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受惊的楚晗慌手慌脚的回抱住雷焱,撕心裂肺的喊:焱哥哥,焱哥哥,咳、咳咳咳!咳咳咳!
“小晗,我在这。”听到楚晗的咳嗽声,雷焱顾不得细想,赶紧抱着楚晗坐下来,为他顺背,待楚晗不咳了,他伸长手臂打开床头的台灯,为楚晗倒了杯水。
楚晗还沉浸在梦境的悲痛中没能缓过神来,泪眼朦胧望着雷焱,没有去接那杯水,雷焱把水杯沿抵在他下唇片,他才恍恍惚惚喝了两口。
放下水杯,雷焱把楚晗正面抱在腿上,用手为他擦去额上的细汗,微微蹙眉:“怎么了,做噩梦了。”
梦里的情景还真切的出现在他脑海,楚晗眸子下敛,最终点头承认:嗯。
“做了什么梦,哭成这样,嗯?”雷焱把楚晗脸侧的乱发拨到耳根后,用食指和拇指的指腹轻轻捻着楚晗的耳垂。
雷焱的手很暖,楚晗的耳垂被他揉的很舒服,贴着他侧脸的手心也暖了他半张脸,奇迹的让他安心不少。
可是,这样的梦,实在没办法对雷焱以实相告,明明自从上次见过邵雨泽,他已经不再对雷焱一开始是把他错认成莫雨才该带回来的这件事耿耿于怀,而今他为何还是会做这样的梦呢。
楚晗思忖了一下,没有说太多细节,只说:梦见你生病了。
“就这样啊?!”雷焱有些吃惊的挑眉,继而亲亲楚晗的额头,温声哄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在你身边吗,放心,我说过,会一辈子好好守护在你身边的,怎么会轻易让自己生病。”
楚晗瞳孔缩了缩,仍然心结于下午那台看上去有些恐怖的大医疗仪器:今天下午,我看到你坐在那个机器上,很痛苦的样子,心里很难过。
“傻瓜。”雷焱捧起楚晗的小脸,失笑道:“如果我真生了什么严重的病,你觉得我会这么随便的对待吗,那台机器在调试阶段,坐上去震得我犯恶心罢了。”
楚晗咬咬嘴唇,没有言语。
“或者,”雷焱勾唇,只有在楚晗面前才会呈现的邪气又浮现出来:“你是觉得我最近不够‘能干’,所以才怀疑我生病,嗯?”
楚晗瞳孔放大,一脸疑惑。
“那么,”雷焱翻身把楚晗压在身下,手顺着他后颈缓缓的带着调情意味的向下:“是时候给你展现一下我的雄风了!”
楚晗:……
楚晗伸手绕上雷焱的脖子,主动吻上他的唇。
雷焱不确定他听到楚晗的那一声呼喊是不是错觉,记忆中那声音也是含糊沙哑的厉害,但是第二天上午,他还是趁楚晗在训练时把这个情况告诉了Abbott医生,以Abbott医生半辈子的从业经验,和对楚晗五个月的治疗情况,他坚持认为他的治疗方法没有错,楚晗的哑疾也没有任何生理性的病症,有的只是心理病症。
为了更好的为楚晗治疗,雷焱不得不把楚晗甚至邵泽雨的所有经历,一一告知Abbott医生,Abbott医生听完,当即决定对楚晗采取刺激治疗法,只要楚晗的记忆恢复,就有百分之八十以上开口说话的几率。
疼痛刺激,或心理刺激。
疼痛刺激,即雷焱所尝试的那种,这种方式要受疼是必然的,是以激发神经的方式达到治愈效果,而且有可能造成身体上的副作用。
而心理刺激是场景重现,即当年楚晗被绑架到失忆的过程,这种方式是激发楚晗的记忆,也就是说,他必须找回当年的记忆,才能达到治疗哑疾的效果。
寻找记忆要比疼痛实验的方法更简单、安全、成功率高,既然如此,Abbott医生当然建议先用心理刺激治疗法,他清楚雷焱也不愿楚晗吃苦头。
可是,既然楚晗当年会失忆,除了头部受伤以外,也是因为经历了巨大的恐惧,人在遭受巨大恐惧下心理承受不了的时候,大脑会下意识逃避现实而造成一定失忆可能性,而如今为了治好哑疾,要楚晗重新面对以前的糟糕经历,这样真的好吗,是对楚晗有益的吗?
