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时想要绑在身边。
搬过去和他一起住。
合起来不就是搬过去给他随时咬一口的意思?
江妄彻底笑不出来了。
白着一张脸看他:“班长,你开玩笑的吧?”
沈修然:“你觉得呢?”
有时候比起直接的肯定句或者否定句,带着点儿阴阳怪气的反问更让人难以接受。
所以,江妄直接扭头跑了。
是的,特别怂地被吓跑了。
晚自习上了个寂寞,回宿舍也没去宋漾找宋漾玩游戏了,早早拾掇好爬上床。
拒绝了来自网瘾少年池唯的双排邀请,拉上被子做出一副准备睡觉的架势,蒙在被子里解开手机从百度上偷偷查与Oga分化的相关信息。
结果越查越胆战心惊。
网上说大部分迟缓分化的Oga,最初的一两个月都是危险期,就像地震随时会有余震一样,后续一段时间里会持续不定时进入发情期。
并且因为他的第一次安抚不是来自抑制剂,而是来自Alpha,所以他会对那个安抚了他的Alpha产生强烈的依赖。
换言之,在初分化的整个发情阶段,他都会需要沈修然的信息素,抑制剂对他很可能起不了什么作用!
这是什么操蛋的基因特性?
江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大眼睛,将几行字看了又看,看了再看,确定自己理解无误后,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所以他后面还得去找沈修然?
割地赔款,以搬过去当他的移动信息素储备库为代价求得他的信息素安抚?
江妄重重将脸埋进枕头,生无可恋地怀疑人生。
现在就是后悔,很后悔,非常后悔。
为什么当初没有做好两手准备,在储备Alpha抑制剂的时候连同Oga抑制剂一起买了。
不然,也不会造成如今这般两难的局面。
怪说世事易变,谁又能想到才短短一天过去,风光多时的江妄就沦落到了这步田地。
越是不安,越是想要找到可以稍稍让自己如今极度脆弱的小心灵得到安慰的渠道。
他几乎翻遍了互联网,想要找到推翻上述词条的信息,可惜大多数答案都是大同小异,寥寥几个说抑制剂也可以起作用的回答都加上了万能定于:应该。
让整个回答都充满了不确定性。
江酷哥一颗娇小玲珑玻璃心被拧巴得酸涩,格外难受。
“小江,怎么还没睡,失眠了?”
已经过了熄灯时间,宿舍里一片漆黑。
大概是看见他的被窝还亮着,周成睡得迷迷糊糊了还要关心一句。
毕竟前面几天他表现出来的状况都像个即将进入冬眠的动物,只要给他个枕头,哪里都能就地睡着。
“没有。”
分化完成的江妄已经结束“冬眠期”了,把光藏进被子里,捂着被角小声回答:“被人发消息吵醒了而已,回完就睡,室长你赶紧睡吧,挺晚了,都快十二点了。”
周成作息一直很稳定,十一点一到准时睡觉,现在也是睡迷糊的状态,问完那两句就没了动静,也不知道听没听见江妄的回答。
江妄睁圆了眼睛盯着黑暗发了好一会儿呆,拉起被子将自己整个蒙住。
确定光线不会外泄后恹恹垂下眼角,打开微信,在已经集体进入睡眠时间的朋友圈里发表了最新动态:
一朵正在暴雨滂图的乌云。
无声叹了口气,收起手机塞到枕头底下。
明天还是去买些抑制剂吧,有没有用的,还是要试试才知道。
万一呢?
一夜几乎都在失眠中渡过。
次日江妄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朋友圈,将尚且无人发现的乌云暴雨的动态删掉。
周成比他们起得都要早,江妄刚换好衣服,他已经收拾书包准备出门了。
临走前看了江妄一眼,关心道:“小江,你脸色不大好啊,昨晚我好像记得看见你熬到凌晨还没睡来着,是不是感冒了?”
江妄扯起嘴角笑笑:“没,低血糖,一会儿吃了早饭就好了。”
什么都得有个适应期,今天是他正正经经当O的第一天,他需要点时间慢慢适应也无可厚非吧?
