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堂一出来,便?瞧见那苏媚初正坐在椅子上,穿着一袭玫红色云霏妆花缎织彩锦衣,下罩着百花飞蝶锦裙,头?戴金累丝镇宝蝶赶花簪,手上佩戴的是贵妃娘娘赏赐的御尊黑水晶玉镯,一身穿戴虽简却?贵不可言。
身后思柳、心柳两个各自侍奉一侧,下头?还候着两名跑腿的小丫鬟。
司竹及院子原本的几个丫鬟正在恭恭敬敬的在一旁奉茶。
一眼瞧去,只见屋子里满满当?当?的皆是人。
沈毅堂步子不由一停,只眯着眼,看了那苏媚初一眼微微蹙眉,随即面无表情的沉声问着:“你怎么寻到这里来了?”
苏媚初见了那沈毅堂面色似有不虞,倒也丝毫不见恼意。
面色同样淡淡的道着:“今日宫中贵妃娘娘派人前来召唤,命你我即刻入宫,我瞧着时辰不早了,以免耽搁了入宫的时辰,令娘娘久等便?不好了,这才特意绕了道过来的,等着与爷一道入宫——”
苏媚初说这话时,面色淡然,说完,只端着茶放到嘴里吃了一口,便?无多话了。
沈毅堂听闻宫中召唤,沉吟了派片刻,便?见那苏媚初将手中的茶随手递给了一旁的心柳,淡淡的问着:“爷,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不知?爷那边是否已经妥当?了不曾,娘娘传话说命咱们二人在宫中用午膳,去晚了,怕是不妥。”
苏媚初话音将落。
便?见外头?素素亲手端着一碗药膳进来了,后头?还跟随着一名小丫鬟,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边托着一罐冒着热气的药膳,及两小碟精致的点心。
走到厅子里,瞧着这突如其来的阵仗,一时,忙止住了步子。
素素面上诧异,一抬眼便?瞧见坐在主位上的那名年轻的贵妇,一时,联想到春生这段时日的近况,心中顿时涌现了一丝不好的预?。
莫非此人——
顿时,心中一紧。
沈毅堂见素素端着吃食进来,便?知?定是特意为春生准备的,见素素立在门口,一时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下,看了她一眼,沈毅堂便?对着素素道着:“送进去罢···”
素素看了他一眼,又睁着眼看了端坐在那里的苏氏一眼,眼中微闪,随即,也不见对那沈毅堂回礼,直接抿着嘴面无表情的越过了他,往里头?卧房去了。
倒是身后跟着的小丫鬟战战兢兢的,经过那沈毅堂身边时,紧张的朝着他福了福身子,这才赶紧提着步子跟上了素素一同往里头?去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
沈毅堂面色并不异样。
倒是那头?苏媚初及身后的思柳、心柳瞧了,心中微微诧异。
苏媚初抬着眼,往里头?卧房方向瞧了一眼,握着帕子的手轻轻地捏紧了一下,眼中若有所思。
却?说在这卧房里头?,春生立在了窗子前站了许久,外头?厅子不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进来,不过,却?听不大真切,不过,猜想得到该是有不小的阵仗吧。
莞碧站在春生身后默默地看了一会儿,随即,走过去,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瞧去,外头?摆放了许多盆栽,还有些奇花异草,景致不错,便?是连着这些,也是照搬着原先元陵那斗春院里头?的摆设,一丝不落。
莞碧一时也不知?该要说些什么才好,犹豫了一番,问着春生:“太太今日过来了,春生,你要不要···要不要去给太太请个安?”
毕竟那苏氏乃是正房,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且苏氏牢牢地掌控着五房的家权,若是往后春生入府的话,少?不得将要与之共处的。
虽说春生现如今这身份大有改变,乃是官宦之后,又深得那主子爷的宠爱,可是任凭在如何?受宠,人家正房太太的身份摆在了那里,总归是如何?都越不过的啊!
