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 晒嫁妆

鹤儿的百日宴过后,日子陡然就快了起来。桑拧月都没感觉到时间流逝,时序却已经到了十月份。

距离她和沈廷钧成亲,不过只剩下十多天的时间。

眼瞅着就是吉日,桑拂月彻底走火入魔了。

军事学堂已经开课了,他如今每天都要上学去。可等放了学,他也顾不上和“同窗”们寒暄或拉交情,却是马不停蹄回府,然后事无巨细过问有关婚礼的所有细节。

桑拂月的脾气肉眼可见的暴躁起来,他看沈廷钧也越来越不顺眼,就严令所有守门人,将沈廷钧当贼防,坚决不许他夜半再偷偷翻墙进府偷香窃玉。

鉴于他这次的态度格外严肃,面色也阴沉沉的,下人们不敢阴奉阳违,巡逻起来就更卖力了。然后,沈廷钧就真的进不来桑宅,见不到桑拧月了。

沈廷钧:……行吧,暂时还是别蹙桑拂月的眉头了。毕竟再过几天就能抱得美人归。这时候把桑拂月得罪死了,这大舅子虽不至于悔婚,但他手段也阴的狠,届时他真做出什么来,他再后悔也晚了。

这厢沈廷钧表现的狠配合,那厢桑拂月见状,心里总算满意了一些。

更让他满意的是,就在这几天,他一直心心念念给妹妹买的良田,终于买到手了。

一共两千亩地,是京城中的不肖子孙卖了家里的祖产。

祖产不祖产的桑拂月才不管,总归这东西得来的光明正大,钱财他给的也充裕,这买卖也公平公正,那去衙门过了户,这良田就是他的了。

这么成片的良田,还是在京城近郊的,那是真的不好找。即便找到了,也大多是五十亩、百余亩的,打理起来远没有这片良田方便。

且这良田多肥沃啊,一水的上等田地,有旱田还有水田,不管是种小麦还是水稻都非常不错。

而能在京城找到种水稻的地方,那显见的这地界旁边肯定有温泉。等他回头好好找找,到时候就给妹妹盖个温泉庄子,保准把京城中这些贵夫人们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

良田买到了,铺子买到了,宅院也找到了合适的,就连远在晋州和闵州的嫁妆,也先后运送到了府里。

可以说,到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时间很快就到了桑拧月和沈廷钧成亲前一天。

京城有习俗,这一日要晒嫁妆。

这可当真对了桑拂月的心思了。

若是就这么闷头把嫁妆抬进武安侯府,他倒是不担心侯府中有人会贪了妹妹的嫁妆,可这跟锦衣夜行没多少差别,总感觉差点滋味儿。

晒嫁妆就很好么,也是时候让京城的百姓开开眼界,见识见识十年前的晋州第一豪富到底富到什么地步。

也得让他们清楚清楚,妹妹和沈候这门亲事,虽然他们桑家在门第上欠缺了那么一些,似乎确实有攀着侯府的嫌疑,但抬头嫁女、低头娶媳,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传统。武安侯府既然挑中了他们桑家,那他们这些外人就别说些酸的。

另外,虽说门第上他们逊色了一筹,但在其余事情上,他们桑家的头可一点都不低。

就不说别的,只说这富可敌国的财富——他早就打听了,就连长荣郡主嫁给沈廷钧时,嫁妆都没有这三分之一多。就那,也足够京城人眼花了。

而这次,呵呵,他非得让京城这些老百姓看看,到底是谁高攀谁。

到了晒嫁妆那日,不仅桑拂月摩拳擦掌,想要大干一场,就连京城的百姓们,都早早聚集在从桑宅到武安侯府正门的大道两侧。

百姓们也等着看热闹呢。

他们倒不是专门就盯着桑宅和侯府的热闹看,而是每次有勋贵家成亲,他们都这么盯着看。

毕竟升斗小民每天能有什么娱乐耳目的事情呢?

