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二位前辈,我这毒法如何?”几分知性的声线,却是透着顽皮。南宫子珊穿着钟爱的紫裙,恰在鱼多多别院。
“还是你这小女娃心细,那般微小之处,都能藏着致死毒素。”老李捋着胡须,连声称赞,“若不是有心提防,还真有可能找了你的道。”
南宫子珊浅声发笑:“李前辈有战神武境,即便中了我的毒,最多也就舌头麻一下,就跟吃多了柿子一样。”
“柿子……”老李咂摸嘴唇,“水月城却是少见。”
南宫子珊莞尔:“我家周边好多柿子树,下回我让小辞带些红柿子来,给你和杜前辈尝尝!”
老李乐呵一笑,点头之时,却把目光投向院门处。
之间一个稍显疲惫的身影,正有些强撑的露出笑意,朝堂屋和厨房打招呼:“老李、杜婆婆……子珊。”
“夫君!”南宫子珊凤目一亮,背后紫光一闪,便飞身扑出。
不由分说,一下扑进余斗怀里,紧紧抱住丈夫的脖子,犹如失而复得。
“许久不见,我家夫人怎地清减了?”余斗有力的双臂,抱住南宫子珊转了几个圈,停下来时,彼此两额相贴,都能清晰听见彼此的心跳。
“哼!”南宫子珊本性高冷,却不会说什么哀怨之言,反而挑衅道,“清瘦些不好么?大被同眠之时,夫君床榻之上,也好有我的位置!”
“嘿?”余斗听得此言,心里荡漾。
不过……
纵然往日“活力十足”,却还从没想过让几位娇妻同时……
嘶?
“是家里饭菜不合口味?”余斗哪敢多想,该关心的,一定要落到实处,“还是在这里住不习惯?”
“若是床榻被褥用不舒服,吩咐流溪城陶家定制即可。饭菜嘛,简单!你点喜欢的中土名厨,我想办法请来。”
“不用啦……”南宫辞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余斗的面庞,眼底满是爱意,“都是修行之人,过去吃了不知多少苦头。在你这王府里,已是养得有些倦怠了。”
“没什么的,就是太想你,每日放心不下。”
紫衫毒女何曾料到,自己会为了一个男子,想得茶饭不思,想得日渐憔悴。
余斗请捏她削瘦的脸颊,柔声安慰:“我这不是回来了?”
……
夫妻两在院子里旖旎一阵,杜婆婆早已备好晚餐,闻知徐娇也要奔赴岷山战场,她不由感慨:“徐丫头本质善良,却躲不过打打杀杀。”
余斗未作多想,帮忙摆好碗筷,乐呵道:“我也只是镜水湖畔的老钓哥呀,谁能料想,一不留神混到了东南大陆扛把子?”
说话间眼珠一转,朝二老笑道:“嘿嘿,你们二位才是扛把子。老李是战神,杜婆婆您是战魔,打个喷嚏就能让东南群雄灰飞烟灭。”
杜婆婆看似苍老,随着武境恢复,早已如当年那般心思玲珑:“余公子这般嘴甜,定是有事相求。”
“嗐……”晚餐摆布妥当,四人围着八仙桌坐定,余斗举杯道:“我没正儿八经打过仗,心里也犯嘀咕。”
“万一不敌……”余斗故作轻松,目光诚挚,“敢请二老护佑东南大地,届时四国联军,并无为学院、东莱阁精锐,皆可听从二老调遣。”
老李不爱听这话,绷着脸喝下一杯酒:“少爷,听你意思,是打算就一支小队进入岷山?那不是捡着吃人算计?”
此一节,余斗权衡已久:“穆沙的意思是,东南势力最好隔岸观火,利用中土世界对抗寒雪梦魇的时间,抓紧发展。”
“待得中土有变,再作打算。”
“届时大战爆发,如果神殿势弱,我们可先帮神殿联军反击寒雪梦魇。”
“如果神殿联军高歌猛进……”余斗倒满酒杯,话里锋芒毕露:“东南联军便可直出幽林,争霸天下!”
南宫子珊听闻,心里火热:“夫君有争霸天下之心?”
她在族内争得惯了,如今松闲下来,一时还有些不习惯。听到余斗的话,顿时来了兴趣:“凭着二老的实力,以及东南联军的成长速度,一旦神殿后方空虚,我们便大有可为!”
