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间集的大宗水产交易,通常在晌午之前完成。到了下午,便只剩些零散客商,讨价还价,倒也有着其中热闹。
黄昏之时打扫收档、清点账目,同族之人吆喝一声,返回三城的抓紧赶路。住在河间集的则是三五成群,去寻个饭馆。
到了晚上,河间集便渐渐静了下来。
仅有的热闹之处,多是围桌豪饮,或是打牌耍钱。
小老百姓的日子,如此便算十分滋润。
——
黑夜中的马蹄声,撞破了河间集的夜色,街边之人纷纷注目,只见一个肤色偏深的年轻男子纵马疾驰。
那骑手身穿黑衣,戴着斗笠,面上还围了块纱巾,约是为了抵御春夜的沁寒。许多闯荡江湖的侠士,都是如此打扮。
旁人看了几眼,见他在十字路口处拐而向北,便纷纷收回视线。
见怪不怪的道:“这年月,江湖行走都少了。”
同桌对饮的友人附和:“是啊,不似前两年,余家事发那会儿,啧啧啧——清澜宗执剑弟子纵马来去,到了晚上还跟打仗似的。”
“还有流溪城陶家、花谷城谢家,以及各路江湖人士,来来往往。”
“河间集这巴掌大块地面,一天不知道要过多少人。”
“嗐,我估摸着呀,得有小一万!”
“可说呢,北道的草皮,都被踏没了一块……”
……
年轻骑手向北经过鱼市,稍显留恋的扫视一眼,渐渐放缓骑行速度,入了河间集北侧码头。
马蹄踩在码头木台,动静不小,早有小厮迎上来招呼:“这位客官,是要过江?”
年轻骑手下得马来,故作困顿的打个呵欠,精准的道明来意:“租船,一人一马,去龙虎镇码头——明日黎明前到。”
小厮心底一亮:来活了!
他微微哈腰,嘿笑着道:“河间集码头到龙虎镇码头,约七十里水路,我这有的是夜间行船的好手,价钱嘛——大概这个数。”
年轻骑手看见小厮伸出两根手指,下巴一点:“有劳小哥。”
说着,从造型古朴的虚戒里摸出一张清澜银宝,递过去道:“两千?多的话记得找钱。”
“得嘞,客官您稍等!”小厮见了现钱,态度又好了几分,接了票子便一道烟儿跑去码头一处亮光屋子寻鱼把头。
那屋子里传出哗啦哗啦的响动,不知是几个人在玩“马吊牌”。
过没多会儿,小厮又跑到泊船处招呼了几声,便有一艘平快走舸缓缓驶出,靠了过来。
“客官您久等了——”小厮安排妥当,又来到年轻骑手面前,“刚替您问了,按着今日船价,夜里加急走一趟龙虎镇码头,船费是一千九百六十银宝——那两位,可都是战士级船夫!”
年轻骑手看见给出的那张清澜银宝还攥在小厮手里,淡淡一笑:“多谢,不用找了。”
小厮得了些好处,面上欢喜:“我请船家备了早餐,客官您放心上船,一觉醒来,保证您精精神神的到龙虎镇!”
说话间,一名船夫上岸牵马,顺嘴招呼一声“老板”,听得年轻骑手说的本地话,闲聊的言语不由亲切几分。
——
这年轻骑手,自然是从水月城趁夜向西的余斗。
他待船夫栓好马匹,便一步登船,说笑之间离了码头,他也不看这清澜江的夜色,入了船舱脱掉斗笠面巾,倒头便睡。
……
翌日,龙虎镇码头。
余斗在船上吃了一碗河鲜米粉,神清气爽的牵马下船时,已经围了面巾,戴上了斗笠。
他这副打扮,说起来十分寻常,只是刚刚下船,便引来几个人的注意,牵马走出码头没多远,便有一男子拦路。
男子面色发黄,约有二十五六。穿着青黑服饰,衣襟处左绣虎,右绣龙,俨然是龙虎宗的常服。
“这位兄台,有事?”余斗注意到身后几个方向,皆有龙虎宗弟子,不由心生戏谑——小爷正愁没个说头,你们反倒自个儿凑上门来?
黄面男子打量一眼,冷冷笑声:“兄弟端的面生,从何处来,到何处去?”
余斗嘴角抽搐——小爷戴了斗笠,围着面巾,你就能瞅见眼睛那条缝——这能能看出面生?
扯淡呢么!
“从东海郡来,替朋友捎些东西。”余斗也随口扯淡,附近的龙虎宗子弟约十人左右,强不过几名战锋,都是些杂鱼。
但是,杂鱼也能闹出动静。
黄面男子听他声音年轻,气焰越发嚣张:“捎什么东西,拿出来看看。”
“哦,要检查呀?”余斗故意笑声,一边在虚戒里翻找,一边故作好奇,“龙虎宗还管这事儿?是官府委派,还是贵宗派行侠仗义,保护乡民?”
“你什么意思?”黄面男子表情僵硬,自然听出了些许阴阳怪气,正喝问时,余斗却摸出个预先备好的包裹。
语调戏谑的道:“朋友让我将此包裹,捎给这边的家人——大人且请查看,可有违禁之物?”
黄面男子欲言又止,狠狠瞪了余斗一眼,便把包裹抢在手里。如此举止,早让一些龙虎镇的百姓远远避开,生怕被这几个瘟神盯上。
——
“嘶?”包裹被打开,黄面男子看到其中之物,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这是,灵元玉,和战技卷轴?”
此外,还有一沓清澜银宝。
崭新连号,还都是一千的面额——那一沓,得有十万之数!
“大人见笑了。”余斗趁他惊诧,悄然使了个迷魂法门,从黄面男子手中拿回包裹,麻溜的收进海神虚戒。
嘴里谦逊,却故意露些嘚瑟:“我与朋友在东海郡做生意,些许财物,都是朋友孝敬家里的——不违规吧?”
“不……不违规……”黄面男子喉结蠕动,本来只是见着余斗面生,拦下来想收个“利是,怎料这打扮朴素的江湖小子,竟然带了如此多的财物。
这包裹还只是替朋友捎带,那他的虚戒之中,是否还存有更多宝贝?
呆滞之间,余斗牵马向前走入龙虎镇。
“喂,喂!”
“黄老三?”
“我看那小子的战意,也就勉强七八星战士。”
“你怎地放他走了?”
几名宗门师兄弟上前,黄面男子才回过神来。
他惊觉回头,见着牵马而行的余斗还在视野之内,眼中顿时蹿出贪婪之意,狞笑着道:“弟兄们,来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