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奇峰说得大声,引来不少倾羡的目光。若能就此拜入清澜宗,成内门子弟,必定前途无量!
余斗骑虎难下,只得跟在女弟子身后,循道向西。
走不多远,见得一片临江竹屋,早有一名须发皆白的灰衣老头等在屋前。
女弟子上前行礼:“师父,赵公子、徐小姐到了。”
灰衣老头眼睛发亮,迎出两步时,右足上似有跛疾,一脚深一脚浅的模样,看来多有滑稽。
余斗、严雀双双行礼,齐道“拜见前辈”。
灰衣老头神采奕奕,十分和善:“赵公子,听闻你在云霄别苑,破了清玉流?”
余斗不亢不卑,应道:“慌乱之间,侥幸破之。清玉流威力强横,晚辈这一身剑伤,都是拜其所赐。”
灰衣老头略作打量,早把余斗的伤势看得分明,颔首道:“清玉流有剑芒三十六,道道打人周身要穴。若是侥幸,焉能尽数避开?”
余斗心间错愕,生怕露出马脚,辩道:“或是吴公子手下留情,未出全力。”
灰衣老头两指捋须,嘿嘿笑道:“争强斗狠的年纪,居然如此谦逊,难得,难得呐!”
“……”
余斗喉结蠕动,心里紧张之极。逢着一些江湖小辈,还好蒙混过关。眼前的灰衣老者,却是非同凡响。
早曾听闻东南大陆十大战豪中,有一名跛脚剑豪,常居前五。
说不定,就是此人!
严雀面色如常,瞧出他的顾虑,及时开口:“多谢前辈佳赞,还不知前辈尊姓大名呢,唤我们夫妻前来,所为何事?”
灰衣老头视线一转,看向亭亭玉立的明媚少女,答曰:“老夫道号王堰,得知二位根骨不凡,品行优异,不知你们是否愿意,拜老夫为师?”
得,还真让萧奇峰给说着了。
“前辈……”余斗脸上惊喜交加,却有为难,“我与娘子,皆已拜师。”
王堰早有所料,颇为随性的说:“不妨,不妨。你们且与尊师好生商量。就说跛脚王堰,想收你们为徒,到时自有分晓!”
东南大陆,以清澜为尊。
跛脚剑豪的名号,足以震慑三国!
王堰说得随性,字句间却是隐含霸气——我想收的徒弟,跑不了!
……
话已说到这份上,余斗、严雀推辞不得,只好点头。
王堰信手一摸,取出两枚寒光灿然的剑标信物,递给二人道:“这是清澜剑七门的信物,你们回来时,寻任意清澜弟子出示此物,即可直达宗门!”
清澜剑七?
余斗从未听过这般说法,接了剑标信物,只道得了个便宜。
他心有疑惑:“晚辈惯来用刀,转修剑道,或许会让前辈失望。”
却见王堰哈哈大笑,抬起褶皱的手掌,轻拍余斗的肩膀:“吴小子的清玉流虽然拙劣,却是本门绝技。能迎面破解,足以说明你的剑道天赋!”
严雀听他说得有理,不免好奇:“前辈,那我呢?”
她不曾在人前出手,在秘法遮蔽下,仅透出一星战锋的灵元波动,如此就能拜入清澜宗剑七门,未免草率?
王堰微一眯眼,轻轻笑道:“剑,古之圣品,人神咸崇。佩之神采,用之迅捷。故我清澜历朝王公帝侯、商贾庶民,莫不以持之为荣。”
“徐小姐站立、闲坐时,左手常在前侧,三指虚握……”王堰观察入微,胸有成竹,“且眉目之间,有若江海凝清光,定是长年持剑之人。”
严雀妙目扑闪,下意识看了眼左手,果真如王堰所说——手中无剑,却早习惯了持剑之姿。
她心服口服,无言以对,只行礼敬服。
王堰悠悠一笑,听得望江亭打斗声起,挥挥手道:“去吧,这师徒缘分,还看天意。老夫就在此地,静候佳音!”
……
眼看二人离去,王堰却久立屋前,自顾右掌,脸庞上浮现几分凝重:“骨龄十五,二星战锋,只看得清土河战意……”
“女娃子的食指、中指皆开剑脉,是鹤山宗的‘信手为锋’无误。”
想到宗门近日所为,他先是摇头一叹,旋即洒然发笑:“希望,留份善缘罢。”
……
余斗、严雀不知身份败露,此刻胆战心惊。在王堰跟前,皆有种无所遁形的错愕之感。当世高人,果然深不可测!
正有所松懈时,却见一名丰神如玉的英俊男子,带着几名清澜宗弟子走上前来。
“王城大哥。”余斗驻足,故作镇定,“半日讲学,在下受益良多,辛苦了。”
“呵……”王城面色不善,从虚戒中取出一物,话里有话的道,“讲学倒不辛苦,去噬魂山脉,搜寻不到余家小子,才是辛苦!”
