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墨崖现世”的江湖奇闻,在茶楼酒肆迅速传开——
据说西荒太子秋玄策,经由噬魂山脉,进入清澜国境寻宝。好巧不巧,恰好撞见清澜宗搜寻余斗,两相误会之下,一追一逃。
纠缠许久,秋玄策不得已亮出墨崖刀,自证身份。
兼有西荒鬼王秋云馗暗中震慑,清澜宗众位长老这才罢休。
但是,秋玄策的目的,似乎并未达成。
独自杀个回马枪,仍在清澜境内!
待到今日,想是秋玄策寻得宝物,急于回国。然而噬魂山脉太过凶险,秋云馗又不在身边,只能向西而行。
清澜宗得知消息,假借围捕余斗之故,陈兵西线!
就是要将西荒太子秋玄策,并东南第一神刀墨崖,皆尽收入囊中!
——
“荒唐!荒唐!”
烈日炎炎,临荒城楼传出王钦暴怒的喝声,“造谣,造谣!”
时局微妙,三国局势宛如一锅热油,这般江湖传闻不论真假,都似一颗炽热的火星!一碰就着!
王城皱眉道:“王逸长老的密信,确曾提及此事。不过西荒太子,不会孤身犯险——那造谣之人,或许就是余斗?”
激起边境风云,好寻机偷过!
王钦经其提醒,顿时醒悟,咬牙骂道:“小贼!小贼!”
事已至此,他除了连声喝骂,忖度之间,竟觉无计可施!
秋玄策是否在此,其实毫无关系。
紧要之处在于,噬魂山脉“墨崖现世”,无数清澜弟子皆有目睹。内门子弟倒还守口如瓶,那些外门弟子,难免向人吹嘘!
也就是说,十日之前,西荒眼线便已得知,墨崖刀重现江湖!
无论谁人提刀,他们都会采取行动,寻回镇国神器!
好巧不巧,西荒要寻镇国神器,清澜宗却屯兵西线,怎不耐人寻味?
所谓江湖传闻,在这般情境之下,早已“莫须有”!
——
半日发酵之后,糊涂客栈里,正是晚间饭点。
“清澜宗不知虚实,跳进黄河洗不清。”
余斗房内酒菜丰盛,他信心十足,侃侃而谈:“西荒明知有诈,却不能放过墨崖刀的线索,定会向边境施压!”
顾清风坏笑连连:“豆豆,仅凭莫须有的谣言,真能动摇防线?”
“当然不能!”余斗抿唇一笑,故意卖着关子,“秋玄策安然无恙,并未困步于此,要想动摇防线,还差一件事。”
“哦?”顾清风推敲一番,未敢确定,“你前日出门,寻遍城中铁匠,几乎花光了银宝,就是为了——那件事?”
余斗举起杯盏,龇牙道:“将西荒拉入此局,关键自然是——墨崖刀!”
……
“什么!”
夜色笼罩,临荒城楼上,王钦双眼赤红,瞪如铜铃。
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跟前的本门弟子,支支吾吾、面色古怪:“三城之地,人员流动极大,未能找到谣言出处。但是几经走访,多有江湖中人,自称见过‘墨崖刀’!”
王钦看出些端倪,咬牙喝道:“继续说!”
弟子气息一抖,忙从虚戒取出一物,正是一柄通体如墨,工艺不俗的细长战刀!其上花纹虽是粗糙,却有古朴之色。
“这……”王钦嗓音一颤,一股惊愕之感由背而升!
弟子放下战刀,接着道:“类似刀具不下百件,经过查证,皆是近日打造。卖家以极低的价格,委托十二家铁匠铺,于今日午后开始售卖!”
王钦惊得说不出话来,呆了好一阵,才忽然瘫坐,口中连叹:“完了,完了!”
一侧的王城出声劝解:“长老切莫灰心——弟子看来,余斗定在西平郡城。我们立即封锁,逐一排查,定可将其擒获!”
王钦神色颓然,叹息不已:“王城,你智谋不凡,远胜老夫。然则江湖诸事,你看得纹理,更要看得精髓!”
“弟子愚钝。”王城不解其意,欠身道:“还请长老教诲。”
王钦起身,缓缓走出城楼,看向墙垛外的茫茫沙海:“今日谣言四起,我便知余斗就在郡城,封锁排查,已在进行之中。”
“但是,此刀一出,即便我们拿了余斗,恐怕也奈何不得!”
“嘶?”王城细细思索,隐有推敲,“长老是说,西荒会出手干涉?”
“不错!”王钦手按城墙,沉凝的眼眸,仿佛已经看到西荒铁骑,兵临城下!
他解释道:“战刀样式,确与墨崖相似。不论余斗手中,是否真有墨崖,此事惊动了西荒,断难善了。”
“我等追捕余斗,是为解除婚约,好让太子殿下娶回严雀。进而削弱诸派,维护本门皇权!”
“西荒素有争霸之心,怎会坐视我清澜宗日渐稳固?”