所以,就算现在知道病症,找到治疗方法,一时也无从下手,这就是雷焱一开始没有告诉Abbott医生实情的原因。
“雷先生。”两种方式都被雷焱否决后,Abbott医生相当不高兴:“你不能既不舍得小晗先生受罪,又不想小晗先生恢复记忆,还想治好病啊。”
短短五个月,Abbott医生已经快要渗透汉语的博大精深。
“你错了!”雷焱摸出一支烟,点燃:“我要的很简单,那就是楚晗好好的在我身边。”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办公室气氛压抑,良久的沉默后,Abbott医生叹了一口气:“目前情况来看,这的确很难抉择,但是为了这些原因,就让小晗先生当个一辈子不能开口说话的哑巴,对他也并非公平,不如你直接把话说明,让小晗先生自己拿决定吧。”
“Abbott,”Abbott医生话刚说完,Jioms医生就形式性的敲了两下门不等Abbott医生回应就推门而入了,她用英文说:“小晗先生到我三楼的治疗室,似乎想问我一些问题,但我们无法沟通,请你给他说明一下。”
Jioms医生话说一半,从她身后探出头的楚晗看到背对他而坐的雷焱就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不过,他还是很快被雷焱发现了。
雷焱冲Abbott医生点点头,起身整理了袖口,朝楚晗走去。
楚晗在门外靠着墙低着头,一副自知做错事的样子,模样有些可怜,让雷焱溜到嘴边的训斥的话一时说不出口,反而对身后走出来的Abbott医生道:“抱歉,医生,小晗今天的培训就到此结束吧。”
Abbott医生只好努了下嘴角:“好吧。”
雷焱伸出手臂想搂着楚晗离开,然而楚晗却小猫一样灵活的往侧面一溜,他固执的瞄了雷焱一眼,绕着雷焱往Abbott医生身边走去,快速的冲Abbott医生比划手语:医生,请您告诉我,三楼的那个仪器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Abbott医生看了一眼雷焱,然后无奈的对楚晗说:“小晗先生,要不还是请雷先生告诉你吧。”
不。楚晗右手用力的在空中摆了两下,一脸固执:请您告诉我!
Abbott医生又看了看走到楚晗身后的雷焱,只见雷焱目光深沉的望着楚晗的后脑勺,没有阻止他的意思,便开口道:“是疼痛测感机器。”
楚晗眯眼,看着Abbott医生,明显在等待他的解释。
“因为怀疑小晗先生失忆,非生理性的哑疾,所以我想尝试疼痛疗法对你是否有治愈效果。”Abbott医生解释道:“但是,雷先生不忍小晗先生受疼,所以要求自己先尝试一下。”
楚晗一听,蓦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往后退了一步,恰好被他身后的雷焱接个满怀。
焱~
楚晗抬头,嘴唇抖颤的喊了声雷焱的名字,眼泪接着就忍不住落下来:为什么?
雷焱低头亲了下楚晗发酸的鼻尖,嘴唇抵在他耳边,轻声道:“因为,我爱你呀。”
因为,我爱你呀。
多么简单的道理。
是啊,雷焱是如此爱他,这么简单的道理,他还用问吗,楚晗流着泪,笑了,他抬手对雷焱比划:焱哥哥,我想尝试。
“再说吧。”雷焱把楚晗圈到身前,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皱着眉头一副受不了的模样,呲牙道:“那个,真的很疼。”
楚晗望着雷焱作怪的嘴巴,又哭了,雷焱没办法,笑着把楚晗公主抱起来,对两个目瞪口呆吃狗粮的医生说:“抱歉,我先带我家爱哭鬼回去了。”
雷焱坐在落地窗前,楚晗窝在他怀里。
两个人一边甜甜蜜蜜的晒着太阳,雷焱一边对楚晗解释着:“疼痛疗法并不一定管用,而且Abbott医生也说了想要达到治疗效果必须八级疼痛以上,所以我没有想好要不要让你尝试。”
楚晗:我不怕的,我想试试。
雷焱握住楚晗的手,用指腹一根一根捏着他纤细手指:“小晗,我说过,我并不在乎你能不能开口说话,我在乎的,只是你这个人,只要我们两个每天在一起,开开心心的,有什么不好呢。”
我想开口说话。楚晗低头在手机上打字:但是我不会再强求,疼痛测试就当是我最后一次努力,好不好?