余斗眨了眨眼,附和一笑:“那是自然,噬魂山脉凶险异常,常人不敢擅入。”
“嘁。”王城轻咬牙关,将手中画纸猛的抖开,那纸上是个人像,轮廓清晰,跟余斗有八九分相似!
正是清澜宗发布的通缉画像!
王城看眼画像,又看眼余斗,哼声道:“我道是在哪见过这张脸,原来是你!”
说话间,几名清澜宗弟子已将二人团团围住,只待王城下令,便会出手擒拿!
“王城大哥,这……”余斗面色发苦,“人海茫茫,形貌万千,难免有所相似。我从西平郡来,早已受过道道盘诘,还请王城大哥不要误会。”
王城岂肯罢休,眼中杀气升腾:“余家小子,当我眼瞎不成!”
余斗心思疾转,自己的画像早已传遍清澜全境,瞧自己眼熟,简直再正常不过。此番帝都之行,一直颇为顺利,王城能够反应过来,定有特殊缘故!
“王城大哥自然慧眼如炬……”他想到一茬,当即咬死不认,“但是,太子殿下和孟姑娘,同样明察秋毫!”
“……”王城瞳孔一颤,想到其中关节,咬牙怒道,“你说什么?”
余斗正待辩解,忽闻马声嘶鸣,循声看去,只见一个黑衣墨冠的少年飞马而来,隔着还有十余丈,便腾身而起,一脚踩在马头上,径落于跟前。
余斗、严雀相视一眼,各自紧张到了极点。
然而命数如此,是祸躲不过,只好硬着头皮招呼。
“殿下!”两人故作欣然,双双行礼——飞马而来的黑衣少年,正是太子王肃!
他看到王城手中的画像,面色莞尔:“大师兄,你这是?”
“殿下……”王城将画像摊在王肃跟前,“此人就是余斗!”
……
望江亭处,各路侠士纷纷挑战,想在清澜宗弟子手下走个一招半式,一时间热闹非凡。往西不到百米的江畔,却是犹如冰窟。
好在林木遮蔽,并无外人瞧见。
“大师兄,稍安勿躁。”王肃笑容淡淡,如星眼眸,正正盯着余斗,“我出门时,已青眼传讯西平郡,赵公子是真是假,片刻便知!”
王城的脸色阴晴不定,但有太子主张,他也不好强来。
暂且收起画像,示意几名师弟四围戒备。
余斗心里七上八下,不敢妄自言语,严雀知他伤重,便搭手搀扶,柔声安慰:“有殿下和孟姐姐替咱们做主,没事的。”
“嗯。”余斗苦笑点头。
西平郡在七百里外,孟雪青这半日全力行船,也仅过半程。
想是出了变故,才引得王肃飞马至此。
……
“大师兄,听闻你三日前通过了考核,拿到了宗门长老令?”等待之间,王肃冷不丁问道。
王城眼角一跳,连忙应道:“多亏剑一门众位长老,我才侥幸通过。”
“这等喜事,大师兄还藏着掖着?”王肃似笑非笑,“回头我替你安排宴席,咱们好好庆祝一番!”
“殿下好意,师兄心领。”王城心弦紧绷,不敢有一丝松懈,“宗门事务繁忙,今日讲学结束,我还得去噬魂山脉——”
说着,他故意看眼余斗,咬字发力:“待我抓住那余家小子,自然摆宴庆贺!”
王肃点了点头,感叹道:“大师兄为了宗门,可谓是殚精竭虑。我这少宗主当的,反而自愧不如了。”
“……”王城呼吸一滞,面色阴沉,“殿下承祚国运,宏图远虑。我之所为,不过是些宗门杂务。”
王肃闻言,付之一笑。
几人在江畔等不多时,果然有一名传讯子弟,从宗门深处而来。
见了王肃,双手奉上一封密信。
“呼……”王肃一边拆开密信,一边道,“行走江湖,难免危机重重。然则种种危机,不失为一番考验、一道关卡。”..
“有时候,你得通过考验,过了关卡,才能走得更远。”王肃摊开信纸,话音落时,已将其中字句看尽。
把周围几人的神色尽收眼底,王肃不由朗声发笑,将信纸拍在王城胸前:“大师兄,念念。”
王城愣了一瞬,慌忙拿稳密信,念道:“赵小铭,系西平郡二塘村人士,木匠赵安之子。其妻徐青纱,系临荒城私塾先生徐咏之女。两人年初成婚,曾大宴乡里,有……有百人为证?”
“……”
王城念罢,不禁瞪大了眼,“怎……怎么可能!”
“哈哈……”王肃走到余斗跟前,笑容玩味,拍拍他的肩膀,“余家、鹤山宗,皆在掌控,不可能有此布置。”
“大师兄说的对,他怎么可能是余斗?”
王肃字句着力,目光犀利,拍在余斗肩头的手掌,也暗藏劲道:“他是西平郡二塘村的赵小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