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劝说

回京是不可能回京的,她这辈子都不想回京了!就依照她现如今的身份……她哪有什么身份?若是她自己尴尬也就罢了,到时候还要让孩子和她一起受别人的闲言碎语,那还是算了吧。

所以回京是不可能回京的,说不定这辈子她都不会再踏入京城。

桑拧月心中有所思,但她又不傻,自然不会把心中这些话说出来给沈廷钧听。

但她嘴上没说,心思却全都挂在脸面上。沈廷钧一眼之下就将她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倒也没说什么,只眸光越发深邃了几分。

两人回了舱房,桑拧月继续安心养胎。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宽体胖,亦或是她产生了错觉。就感觉这两天肚子似乎有了微微隆起的弧度。

当然,那弧度很小,就跟吃多了肚子有了微微的凸起一样。所以,一时间她也不确定是自己吃多了,还是孩子真的大了些。

沈廷钧这天晚上过来时,她正穿着寝衣站在床下,微微掀开了衣衫打量自己的肚子。

奶娘正给她铺床,素锦出去倒水了,外边传来脚步声,桑拧月没多想,只以为是素锦回来了。她就说,“素锦你好好看看,我肚子是不是真的大了一些。奶娘说没大,说是我今晚多喝了半碗汤,再等一会儿肚子就会消下去。可我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肚子比之前大了一点,我感觉身上的衣衫都有些紧了。”

这个紧,自然特指身上的小衣有些拘束了。不仅亵衣因为胸部再次发育有些勒的慌,就连亵裤,她感觉穿在身上也不太舒坦。

桑拧月正琢磨着,是不是让素锦他们,这几天加紧给她赶制两身更加宽松的衣衫,就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轻轻放在她白皙光洁的腹部。

那人声音低沉磁哑、近在耳侧。他温热的呼吸扑在她耳畔,桑拧月不由缩了缩脖子。

“确实大了些,隆起的弧度也比之前更明显了。”

桑拧月闻言面颊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她赶紧用寝衣盖住肚子,连带着沈廷钧的手,也一起盖住了。

“你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怎么还没就寝啊。”

大哥虽然对沈廷钧出入她的舱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却坚决不允许沈廷钧晚上在她房中留宿。

沈廷钧倒也乖觉。

他许是也知道,现在不是得寸进尺的时候,是以这一路上,他都规规矩矩的,丝毫没有挑战大哥底线的举动。

不过眼下快就寝了,他怎么就过来了?而且正巧碰见她掀衣服摸自己的肚子,多尴尬啊。

桑拧月面颊上热度未退,沈廷钧扶着她到一边坐下。他手没从她腹部离开,反倒又摸了两把,片刻后说,“过来看看你。外边天阴了,今晚许是有雷阵雨,我进来说一声,你晚上留个人在你房中守夜,别吓着了。”

奶娘铺完了床,桑拧月赶紧将沈廷钧的手从衣衫下抽出来。结果,才要将他的手放回去,沈廷钧的手已经又隔着寝衣落到了她腹部。桑拧月有些窘迫,还想将他的手挪开,奶娘此时却已经转过了身,看向了这边。

“侯爷可看准了,今晚上真会下雨?哎呦,早知道今天天气不好,傍晚时就让大少爷将客船靠岸的。”

素锦这时候泼水回来,也说了声,“外边变天了,冷风一阵一阵的,今天晚上温度还得降,我去帮姑娘寻一床厚些的被子。”

两人忙碌开来,沈廷钧就递给桑拧月一盏温水。桑拧月小啜了两口就递给他。她不敢多喝,不然晚上会频繁起夜。

沈廷钧明显还想再留一会儿,但外边起了狂风,船舱里的人都出来看了。连带着桑拂月和常敏君,都出了舱门要看看这雨会不会大。

沈廷钧不能继续待下去,便惋惜的摸摸桑拧月的头,嘱咐她晚上睡觉时盖好被子,随即起身转身离去。

外边隐隐传来大哥的质问声,以及沈廷钧风淡云轻的辩解声。桑拧月听在耳里,脸又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

这晚是素锦给桑拧月守夜,因风雨过大,客船飘摇不定。在这辽阔的江面上,客船犹如一片树叶般渺小,且又是那么无依无靠,让人不由担心,会不会风雨再大一些,客船就有倾覆的风险。

风雨声太过喧嚣,桑拧月迟迟睡不着。她翻来覆去转了两个身,素锦便起身过来说,“姑娘是心里烦闷,还是想要起夜?”