春生听了莞碧的话,倒是淡淡的笑了笑,笑容极淡,淡得仿似不存在似的,只低声道着:“按着礼数,我该是要去与她请个安的,可是——”
春生扯了扯嘴,只喃喃道着:“此番还是算了罢,横竖并非什么令人愉悦的事情,没必要此番出去膈应人——”
春生嘴里的礼数,并非后院那档子妻妾关系,而?是,因着旁的渊源。
莞碧见春生如此说来,便?也未曾多言了。
一时,素素端着药膳从外头?进来,整张小脸都皱起了,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
春生瞧了,便?知?她还是皆是知?晓了,怕是在为她不平吧。
也不多言,只端着碗,不紧不慢的一口一口吃着素素为她亲手熬的药膳,许是,身子不适,胃口不大好,只见素素寸步不离的盯着她,春生无奈的笑着,亲自一勺一勺的舀着吃完了。
不多时,只听到外头?的声音小了些了,没一会儿,司竹进来禀告着:“姑娘,爷命奴婢与姑娘传话,说他入宫去了,约莫晚膳前方才归来,爷命院子里留了晚膳。”
言下之意便?是会回来用晚膳,让春生等着他。
春生闻言微微愣了下,随即淡淡的道着:“我知?道了···”
春生小日子一连着来了五日,这几日倒是时常拘在了屋子里,哪儿也没去,大部分时间皆是在睡,偶尔天气好的时候,领着素素几人到园子的走一走,或者到那被那一方水榭包围的凉亭里赏赏荷花,纳纳凉。
沈毅堂自从那日从宫里回来后,便?又变得忙碌了起来,整日早出晚归的,已经有两三日未曾打?过照面了。
其实?,此番与他在一起后,明显?觉要比原先繁忙了许多,与以往的略有不同,以往他时常收到了许多拜帖,时常在府里宴请宾客。
而?现如今,大多数皆是在外头?镇日未归,便?是在府里,大多数也是常在书房议事,来往的人均较为神秘,议完事后便?直接走了,未见在府中逗留。
却?说这日身子好了后,趁着那沈毅堂未在府里,春生便?抽时间回了一趟京郊的家里,不过匆匆的用了午饭便?又回了。
回来后,便?一直坐在了窗子前的摇椅上托腮想着事情。
家里也收到了从元陵来的信件,祖母听闻沈家已经不与二伯计较了,心中便?是一松,可是一听说二伯还被关押在了衙门里头?未被放出来,嘴上不说,面上已是一片愁容了。
堂妹陈香儿不知?如何?又被县里的恶霸给瞧上了,那恶霸扬言着二伯陈本善欠了他大把的银钱,已经承诺将要用香儿堂妹做抵押,要讨了她回去做妾氏。
林氏已经派人写了信送去元陵江家寻求江夫人的帮忙,又派人送了银钱回元陵,现在母亲与爹爹正商议着,要不要亲自回一趟元陵呢。
春生只庆幸回了一趟家,忙安抚了家里,说这事儿她已经在处理?了,不久后,二伯就会被放出来的。
她不知?道这件事儿跟那沈毅堂有没有什么关系。
若是跟他无关,寻他帮忙,对他而?已不过怕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吧。
若是跟他有关。
春生只垂着眼,眼中若有所思。
正在凝神想着事儿,春生听到脚步声响起了,便?微微回过头?,见素素进来了,冲着她道着:“姑娘···那人···那人已经回来了——”
自从素素知?道那沈毅堂已有了妻室之后,尽管心中对他有些畏惧,却?是如何?都瞧他不顺眼了,虽然当?着面不敢如何?忤逆,可是背地里,却?是各种在春生跟前埋汰着。
恰逢那日沈毅堂入宫那日。
许是私底下有人在说闲话吧,被素素一把撞见了,气得素素只将手中的袖子都给撸了起来,只插着腰,指着人家的鼻子便?开骂了起来。
其实?,人家小丫头?也没有说话,不过是议论了几句“那个是正房太太吧”“那咱们院子里的那一位岂不是”诸如此类的。
素素一时没忍住骂了几句“吃饱了撑的”“瞎嚼舌根”之类的,还觉得不解气,见春生安慰着她,一时忍不住说了几句那沈毅堂的不是。
嘴里愤愤不平的道着:“姑娘,您这样的想找什么样的婆家找不着,为何?委屈着自己?,跟着···跟着这样一座千年冰山,整日里板着一张脸,好像姑娘欠着他什么似地,姑娘原先是何?等的自在,凭什么得日日瞧着他的脸色,何?况,何?况——”
素素犹豫了一番,便?又继续道着:“姑娘这样的该寻个举世?无双的翩翩公?子才是,眼下那人···那人比您大了那么多不好,竟还··还有了···委实?与您不配——”
说到这里,素素话语只猛地一顿,随即身子一僵。
春生一抬眼,便?瞧见那沈毅堂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了身后,只一动不动的盯着素素,眼中已是一片阴霾。
素素吓得身子都在打?颤了。
至此,见了那沈毅堂便?愈加害怕了,恨不得绕了道走才好。
是以,每每提及,嘴里便?由着“那人,那人”代替着。
心中是又惧又嫌弃。
春生听闻那沈毅堂回来了,沉吟了片刻,便?立马起了身子,走出了卧房。
到了厅子,便?瞧见那沈毅堂满头?大汗,自个正在翻解着衣领,一旁丫鬟婆子早已经备了凉水、巾子恭恭敬敬的候在一旁了。
春生一出去,那沈毅堂瞧见了她,解衣领的手一动,微微停顿下来了,看了她一眼,复又扭了头?,朝着丫鬟那头?伸了手,菱兰见状,立马用凉水将巾子打?湿复又绞干了,正欲递给那沈毅堂。
春生却?是一把接了,对着菱兰淡淡的道着:“我来吧。”
菱兰闻言微微一愣。
沈毅堂见状亦是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