“……”雷焱不舍得,但又不忍拒绝,他想了想,对楚晗道:“好,再等一个月,原计划治疗结束,如果还无成效,我就同意你做疼痛治疗。”
好。楚晗转过身,扶着雷焱的胳膊起半身跪在雷焱怀里,亲了下雷焱的唇角。
而雷焱之所以同意,是另有打算,如果昨夜楚晗的一声呼喊不是错觉,那么说不定,一个月的发音训练足以让楚晗开口说话。
中午吃过饭,Abbott医生放楚晗一下午假,楚晗便又在落地窗前的阳台上依偎在雷焱怀里,打开一本书,感受时间安静的从指头缝里轻盈流畅的感觉,惬意十分。
只是,太过舒服,不知不觉间他便靠在雷焱怀里睡着了。
昨夜的那个梦,竟然在这温暖入心的阳光之下,有了不可思议的升华。
梦中的他,是小莫雨,他的爸爸不是楚正和张子书,而是两个陌生人,男人和蔼可亲,双儿高冷又好看,但对他很温柔,他们总是甜甜的称他为宝宝,好看的那位笑起来和他一样,左侧会浮现一个浅浅的小梨涡,梦中依旧有小雷焱,雷焱似乎和那两个陌生人很熟,雷焱和两个陌生人说了两句话,那个高冷好看的陌生人就把他的小手递到雷焱手里,然后雷焱牵着他的手走啊走,走进一片桃花林里……
接下来,每天晚上,楚晗都会做类似的他和雷焱的梦。
梦见,雷焱带他买冰淇淋,他告诉雷焱他喜欢草莓味的,雷焱就带他跑了一整条街,才买到草莓味的阿根达斯,他们身后还跟着个子很高的两个壮汉保镖。
梦见,小时候的天晟影城还没有那么繁华,有一处好大的空地,雷焱在那里教他种小树苗,他不好好种树苗,只爱玩水,弄了一身,雷焱皱着眉头给他擦拭。
梦见,雷焱带他放风筝,他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样子的风筝,只记得那风筝是漂亮的,飞的很高,最后飞进云层里,线断了,他醒了。
直到第六天,他梦见自己和雷焱坐在地上,周围好多的饼干袋子,小熊头一样的小饼干洒落满地,他和雷焱却都不吃饼干,只顾着撕袋子,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他们找啊找,找啊找,雷焱突然喊道:小雨弟弟,我找到了。
他抬头,看到一枚戒指,戒指上有个穿红裙子的小熊,他高兴的伸手去拿,那小熊却突然跳起舞来,然后……他就被吓醒了。
楚晗猛然从床上惊坐起来,他坐起来的一瞬间,回忆像是潮涌一样朝他袭来,那些丢失的记忆不受控制的在他脑中里快速播放,使他应接不暇。
小雨,这是你雷叔叔家的儿子,叫雷焱,你要叫哥哥哦。
小雨,你好。
哇,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谢谢。
怎么又是这个戒指,好讨厌。
小雨弟弟,怎么了?
焱哥哥,我在集小熊咖濑的戒指,就差一个穿粉红裙子扭屁股的咖濑了。
是这个饼干里才有吗,走,我给你买。
可是,爸爸不许我乱花钱。
没关系,我们不让他知道。
小雨弟弟,你看是这个吗?
哇,是的,是的,焱哥哥,亲亲,啾啾啾~好开心哦。
……,那我们回去吧。
大哥,我们抓错人了怎么办!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闭嘴,再叫我一刀砍了你!
你很冷吧,我的被子给你。
谢谢你,哥哥。
没事的。
我叫莫雨。
我叫邵泽雨。
孩子,你醒了?
……
孩子,你怎么了?
……
怎么受伤的还记得吗?
……
孩子,我是爸爸哦。
……
对啊,他是大爸爸,我是小爸爸哦。
……
穿着家居服的雷焱轻轻推开门,瞧见楚晗坐在床头,挑起眉梢大步走进来,“宝贝醒了,你今天可真能睡啊。”
正大口大口喘气的楚晗闻声抬头,望向雷焱,含泪的眸子深不见底:所以,他才是莫雨,而邵泽雨,只是邵泽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