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军歌声,在空中回响,身着天蓝色军装,肩扛步枪的士兵,整齐的摔着正步,在军营中昂首而过。他们唱的并非这里常见的普鲁士军歌,而是用地道的中国官话演唱的“三国战将勇……”
战争爆发之前,普鲁士在非洲共有四个殖民地,从地理位置上看,这些殖民地正处于阿、卡等国的殖民地包围之内,而且普鲁士实际人数极为有限,不具备抵抗的可能。
在战争爆发后,四个殖民地除了脚下的普属东非以外,已经全部失守,但是当小李曼以及巴森斯男爵带着青岛驻守部队,经葡属莫桑比克到达东非后,局面就开始了逆转。
这支总数一百五十人的中国警查大队,是战前山东普鲁士合作条约的一部分,以一批山东警查调往东非维持治安。按照构想,这些人将成为基干,而后由其对土著守备队进行训练,进而控制所有殖民地。
但是战争爆发的太快,这些警查并没来得及被派出去,就被殖民地长官临时征召为守备军。正是这些守备军的出色表现,让东非的普鲁士人坚持到巴森斯的到来。
超过一千名普鲁士士兵的加入,让殖民地的战争天平发生了逆转。巴森斯男爵与小李曼几次出色的发挥,将十倍于己的阿卡联军打的落花流水。普鲁士部队缴获了大批武器弹药以及补给,而阿尔比昂原本于殖民地一带驻扎的两个步枪团已经失去战斗力。不得不从其他殖民地抽调部队,支援东非战场。在这块战场上,胜利女神,目前站在普军一方。
中国部队的表现极为出色,甚至与正规的普鲁士部队不相上下。尤其小李曼执行的游击战方略,与传统战法大为不同。普鲁士正规军反倒不如这些警查灵活,对于游击战的适应性不足,表现的还不如这些士兵抢眼。
逆境中的军队,战斗力往往是最值钱的筹码,不久之前,这支警查队刚刚在坦嘎港口打了一次出色的胜仗,让阿尔比昂军队损失了海量的补给品。因此,唱起军歌来,嗓门格外亮堂。
巴森斯在本地巫医的草药下,风湿和哮喘都基本痊愈,身体比起在中国的时候更好。提着手杖站在烈日之下,格外威风。看着这些士兵,他就想起了那个该死的中国人,他一定在欺负自己的小汉娜,从上次女儿寄来的明信片,就确定了这一点……这个卑鄙小人,自己下次见到他,一定要用手杖好好的教训他一顿才行,如果他不让自己抱上外孙的话,就给他点颜色看看!
这块土地原先的主人,那些土著黑人,则在普鲁士教官的指导下,笨拙地做着战术动作。由于之前对他们训练不够,现在是赶鸭子上架,训练水平没法要求,只好将就。对比山东警查大队的能力,巴森斯摇摇头,那个混蛋倒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至少他的部队号称黄皮肤泰西兵团,确实名副其实。
好在,他们的对手更弱。阿、卡两国已经放弃了使用黑人武装的想法,改为从国内调动白人以及殖民地守备队来解决普鲁士军人。巴森斯当然知道,战争的胜负取决于泰西战场,不取决于东非。但是自己只要在这里多牵制一个阿尔比昂士兵,正面战场阿尔比昂就少了一个人。再考虑到士兵补给的开销,这笔账就更合算。
小李曼这时从临时搭建的指挥所钻出来,招呼着巴森斯来开临时会议。由于长时间在日光下暴晒的结果,小李曼的肤色越来越像本地的土著,他和本地的几个酋长相处的极是融洽,又开始大力支持殖民地自由,呼吁建立自由非洲。本地的土著人对他很友善,包括一些土著少女也对其大献殷勤,巴森斯将之和那个讨厌的东方人对比,却开始觉得,还是自己女儿的眼光更准确。至少现在的小李曼像极了一个黑鬼,真不配当自己的女婿。
其所乘坐的蒸汽铁甲舰,已经在阿尔比昂舰队不惜血本的攻击下,永远沉入海底。但是在那之前,他们消灭了吨位、造价几倍于己的阿尔比昂军舰以及商船,所劫夺及破坏物资的总价值,足以制造十艘以上的蒸汽船。
在战舰沉没之前,船上所有能用的物资都被转移到了陆地。由于有着海量廉价黑人劳动力,以及充裕的时间,就连船上安装的阿姆斯特朗舰炮,也被转移到陆地,成为普军陆战利器,让阿尔比昂军队大吃苦头。