老李听闻,却是脸色一松。
他了解余斗的为人,也自信不会看错。
余斗若有争霸天下的心思,现在就该韬光养晦,绝不参加什么岷山演武。
可是……
余斗为了岷山演武,已然把东南大陆最拔尖的一波小辈天才邀请完毕,这就说明,隔岸观火这种事,余斗做不出来。
他并不向往中土世界,根本无心发兵中土,争霸天下。他要集结力量,为东南大陆打出一片威名!
他想的是,让东南大陆和中土世界,平起平坐!
——
“寒雪梦魇,有顶级的幻化天赋。”老李边吃边道,“你们在岷山,事先一定要约好灵元印记暗号。”
“无论与谁碰面,一定先验证灵元印记暗号。”
“对的上的,是自己人。”
“对不上的,格杀勿论。”
余斗谨记,却感好奇:“老李,你也没见过寒雪梦魇吧?”
却见老李白眼一番,几分嘚瑟的道:“少爷这回却是走了眼。”
“嘿?”余斗奇了,“地狱之门万年开一次,你还能见过?”
“见过,当然见过。”杜婆婆开口道,“神殿之内,凡是战尊以上,都能看到上一次梦魇之乱的灵元幻境。”
“达到战魔,更是能够去到刑殿最深处……”
约是想起了一段不甚美好的经历,杜婆婆放下碗筷,面色凝重:“在那里,关押着一名梦魇统帅!”
雾草?
余斗眼睛一瞪:“梦魇统帅?关了得有……小一万年吧?”
杜婆婆笑意锋锐:“上个时代的人物,自然是有些年岁。若有可能,在开战之前,最好找机会看看。否则……”
她笑罢一叹:“真个儿对上,恐怕一触即溃。”
余斗有些讪讪:“不会吧?听说寒雪梦魇没就是数量多,会幻化……别的也没了。”
凶残嗜杀什么的,余斗自问不会逊色。还偏不怕叽里呱啦冲上来干仗的,就怕那种带脑子,跟你猥琐发育的。
杜婆婆脸色幽默,试问道:“余公子,就说你面前冲来十个寒雪梦魇,都变成南宫小姐的模样,你是否下得去手?”
“我呲……”余斗嘴角一抽,不难想想出那样的画面,“那确实有点……猝不及防。”
老李冷笑:“上回我和月儿去刑堂地牢见着那怪物时,他趁月儿不在,就变作月儿的模样,在封印里哭哭啼啼。”
“还说:寒雪梦魇已经跑了,我是杜栖月,你们这些傻子还不放我出去?快封锁刑堂,把寒雪梦魇抓出来!”
余斗心底一寒:“这玩意儿,有点邪性啊?”
老李颔首:“对阵寒雪梦魇的难处之一,就是敌我难辨——李杜两家就是吃了这个亏,加上当年的神殿联军心怀鬼胎,这才惨遭围攻,最终败亡。”
余斗灵机一动:“子珊,你不是能够调制改变血液特性的药剂?岷山战场上的神殿联军不到两万,你提前准备,到时让联军成员定期服用——”
南宫子珊经他点醒,面露惊喜:“只要原材料足够,应该没有问题。三天一剂,三天一换的话,对手无论如何也模仿不来!”
寒雪梦魇的幻化,只能模仿皮肉骨相,以及粗略的灵元印记!
老李说的灵元印记暗号,是个不错的办法。
余斗提出的血液特性,同样有效!
老李见他们有主意,稍觉心安:“只要能够分辨敌我,正常对垒的话,神殿联军反倒战局优势了。”
“尽扯那个……”余斗此番回家,算给自己休个假,捏起杯子道,“喝酒喝酒,明早咱们流溪河钓鱼去!”
“哦嚯嚯?”老李听闻,顿时把什么天下危亡丢在脑后。
天大地大,寻着鱼口钓一竿子最大!
——
当夜,喝的微醺而归。
南宫子珊挽着余斗的手,从镜水湖畔漫步至银月城东,看到昔日心底冷蔑的市井人生,觉得彼此的存在,前所未有的真实。
再如何神仙眷侣,都要过日子。
行走江湖,得万人敬仰,固然是个美好的祈愿。
但是置身水月街头,不出几步,必有人热心招呼,又何尝不是功成名就呢?