他们的日子太单调了,这就导致稍微有一点热闹,他们就想凑过去看一看。不单是娱乐身心,也能增长见识,追踪最新流行新闻,让自己多些茶余饭后的谈资,成为众人闲谈时众星捧月的香饽饽……

言而总之一句话,看热闹有利于身心健康,看热闹是利国利民的大事。

今天的百姓们就尤其兴奋,嫁妆还没抬过来呢,他们就嗡嗡嗡的议论开了。

这个说,“听说桑家是晋州是首屈一指的豪富,新娘子攀了高枝,又是家里唯一的女儿,这次的陪嫁肯定会很丰厚吧?”

“那你是孤陋寡闻了,你不知道新娘子父母早丧么?她啊,如今跟着刚认回来的大哥大嫂生活,这大哥听说也有十多年没见了。这人都是要经常处在一块儿,才能处出情分来的,这都断了十多年联系了,情谊能多深厚?再来她又是个姑娘家,这家里即便有再多的产业,和她一个姑娘有什么关系?那都是泼出去的水,给再多陪嫁也白搭。”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这怎么就白搭呢?这姑娘可是要嫁到侯府的,这攀上了侯府,娘家也能跟着沾光。只要哄好了这姑娘以后多在侯爷面前给他们美言几句,那桑家还不迟早发达了?即便就为了这一个好处,想来桑家也不会在嫁妆上亏待新娘子的。”

“那谁说得准呢。反正换做是我,我是舍不得。毕竟落到手里的才是实在的。你让侯府给我帮衬,那帮衬没踪没影的,却要我先给那么多投资,这我那会愿意啊?”

“听听你们说的都是什么话,怎么说的跟卖闺女似的?人桑家是那样的人吗?桑将军上次还为妹妹出气了,还将说桑氏坏话的那妇人直接送到京兆尹告官了。依我看,人家兄妹两个感情深厚的狠,做兄长的亏欠妹妹,在这事儿上多有补偿,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些百姓们眼看着竟是吵红了眼,也是让人忍俊不禁。

好在,很快,时间就到了吉时。

一抬抬的嫁妆鱼贯从桑宅里抬了出来,绕过桑宅门前的鼓楼街,然后行过启胜街,最后到达武安侯府所在的拱辰街。

从桑宅到武安侯府,走近道其实很近。毕竟桑宅就处在武安侯府后门所在的那条街道上,那真是说句话的工夫就到了。

但要走大道,走正门,那距离就远了,先后竟要绕过三条街去。而时间上更是需要花费许多,不算堵车的话,竟也需要半个时辰左右。

可即便这条路如此漫长,此刻竟也显得这样短。

因为这边厢第一台嫁妆已经走过了三条街道,进了拱辰街上的武安侯府,可最后一台嫁妆,竟还处在桑宅中,没来得及被抬出来。

真就是,说一句“十里红妆”,感觉都说小了。

就有百姓瞠目结舌的看着一队队人马走过去,然后磕磕绊绊的问身边的人,“那良田,陪嫁了多少?”

“良,良田,我,我没数清楚啊。”

“那桌子上放着的土坯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不过按照我的估算,最少也有两千亩……”

“两千亩,你没数错?”

“应该没错。”

京城多豪富,也多勋贵。不管是勋贵还是豪富,闺女出嫁时,总要给置办厚厚的嫁妆。

嫁妆要晒,那究竟怎样晒,才能将利益最大化,这就值得商榷了。

就有那能人想出了一个办法,譬如良田、宅子、铺子这些,不好直接拿出房契地契让众人看,那就直接摆上别的东西替代。

良田么,一个土坯代表十亩良田。宅子么,三块瓦片放一摞,就代表你陪嫁了三进的宅子,五块瓦片一摞,就代表陪嫁了五进的宅子。当然,如今又出现了新型的宅子模型,或三进,或五进,你只管买了去,百姓一看就知道你陪嫁了什么。至于铺子,那更好说,不管是几层楼都能给你做出来,你就是要在门楣上挂招牌,让大家更清楚你陪嫁的铺子都是做什么买卖的,那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总归,样样都给你想出了炫耀的办法,只要你肯舍得下本,保准你晒嫁妆都晒的风风光光。