“都不是,我就是单纯睡不着,你快回去睡吧。今晚温度特别低,你别再起来了,省得染上风寒。”

素锦说,“没妨碍的,我穿得厚。”才这么说着,就听素锦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桑拧月见状赶紧又催她回去,也是这时候,随着“咯吱”一声轻响,房间门被推了开来。

大半夜的,这门开声不能说多响亮,但听在人耳中,却着实吓人。

主仆俩都惊住了,忐忑的看过去,结果就见沈廷钧手中撑伞走了进来。

他一头墨发披散在肩,身上的衣衫也不是多整齐,显见是躺下后又起来了。

随手关上门,沈廷钧将手中雨伞递给素锦,说她,“你回去吧,这雨要下一整夜,我留下来陪她。”

素锦纠结的很,“侯爷,大少爷可说了,不许您晚上在姑娘房中留宿。”

“方才门上的动静桑拂月听见了,他没出来阻止,便是同意了。天色不早了,你快些回去,不要耽搁月儿休息。”

素锦看看脸颊埋在被子中的姑娘,又看看一脸不耐烦的侯爷,最终还是不放心的开了房门,忐忑不安的走了出去。

素锦离开后,房间内恢复安静。

沈廷钧脱了衣衫上床,桑拧月已经自觉的往里挪了挪,给他空出外边的位置来。

她摸了摸他的头发,倒是没湿,就是雨水太大,发梢处有些轻微的潮润。

沈廷钧将她的手收回来,说,“别摸了,没湿,我撑着伞呢。天不早了,快些睡吧。这雨没个尽头,船摇摇晃晃的,我想着你怕是没睡着。”果不其然,她真没睡着。也幸好他来了,不然不知道她今夜要熬到几时去。

桑拧月不说话,只卷缩在他胸口处。她眉眼含笑看着他,整个人乖得不得了,沈廷钧见状心下火热,不由垂首吻她。

两人亲吻了一会儿,差点擦枪走火。但她怀着身孕,这客船上还有那许多人……沈廷钧最终什么都没做,只狼狈的捂着桑拧月的双眸,让她再不许那么看她。

似是为了转移话题,他开口道:“我之前与你大哥商议过,等到了闵州,便把秋梧等人接来照顾你。他们好歹跟了你一些日子,清楚你的饮食喜好。你如今身子重,身边本该多添几个人伺候,便让他们继续回来你身边照顾吧。”

桑拧月点头说“好”。

“回头我再安排两个嬷嬷来……”

“我身边已经有奶娘了啊。”

“可奶娘年纪大了,你也该心疼心疼她,多让她休息休息。再来,奶娘怕是不太清楚妇人怀孕生产的诸多事宜,我找两个懂事儿的来,你若心里有什么不清楚的,只管问他们。”又说,“有这样两个老人守着你,我放心。”

桑拧月就嘟囔,“怎么说的跟你不能再见我似的。”

这话一出口,两人都沉默下来。

桑拧月是想到,他这次来闵州是出公差。差事办完,自然是要回去的。而他这一走,下次过来闵州不知是何时。

她一颗心一沉再沉,人也蔫吧了。

沈廷钧心中也不好受,但皇命在身,没有一直耽搁的道理。他已经徇私离开了闵州多日,若是之后还耽与儿女情长,将公务撂在一边,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等回到闵州,他就真要的忙起来了。