刷牙时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端详了半天,除了没什么精神,与往日并没有不同之处。
哦对了,他现在脖子上还多了个不碰就没感觉的腺体。
受孙茵的影响,他一直都以为作为Oga会是个很糟糕的体验,不然她也不会那么强烈地想要他分化成A。
但是现在看来,当一个O好像完全没有他想象中的难受,除却昨天突如其来的分化期,只是多一个腺体的事,可以说对生活毫无影响。
所以他妈到底是为什么非要他成为Alpha呢?
江妄想不明白。
他只知道千万不能让孙茵知道他现在是O,千万,千万不能,如果被发现了,后果他一定无力承担。
至于能瞒多久
江妄低头吐出一口泡沫,思绪到了这里,不免又想起沈修然,以及他提出的那个等同“吃人”的条件。
畏惧不安再次翻涌上心口。
他不明白,为什么在别人那里简简单单的一个二次分化到了他这里,就在一夕之间将他的生活搅乱得一团糟。
生活真是操蛋,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少年也有了烦心事。
连清透漂亮的茶色眼眸都被笼上了一层薄薄雾气。
“镜子都快被你看穿了。”
许云嘉打个哈欠探头进来:“看什么呢?”
江妄含住一口水吐出泡沫,指着镜子语气沉重:“没什么,就刚刚一不小心被里面的人丑到了。”
镜子里的人,那不就是他自己么?
虽然丑这个字实在跟他搭不上边,但要多难得才能听见这个嘚瑟自恋的小屁孩儿说出这么妄自菲薄的话?
许云嘉登时乐了,顺着他的话往下接:“你终于也有自知之明这玩意儿了,不容易。”
边说边凑到他边上跟他一起往镜子里瞅,正想装模作样安慰两句,江妄瞥了他一眼,又正色道:“不过也就刚刚一会儿,现在已经好了。”
许云嘉:“这么快???”
“是啊。”江妄说:“一起比惨痛苦减半这话你听过吗?”
许云嘉觉得话题走向变得奇怪起来,本能觉得不能接着往下问了,奈何好奇心按捺不住:“听是听过,不过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发现了一件比我还丑的东西。”
江妄盯着镜子里的许云嘉,面露微笑:“好兄弟,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吧?”
许云嘉:“”
许云嘉:“”
艹!他就知道不该往下问!
江妄多机灵的人,敏锐察觉到危险,在许云嘉魔爪伸出前飞快放下牙刷身形一闪灵活钻出洗漱间。
逃入安全距离方才回身露出一个嘚瑟的笑容,酒窝嵌在左颊,乖巧又张扬:“赶紧的,再慢不等你了!”
许云嘉很气,很无语。
一言难尽地嗤了声,摆出副“老子懒得跟你个幼稚的破小孩计较”的表情,愤愤开始挤牙膏。
就特么的见鬼,他刚刚竟然会觉得这个傻逼在难过?
毁灭吧,累了。
三个人收拾好一踏出宿舍,江妄就下意识朝斜对面宿舍看去。
房门紧闭,显然主人已经不在里面了。
也是,好学生都热爱学习,怎么可能和他们一样上课踩点。
不对。
好学生
江妄现在已经不确定自己这个代名词用得到底正不正确了。
到了教室一看,果不其然,“好学生”早已端正坐在座位。
池唯边走边跟江妄吹嘘自己昨晚熄灯前优越的三连胜,名场面被添油加醋讲出来却半天得不到回应,扭头一看,后者停在教室门口没进来。
“江哥,”他不解道:“你站那儿干嘛?”
走在最前面的许云嘉跟着回过头,一脸莫名:“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不想上课?”
江妄嗤笑一声:“什么叫‘又’,就不能想我点儿好的么,没说不上课,我走后门,近些。”
说罢,还真扭头溜溜达达去了后门。
池唯鼻子一皱,表示摸不着头脑:“江哥怎么忽然突发奇想走后门了?”
