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氏族人愤愤道:“若非王氏私下已经投效了建平,中枢那边难道便会轻易给出一个校尉来?以此来看,王氏之后怕是不再可信了!”
边上一人道:“不可信的又何止是王氏!”低声道,“据家人打探,建平那边来的远不止明面上这些,还有些人刻意易服改装,不知去了哪里,此刻尚没有查探清楚。”
之前那人闻言,面上露出些又惊又怒之色:“你的意思,台州这边与建平有所勾连的,不止王氏一族?”咬牙半晌,恨恨道,“既然他们私下如此行事,也须怪不得我们不顾往日的情分了。”
建平那边派使者前来台州授官,而接受官职的又是王氏族长之女,数日间便传遍台州。
校尉的官职虽然比不上将军,却也有着统兵之权,王氏得了这样一个好处,王游自然要大摆宴席,连续庆贺数日,她亲自写信给其他大族的首领,邀请他们前来观礼,不过除了扶何氏是族长亲至之外,其余三家都以生病为借口,让家中小辈代为参加。
王游知道后,向着还没离开的崔新静笑道:“崔舍人也瞧见了,王某年老体弱,如今台州一带,许多人已经不听王某的号令,且为之奈何啊?”
崔新静还是那副水泼不进的模样,微微欠身:“此事难道不在刺史预料当中?”
王游哈哈大笑。
不管私下有什么想法,宴席上都是一片歌舞升平,在崔新静宣读为王游长女封官的旨意之后,王游本人也在宴席上公开宣布,要为家中二郎议亲。
此言一出,除了扶何氏首领尚且能稳得住之外,其余人都有些惊疑不定。
王游此人乃是一代豪杰,但她在不少私人问题的选择上,却没能完全摆脱时代局限性——虽然她身在台州,又依仗当地势力崛起,却只肯跟中原士人联姻,膝下三个孩子其实早都到了成婚的年纪,她千挑万选,总算找到了三个家道中落的读书人,然而台州一带气候潮湿,多虫蚁,而且医疗条件有限,三个孩子成婚之后没过三五年,他们的伴侣便都陆陆续续因病早亡,本是不幸之事,如今倒也方便了继续结下一门婚事。
从崔新静的话看,建平那边明显是希望王氏与本地家族结亲,王游本人已算是一脚踩在鬼门关上头,也不再执着与姻亲的家世问题,在各家来人观礼的同时,果断派了一队人带上礼物,去劳氏那边求亲。
在黎氏等三族当中,唯有劳氏的族长颇有宽厚之名,加上其人当年曾欠过王游人情,与这家人求亲,倒比去旁人家里更有些把握。
在这个时代,婚姻更多是两个家族之间的事,劳氏那边当然不能那么快地给出回复,不过不妨碍王游这边提前将风声传扬出去——其实她也不晓得台州的那些其他势力里面,有谁私下里都跟建平牵扯不清,只是打算把这盆水搅和得更混一些,以便浑水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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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游做事向来极有效率,那边庆贺自家长女得官的宴会还没散,王氏求亲的使者已经登门入户,坐在劳氏的前厅喝茶。
劳氏族人修养再好,也难免觉得怒气阵阵上涌:“咱们分明不曾与建平有什么勾连,刺史为何非要拉扯咱们不可?”
劳氏族长无声叹息:“自然是因为地盘跟兵马。”
王氏跟劳氏两家相距不远,中间只隔着都氏的地盘——都氏也是台州本地的土人势力,但比王,黎,劳还有扶何三家,自然是差得远。
因为都是本地人的关系,劳氏此前一直跟都氏关系更亲近一些,然而顾虑王游,却也不敢与王氏交恶。
劳氏族人建议:“台州正是多事之秋,往日便罢了,如今王家自己已是摇摇欲坠,咱们不妨婉拒此事。”
劳氏族长淡淡道:“如何婉拒?咱们家的人如今都扣在王氏的地盘上。”
劳氏族人悚然。
王游亲笔写信邀请,其余大家族的族长就算不愿参加,也不能太过不给面子,派去代为参加宴会的晚辈,在族中都有一定的地位。
现在想来,反倒是扶何氏的首领最为安全。
劳氏族人默然半晌,起身行了一礼:“大人,如今不妨让在下先去试探一下来人的口风,然后再做决断?”
劳氏族长微微点头,算是允可。
王游那边为了体现诚意,特地将自己姐姐的孙子派到了队伍当中,那位王氏子看见劳氏族人过来,笑嘻嘻地起身问好,两边寒暄了几句,劳氏族人率先按耐不住,厉声质问:“若是劳氏不允,王氏难道便要把人扣着不还么?”
王氏子:“兄长说得什么话?你我两家情谊如此深厚,纵然婚事有所不协,王氏也一定以礼相待,绝不敢有丝毫冒犯——这话还是来之前姑祖母亲口嘱咐给小人的。”
劳氏族人闻言,神情有些僵硬。
他居于台州多年,当然清楚王游本人的手段,这位刺史年轻时便极有机变之能,谁也不晓得对方此言究竟是真是假,然而不管真假与否,王氏求亲的队伍已经到了他们劳氏的宅子里,且又把事情宣扬得众人皆知,除非彻底撕破脸,否则必然不好拒绝。
事到如今,这位劳氏族人也算明白了族长的无奈之意,恨恨道:“你如今也在劳氏的地盘上,就不怕我们同样留你做客么?”
那王氏子闻言,居然十分谦恭地拜了一拜,客客气气道:“姑祖母说,若是劳氏看得上小人,小人以后一直待在劳氏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