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到后半夜，森林里的空气都带着水汽儿。风停下来后，这里的一丁点动静都能放大数倍。
司千言背靠着树，双臂随意地抱在一起，循着洞穴传来的声响看去，宴和安从里面走了出来。
“好些了吗？”黑暗并不影响Alpha的视力，司千言能看出，宴和安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不少。
难道真是因为淋雨？可是之前怎么没听说过宴和安生病？
“我好多了，体温已经恢复正常。”宴和安没逞强，说起发烧这事也没觉得难为情：“郑唯刚才给我做了检查，各项指标均趋于稳定。”
司千言欲言又止，一时也想不出该说些什么。
她跟宴和安关系仅限于此，多说多错，保不准还会影响到现阶段的和平。
宴和安看出了她的犹豫，略一思索就知道她会想些什么，绝大数Alpha生病都是因为信息素紊乱引起，司千言定是误会他了。
四周静悄悄的，两人不说话时，叶尖滴落的雨珠声显得格外清晰。
他们鲜少有当下这种相处，记忆中不是针锋相对，就是沉默以待。起初宴和安知道自己是和司千言在一队时，还以为她会直接申请调队，但宋家晚宴上，她却说自己是最好的机甲师。
那天回去后，他精心配备了一个全新的武器系统，让机甲的导弹库扩充到自己能力的极限。
他本来是打算在环境模拟综合战斗的时候再拿出来，不曾想，今年的机甲战斗总训竟然就让他有机会和司千言组队。
更为巧合的是，因为他们的实战模拟地点是在原始森林，所以他们根本用不上机甲。
现如今，先前预想种种“不和”的情况也没出现，宴和安甚至觉得，他跟司千言也算是半个朋友了。
他眼底不自觉溢出笑意，回想昨天的经历，宴和安心思微动，突如其来的冲动涌上大脑：“其实我发烧确实跟信息素有些关系，但不是你之前以为的易感期。”
那是因为什么？
司千言不解，虽然没有直接问出声，但她也没掩饰眼底的求知欲。
“我……”先前宴和安一直没有下定决心，但此时此刻，身处无边的黑夜里，周围只有他和司千言两个人，他终于鼓足勇气，道：“等我们正式毕业的时候，我就告诉你原因。”
说这话时，他的声音放得很低，似乎是难以启齿。
那个原因应该很重要，如果是秘密的话，司千言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她跟宴和安没那么熟，也不到坦诚相待的地步。
思及此，司千言已经想好要怎么跟他说：“其实你——”不用跟我说这些。
“开学前的宋家晚宴，我不太舒服也是因为信息素出了点问题。”一旦开了头，接下来的话就好说了。
司千言把自己知道的有关“Alpha信息素紊乱”的原因全都想了一遍，排除易感期这个理由，只剩下两种，一个是基因遗传病，一个是腺体受损。
前者可以排除，军校生入学体检可以筛查出目前已知的所有遗传病类。
后者的话，Alpha腺体受损可是件大事，关乎Alpha的尊严和面子，宴和安还是别跟她说吧……
司千言的神色是说不出的怪异，她眼神闪了闪，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了，如果是腺体受损的话，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没有人知道宴和安信息素的味道。
同理，宋家晚宴那天，她说起易感期，也难怪宴和安的脸色不好看。
平日里说话随意惯了，即使宴和安是她的死对头，遇上腺体受损，司千言也做不出落井下石这种事。
她薄唇一抿，想了又想，只能走心却无力地安慰道：“会好的。”
宴和安：“……什么？！”
司千言是想哪去了？
他怎么感觉两个人的脑回路都没在一条线上？
静默良久，他意识到一件事：“你是不是以为我腺体受损？”
司千言哑口无言，看她难得词穷，宴和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早知道，还不如让她继续误会自己是受易感期影响。他不主动说，司千言压根就不会往Omega方向想。
“我的腺体没有问题，真的没有问题。”宴和安目光灼灼，却困扰于该怎么跟她解释。
司千言抬眸望去，目光里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探究：“哦，我知道了。”
宴和安也不知道她是信了还是没信，怕越描越黑，索性话锋一转，问她：“夜里有什么动静吗？”
司千言摇摇头，道：“附近野兽不多，也没有队伍靠近这一带。”
“你去休息会儿，换我来守夜吧。”宴和安看了眼时间，说：“还不到四点，你可以眯一觉。”
“我打算天不亮就出发，你怎么看？”
“你要一个人走？”
“不是啊，我不是答应过你，接下来我们一起行动吗？”司千言疑惑地看着他，眼神分明传达出‘你不会忘了吧’这个意思。
宴和安眼眸微动，脱口而出：“你决定就行，我觉得早一些出发也好。”
“反正短时间内，宋放也不会来找我们。”司千言沉思片刻，道：“他应该会去联合其他队伍，想办法包围我们。”
“昨天东西两队没有同一时间过来，为我们争取到一定的时间差，但是下次就不好说了。”宴和安看向司千言，道：“你是怎么打算的？”
“当然是也去找帮手了。”司千言语气轻快，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宴和安凝思良久，大抵有了些猜测：“有把握吗？”
“这就要看天意了。”司千言耸耸肩，抬手指了下天。
她的语气分辨不出太多情绪，但看她安然处之的样子，宴和安便也不再追问。
走过来碰巧听到的乔池云却是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什么看天意？”
司千言语气如常：“当然是生死看天意喽。”
“我才不信呢。”乔池云了然一笑，道：“其实我都怀疑，你是故意放走宋放的。”
“为什么会这么想？”
乔池云不假思索道：“你从树上下来的时候我看见了，根据枪响坐标分析距离，你完全能追上他，追都没追，那不就说明你是故意放走他的？”
司千言怔然一瞬，她当时怎么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按理来说，追杀宋放才是第一要紧的事啊。
宴和安是Alpha，还有郑唯在他身边，明显是不会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