“谁知道。”许云嘉耸耸肩,继续往里走:“一天一个花样的,能看懂才有鬼,你想知道一会儿自己问问他。”
池唯深思一下:“e算了吧。”
他要去问,那么得到的回答一定是简短七个字:猛男的事你少管。
都能猜到结果的事,还是不去自讨没趣了。
喜当Oga的第一天,江过得格外平静祥和。
手不贱了,腿不痒了,就连嘴巴也像是被人拿金针银线缝起来了似的愣是一整天没招他前桌一句。
半句也没有。
脱缰四处撒欢的小马驹终于被套上缰绳也吃到了苦头,面对驯服者不敢继续肆无忌惮地放肆了。
即使表现得依旧叛逆,动作上却很诚实地伏下蹄子变得又乖又怂,没胆量再造次。
困于方寸和对象固定的躲避和示弱还算隐蔽,可惜仍旧被近水楼台且八卦之魂始终熊熊燃烧,对小细节的敏锐度拉满的程姓百晓生发现了异状。
经过一下午对蛛丝马迹的观察,程栖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想,迫不及待在最后一节课时打开微信偷偷给俞东遇发消息。
程栖:【东东!在吗!快出来!我发现了一件非常诡异的事!关于江哥!】
程栖:【非!常!诡!异!而且好像只有我发现了!】
程栖:【不听悔三年系列!快出来跟我一起分析分析!】
一边发一边回头冲人使眼色,直至收到对方询问的眼神,指了指手机,方才转过头专心致志使用通讯工具交流。
俞东遇:【什么诡异现象?】
程栖:【我先问你,你有没有发现江哥今天话特别少?】
俞东遇想了想:【有吗?】
程栖:【我指的是对特定对象!你没发现江哥今天一整天都没跟班长说一句话吗?】
这他还真没注意。
抬头看一眼,话题中心人物正歪个脑袋趴在桌上写写画画不知在忙什么,光见笔头不停动啊动,光看这频率,像是又在罚抄。
俞东遇:【怎么说?】
程栖:【跟你讲,以下内容都是你的小可爱经过一天的细致观察发现的,观前提示,你可是提出疑问,但是不可以质疑!这是硬性要求,你答应了我才能继续讲。】
程栖:【快说同意快说同意快说同意】
俞东遇:【】
俞东遇:【我同意。】
程栖:【嘿嘿,上道。我一个个说啊。】
程栖:【首先,就是我刚刚说的,江哥一整天没跟班长说话了,真的是一句都没说!这合理吗?这很不合理,江哥平时最喜欢的就是逗班长了,一天不招惹就骨头痒,今天竟然能憋住一整天,这是第一个诡异点。】
程栖:【其次,江哥今天不仅没有跟班长说话,而且没有动手动脚!江哥对班长一向手欠这众所周知吧?不是扯衣领就是踢凳子,不是踢凳子就是扔小纸团,但是今天的江哥格外安分,愣是没手贱一下!这个第二个诡异点。】
程栖:【再然后,江哥今天自习课没有去找班长背书。整个小组都去了,就他没去。你说是因为没背下来?我觉得不可能,江哥可是背不动也要赖在班长身边欠几句心里才舒服的,今天竟然连这个机会也放弃了,这是第三个诡异点。】
程栖:【最后,也是至关重要一点。江哥上节课橡皮掉了,掉到了班长的凳子旁边,你知道怎么了吗?江哥竟然自己把橡皮捡起来了!对此我只有一个感受:震惊我妈一万年。】
程栖:【按照江哥一贯的尿性,难道不应该是他一口一口沈哥哥叫得又浪又荡,求着帮张帮他捡吗?这是第四个诡异点。】
程栖:【还有其他好多小细节我都不说了,这四个最有代表性!东东你来品品,这是个什么走向,江哥是不是移情别恋,对班长没兴趣了?】
他打字飞快,发出来就是刷屏的动静,每个点都是一大段,俞东遇从上往下愣是看了好半天,等得程栖不耐烦,可着劲儿催他搞快点。
俞东遇无奈,加快速度看完,算是勉强理清了思路。
有些惊讶地将目光再次投向前桌。
江妄似乎累了,歪头靠在自己左臂上,百无聊赖的右手正机械地翻动着桌上一叠便利贴,造出细微的哗哗翻页的动静。
