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9.0.1

自打那日从江家拜宴回来,已经过去好几日了。

沈毅堂在府中又清闲了两日后,便又开始镇日忙碌了起来,又恢复了以往的早出晚归。

春生得?了闲,镇日无事,偶尔领着素素与司竹几个到湖中的亭子里?赏赏花,喂喂鱼,又或者到前头那片竹林里?看看书,打打络子。

日子倒是过的尤为清闲。

然而日日如此,无所事事,久而久之,便也觉得?有些乏味。

沈毅堂以往在府中,时时刻刻得围着他打转着,换衣,洗漱,用膳,便是在书房里看书,拟册,身边始终离不了人,样样得假手于人,片刻离不得?,如此这般,一日转眼便过了。

倒是剩下自个一人,一日便觉得?越发?长了。

这?一日,沈毅堂回得?晚,又是半夜才回,屋子一角还点着微弱的烛光,沈毅堂走到床榻边上,轻手轻脚的拨开帘子往里?瞧了一眼。

床榻里光线较暗,但还是能够清晰的瞧见春生侧身躺在里侧,安安静静的,已经睡下了。

沈毅堂立在床榻前瞧了片刻,这?才放下了帘子。

司竹见沈毅堂走出来,立即轻手轻脚的端了热水进来。

沈毅堂径自拿了巾子到银盆里?浸湿了,自个擦脸洗漱。

沈毅堂擦了脸,将巾子扔进了银盆里?,随手便开始解脖颈处的扣子,一边解一边随口低声问着:“她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她,毫无疑问,指的自然是春生。

司竹候在身侧,闻言只忙恭恭敬敬的小声回着:“回爷的话,姑娘今日看了书,做了画,晌午歇了半个时辰,醒来后又做了会子针线活···”

沈毅堂闻言低低地“嗯”了一声,又见司竹低着头,忽而快速的抬眼瞧了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沈毅堂只挑眉道了一个字:“说。”

司竹闻言,心中一紧,半晌,只犹豫着小声道着:“回爷的话,姑娘这?几日瞧着虽与往日并无异,不过奴婢瞧着姑娘她···姑娘这?几日兴致不高,不大爱说话,心思?似有些沉···”

沈毅堂解腰带的手微微一顿,只半眯着眼看了司竹一眼。

司竹心里?直打鼓,半晌,只听到沈毅堂沉声道着:“爷知道了···”顿了顿,又低声补了一句:“明日到莞碧那里去领赏吧,就说是爷吩咐的。”

司竹听了心头一跳,忙鼓起了勇气,却仍是结结巴巴的解释着:“爷,奴婢···奴婢不能要,奴婢并非为了领赏,奴婢是担忧姑娘···”

沈毅堂闻言只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司竹一眼。

司竹只觉得?那道视线像是一道厉箭,过于凌厉,令人不敢对视,司竹忙低下了头。

片刻后,便听到那沈毅堂低声道着:“往后好好伺候着。”

便在无多言了。

司竹听了却心下一松,忙应下了。

她本就是真的关心姑娘,瞧着姑娘这?几日兴致不高,白日里还与莞碧姐姐说了,这?会儿瞧着主子问起,便鼓起勇气说了出来,并非是为了讨赏的。

那边菱兰忙寻了换洗的衣裳过来,闻言只忽而抬眼看了司竹一眼,随即,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立在了沈毅堂身侧。

沈毅堂解了外衫脱了。

一旁的菱兰立马眼明手快的接了。

沈毅堂直径往里?头的浴房走去,菱兰双手捧着备好的的衣裳,只飞快的抬眼瞧了沈毅堂背影一眼,犹豫了片刻,便也随着跟了过去。

沈毅堂走到浴桶跟前,又开始解身上的里?衣,见菱兰跟了进来,只转头眯着眼一动未动的盯着她瞧着。

菱兰心中一紧,只觉得?那道视线过于冷岑,她心里?有些慌,忙将手中的衣裳搭在了屏风上,对着沈毅堂福了福身子,嘴上道:“奴婢···奴婢退下了···”

说着便有些慌张的退了出去。

司竹抬眼往那边瞧了一眼,知道那沈毅堂的习惯,片刻后便也随着一道退了出来,只随手将门给合上了。

守在门外听到有水声响起,片刻又止住了,一直到卧房的蜡烛给熄灭了,司竹这?才退下。

回来后,便瞧见屋子里?的灯还亮着,司竹一进去便瞧见菱兰坐在凳子上,只手撑着下巴,思?绪有些呆滞,便是连司竹进来都未曾回过神来。

司竹将白日里打的络子收好,她请了两日假,明日将要回家探亲,便又收拾了一阵,一转身,见菱兰还保持了原先的动作,坐在那里一动未动。

司竹见状,不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儿。

只从柜子拿出来一包用手帕包好的点心,走到桌前,在菱兰对面坐下,只将点心朝着菱兰递了过去,轻声道着:“菱兰姐姐,肚子饿了吧,这?是姑娘今日赏的点心,我?瞧着精致可爱,便忍着没舍得?吃,今日忙得?这?样晚,这?会子当真是有些饿了,你也吃些填填肚子吧···”

