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呵……”
迷雾中的紫衫女,发出一串生脆好听,却又透着古怪的笑声:“余斗,你还真是有些可爱呢?”
“擦(可爱)?”余斗心里抽搐,察觉回风谷内仍无动静,催促道,“姑娘,再不动身,可就走不……”
“你不觉得——”
话没说完,紫衫女忽的出声打断,语调冰冷得令人背脊发寒,“多此一举吗?”
——
回风谷,石林迷雾。
本已朝向南侧的余斗,又半转回身,脚步下意识踏向侧后方。
他似笑非笑的道:“莫非姑娘,打算在此伏击神侍战队?”
“嚯?”紫衫女站定许久的身形,终于向前一步,她戏谑感叹,“神侍战队如此无敌,我可不会自寻死路。”
话虽谦恭,但她说话的方式,却似端着架子。
余斗被她的古怪表现绕晕了,估算得柳天鸣将至,他摇头嗤笑:“中土世界的女人,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带了小两千人,打又不打,跑又不跑……”
“唉,随你了。”
“爱走不走,小爷要打架了——”余斗从不畏惧古怪的女人,他启用墨梅战魂翼,将要飞起之时龇牙发笑,故作凶狠的压低语调,“姑娘最好躲开些,当心溅你一身血!”
……
约定的时辰已到,余斗正打算飞出石林,跟神侍战队交手,紫衫女的声音却轻飘飘的传来。
言语之中,带点魅惑,带点嘲笑。
以及一些难以理解的冷漠和凄然……
“小两千人?”
“余队长似乎误会了?”
紫衫女说话间,左手掌微微摊开,一股奇妙的力量汇聚而来。霎时银光闪掠,好似石林之中刮起了银色风暴——
“这里只有我和你,哪有什么——咯咯咯,小两千人?”
她肆意的笑声传来,袅娜的身影明显颤抖,几乎花枝乱颤时,脚下又进一步。
……
“你这婆娘,脑子有(病)……”
余斗向来不要风度,对上一个疯女人,口吐芬芳理所当然。
只是话未说完,他的灵元之眼往四下一看,顿时被石林之中的景象惊住了——刚才藏匿其中的散人皆在原地未动。
一些拥挤之处,密密麻麻。
蹊跷的是,数息之前还在全神警惕的散人战士,此刻诡异的没了声息。
灵元之眼的视野下,只有横七竖八的躯壳,他们的神庭灵窍竟已……化作乌有!
——
一千九百余人,刚才还好好的。
几句话的功夫……
……
都死了?
……
余斗呼吸一滞。
就连心跳,也仿佛凝固了。
他经历过荆棘城之战,看到过更为惨烈的战场。在强横异兽的屠杀之下,不知多少人横尸荒野。
那血流成河的情景,余斗犹记在心。
可是,比起此刻所见……
“你……”余斗眼眸一沉,原本尚显松懈的状态,兀的紧绷起来。
看清从迷雾中走出的紫衫女,以及不断飞入她虚戒的“银色风暴”——那是死者的银月徽章!
“终于出现了。”他左手银光一闪,已将雪烟刀提在掌中,目光如炬,死死盯住眼前这名妖娆绝色的紫裙美人。
——
余斗的反应,倒是出乎紫衫女的意料。
他那样“幼稚”、“慈悲”的家伙,居然没有斥责自己“狠毒”?
在呼啸的山风中,她走到余斗近前。紫色裙裳在风中飘舞,就像一片美丽却又致命的云朵。
“你知道我?”紫衫女问。
余斗看到石林附近的尸体,一直蔓延到回风谷其他区域,本有一瞬出离愤怒,却在凛冽的气流中维持了镇定。
刻意抿住的薄唇,让他看起来像个冷酷的杀手。
“呵……”
余斗冷笑,“我以为收买散人,利用规则刷取前置积分,已经足够卑鄙。没想到,足下利用大家的信任,聚集近两千散人战士。”
“回风谷内气流莫测,正是你预先想好的‘屠宰场’——快两千分轻松到账,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佩服,真是令人佩服!”
紫衫女听出指责之意,妖娆的脸上并无不悦,反而有种莫名的得意:“余斗,若不是你刷取积分,我又何必如此?”