而桑拧月的嫁妆,打头的就是无数张桌子,那桌子上垒的整整齐齐的,全都是土坯。大致一数,少说也有两千亩。

至于宅子,单是在京城的三进宅子,就有六套,四进的五套,五进的也有两套。这还只是在京城,出了京城,在晋州、闵州,也各置办了最少两个宅子。甚至在上京途中,较为繁华的州府,也有房产置办。

庄子也不少,最起码有八个。其中温泉庄子有两个,虽然都不在京城,但地段也不差,价值也很贵重。

再有就是京城的铺子十二间。说是“间”,其实也不是单纯的一间或是两间。毕竟其中有好些铺子,都是整栋楼被买下的。只是习惯性统称为“间”罢了。

如同宅子、铺子、庄子、良田这些就足够让人惊愕了,可桑拧月的嫁妆中,还有其他许多贵重物品。

各种蜜蜡、珊瑚、金银、宝石、玉石做成的成套的首饰,被装了几十匣子。

各色皮料、蟒缎、金花缎、软烟罗、蝉翼纱、石榴绫等布料或成衣装了百十箱子。

紫檀、黄花梨、酸枝木做成了一套套的家具,还有青玉、白玉等各种精心雕琢的摆件,紫定玉壶春瓶,汝窑美人耸肩瓶,《山路松山图》,《江山雪霁图》等等等等,或家具摆设或古董字画,不管哪一样都不是说不出来历的东西。

这些东西足足抬了半个时辰也没抬完,看的众人心里麻木,瞠目结舌。而那些读书人,平时表现的仪态端方,此时却都控制不住仪容了,一个个用力往前挤,好似距离再近些,他们就能将那些古玩或字画拿在手里,据为己有一般。

日用品和药材也不在少数。

各色手炉、子孙桶、匣子、梳子、攒盒,各种造型各种用材,看的人目不暇接,忍不住就感叹:他们平常连宝石究竟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可这子孙桶上,竟就镶嵌着一圈宝石。更有甚者,那象牙筷子上还雕花;那首饰盒,竟是用一整块玉石做成的……

药材更是看的人频频瞠目,只因其中单是各个年份的人参,灵芝、川贝、何首乌等,就有不少。而这其中,麝香、牛黄、鹿茸、犀角这些不太贵重的,更是恨不能直接用麻袋装。

就真的是,这么些年了,京城出嫁的姑娘家也说不清有多少了,但是,嫁妆能这么让人一叹再叹,叹的连口水都用完了的,这还真是第一个。

而要说桑氏的嫁妆中,最贵重的绝不是那些良田、铺子、宅子,或是各色首饰、古玩与药材,那绝对要是那几百箱子的书籍。

是的,在嫁妆的最后,是一箱子一箱子的书籍。装书籍的箱子盖子是打开的,百姓可以看见最上边几本书。他们多是普通人,并不懂得这些书的价值,可只看那些读书人老爷看见这些书籍后,整个人完全色变,甚至再顾不上体统,而是直接喊叫起身边的师兄弟来。由此,就可知,这些书籍绝不是凡品。

而这样的书籍,之后还有几百大箱子。这可真是……这才是可以传给子孙的最大的财富吧。

就有那百姓在忍不住叹息起来:“桑氏的嫁妆,近百年来绝对没有人能超越她。”

“不说别的,只说那些书,那可都是古籍!是古籍啊!”

“听说桑氏的娘家就是经营书肆的,他们祖上几代人,将书肆经营的有声有色。听说整个江南的书籍,几乎有一半都是从他们书肆中流传出来的。”

“既然经营书肆,那些好的桑家肯定都选出来珍藏了。桑氏陪嫁过来的这些书籍指定不是全部,桑家应该还有许多这样的书籍。桑家才是真正的富可敌国,才是真正的豪富啊。”

“听说桑氏在城南经营着一家崇文书斋,那书斋中卖的书籍,都是从桑家的藏书楼走挑选了誊抄过去的。你说,其中会不会有一两本不外传的古籍?”

“这可说不准。”

“这真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