嗯,这样看确实古怪。
按照往常的走向,他现在应该已经用手指在沈修然背上画世界地图了。
但是移情别恋什么的,他看着实在不像。
昨天上午分明还好好的,转变这么突兀,不像没兴趣,倒更像是
程栖:【/请问你为什么不说话jpg】
程栖:【/请问你是哑巴了吗jpg】
程栖:【/请问你还健在吗jpg】
俞东遇被程栖的急性子逗笑。
捏着下巴认真组织了一下措辞:
俞东遇:【我觉得不太像移情别恋。】
俞东遇:【给你打个比方,假设你是一只猫咪,你有一只很喜欢的仓鼠,觉得他弱小又可爱,有事没事就想伸爪子逗一逗。】
程栖:【?这关我什么事?】
俞东遇:【七崽,这是假设。】
程栖:【行吧,然后呢?】
俞东遇:【然后某一天,你忽然发现仓鼠原来不是仓鼠,是只一爪子就能拍死你的狼,而你却把他当成弱小的仓鼠逗弄了那么久,问这个时候,你会是什么反应?】
程栖:【这不合理吧?仓鼠那么小,狼那么大,得多瞎才能看错?】
程栖:【所以这到底和江哥表现诡异有什么关系?】
俞东遇笑笑,下最后结论:【关系就是,猫咪可能已经发现这只仓鼠是狼假扮的了。】
按照惯例,真正的大佬,往往都是以猎物的形态出现的。
俞东遇:【当然,以上话述都是个人猜测,仅供参考,要想知道确切因果,还是建议直接询问当事人。】
程栖:【】
程栖:【俞东遇你这个。¥=~】
七中特有的规矩,周四周五不用上晚自习。
今天恰好是周四,所以放学铃响,教室里的同学便陆续收拾东西去食堂的去食堂,回家的回家。
江妄以有事为由拒绝了许云嘉他们的约饭的邀请,没急着起身离开,坐在原位等着校门口人群散去。
他要趁着这个放学时间去校外药店买抑制剂,为免被人看见,拖延时间避开放学高峰期是最好的选择。
教学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再往一个方向涌动,从高处往下看,像是聚集迁徙的蚂蚁,每个人都格外地渺小不起眼。
同理,他也很渺小。
可是为什么这么渺小的他现在会有这么大的烦恼?
耷拉着眼尾收回目光,落在前方已经空掉的座位上。
乖巧安分都是假的,因为生怕沈修然会把他的秘密说出去,导致他今天一整天的心情都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但事实是没有。
沈修然不仅没有说出他的秘密,甚至连一句要挟的话都没有。
沉默孤僻一如往常,导致他都在怀疑昨天晚自习前在洗手间的对话是他臆想出来的,沈修然根本没有对他说过那样的话。
所以他算是暂时安全的了么?
他可不可以理解为就算没有答应那个条件,沈修然也不会主动把他的秘密说出去?
江妄不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是否正确,唯一清楚的一点就是不管如何,他都不是能够掌握主动权的人。
眼下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寄希望于侥幸了。
毕竟他现在还得侥幸期盼Oga抑制剂在他下一次发情期到来时可以起到作用,让他可以不必自投罗网,去求助那个企图随时随地给他来上一口的危险Alpha。
在教室里放空了近二十分钟,楼下人潮差不多都散干净了,江妄这个做贼心虚的才慢吞吞起身下楼。
就是没想到他已经“猥琐发育”成这个样子,出校门时还是没能幸免地跟宋漾碰了个正着。
对方抱着个硕大的箱子,换手时一眼看见他,奇道:“江妄,你怎么在这儿?”
江妄还没想好借口,于是先发制人:“你呢?怎么没去吃饭?”
