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酒席之乱

两天过去,宽爷颇为憔悴的走了过来:“小娘子对不住,只能请你们在这里再住两天,我已经打通了关节,只是那小子不讲规矩,有些胡来。”

宋绘月正捧着一碗粥喝,她嘴里的泡好多了,也不再动不动就流鼻血,垂着眼睛拿着勺子往嘴里送粥,长睫毛轻微颤动,阴影顺着笔挺小巧的鼻梁落下,像是蝴蝶的翅膀在扇动。

宽爷忽然觉得她若是细皮嫩肉的装扮起来,应该也是位美人,可以摆进他的大宅子里。

宋绘月将粥碗放下,低声道:“宽爷,我们已经耽误了两天,再耽误下去,不仅路不好走,还怕战事有变,会危及我们的性命。”

宽爷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走他们这一条路的,时间不仅是金钱,还是性命,早一刻晚一刻,很有可能就会出岔子。

不提军营如何肃穆,单单是走过那一片山脉,就很凶险,里面有野兽、沉沉的积雪,若是再耽搁下去,等雪下的厚了,还有可能会雪崩,到时候山崩地裂,任凭你有通天的本领,也得被埋在里面。

所以他对宋绘月很愧疚,因为这是他自己的麻烦,却影响到了客人。

“实在是对不起,最多两天,”他对着宋绘月歉意一笑,“我就是倾家荡产也会把这件事情搞定,你们的损失,全都由我来承担。”

宋绘月垂着头,半晌没说话。

护卫们也都惶惶——这两天越来越冷,已经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鹅毛大雪无穷无尽地下,路上的情况一天恶劣过一天,他们实在不想再在这里耽搁下去。

宽爷见此情形,便对宋绘月道:“诸位在我这里也无聊的很,不如我请诸位出去走走,把衣裳换一换。”

宋绘月还穿着随从的衣着,听了之后,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

管事连忙奉上来一件遍地织金的裙子,又用织金帕子把她的头发包起来,一同出去吃酒。

酒楼是个好酒楼,宽爷捡了个阁子坐下,和宋绘月相对而坐,其余人都在外面坐了一桌,酒保安排好筵席,铺上桌子,宽爷频频举杯,劝宋绘月饮酒。

他虽然面上是一团和气,但是眼睛整整看了好几日,护卫们对宋绘月的惧意他看的清清楚楚,所以他虽然不知道宋绘月有何本事,但也丝毫没有怠慢。

他无论是做生意还是读书,都资质平平,能够在夏州发家,全凭着自己这双眼睛。

宋绘月喝了一杯,感觉宽爷正在凭借着他的笑脸将那时间无限的拖延下去。

宽爷又接连敬了两杯,正要说上几句和气话时,门外忽然起了一阵骚动,他的下人们在外疯狂阻拦。

他听着外面的声音顿感不妙,刚站起来想要出去,“砰”的一声,门被踢开,撞到墙上,又弹回去,一只大手猛地出现,牢牢抓住了门。

“宽爷,和贵客喝酒怎么能不请我。”鲍青不请自来,走上前来,打量一眼宋绘月,拖过来一把椅子坐下,又让涌进来的小弟给自己斟酒,自顾自的在宋绘月杯子上一碰,将宋绘月的杯子碰的东倒西歪,酒洒出来一大圈。

“小娘子,”鲍青盯着宋绘月,“真的不考虑和我做生意?”

宋绘月摩挲酒杯,缓缓道:“不了,你我都是新手,还需要前辈领路,等我能够独当一面,再来和你合作。”

鲍青冷笑一声:“这就是不愿意了?”

不等宋绘月回答,他自顾自站了起来,转身走了出去。

宽爷见他来的利落,走的干脆,暗道一声不好,抬腿就追,还没有追到门口,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大喊:“抓中原细作!”

“该死!”宽爷扭身拉住宋绘月就往后门走,又回头让护卫们赶紧跟上,自有他这边的下人善后。

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鲍青完全不守道上的规矩,吃不上饭竟然动手砸碗!

一行人从后门抢出去,刚一推开门,就见外面衙役高声呼喝,鲍青竟然就守在门后,手里拎着一只潲水桶一泼,宋绘月眼疾手快,扭身躲开,身后一行人却让潲水泼了个正着。

潲水刚放没有多久,还没有冻成可以杀人的利刃,只是冰碴子无数,又满是油花,绝对能给人心灵上的致命一击。

宽爷冻的脸色发青,刺鼻的气味直冲入脑中,他顾不得作呕,夺路而逃,鲍青一手揪住他的衣襟,拽住帽尖儿,倒提着他丢到了大街上。

宽爷哀嚎一声,趴在地上起不来,鲍青追上去,一脚踏在他背上,狠狠踩了两脚。

随后他蹲下身去,揪着宽爷的发髻让他抬起头来,低声喝骂:“老东西,你也吃的够肥了,吐两口出来给我们又怎么样,你不让我吃,那就大家都别吃!”

宽爷一面挣扎,一面扭头去看,就见宋绘月和那一群护卫也让人堵在了街口,心想:“完了。”

所有人都在暗暗地摸刀,宋绘月却没有轻举妄动,在夏州官兵的逼迫下步步后退,一路又退回到了宽爷身边。

她面无表情,一个字都不说,而是继续退到一个护卫身边,抓住了他的胳膊。

“小田,”她记得他姓田,她压低了声音,“蹲下。”

田吉光正紧张的浑身紧绷,听到宋绘月毫无起伏的声音,身体不自觉的放松,虽然不知道宋绘月让他蹲下干什么,他还是听话地蹲了下去。

下一瞬,宋绘月趴在了他的背上。

田吉光打了个哆嗦,面孔迅速涨红,其他人也全都愣住,不明白宋绘月这个时候是要干什么,一时间犹豫着自己是不是也要蹲下。

鲍青还在和官兵指指点点,示意他们这些人全都是中原来的细作,要把他们全都弄进牢房里去。

他不在乎这些人是站着还是蹲着,他们像宽爷一样躺着也行。

宋绘月环住田吉光的脖子,声音钻进他的耳朵:“听我的话,站起来。”

田吉光托着她站了起来。

“上屋顶,跑!”

田吉光迟疑了一瞬,看着官兵手中的弓箭,怀疑自己上屋顶会像一只迟钝的大鸟,让人拎着弓箭打下来。

然而事已至此,除了听宋绘月的安排,似乎没有其他的办法。

他左右张望,找到一处柴垛,随后提起一口气,一跃而起,兔起鹘落,从柴垛上了屋顶。

“左!”宋绘月言简意赅。

田吉光听到了街道上传来的吼叫之声,还有乱七八糟的听不懂的话语,以及拉开弓弦的声音,慌的脚下一乱,险些跌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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