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旗被夺,柳天鸣才堪堪缓过气来。
他表情呆滞的看着眼前——四面大旗齐聚,徐若、秋玄清等人完成冲击任务,毫不恋战,纷纷聚到殒神峰上,呈防御阵型护在余斗周围。
细下一数,足足十八人!
除了在殒神峰上诱敌的余斗,其余十七人,都凭着南宫辞的遮身灵宝,藏在了平峰高度的半空里。
保持移动,寻找位置,就等那一瞬的机会!
众人目标明确——夺旗!
诚如徐若所言,三家残阵,强行捏合难有默契。
就算人数占据优势,亦无胜算。
唯一取胜的办法,就是创造机会,夺下神侍战队的大旗!
——
“这就是……呕……咳咳……”
余斗瘫倒在殒神峰上,两眼无神,嘴里汩汩的冒出鲜血。
但是他的嘴角,却扬起一抹松懈的笑意。
晦暗的天空,仿佛出现了光亮。
“我的战法。”
——
在他身侧,严雀连封要穴,俏脸紧绷,眼里满是急切:“伤势太重,我……我缓不住——”
她说着,抬起头来看向周围,话语中竟有些哀求:“大旗不曾未归一,我们尚在圈内,东盟前辈不会出手……”
恰在此刻,两名银甲神侍救起坠落的武淞。
众多银甲神侍来到殒神峰上,压到近前。
眼看就要进攻反抢,忽闻“隆隆咔咔”的几声巨响,殒神峰上的山石接连碎裂,化为锐利的石剑,牢牢锁定神侍战队。
花仙儿手持丝萝法杖,将浑身战意施展到了极致——天品中级战技,石穿!
琼华、石磷战意,借助法杖齐齐爆发,狂猛的战技威压,把神侍战队逼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
“旗拿到了,给你们,都给你们!”罗焕峰看到兄弟重伤,热泪崩涌。拼着性命守下的大旗,当时也不要了。
连着神侍战队的大旗,都推给了最近的叶汶。
“……”
叶汶眼瞳一颤,下意识看向叶追时,叶凝却一把夺过三面大旗,一步闪至徐明跟前。正要交出三队旗帜时,忽有一只手掌,轻轻按在叶凝肩头。
那人拦下叶凝的举动,冲徐明伸出手。
“队长……”徐明与那人对视一眼,非但未有迟疑,反而洒然发笑,“就该如此!”
“行了行了,少煽情……”折叶队长徐若笑声之间,拿过本方大旗。
使了个灵元御力的手法,连着叶凝手里三面大旗,咻咻咻咻——齐齐插在殒神峰上,各在一名无为队员的手边!
“……”严雀见状,点头致意,其余人等心系余斗安危,顾清风、孟雪青、罗焕峰、红药未有丝毫拖沓,执定手边大旗……
就在他们四人的手掌完全控制大旗的一瞬——缩小至殒神峰三里范围的战意结界,如云彩般飘散。
一道白光兀然闪至,几道柔和的战意能量,犹如温暖的晨光,控住余斗的身子。
“院长!”严雀看清来人,顿时松了口气——来人正是白仙翁,无为院长!
“小家伙们……”白仙翁看到学生们手里攥定的四面大旗,凝眉感慨,“辛苦了,准备回家。”
正要把人带走,却见天际落下来两个人影。
其一皂衣短须,中年模样,乃是东部战士学院联盟总盟主——南宫无阙。
其二丰神如玉,好似翩翩公子,乃是斗战神大陆的东部司长——玉尊者。
亦在此刻,南宫无阙雄浑的声音传遍月澜山脉:“月澜争锋决战结束,四旗归属已定,本届青年战士联赛的冠军是——无为学院!”
——
殒神峰上,白仙翁替余斗暂缓伤势,让他可以自行站稳。
“多……多谢院长。”余斗呼吸微弱,冲白仙翁咧了咧嘴。
白仙翁见他伤重,便朝南宫无阙、玉尊者躬身行礼,禀道:“二位尊者,月澜争锋既已结束,本院学生亟需医治,请由在下将人带回,多有失礼之处,还请……”
他正说着,却见玉尊者目光凛凛,顿时不敢再言。
“哼……”
玉尊者面色不善,走到神侍战队面前,看到十个年轻人如霜打的茄子,冷声道:“回去,刑堂领罚!”