司竹说着便翘着小拇指捏了一块放到嘴里咬了一口。

菱兰猛地听到司竹说话,似乎被唬了一跳,半晌才回过神来。

听着司竹的话,菱兰又低着头瞧着桌上精致的点心,盯了半晌,菱兰只微微抿着嘴,片刻后,只摇着头对着司竹神色淡淡的道着:“你吃罢,我?不饿···”

司竹吃了一个,又捏着尝了一个,嘴里不住的道着:“真好吃···”

说着又抬眼看着菱兰道着:“这?个点心可是爷前几日特意从元陵请的点心师傅做的,我?听莞碧姐姐说,姑娘以前就最爱吃这?个口味的,没想到爷竟然为了姑娘直接将人给请到京城来了,爷对咱们姑娘可真好···”

说着,见菱兰沉默不语,司竹便又继续道着:“就连咱们跟着姑娘也沾到口福了,姑娘待咱们这?些做下人的也真好,特意让师傅多做了些回头都赏给咱们吃了,能够伺候这?样的主子,可真是咱们修了八辈子的福气,菱兰姐姐,你说是罢···”

菱兰闻言,只抬着眼看了司竹好一阵,半晌,只忽而面无表情的道着:“我?怎么听着像是话里?有话,司竹,你有什么话便直接说吧,没有必要与我绕弯子···”

菱兰年长司竹两岁,司竹老实?单纯,而菱兰为人沉稳,以往在这静园,没有女主人,主子也又性子阴晴不定,唯有菱兰能够近身伺候一二,众人皆以菱兰马首是瞻。

直到姑娘搬到了静园后,瞧着反倒是老实?本分的司竹入了姑娘的眼。

府里?有莞碧这样女管家似的人物打点着,而院子里?,又有姑娘的贴身丫鬟素素及司竹近身伺候着,菱兰虽仍是一等丫鬟,处境到底显得有些尴尬了。

菱兰嘴上不说,心中到底是有些不平的。

司竹人虽单纯,却并不傻,一切皆瞧在了眼里。

她一向敬重菱兰,是以,此刻便直言直语的对着菱兰道着:“陵兰姐姐,爷对姑娘如何,咱们所有人都瞧在了眼里,说句冒犯的话,便是连老宅子里?的正房太太,爷怕是都未曾放在心上,这?几年,爷几乎都住在了静园,几时瞧见过爷有过旁的女人,起先大家还以为爷是不近女色,可自打姑娘来了以后——”

司竹说到这里?,见菱兰搁在桌子上的双手用力握紧了。

司竹话语一顿,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着:“爷是什么样的身份,咱们又是什么样的身份,这?人自古是有三?六九等之分?的,有的人咱们永远也高攀不起,既然如此,何必去藏着那些不该存的心思?呢?”

司竹话虽说的直接,听在菱兰耳朵里便觉得?有些屈辱,以往向来是菱兰说着大道理给司竹听,何时轮得?到被这?个小丫头教训呢?

一来,司竹的话令菱兰有些没脸,二来这话中的道理令菱兰有些不甘。

菱兰只冷笑着道着:“爷是什么样的身份,你我?又是什么样的身份,我?心里?清楚的紧,可姑娘呢?姑娘她原先又是什么样的身份,你该不会不晓得?罢?这?是身份的原因么?爷何曾有过半点嫌弃姑娘的时刻?”

司竹听了菱兰这番话,立马“噌”地一声,站了起来,瞪圆了双眼看着菱兰道着:“你疯了,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菱兰向来为人沉稳,只这一次竟一时激动,将深埋在心中的心思?一时忍不住脱口而出了。

这?有些话藏在心里?,或许仅仅是因着有些不甘,然一说出口,又变了味了。

话刚一出口,菱兰便又有些后悔了。

不过嘴上依旧嘴硬着道着:“我?这?话虽说得?难听,却是事实?,爷是天之骄子,我?却从未奢望过有一天自己能够入了他的青眼,也从未奢望过有朝一日能够与姑娘一般,我?知道我?不该藏着这?样的心思?,可是···”

菱兰说到这里?,似有些难以启齿,只咬着牙,半晌,忽而叹了一口气,只看着司竹轻声道着:“司竹,你还小,你还不懂,不管你信与不信,我?只不过是羡慕姑娘罢了,我?或许曾心有过不甘,不过见爷待姑娘如此这般,现如今也已经想通了,我?知道你对姑娘忠心耿耿,你放心,我?菱兰虽身世卑微,却并非那种暗地勾引爷们的贱婢,现如今这?样就挺好,就做一名婢女,只要能够永远跟在爷身后伺候着,我?便已是心满意足了···”

菱兰说完便立即起身,道着:“不早了,你明日还要回家探亲,咱们先歇着吧···”

司竹听了,立在原地久久无语。

菱兰吹了蜡烛,爬到床榻上脱衣睡了。

半晌,司竹也轻手轻脚的爬到了自个的床榻上,解了衣裳,坐在床上坐了许久,临睡前忽然忍不住道了一句:“我?虽关心姑娘,却也同样关心你,姑娘那般聪慧,未曾不曾发觉,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司竹说完,屋子里?静悄悄的。

司竹心中不由又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