宋漾哦了一声,掂掂手里的箱子:“没办法,家里有人不懂事,送个东西都非要掐着这个点送过来。”
他皱起鼻子,语气也带着不满,显然对这个送东西的人无甚好感。
“吃的?”江妄问。
“不是,就衣服吧,还有几本辅导书好像,是我爷给我准备的。”
江妄点点头,好心建议:“看起来挺重的,你赶紧抱回宿舍吧,别一会儿手断了。”
“”
宋漾被这句略显血腥的关切震惊到。
楞完再一看,江妄人已经出校门脚程飞快走了老远,影都快不见了。
学校附近有好几家药店,江妄挑了最远的那家走进去,里面除了一个身材矮胖面像和蔼的女店员在,一位顾客也没有。
他表示很满意。
只是本以为随便拿几根药剂付了钱就能走,结果购买程序比他想象中还要复杂。
因为是第一次,药店要负责检测他的信息素过敏原,以确定哪种抑制剂能用哪种不能用,以防止使用后应激现象的发生。
耗了差不多十来分钟,店员才拿出几只装着抑制剂的盒子给他挑选。
“小同学,这些都是你可以用的。”
小瓶子形状相同,不同的是上面颜色各异的标签,每个颜色代表一种味道。
店员和善道:“大部分Oga都会对第一次使用的抑制剂味道产生心理上的依赖,不出意外,你以后都会选择这个味道,所以还是建议慎重一点,来,挑个你喜欢的味道吧。”
江妄盯着贴了粉色标签桃子味的小瓶子蠢蠢欲动。
可惜最后还是只能屈服于现实,认命地取了旁边淡蓝色标签的一瓶:“这个吧,我要五支。”
“烈酒味?”
店员惊讶道:“很少见到Oga会选择这种不温和的味道啊,小同学你确定要这个吗?挑抑制剂是大事,可不能光顾着耍酷逞英雄哦。”
江妄表示无辜且憋屈。
没有耍帅也没有逞英雄,如果有可能,他也不想选这个味道,可是没办法,他现在就指望着这个味道能骗过自己的腺体,让他能够安稳渡过下个发情期了。
沮丧地点点头:“就这个吧,我分化时借同学的抑制剂用过了,就是这个味道。”
“借同学的?这可不提倡。”
店员微微皱眉,一边扫码打包一边教育他:“初次分化是腺体最脆弱的时候,怎么能随便乱用别人的抑制剂,这是很危险的,还是建议分化前就去医院检测适配一下,这样最稳妥。”
江妄闷闷哦了一声,无法反驳。
确实,没有什么是比他用的这个“抑制剂”更危险的了。
悔之晚矣。
抑制剂包装小小的一盒,正好可以揣进外套口袋。
回去的路上路过奶茶店,江妄停下来看了两眼,心情沉重叹了口气,到底没进去,脚步一转拐进了旁边的水果店。
“老板,要半斤油桃——”
他指着装满彤红光滑油桃的果框,眼神飘到隔壁一盘卖相极佳的水蜜桃上停留半晌。
在老板扯下一个塑料袋时临时改口:“算了,不要油桃了,给我拿个水蜜桃吧,一个就行。”
段晓曼从团委办公室出来路过男生宿舍楼时,江妄百无聊赖晃着腿一个人坐在宿舍楼对面的矮花坛上边啃桃子边看手机。
微信小群里面,七中百晓生又在嚷嚷他刚发现的小八卦。
程栖:【你们猜我刚刚看到了什么!】
程栖:【我出校门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冰山帅哥!】
程栖:【真的是大帅哥!而且是来找宋漾的!我看到他们接头了!大帅哥给了宋漾一个箱子!】
程栖:【宋漾出来老实交代,你跟大帅哥是什么关系!】
许云嘉:【?】
池唯:【哇,八卦到自家人身上啦,在线吃瓜。】
周成:【之前小宋不是提过自己有个哥哥么,那应该是他哥哥吧。】
程栖:【绝对不是!长相气质都完全不一样,气场也不对,我拿我的绝世可爱做赌注,绝对不可能是兄弟!】
宋漾:【你是装了八卦探测仪么,怎么什么都能给你撞上。】
宋漾:【别想太多,你看到的那个就是我哥,长得不一样是因为不是亲哥,他是我爷爷领养的。】
程栖:【哇哦,你爷爷好懂!给你领养了一个这么帅的哥哥!】
宋漾:【你喜欢?那送你,我又不稀罕。】
俞东遇:【程栖多帅?/微笑】
程栖:【巨他ua帅!而且肯定不是高中生,高冷又浑身自带成熟气息,prprprprprprpr太帅了。】
俞东遇:【/微笑/微笑你完了,这周末别来我家吃饭。】
池唯:【江哥呢?怎么人没回来,聊天也不冒泡了?】
江妄沉甸甸的心情在这群傻逼的闹腾下奇迹般有了片刻宁静。
一只手不好打字,他默默窥屏半天,想着还是要发个表情包以示自己尚在人世,就听一道女声在叫他。
“江哥。”段晓曼抱着一沓文件走过去:“你怎么在这里啃桃子,不回宿舍吗?”