柳天鸣心由不甘,目光灼灼的看向余斗,当视线触及对方伤处,却又终归释然——还是没能逃过这小子的算计。
这一次,余斗利用的,是自己的好胜心!
自己赢了战斗,却输了比赛……
——
南宫无阙见状,表情似笑非笑。
也不管玉尊者如何,看向余斗道:“夫战者,勇气也。你的实力并非最强,但你的勇气,却能给你带来胜利,带来荣誉!”
余斗浑身是血,脑后、肩头、后背,俱被柳天鸣砍伤,伤口处皮肉翻卷,深可见骨。好在有白仙翁在侧,才稳住了伤势。
否则光是伤口流血,就能要了他的命。
“前辈谬赞……”余斗想要抬手行礼,却已无法做到。
他嘴角抽搐,露出一抹坚毅的微笑,断断续续的道:“冠军只有一个,但……胜利和……和荣誉,是所有人一起拼来的。没有……没有南宫姑娘的遮身灵宝,我们赢不了。”
“你倒是会说话。”南宫无阙目透赞赏,就取出一枚浑白灵丹。
手指一挥,直送入余斗口中:“这枚雪灵丹,可助你三日之内恢复如初。”
余斗吃下雪灵丹,药力化开,有无数清凉之意蹿游全身,快速化解内外重伤的剧烈疼痛。更为奇妙的是,雪灵丹的药力竟能和云芝战意产生共鸣,两相作用之下,带来异乎寻常的治疗效果。
“多谢……”余斗还想说话,但是浑身松懈下来,咬在嘴里的那口气再难挺住。顿时两眼发黑,晕死过去。
——
当日,消息传遍斗战神大陆。
一支来自九渊峡谷的队伍,奇迹般击败各路豪强,勇夺桂冠!
九典七绝,各处蛮荒,皆尽震动。
……
东盟总部前广场的偏院,门庭若市。
无数学院子弟聚集,想一睹冠军风采,亦是等待当天正午的颁奖仪式——按着往届情形,冠军学院的奖励,都是极为丰厚!
只是……
分明已经传送回来的无为战队,却未有任何庆祝的举动。
静悄悄的院子,仍旧处于战意结界的防护当中,哪怕联赛已经结束,亦未松懈半分。
——
疗伤净室里,彭老师、骆老师清理罢满地的血迹,对视之时,不由叹息。
“这孩子,总是那么拼……”骆老师不禁垂泪,看向病榻上气息微弱的余斗,刚才光是缝合的刀口,就有不下二十处。
断骨多达八处……
彭老师轻声安慰:“他吃了南宫盟主的雪灵丹,很快就能恢复。雪灵丹非同小可,他的武境,也许还能突破。”
“嗯……”骆老师点了点头,“如此,也算因祸得福了。”
她手轻一点,灵元御力,控着余斗的身体浮定半空,替他穿上一件柔软的棉布外衣——打开门时,等在外头的人群齐齐抬头看了过来。
严雀脸色惨白,咬牙轻问:“老师,他……”
彭老师视之一笑,对大家作了个噤声的手势:“雀儿,带他回房休息。早晚换药,不可碰水。”
“醒来以后备些米汤,少吃多餐。”
“嗯。”严雀松了口气,顺势接过余斗的身体,往院子另一侧他的房间走去——奇怪的是,院子分明处在战意结界的防护之下,周围并无危险,顾清风等人却自发的走出防御队形,一路护送。
直到严雀把余斗带进房间。
“呼……”
顾清风终于泄了劲,一屁股坐在檐下阶梯,看向满脸忧虑的王肃,下巴一扬,笑声道:“老王,刚才干得漂亮!”
王肃最早出局,倒是未曾受伤,稍有自嘲的道:“老顾,你让我当‘支点’,不会在‘特殊照顾’吧?”
“喔嚯嚯!才知道哥的一番苦心啊?”顾清风乐不可支,“银甲神侍那群王八蛋,杀人不眨眼!如果清澜太子撂在这儿,东南大陆怕是鸡犬不宁。你老爹护犊子,到时候剑斩流风山,本大爷可接不住。”
“……”
王肃白他一眼,本想争执几句,却终于付诸一笑。见着顾清风姿态懒散、没个坐相,就伸脚一踢。
嘴里笑骂:“去你大爷的!”
