荣诚恭敬的应了一声,随即就钻出了马车车帘。

桑拧月见状也无心再关注其他,赶紧跟着诚儿出了马车。

她站在马车车辕上,结果就见沈廷钧已经将诚儿抱在怀中,伯侄两个正朝老夫人乘坐的那辆马车而去。

而在老夫人的马车附近,果然有一架马车坏在了原地。似乎是车轱辘歪在了雪窝子里,拉出来时车轱辘却坏了个彻底。想修吧,这冰天雪地一时间肯定修不好;可不修吧,没了乘坐的工具,不管是回府还是去往皇爵寺,那都是麻烦事。

新昌侯老夫人正心有余悸的和老夫人说着险情,末了又道:“幸亏今天让我遇到了你,若不然再等不到人来,我这把老骨头怕是要冻死在这里了。”

今天许知君随夫人回娘家了,新昌侯府只有许知君一根独苗,其余连个庶女都没有。新昌侯府老夫人空闲的很,便每年都在这一天早早出门上香。今天她老人家带着年前给许知君纳的贵妾出门,谁知道这么不巧,车轮竟是一下歪在了雪坑里。

这也多亏武安侯府的人来的及时,不然她没被惊到吓死,也被冻死了。

也是因为如今在现场的,不止是新昌侯老夫人,甚至还有许知君的一个妾室,老夫人才不好让她们直接进入她的马车。

可就这般将人晾在原地也不合适,于是,这才有了让桑拧月将马车让给新昌侯府的想法。

不说新昌侯夫人得到侯府的帮衬,有多感激愉悦,只说因只剩下了一辆主人乘坐的马车,桑拧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去。

与大哥共处在这个小小的车厢中,尽管沈廷钧一直未怎么说话,但他存在感太强,桑拧月也非常不自在。

也好在还有诚儿在。

诚儿年纪小,却也活泼可爱,老夫人一逗他便笑。车厢中多了这么个开心果,气氛倒显得没那么尴尬了。

很快到了皇爵寺。

老夫人是一脚一脚亲自走上山去的,到了皇爵寺时,人都累的直打晃。

也好在老夫人也是皇爵寺的常客,在皇爵寺是有固定客房的,因而等到了皇爵寺,沈廷钧与桑拧月便直接掺着老夫人回房歇息去。

等老夫人缓过神,几人才一到去大殿里求神拜佛。

老夫人求了几个在灵前开过光的平安符,亲自给儿子和孙子戴上。她还想让沈廷钧过去求一支姻缘签,可惜,沈廷钧不配合……

桑拧月看着大哥浓眉紧皱,嘴唇紧抿,一脸抗拒的模样,不知为何,心头有些想笑。

她也当真发出了一点点的动静……当然,真的只是一点点。

可衣料摩擦的声音许是惊动了他,他便径直看过来。桑拧月便赶紧背过身去,尴尬的用手不住往脸上扇风。

她也真是胆肥了,竟敢看大哥的笑话。不过,想想娘竟让大哥把亲事寄托在几支姻缘签上,她也觉得挺搞笑的。

桑拧月背过身的动静有些大,连老夫人都惊动了。老夫人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现场不止是只有大郎和她,还有小儿媳和小孙子……

让拧月看见这一幕,太有损大郎这个为人兄长的威严了。

老夫人抬头看去,果然见大郎眉眼更加暗沉,她便也讪讪的收回手,将签筒重新放在地下,随后若无其事的咳嗽一声道:“咱们再去文曲星哪里转转。三郎明年要下场,咱们去文曲星哪里多上两炷香,保佑三郎明年能够蟾宫折桂。”

这茬就这么错过去了,可桑拧月走在最后边,看着走在前边搀着老夫人离去的颀长身影。再想想他刚才蹙着浓眉,有气却不能发的憋屈模样,突然就觉得那个站在佛龛中的大哥似是活了回来,就连身上,也多了几分人间烟火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