等忙过这三五天,应该就会启程回京。

这件事沈廷钧心知肚明,桑拧月也有些预感。分别在即,到更显得这在一处的时间难能可贵。

沈廷钧抱着桑拧月,一下下抚摸着她温软的娇躯。

她身上没怎么长肉,倒是腹部,确实有了隆起的弧度。这个孩儿注定要在没有父亲的陪伴下一点点长大,而这是他的孩儿。

沈廷钧俯身下来,用鼻尖一下下蹭着桑拧月的面颊。桑拧月本还满腹心酸与委屈,被他蹭着蹭着,心情慢慢好转许多。

她不由吸吸鼻子,伸手圈住他的脖子。她心中满溢着不舍,她想开口挽留,可最终,她只是轻咬着嘴唇,强忍住哽咽说,“你别担心我们母子俩,我们都好好的,你回京之后也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别让我担心。”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吐露,她会担心他。即便他依旧没从她嘴里听到那句挽留的话,但有些话需要说出口,有些话却完全不需要。

沈廷钧一颗心柔成水,不由将她抱在怀里揉了又揉。此时他心中那个荒唐的念头再次翻涌上来。若是她能变成小孩儿多好,他可以将她装在袖笼里,装在荷包里,总归不管走到哪儿都随身携带,如此才能还没离开,便满腔相思。

这晚上沈廷钧细细碎碎说了许多,说让她别担心,万事自有他去处理;她只管好好的把孩儿生下来,他不会让他们母子俩受一点委屈;他还低声与她耳语,属于她的就是她的,谁也抢不走,他也不允许任何人抢走。

桑拧月就伴着这些甜言蜜语入睡,等第二天起身,却见外边天早就大亮了。而雨还淅淅沥沥的下着,沈廷钧却不知去了何处。

他该是回房了,不然大哥真恼上来,又该不依不饶了。

想到大哥,大哥和大嫂两人就结伴走了进来。

两人等桑拧月用完早膳,常敏君才开口说,“昨晚吓坏了吧?那雷阵雨说来就来,还刮那么大的风,可真吓人。”

桑拧月摇摇头,没说自己后来一点都不怕。窗外风声雨声再大,可她只听得见沈廷钧心脏跳动的声音。她也是伴着那声音入睡的,后半夜睡得可香了,一觉到天明。

桑拧月不说这些,可常敏君和桑拂月又如何不晓得她昨晚休息的好?

没见她整个人精神奕奕,小脸还睡得红扑扑的,这肯定是沈候陪护的功劳。

常敏君觉得沈候也怪贴心的,反之,桑拂月则觉得沈廷钧奸猾,果然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钻的空子。

他心中对沈廷钧不满极了,但被媳妇教育了一通,也只能强按下这许多思绪,继而,将来意说明。

“拧拧,今天午后就该到闵州了,让你手下的人把东西收拾收拾,咱们该准备下船了。”

桑拧月应了“好”,然后将事情交代给奶娘和素锦。她则随着兄嫂一块儿出了舱门,亲眼看着那个被请上来的老大夫拿着丰厚的报酬被送下船,然后再次看着客船扬帆起航。

午膳众人是一块儿用的,用完这顿午膳,沈廷钧也要下船了。

他到底不好和他们一直同行,不然等回头事情传到京城,御史们该状告他结党营私了。

这与沈廷钧的计划非常不利,是以虽然百般不舍,但他还是在靠近闵州的一个小码头处下了船。

桑拧月站在船头处冲他摆手,沈廷钧看着甲板上那个身影越来越小,直至彻底的消散在眼前,这才深呼吸一口气,再次换船走另一条水道回闵州。

这厢桑拧月也被嫂嫂劝着回了房。

雨水已经停止了,外边天朗气清,碧空如洗。

他们还非常幸运的看到了好大一座彩虹桥,然而,即便如此,桑拧月的心情也没有好起来。

常敏君见状就笑,“只是分开一会儿而已,指不定晚上侯爷就又家去了。妹妹若真舍不得人,等侯爷晚上过去时,你留他住下便是。”

桑拧月羞红了脸,赧然的唤了一声,“嫂嫂。”

常敏君摸着她的头发说,“这有什么可羞的,男欢女爱,人之常情罢了。再说,沈候那般人物,你若真不喜欢,嫂嫂才要担心呢。”

又轻声说,“不管你要什么,总要自己主动去争取才成。如今你怀了沈候的子嗣,背后还有你大哥撑腰,有些事之前你不敢想,如今也可以放心大胆的想一想了。总归想想又不是罪,万一你一努力,它就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