“……”
余斗本想争辩,但回风谷里的散人,皆已毒发身亡。
再去跟紫衫女辩论,意义何在?
论及因果,或许并非紫衫女所言,然而就事论事,似乎确实如此。
不拿这额外的一千九百余分,恐怕真的会被无为战队拉下马。
——
“足下……尊姓大名。”余斗低头叹息,一时有些茫然,凄笑道,“以后遇见,在下绕道走。”
紫衫女却未回答,收完那些银月徽章,便展开一对美丽的紫翼,一边向后隐入迷雾,一边笑道:“你跟小辞那么熟,她没告诉你么?”
……
回风谷石林,风声灌耳。
此外,还有紫衫女的清脆笑声,快速远离。
只剩余斗,孤零零的站在石林迷雾之中。
他知道,紫衫女口中的“小辞”,就是走得颇近的南宫辞。
而紫衫女的身份,也呼之欲出。
虽不知名号,却可以百分百的确定——她,就是太阴战队最为神秘的第十人!
——
“又一个九星战灵。”
余斗并非一无所获,刚才彼此距不过三步,就算紫衫女有所隐藏,真实武境还是难逃法眼。
“骨龄是二十一,还是二十二来着……”
“柳天鸣他们好像也是这岁数?”
“九星战灵……”
他又一次意识到中土同辈的恐怖,不由感叹:“这些家伙,是打生下来开始,就一直在修行么?”
想来大抵如此,身为南宫世家子弟,怕是有着极其严酷的修行要求。
稍有怠惰,就会被族中同辈赶超。
落于人后,便会遭人嘲笑,所能分配到的各项资源,也会随之减少。
或许还在娘胎里时,他们的父母就会竭尽所能,设法提升胎儿的根骨资质。
以期培养出个不世之材,改变全家的命运。
……
感叹间,忽有十道强横战意掠闪而至。
尚未露面,便在石林上方摆开阵势,将余斗困在当中。
他眼里闪过几分决然——
柳天鸣带着神侍战队,到了!
——
“嘿,小子!是你上来,还是咱下去?”石林内迷雾重重,气流乱蹿,紫衫女的毒法战技早已散去。
柳天鸣凝眸细看,察觉到几分异状,并未贸然落下。
而是悬在石林上空,大声招呼。
与此同时,神侍咱队诸人以余斗为中心,从四周缓缓下压,迫近余斗的位置。
本以为余斗会作困兽之斗,却兀的听见石林迷雾之中,传来凄惨悲恸。
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清晰的传到各自耳中——
“啊——”
“我的兄弟们啊!”
“天杀的‘毒女’,你好狠,你好狠……呜呜呜……”
“我一定要抓住你,替兄弟们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
“啊!”
……
那叫声极为凄切,听得人心间发颤。
不由感叹:究竟是多深的感情,多痛的离别,才会发出如此震撼的惨嚎!这余斗,当真是个秉性纯良的性情中人!
柳天鸣却是大感疑惑:“什么情况啊这是?咋还哭上了,死了谁啊?”
在他授意之下,九名银甲神侍立于石林上端,一齐发力,顺着回风谷的走向掀起一阵强劲的气流。
呼咻——呼咻!
呼乌!
呼乌!
强劲气流将石林内的迷雾快速迫散,让柳天鸣等人得以渐渐看清石林内的情景——不看还好,当他们见得满地尸首,纷纷愣在原处。
这……
石林之下,许多散人战士还保持着隐蔽姿态,却已面色惨白,早已没了生机。
附近的山谷沟壑中,百八十人挤在其中,在没有任何反抗的状态下,皆已丢了性命。
而如此情景,顺着回风谷由西向东,蔓延到数里开外……
嚎啕大哭的余斗,就跪倒在某根黄褐色的石柱下——在他面前数十具尸体,而其中几具,赫然穿着无为学院的灰白制服!
——
看得这般情景,原本气势汹汹的柳天鸣,一时陷入踟蹰。
这……
打是不打?
他不是犹豫之人,一念之后,令其余银甲神侍在石林上端警戒,自己掠身而下,落到余斗身侧。
看见死者的惨状,心里已然有数:“毒女?你遇上‘南宫子珊’了?”