江妄摇摇头:“一会儿再回去,宿舍里有人对桃子毛过敏。”
这个“有人”其实就是池唯。
高一刚进一个宿舍那会儿江妄不知道,买了桃子往每个人桌上都放了一个,池唯当然没吃,但当夜还是起了一身的红疹子,把江妄吓得不轻,手忙脚乱连夜将人送人医院。
那是江妄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对桃子毛也会过敏。
也是自那以后,江妄再也没买过最爱的水蜜桃回宿舍。
口味从甜软的毛桃被迫扭转成清脆油桃,偶尔实在想吃也只是像现在这样买一个,吃完了打理干净了才会回宿舍。
“这样啊。”
段晓曼笑嘻嘻在他旁边坐下:“那你现在闲着没事,顺便帮我填个调查行不行,很简单的,三分钟就能搞定!”
“行,给我吧。”
江妄正好吃完,把桃核扔进旁边垃圾桶,用段晓曼递过来的湿纸巾擦擦手,接过一张表格和圆珠笔托在左手手掌上认真填起来。
段晓曼就在一旁撑着脸颊笑眯眯看他。
人对美好的事物总有天生的向往,她当然也不例外。
精致阳光一身朝气的男孩子就是世间最美好的瑰宝,少年跳脱起来时皮得让人哭笑不得,说话带着天生散漫玩世不恭的浪荡,好像什么都懂,什么都能掺一脚。
但一双眼睛却暴露一切。
清透干净,澄澈纯粹,不带一点邪念,让人可以轻而易举一眼望到底。
含着的一点恶劣乖张让人生不起厌恶,只会让人想要把这个调皮的小孩儿揉进怀里困住手脚言语教训一通。
动手,那必然也是舍不得的。
落日的余晖为他瓷白的侧脸蒙上淡淡一层光晕,睫毛也被染上夕阳的颜色,随着视线的下移慢慢低垂,半掩的茶色双瞳竟也能品出两分乖巧。
随着无意识抿嘴的动作,左颊酒窝若隐若现。
段晓曼觉得自己满腔的母爱又在泛滥了。
她知道江妄喜欢慕窈,也没有觉得慕窈配不上的意思,就是觉得两人似乎并不是很般配。
在她看来,比起温柔的漂亮的Oga,江妄更需要一个Alpha来宠着他,保护他,包容他,纵着他一切心血来潮的顽劣,将他圈在一个完全自由且无危险的势力范围肆意玩笑胡闹。
比起作为一个守护者,江妄好像更适合做被守护的那一个。
当然一切只是她非常主观的自认为而已。
毕竟AA恋这事吧,罚款数额还挺大的~
“江哥,你为什么会喜欢吃水蜜桃啊?”她随口挑起话题:“好像很少有男孩子会喜欢吃这么软乎乎的水果诶。”
江妄:“硬邦邦的那不就是坚果吗?”