王钦一番言语,丝丝入扣,有理有据。
“您是说——”王城总算醒悟,惊讶不已。
“是啊……”王钦喟然长叹,热辣的风沙肆意冲涌,让他不禁咳嗽两声,“事到如今,墨崖刀仅是个由头,是否存在,已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西荒由此介入。
清澜之局,更显扑朔迷离。
“西荒鬼王秋云馗,是让老宗主都为之忌惮的存在!”王钦顾虑重重,“墨崖刀失于其父,他定会想方设法,保全余斗!”
不论是为了墨崖,还是针对清澜国,皆是两全之策!
王城咬牙,怒哼出声:“我这就去郡城,砍了余斗的脑袋!”
把人杀了,一了百了!
余斗若娶严雀,王肃必娶孟雪青。
王城倾慕孟雪青已久,绝不甘心坐视其成!
“……”
王钦嘴唇抽动,下意识想要阻拦,心里却有一念闪过,当时并未开口。由着王城下了城楼,飞马向东。
“唉——”城楼之上,王钦孤身而立,默叹不已,“斩杀余斗,倒也破得此局。随之而来的后果,却要你独自承担。”
“话说回来,本门大弟子,合该有此担当!”王钦锐意迸现,“王城,可千万不要让本座失望!”
……
西平郡城,万家灯火。
午后城门便已封锁,许进不许出,多有客商滞留。清澜宗弟子将郡城分化片区,户户排查,十分仔细。
半日辛劳,总算到了城西糊涂客栈,清澜宗弟子发出通告,令客栈中人,皆到一楼大堂接受查验。
余斗等人酒足饭饱,得了伙计通传,不由相视一笑:“顾大哥,全靠你了。”
顾清风穿着一身夜行衣,腰间佩刀通体乌黑,赫然是神器墨崖!
他把头一点,战意高昂:“假的真不了,就让我用墨崖刀,替这清澜之局,拱上一把烈火!”
余斗不免担心,看向身侧的邋遢老头:“老李,护好顾大哥,咱们城外见!”
老李掏着耳朵,打个呵欠:“顾公子深藏不露,用不着少爷担心。”
相约已毕,听得楼下催促,余斗先出走廊,背朝大堂天井。手往脸上不知抹了些什么,才冲屋里点头。
比了个口型:轻点!
……
轰隆!
“啊!”
糊涂客栈里,猛的传出炸响,并有一个凄凉的惨叫。
众人举目去看时,只见一个清澜宗衣饰的男子,身遭重击,一头撞破栏杆,直从二楼摔下。
哗啦一声,坠入天井内的小水池中。
当时鼻青脸肿,受伤不清。
到底是清澜宗人,身遭重创,犹自死命支撑,颤颤的指向二楼,张口厉喝:“门外师兄弟,快放号箭,快放号箭!贼人在此!”
客栈大堂内,便有清澜宗弟子。
他定睛往上一看,只见一个蒙面黑衣人,手持一把通体如墨的修长战刀,眼眸间寒光闪烁。
正飘身而下,一刀竖斩!
水池内挣扎起身的清澜宗弟子,慌忙举剑相迎,怎料“噌”的一声,手中利剑竟在对方一刀之下,被斩成两段!
幸好他及时后退,才险险避开刀锋。
饶是如此,甩手而出的锐利刀芒,仍在一楼的砖石地面上,劈开半尺深痕!
出鞘的利刃,在辉煌的灯火下,竟无一丝反光!
那不禁是一把刀,更像是一片无尽的黑夜!
“真是墨崖!”
堂下弟子看得分明,正要出声时,门口的师兄弟早有反应——砰砰!
两道清澜号箭,冉冉升空!
巨大的剑标,甚至盖过了天上明月!
就在此时,蒙面刀客一脚踹开眼前之人,身上绽开一片骇人的黑雾,刀芒挥洒,逼的旁人连连后退。
清澜宗弟子执剑围堵,奈何黑雾弥漫,难辩身形。
竟被蒙面刀客闪转腾挪,夺门而去!
……
眼看喧哗声起,外面乱作一团。
糊涂客栈大堂之内,硬吃一脚的“清澜弟子”表情痛苦,扶墙站起。他眼有淤青,脸腮肿起,又兼浑身湿透,狼狈至极。
此刻表情痴愣,看向地面残剑,呢喃出声:“神器墨崖……那个人……那个人是秋玄策!我……我一定要抓住他!”
语罢,他又从虚戒之中另取一剑,一瘸一拐,搏命似的向外追去。
左右江湖中人,初还钦赞,以为清澜弟子嫉恶如仇,使命必达。
转眼之间,难免暗忖:秋玄策是西荒太子,手持神器墨崖,若能将之擒下……岂不是飞黄腾达!
难怪那家伙拖着受伤之躯,也要执意追赶。
“他么的,搁谁谁追啊!”一个虎背熊腰的莽撞巨汉拍头叫道,大步流星向外冲去,口中吆喝,“抓西荒太子,抢神器墨崖!”
恰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墨崖之威,堂内之人有目共睹。
眼看莽汉出击,顿时争先恐后!
一涌而出,奋起直追:
“抓西荒太子,抢神器墨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