余斗痛哭流涕,双手如爪,深深抠入地面。
他强忍情绪,咬牙问声:“南宫……紫衫?”
“哈……”柳天鸣看出他的疑惑,轻笑解释,“非是‘紫色衣衫’,是‘儿子’、‘珊瑚’——因为谐音‘紫衫’,故而常以紫衣紫裙示人。”
余斗双手捏拳,拳心里攥着把黄土,眼中杀气洋溢:“你认识她?”
“见过几次,没说过话。”柳天鸣手握战刀,耸了耸肩,“前年她去斗战神殿参加‘神侍招考’,跟我同一期,上的一个特训讲堂。”
“后来明明考上了,却没有加入斗战神殿……”
想到当年的一些蹊跷,柳天鸣似有疑惑。
不过那思索的光芒眨眼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戏谑的笑意:“如果她没走,多半会在我的队伍里。”
“你们折在她手里,不丢人。”
“南宫子珊……”余斗把手里的黄土捏的嘎吱作响,仿佛恨不得将南宫子珊捏在手里,将其攥得粉身碎骨。
柳天鸣瞅这情形,也有些哭笑不得。
他叹口气道:“你的人都死了,硬打你一个,好像也没意思——让南宫子珊拿了‘大分’,真是叫人头疼。”
“要不——”
柳天鸣脚步往前,手里的利刃却未曾收起,他站在余斗的侧后方,故意道,“我放你回城,取消‘激战’任务。然后你跟着我——多少能够赚点积分,结算时进个前十,也算有个交代。”
话未说完时,他的刀尖微微扬起,眼里寒光流转,就看余斗如何反应。
——
余斗哭得脸色涨红,脖子处青筋绽出,早已精神恍惚,哪里还有防备?
他听得言语,惊道:“柳神侍,今早我还骗了你,你还肯给我生路?”
柳天鸣面色玩味,手中利刃,离着余斗的后背不过两尺之距。在他看来,余斗的小命已经捏在自己手里。
“我还赶着抢分,如何选择,随你。”柳天鸣故意半步向外,那刀尖却是未曾调转,反而抬起三分,几乎抵向余斗的后背。
“承蒙柳神侍高义,在下立即回城,取消激战任务!”余斗故作振奋,就要站起身来,“到时听凭柳神侍调遣,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嗯……”
柳天鸣看他神色真挚,不似作假——周围这许多尸身,难道是还是他请来的“演员”?早上走眼一次,柳天鸣不信自己会第二次看走眼!
然而,就在他移开刀尖,打算放余斗离去时,下意识看向眼前的数十具尸体。
“可惜……”柳天鸣眼眸微眯,刀锋顿悬。
他表情贪玩,稍显突兀的道:“你队中那位拥有琼华战意的女子,天赋几位难得。昨夜刚刚四阶觉醒,出来还没一天,竟然香消玉殒。”
余斗也没多想,顺嘴哭道:“是啊,她……”
咻!
嘭!
石林之中,兀的爆发出短促的碰撞。
强劲的冲击力,使得傍近石林咔咔作响,纷纷出些大量裂纹。
几乎收刀的柳天鸣,没等余斗把话说完,兀的一刀刺出,直扎余斗后心。
余斗早有准备,在柳天鸣起刀的一瞬转身披甲。炉火纯青的荒城盾格挡在前,极大幅度的削弱了柳天鸣的必杀一击。
在他的刀尖刺破荒城盾时,余斗捏拳出击,在极近距离之下,使出一记战魂融合境的碎六合!
他的碎六合兼顾手盾,硬生生砸在柳天鸣的刀尖,这才发生了刚才的猛烈碰撞。
——
“嘿嘿,不愧骗我喝茶的小子。”柳天鸣短促的一记,已经使出地品战技,爆发力非同小可。
但是面对背身的余斗,居然未能占到便宜。
纵然是倨傲无比的神侍队长,心里也生出几分佩服。
至于刚才痛哭流涕的余斗……
“喔嚯嚯,柳兄慧眼,岂是在下能够蒙骗的?”余斗借着反震的力道,一下拉开距离。他嘴角噙着明明的笑意,哪里还有半分悲伤?
“不过嘛——”
余斗一边向外飞蹿,一边笑道:“在下一定会竭尽所能,拖延柳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