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特么谁?”
大铜环摁住抽搐的眼角,呼噜一把自己扎手的圆寸头,语气不善:“闪一边儿去,别他妈多管闲事!”
“我不。”
江妄拖着“少女梦想”跟幽灵似的晃荡进去,在距离他们五步开外的地方稳稳站定。
裙摆极其嚣张铺开,他一个人占地面积比他们三个人还来得宽敞。
视线从两个杂毛鸡蛋头上扫过,最后轻飘飘落在被欺负的高中生脸上。
嘴角弧度轻扬,左颊酒窝软软陷进去,是略显稚气的乖张。
“小班长。”
他开口,不叫名字也就算了,连个班级称谓也要加个逗弄的前缀:“大周末的不在家里好好学习,半夜出来闲逛?”
没错,这位被困的文静不善言语的高中生不是别人,恰好就是和江妄做了不到两星期同窗的学霸班长沈修然。
七中不是淮清最好的中学,转学来的常见,但临到高三才转学过来的却不常见。
而沈修然,就是这稀稀拉拉不常见群体的其中一员。
沈修然文档成绩优异,班主任老孙为了让他尽快融入集体,在高三开学第一天就给委以班长的重任,想要他借这个身份和同学尽快熟悉起来。
可惜理想丰满,现实骨感。
千算万算没算到学霸大佬是闷葫芦一个,高冷孤僻且自闭。
即便初来乍到就已经在三班“占山为王”,照旧不爱搭理人,一张脸冷得仿佛结了一层隐形冰霜面具,隔绝得别人不敢轻易靠近,也冻得自己一身寒。
但江妄是个例外。
他就觉得这个闷葫芦班长挺有意思,不怕冷,也不在意被无视,隔三差五的就喜欢逗他,连自娱自乐都觉得有趣。
沈修然站在那里,有两个混混的衬托,更显得他挺拔端正得像傲雪临霜一棵松柏。
掀起眼帘冲江妄递过来一个清冷泛滥的眼神,收到的回礼却是一个玩世不恭的散漫笑容。
“宝贝儿,遇到危险要大声叫救命,这是基本常识。”
江妄善意给他“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班长科普自救小知识:
“坏人啊就喜欢欺负你这种闷着不吭声的,劫了财不说,说不定看你好看又好欺负,还要顺便劫个色。”
他朝大铜环和小青龙虚虚抬了抬下巴:“像这种,今天我要是不在,你怎么办,嗯?”
沈修然容色淡淡看着他,始终不置一词。
大铜环飞快和小青龙对视一眼。
看来不是多管闲事,是拦一送一,说不准还会不会拉起一个,带出一串。
学生这物种就不好琢磨,落单还好,一旦群体出动,那必定是数量庞大,堪比蚂蚁出洞。
还是不能拖太久,早了早安生。
大铜环迅速分析了下现场局势:
旁边这位看着高大,其实就是个无甚战斗力的书呆子,不足畏惧,至于穿婚纱的这位
样貌白净骨架纤瘦,穿得像个赶着孵蛋的母鸡,看着就不抗揍。
或者退一步,就算他有两把刷子,他们现在二对一,胜算也更大。
退路想好了,说话都多了底气。
“行,同班同学是吧?”
大铜环道:“那我也不为难你们,这样,该交的保护费不能少,但是你们可以平摊,一人一半,怎么样?”
他吐掉已经湿透不能再点燃的烟,一手揣在裤兜,一手伸向江妄,冲他勾了勾手指:“赶紧的,给了就放你们走人,别浪费时间。”
“哦,保护费。”
江妄自顾自念叨了一句,眉梢微挑:“谁保护谁?”
小青龙从大铜环后头贼眉鼠眼探出脑袋:“问的什么废话?难道你还想让我们给你交保护费不成?”
“问问嘛。”
婚纱没兜,江妄只能把手机拿在手上把玩着:“我也没想保护你们,毕竟我收小弟看脸的,傻逼不收,杂毛鸡蛋头不收,杂毛傻逼鸡蛋头就更不收了。”
小青龙两眼一瞪:“你他妈——”
“还有。”
江妄打断他,用手机点了点沈修然:“那位,我的人,早交过保护费了的,现在你们这又收,合着我成中间商赚差价了?”
说完认真摇头,语气有商有量:“我觉得不行。”
“不行你妈个头!”
大铜环气得喘粗气。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人插科打诨满嘴跑火车,根本就没打算掏腰包:“给你脸了,搁这儿跟老子说评书?”
越说越来气:“艹!我看你们两个小屁孩儿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给你们点儿颜色瞧瞧,当我大半夜闲出屁陪你们玩儿呢!”
alpha打架,第一讲究信息素压制。
大铜环放完狠话,用力扯了一把彩t领口,烟草味信息素即刻外涌四溢,顺着空气迅速蔓延染透整个巷子的空气。
味道不受控制钻进鼻腔,沈修然眼神骤然一黯。
握紧的手背青筋暴起,冷眼盯着大铜环的背影,眼底黑雾翻腾肆虐,甚至隐约可见猩红泛滥。
“靠,什么东西臭烘烘的。”
江妄皱着鼻子,一脸嫌弃地抬手扇了一下。
没能第一时间领悟到这个环节,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对方现在应该在释放信息素。
不出意外,空气中他隐约闻到的臭味正是对方信息素的味道。
大铜环也楞了。
“日他妈的!”
他突然破口暴躁地骂了一句,指着江妄鼻子对小青龙吼:“这小变态还没他妈分化!”
“”
小变态?
说谁变态?
他???