经过一段时日,南宫子珊这位不曾正名的王妃,早已得到了民众默许。
不过……
余斗已经弃了靖安王位,清澜宗如何作处,他也毫不关心。
“我会列一清单,你替我转交小辞,请她提前准备。”南宫子珊还想着配置药剂,浅声叮嘱。
余斗晚间行这一路,心里另有计较:“许多事情虽在明面,却还是藏着点好。五月初一,我送你与红药会合。药剂所需,由狐族置办。”
“嗯……”南宫子珊瞬间明悟,“狐族八部,在天狐山地区经营万年,手里奇花异草无数,倒是正好合适。”
余斗莞尔:“狐族可闲,一天到晚杵雪地里看我们训练,得让他们干点活。”
正聊着呢,街边酒肆有人划拳,那声音听着耳熟。瞅眼看去,见着一个头发全白的老伯在廊檐席位,与友人酣战。
余斗轻笑驻足,唤声道:“八伯,怎滴跑出来喝酒?家里酒不香?”
“这不是怕你八婶扯脚后跟嘛!”余八伯红光满面,一时没注意谁在说话——余家子弟众多,或是这城中小辈想攀关系的,都管他叫余八伯。
想当初靖安王大婚,他可是接亲主力!
“那您喝着,待会儿在家宵夜,可别怪我‘补刀’!”余斗无意打扰,约了今晚回家再战,便继续向前。
倒是和余八伯对决的老哥反应过来:“你们余家大少还真是一点没变,都当上国士无双靖安王了,还是一点架子没有。不像其他传说中的人物,一个个都牛皮哄哄的。”
余八伯赢了几码,笑容得意:“那是,要不怎么许多英雄豪杰,都围着我家斗儿……呃?”
话说出口,他才惊觉回顾,只是水月城的街道光芒璀璨、车水马龙,道旁行人摩肩继踵,哪里还见余斗的身影?
……
余斗回家,先寻爹娘问安,有趁着时辰尚早,就携南宫子珊,接连拜访了吴家、孙家。
有些情谊,光是记在心里没用。
两家之主对于靖安王的到访,亦是欣喜欲狂。
水月城扩建三倍,两家资产也随之增长数倍,一些行当拿在手里,就似端上了金饭碗。
眼下余斗亲来,是比金子更珍贵的礼物!
传出去了,就是面儿!
特别是孙家,孙老在过年前见过余斗,但此时已彼一时。
过年是喜气洋洋,然而江湖传言甚嚣尘上,都说梦魇之乱再度降临。自己的孙儿,做的是保境安民的大事!
“斗儿啊,能看着你长大成才,真好……真好。”孙老一时情不自禁,老泪纵横,“午后你在望江亭邀请王城参加岷山演武,并且弃了王佩、王印,我便知道此事危急。”
余斗见了这场面,哪怕有着一副铁石心肠,也便得软了:“一时斗气,惊扰了外公,罪过罪过。”
“你便也会说些官面话了。”老孙瞪他一眼,怒道,“你那点心思,老夫还看不出来?”
一旁的孙家主叹道:“斗儿,你当着许多人的面,说把王位传位给世子,不外乎想在身死之后,给水月城留条后路……”
他满脸忧虑:“岷山,真有那么危险?你能不能不去?”
余斗还真没想到,自己借题发挥的一步棋,竟让家里长辈一语道破。
到底……
是自家人呐。
今日午后在望江亭与王牧之、王城对峙,江湖之上风言风语,或许还会说余斗耀武扬威,给清澜宗脸色看。
殊不知……
余斗深谋远虑,竟连身后之事,皆已考虑清楚。
“外公、大舅,你们就吃好喝好,等着我的好消息。”余斗安慰道,又刻意看向了孙老,“外公,你和我爷爷当年经历过的事情,再也不会出现了!”
——
上一次“梦魇之乱”,发生在六十八年前。
按着年份数算,或与上两辈无关。
但是波及东南大陆,却是足足持续了数十年之久!
离着余斗的爷爷遇害,也就三十一年。
……
余斗看着垂垂老矣的外公,心里呐喊出誓言:那样的事,再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