“”
好像是这样。
“好吧。”段晓曼悻悻道:“一般男生都不大爱吃水果。”
“一样,除了桃子别的我也不怎么吃。”
“所以为什么会喜欢吃桃子呀?”话题绕了一圈又被段晓曼绕了回来。
江妄把填好的表格还给她,说:“你不觉得我跟水蜜桃有点像吗?”
估计是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段晓曼不禁一愣,试探着问:“一样甜???”
江妄摇头,指着自己的脸乐道:“因为我们脸上都有细细的毛。”
段晓曼:“”
打扰了。
池唯在群里艾特问他怎么还没有回来,江妄回了个“马上”,把调查表还给段晓曼,起身拍拍衣摆往宿舍楼去。
楼道里很安静,走路都能听见自己脚步声的回响。
江妄不紧不慢往上,揣在衣兜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打开一看,孙茵又在问他明天到底能不能回家的事了。
江妄拧着眉头,他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回去。
平静不久的心情又乱起来,脚步放得更慢了,盯着手机苦哈哈地思索该怎么回复时,身后的楼道里响起了另一道的脚步声。
两个人的脚步声交错在一起,回声非但没有变得热闹些,反而显得整个楼道更加空旷。
出于本能,江妄顶着没精打采一张脸扭头——
视线与后者撞个正着,江妄精神一震,太阳穴猛地跳了一下。
沈修然落后他五六个台阶的距离,微掀着眼皮遥遥看他,面色冷然,双眼无波。
他没说话,江妄却觉得整个楼梯间的气压瞬间降低到零下,压抑到他有种很强烈的,快要喘不过气的感觉。
对视不过短短两秒,江妄却觉得过了一个凌迟那么长的时间。
暗暗呼出一口气,没吭声。
江妄只当没看见他,拿出一派云淡风轻的态度埋头转身继续往上走。
反应堪称淡定从容的典范。
如果可以忽略此刻快如擂鼓的心跳,以及略显凌乱的脚步的话。
身后的脚步声不紧不慢跟着他,一声声都像是直接踩在他脆弱敏感的小心脏上。
最无法防备的后背跟着一只虎视眈眈的野狼,江妄深觉芒刺在背,肩膀僵硬得堪比木头,险些同手同脚。
他从来没觉得上楼这么艰难过。
死撑着没有加快步伐一路走到宿舍门口,江妄蜷了蜷五指,才发现发软的手掌心都起了一层薄汗。
抬手敲了两下,池唯从里面打开门时,他竟然夸张地产生了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江哥。”池唯问他:“你去哪啦,怎么才回来?”
江妄拿出刚刚吃桃子时想到的借口:“充电器坏了,出去买新的。”
“坏了?什么时候坏的,昨晚不是还好”
池唯话没说完便默默噤了声,缩起脖子看向他身后,眼睛眨了好几下,活像只见了毛的老鼠。
江妄知道他是看见了谁。
往日嘲笑的态度拿不出来了,连宽慰也做不到,毕竟论起对沈修然的惧怕,现在的他比起池唯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池唯只是本能的胆怯,他可是被逮到了把柄,真真实实被咬过的啊。
“早上坏的,啧,让让,堵在门口干嘛?”
“江妄。”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背后响起一道冷调的声音,叫的是他的名字。
江妄想去推门的手不禁抖了一下撞上门框,痛觉从指骨一下窜开,疼得他倒抽了一大口凉气。
操了,怎么会这么痛?
咬紧腮帮拼命忍下来,放下手臂淡定转身对上他的目光,靠着肌肉记忆勉强扯出一贯随意的笑:“班长,有事?”