嘶——
江妄咬了咬腮帮,表情有点牙疼。
“这裙子不是我要自己要穿的。”
他有些困扰地扒拉了一下有些乱掉的裙摆,耐心地将准备说给出租车司机听的话说给在场三位听众:
“我只是玩游戏输了,被迫穿一次而已,而且是有且仅有的一次,绝对不会有第二次。”
大铜环:“老子管你第一次不第一次!他妈的男人穿裙子就是变态,你他妈穿婚纱,变态中的变态!”
江妄眼里笑意减退,肉眼可见的不高兴了。
“朋友,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要跟你掰扯什么,主要是想告诉你,你可以骂我脑子有泡,也可以骂我神经病,但是你不能骂我变态。”
五指灵活一转,将手机塞进胸口卡住。
明明也是头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坐起来就是莫名手熟:
“未来天选alpha表示,他非常,非常不想接受这个极其没有排面的标签。”
没给大铜环反应的时间。
话音刚落,江妄径直抬手攥住他的手腕用力往前一拉,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在他猝不及防弯下腰的同时抬起膝盖用力往上一顶。
层叠的布料也没能缓冲掉多少力度,大铜环当即痛到瞳孔骤缩,喉咙失声。
不甘心就这么认输,大铜环咬牙缓了两秒,忍着剧痛捏起拳头反手往江妄脸上怼,却被江妄更眼疾手快以掌心挡下。
指节收紧,江妄习惯性想踹他膝盖,动作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天着装过于不便,人没踹着,勾着裙摆差点把自己扯个仰翻。
赶忙稳住身形,在被发现弱点之前抓着他的拳头反手一拧,扣在后脖颈的右手配合地往下一压——
咔嚓两声。
哀嚎彻底卡在喉咙。
大铜环没了还手的劲儿,面朝下摔地上就爬不起来了。
胃里翻江倒海,捂住肚子满地打滚,大口抽气,泪眼汪汪。
花架子空心枕,弱得抠脚,菜到离谱。
“不是吧兄弟,就你这还收保护费,确定能有回头客?”
江妄歪了歪脑袋,嘴角扯着肆意嘲讽的弧度。
再看向被他行云流水的一套吓得两股战战的小青龙,漫不经心的笑重新爬上眼尾:“来吧兄弟,该你了。是直接上,还是放你先做一套广播体操热热身?”
小青龙:“”
抖着下巴扑通一声,这一跪跪得干脆利落。
江湖儿女果真不拘小节。
“对不起同学!是,是我们兄弟俩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们这一次吧!”
“我,我这也不会做广播体操啊!”
江妄:“什么同学,叫江哥,那保护费呢?”
“好的江哥江哥,我我我我交!我交!”
小青龙没骨气地抹了把眼睛,结结巴巴低下头开始掏裤包。
“别了,江哥不缺你那两块钱,自己留着买虾条吃吧。”
江妄说着,侧目看了眼沈修然,忽又不知想到什么,眼尾狡黠弯了弯:
“嗳,这样毛鸡蛋,我家班长呢心灵比较脆弱,特别容易受惊吓,你过去好好跟他道个歉,别让他产生心理阴影,万一他因为你们以后都不敢再走夜路,不好意思,我就只能把你们从鸡窝拎出来再捶一顿了。”
小青龙立刻点头如捣蒜。
软脚虾似的连滚带爬摸过去给沈修然一通真情实感的悔过,获得江妄点头同意后,仗义拉上还没缓过气的大铜环一路跌跌撞撞,溜之大吉。
现在收保护费这行门槛都放低到这种程度了?
江妄啼笑皆非地收回目光,拿出已经被捂得有了温度的手机晃悠着走到沈修然面前。
五厘米的身高差并不影响他直视对方的眼睛:“嗳,小班长,我救了你,你就没点儿表示?”
空气里的烟草味渐渐淡去,沈修然眼帘半阖,眸中暗涌渐散,恢复一贯从容冷漠。
眼睑略微垂下,沉默看着眼前的少年。
江妄比他略矮的身高,骨架却比他小了整整一圈,所以贴身的婚纱也能轻松穿上,七分的违和感被弱化到只剩不到一分
裸露在外面的肩背嶙峋清瘦,却不羸弱,灯光洋洋洒洒落在他身上,仿佛为他上了一层釉色,实在纤细白净得不像个alpha。
少年五官生得实在好看,可以说精致得过了头,拼凑起来有种野性肆意的张扬,却又因为左颊恬淡的酒窝,导致狼气并存上了奶气。
一笑起来,整个人都透着独属于少年时期没心没肺的慵懒散漫。
一头短发是天生的茶色,瞳仁竟然也是,澄澈清雅,像极了一双封存着剔透年岁的翠玉琥珀。
明明是个有些恶劣乖张的小孩儿,却每个点都恰到好处地让人讨厌不起来。
只可惜这一切都与他无关,讨人厌,亦或是讨人喜欢。
在他这里,世界上所有人都能分为两种,敌对,或者无关紧要。
他茕茕孤身,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
江妄料到他不会有所回应,也没期待他的回应。
本想救完美就功成身退一走了之,临走前目光逡巡一圈,无意落在沈修然身上,随即同脚步一齐顿住——
琥珀般的瞳孔飞快闪过一丝光彩。
沈修然穿着白t,外面随意套着一件纯黑色衬衫当做外套。
江妄打上了他衬衫的主意。
偏过脑袋抬起手,曲起食指勾住他的衣领,不轻不重拉了一下。
眯眼笑得肆意,挟恩图报:
“别的表示就不用了,你这衬衫我还挺喜欢。”
“宝贝儿,脱了给我穿穿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