小李曼本人,由于没有了军舰,从海军指挥官自动转职成陆军指挥,其卓越的指挥才能,在恶劣的环境中,被发挥的淋漓尽致。几次成功的游击战,都出自他的策划。其一改传统作战中,劣势兵力一方,只能深沟高垒的被动防的思路,以弱势兵力主动出击,侵入阿尔比昂控制的殖民地内,通过机动灵活,打了就走的作战方式,让阿尔比昂人大为头疼。普军的物资,也基本来自掠夺战利品,每一次战斗结束,阿尔比昂就得面临一笔肉疼的战争开销,高额的花费。
环境恶劣,贵族也无法保持体面。小李曼已经脱下了自己那体面的军装,穿上了当地土著的简易军装。不过抽的烟斗,却是极为难得的黑石烟斗,里面烧的也是正宗的开浦登烟丝。这些都来自一位慷慨的阿尔比昂指挥官的随身物品,小李曼也不准备拒绝这种馈赠。
“男爵,我们的朋友有消息送来,我们又快有明信片了。”会议一开始,小李曼就甩出了一个好消息。
房间里除了几个四肢发达的酋长,就只有中国警查队的大队长吴贵,并不担心走漏风声。巴森斯脸上一喜
“上帝保佑,但愿他们这次带了足够多的大力丸来。要知道,现在土著人见到我们就要大力丸,如果失去了供应来源,我真担心他们会发疯。”
“这一点,也是我所期待的。当然,我更期望明信片。我想男爵也不例外。”小李曼抽了一口烟,呆呆的望着烟圈,似乎佳人倩影,就在这白烟之内。
巴森斯没忍心破坏小李曼的幻想,转移话题道:“这批物资,必须妥善保护,为了确保路线畅通,我想我们该给阿尔比昂人施加点压力,让他们把注意力集中到正面战场,而不是查禁走私。我们的阿尔比昂朋友,最近似乎表现的不够积极。我还等着他们给咱们送来更多的武器弹药,还有罐头。要知道,虽然我房间里的阿尔比昂肉罐头,可以吃到下个世纪,但我还是希望能搜集更多的阿尔比昂罐头。上帝保佑,我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东西居然是这么美味可口。”
“如您所愿,男爵阁下。我想,阿尔比昂人之所以选择沉默,是在筹划一场巨大的军事行动。根据消息,他们在天竺的麻烦已经解决了。当然,是在山东军队的帮助下。我们的线人送来消息,在天竺港口,发现了大批物资箱,上面写着天竺远征军,B支队发往莫桑比克。感谢上帝,这些阿尔比昂人的体贴入微,让我们的情报人员省了大力气。”
巴森斯冷哼一声“说老实话,我对天竺士兵和他们的口粮不感丝毫兴趣。在那些把他们的补给送到我们手里以前,我想,我们还是该尽可能多的搜集些阿尔比昂货物。”
几个酋长跟着普鲁士人作战,已经发了不小的财,就连威力无穷的步枪(阿尔比昂淘汰土枪)以及强大的神雷(手留弹)都得到不少,听到去抢阿尔比昂人,这些酋长的热情都很高。包括阿尔比昂控制的部分殖民地内,也因为小李曼支持的殖民地独立计划,而有不少酋长与其暗中往来。
有了这些土著人的支持,动员以及情报工作都非常顺利,整个作战会议进行的非常顺利。小李曼豪情万丈的在地图前挥舞着指挥棒
“胜利,终将属于伟大的皇帝陛下。我们在非洲的努力,皇帝陛下不会忘记,援兵,物资以及勋章,我们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前提,就是坚持,坚持到战争结束。”
等到散会之后,小李曼却叫住巴森斯,脸上的表情,也不像方才那般惬意,黑色的面孔,变的格外严肃。
“男爵,我想您也能感觉到,国内的物资支持越来越少。事实上,如果不是山东冒险输送物资,我们就只能靠缴获过日子了。如果是那样,我们就得裁军。”
“是的,我当然知道。更要命的是,我们在缴获里得到的大力丸太少,如果不是山东的援助,我想这些土著人已经撑不住了。现在他们的部落里,已经开始用大力丸当成流通货币使用。”
“我是在想,之前从阿尔比昂俘虏那里得到的消息,会不会是真的。我们在泰西的战场……”