池唯就在旁边,要是沈修然现在提起分化的事,他的秘密就彻底藏不住了。
每一根神经都不由自主紧绷着,紧张的情绪传遍全身,垂下的手紧握成拳,指尖用力得几乎嵌入肉里。
他像个被送上刑场的犯人,束手无策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沈修然望进他的眼睛。
似乎是看穿了他满心的焦虑忐忑,默然半晌,方才淡淡开口:“只剩你的课文没有背了,抓紧时间来找我。”
说完不等他回应,兀自转身离开。
池唯扒着门边目送沈修然回宿舍,直至那道门关上方才收回目光看向江妄,定睛忽然一愣:“江哥,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你才难看。”江妄收了笑容,面无表情地嘴硬:“你江哥无论什么时候都无敌好看。”
“”
行吧。
池唯配合地转移话题,感叹道:“江哥你和班长关系真好,他居然还会主动提醒你去找他背书,关心你的学习,太神奇了。”
江妄睫毛几颤,没说话。
这哪儿是关心他的学习,分明是在提醒他倒计时。
侥幸破灭,提心吊胆的事终于还是来了,所以沈修然根本没打算放过他,只是大发慈悲给他预留了考虑的时间。
心情沉闷地坐回桌前,孙茵的消息他还没有回复,指尖在聊天界面漫无目的地划拉着,无甚营养的聊天记录被上下翻动。
好一会儿,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扭过头向室友求助:“嗳,问你们一个问题。”
许云嘉正在捣鼓他的加湿器,头也不抬飞快接道:“嗳什么嗳,叫爸爸。”
“快闭嘴吧,没问你。”
江妄翻了个白眼,直接跳过许云嘉,转向周成和池唯:“假如一下,你们的家长非常强烈地要求你们期末考拿满分,你们也觉得自己一定可以拿满分,结果考试结果出来了,发现拿到的不是满分而是零蛋,你们会怎么样?”
池唯真诚道:“我爸妈知道我的水平,不会做这么不切实际的梦。”
“”
江妄:“假如,假如!少年,你能不能有点想象力?”
“假如啊”
池唯努力转动小脑瓜:“不会怎么样吧,就老实说呗,难不成还能自己把零蛋改成一百么,卷面都在那儿摆着,也不现实啊。”
周成赞同道:“我也建议老实说,隐瞒撒谎是最行不通的,毕竟撒一个谎,后面就得接二连三撒好多谎来为第一个谎打掩护,长此以往下去会很辛苦的。”
“江大爷,你已经预感到自己期末考要拿零蛋了吗?”
许云嘉乐呵道:“没关系,诚实点跟叔叔阿姨说实话吧,最多不过一顿男女混合双打,谁没挨过,勇敢点,再严重也就疼两天的事儿,死不了人。”
“真这么简单吗?”江妄半信半疑。
“是啊。”周成耐心道:“天底下没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不管他们嘴上说得多严厉,出发点都是为了你好,所以别把事情想得太严重,再大的错误他们都能无条件原谅你,何况只是考个零蛋?”
不管再大的错误都能原谅
这么说来,他也可以被原谅的吧?
毕竟分化的事不是他能决定的,他甚至,根本就没有犯错。
如果,如果孙茵能够接受他Oga的身份,那么所有纷繁的困扰就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江哥,怎么了?”
池唯眨眨眼,好奇问:“你真的要考零蛋啦?”
江妄扯着嘴角自信一声嗤笑:“说了只是假设,别过度联想,就算考试那天学校被炸了,你江哥我也不可能考零蛋。”
“那你怎么会突发奇想问这个?”
“不是我问。”江妄转回去重新拿起手机:“是我一远方小表弟,帮他问的。”
许云嘉脸一皱,觉得这个说辞像极了无中生弟:“你什么时候有个远方小表弟了,怎么没听你说过?”
江妄:“哦,刚移民过来的。”
许云嘉:“真的假的,打哪儿移来的啊?”
江妄:“非洲。”
许云嘉,池唯,周成:“”
“你特么敢不敢再扯一点?你怎么不说他是热带雨林顺水飘过来的呢???”
“你猜对了,他确实就是刚果河那流域的。”
“”
“就是刚过来语言不通,不然你以为他考试为什么会拿零蛋。”
背对着看不到在场三人一脸不信邪却又白日撞鬼的表情,江妄一边随口胡扯,一边点开了孙茵的头像。
在对话框打出确切回复,抿着嘴角停顿了两秒,终于下定决心点击发送:
妈,通知下来了,周末不考试,我明天放学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