众人见状,纷纷发笑。
只是笑着笑着,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渐渐有了泪花……
——
中午,前四名的颁奖仪式。
不出意外的是,神侍战队并未到场。
也没人去刻意寻找,似乎他们本不该来。
追风、折叶两支队伍相对平静——从大局而言,上三院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神侍战队夺冠。
此时目的达成,说来应该高兴。
戏剧的是,最终冠军并非上三院,而是来自东南大陆的无为学院。
余斗重伤昏迷,好几人都不愿,于是由罗焕峰领队,带着王肃、孟雪青,三人参加颁奖仪式。
面对丰厚的冠军奖励,三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不失礼数的应付一番之后,匆匆回到了院子。
“院长,这些东西……”罗焕峰寻着白仙翁,将储存冠军奖励的虚石放在桌面。
白仙翁微微颔首,示意道:“留下战技兑换玉符,其余的,你亲自送给上三院战队——别怕他们拒绝,就说,是余斗的意思。”
罗焕峰点头领命:“是,院长。”
事情办完,罗焕峰并未离去,而是道:“返程之时,学生有个请求,希望院长准许。”
白仙翁慈声笑道:“焕峰,你说。”
……
且不提罗焕峰向院长提了什么请求,伤重的余斗在严雀等人的细心照料下快速恢复,他本身就有土河、云芝护体,又得“雪灵丹”这等疗伤神药滋补。
昏迷至第二天深夜,便醒了过来。
“……”
黑暗中,余斗微微睁眼。
下意识想要呼吸,稍显闭塞的胸腔传来阵阵刺痛。
“刀绝柳家,名不虚传。”
他心里苦叹:“我还差得远……”
收拾好心态,再审查自身,余斗惊喜的发现,身上那些恐怖的刀伤,居然愈合大半,内里的伤势也都消失无踪。
不仅如此,经脉之中留存的道道“白光”,正在疏导经脉,让自己的状态快速回升。估算药力,除了能够帮助身体完全康复,甚至还能冲击武境瓶颈……
“仙品丹药……”余斗渐渐适应此刻的状态,心里暗呼,“喔嚯嚯,真爽!”
躺不多会儿,察觉身子并无大碍,正要尝试翻身,却发现床边伏着一人……
“雀儿……”余斗分辨出对方的灵元印记,舒心的笑了笑。
而些许动静,也把浅睡的严雀惊醒。
——
“相公?”她俏目一怔,发现余斗正笑眯眯的瞧着自己。
惊喜之余,严雀伸手搭上余斗的脉门,发现他状况稳定,总算长舒一气,嘴里低喃:“真是让人操心。”
“我睡了多久?”余斗侧过身,就抓着她的小手。
“两天了……”严雀也不躲,声音很轻,就像害怕失去什么似的,“大家都很担心你,其他学院的朋友,都在等你康复。”
余斗把严雀的手掌揣在胸口,柔声安慰:“没事了,好着呢。”
严雀“嗯”的应声,稍有迟疑的道:“去弈城、宣城送信的事,能不能委托南宫?我们拿了冠军,再去七绝世家奔走,恐会横生枝节。”.
“应该可以?”余斗笑了笑,却又叹息一声,“但是《战神宝典》的修复计划,关乎天下大局。七典七绝明争暗斗,恐怕有些不方便……”
“也是……”
严雀亦叹,心里很是矛盾。她担心发生变故,却知道走通宣城江家、弈城戴家,对长远之计至关重要。
放弃原计划,等于把一些人情拱手相让,送与南宫家。
“啊呀,去就去嘛!”严雀想了想,忽而转脸一笑,“有本小姐在,出不了岔子!”
余斗见雀儿恢复活泼模样,就松开手:“雀儿,我这没事了,你回屋吧。”
“那不成!”严雀把眼一瞪,“你还是个病号呢,万一饿了渴了,没个人在身边怎么行?再说……”
她皱了皱鼻子,哼声道:“我要是离了这屋子,玄清一准溜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