巴森斯摇摇头“李曼,你还是太幼稚了。我们应该对皇帝陛下,以及我们的军队有信心。愚蠢的阿尔比昂人,注定不是我们的对手!在强大的普鲁士军队面前,他们的失败只是时间问题,我想,这个时间不会太长。”
“我也希望如此,但是,本国的物资援助越来越少,就连通信都变的格外困难,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好兆头。总之,我们得做好最糟糕的打算,或许,我们真的是一支孤军了。”
“如果是孤军的话……那就拿出孤军的气势,让那些下贱的鸭片贩子见识一下,伟大的普鲁士军人的实力。即使只有一个普鲁士人,都可以对付十个阿尔比昂人加上三十个仆从军。”
巴森斯也点燃了烟斗,他的目光落向门外“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中国正府的态度。如果中国正府正式加入协约国,那么这支中国警查队的立场,就比较可疑了。最好的结果,也是以严守中立的身份,退出战斗。可是在游击战场上,这些小伙子顶的上三倍的普鲁士军人。”
“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现在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多搞一些黄金,给他们发放军饷。另外就只能祈祷,愿上帝保佑普鲁士获取胜利,中国不要参战。”小李曼看向了天空,似乎准备刺破重山大海,看到遥远的东方古国,在这次重大的博弈中,做如何选择。
“总统,请盖印。”
总统公府内,徐又铮冷冰冰的将一份文件丢在黎黄坡面前“总里已经签字了,现在是责任内阁制,总统应该尊重总里的决定。事关重大,请总里抓紧时间签字盖印。”
原本就是靠天降鸿运当上总统的黎黄坡,既没有北洋的支持,在其杀掉张振武后,就连武昌起义的同志也将其视为叛徒,南方的军力也借助不上。共合虽有民住之名,但实际上,还是武主。谁有兵权,谁就能代表民意。
不掌握部队的总统如同吉祥物,长期以来,一直为徐又铮摆布,做盖印机器。只要徐又铮说出这是总里的意思,他就只有签字的份。可是,今天的总统,却一反常态,摇着头道:“宣战,为总统权限。普鲁士是泰西强国,对其宣战滋事体大,我们不能草率。”
徐又铮的面色铁青“总统,这个说法我方无法认同。最早支持对普鲁士宣战的正是总统,现在又出尔反尔,这是什么意思?”
“段芝老之前,不也是反对向普鲁士宣战么?现在改弦更张,积极主张对普用兵。按芝老说法,不惜以今日之我战昨日之我。黎某不才,也是学习贤达,这个命令,还是要探讨一下。万一普鲁士迁怒于我国,重演拳乱故事,这个责任又由谁承担?”
徐又铮的巴掌重重拍在了办公桌上“总统,请摆正你的位置!作为共合总统,你必修服从内阁的决议,现在,你只需要在决议上签字,盖章。其他的问题,都不是你该干涉的,如果你拒绝盖印,铁珊愿意代劳!”
黎黄坡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猛的拍案而起“徐又铮!你不要太过分了!本总统还是共合的名义元首,你只是总里公府的秘书长,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现在,我命令你离开,让段翁直接跟我谈。”
徐又铮的手指指向了黎黄坡的鼻子,神态如同上级训斥下属般怒吼道:“大总统,你最好考虑清楚后果!”
“出去!”
重重的摔门声,如同耳光抽在黎黄坡脸上,一向有菩萨之称的笑面总统,此时却是面如铁青,做了怒目金刚。沉默良久,他忽然提起笔来,飞快的写了一份电报稿,随后叫来总统府的秘书“马上,把电报发山东,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