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天气风和日丽。
外头街道?上人潮涌动。
一辆马车缓缓地停在了一座偌大的府邸门前。
守在大门两侧的小厮见状,默默地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神色,均是一动未动,装作未曾瞧见。
马车稳稳地停下。
不多时,只瞧见一只白皙的手缓缓的从里头将马车的帘子给挑开了,只见一名身穿浅黄色裙子,丫鬟扮相的女子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瞧着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五官精致,眉目清秀,头上梳着一对双螺鬓,耳后各自垂着一对精致小巧,垂落至腰际的小辫,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
只见她探着一双清澈的眼,往那大门口瞧了一眼,不漏痕迹地瘪了瘪嘴,便利落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随即,接过车夫递过?来的凳子,放在了马车下。
然后紧接着,便瞧见那名丫鬟微微探着身子,轻轻地将那马车的帘子复又挑开了,不多时,便小心翼翼的将马车上一名差不多大小的小姐给搀扶了下来。
只见那名小姐,穿着一身素净的乳白裙装,素雅淡然,没得一丁点多余的花色,仅仅只在领口,袖口,裙子的下摆处飘着浅浅的淡绿,实在是过于素净了。
却又见她微微侧着身子,微微垂着眼,低眉赦目,虽瞧不清具体的面容,但是远远地望过?去,只依稀能够瞧见那隐没在光晕里如朦胧的侧脸,如玉的颈,盈盈一握的腰肢,饱满而?丰盈的浑圆。
虽衣裳过于素净,且又瞧不清面相,但那身段,那举手投足间的优雅,配着那一身白衣,只觉得宛若仙子般似的。
又见微微侧着身子,轻轻的抬着手,步履轻盈的从马车上被扶着下来,那一举一动举止优雅,落落大方。
从马车上下来后,只立定在了原地,站在马车前,脚步定住了。
随即,目光缓缓地抬起,直直的想着大门口方向遥遥的望去。
那一抬眼间,那眉眼间的芳华,只觉得连天地间失了色泽。
大门处候着的那两名小厮目光都愣住了。
直至那名小姐缓缓地迈着步子,慢慢的朝着大门口走去,直至走到了府邸的正门口处,那两人一个激灵,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两名小厮复又对视了一眼,年纪轻些的那个小厮目光有些?痴,只想要立马迎过?去,倒是年长些的那个眼珠子一转,瞪了那人一眼,两人皆立在远处没有动。
春生见状,朝着一旁的素素微微颔首了一下。
便瞧见素素上前走了两步,只对着其中一人道着:“麻烦这位小哥前去通报一声,便说咱们家小姐想要拜访一下贵府的主子。”
素素说到这里,只顿了顿,复又回过?头来看了春生一眼,犹豫了一下,便又补充了一句:“咱们家小姐名唤陈春生,乃是你们家主子曾经的旧识。”
年长的那名小厮看了身后的春生一眼,这才对着素素道?了一声:“二位稍等,小的这就进去通报。”
说完,便一溜烟的进去了。
春生与素素立在府外等候。
春生手中捏着一块素净的帕子,面上淡然,瞧不出什么多余的神色,只微微垂着目,不知在想着什?么。
不多时,便见有人过来了,这一回,来的却不是上回那名管家,也并非是那曹裕直。
而?是——
春生面上微微地愣住。
只见那小厮恭敬的迎着一名年轻的女子,穿着一件淡紫色衣裙,头上挽着妇人的发式,年纪约莫二十不到,相貌温婉,却是端得一派沉稳淡然的气度。
此刻,只忽然间生生的定立住了步子,对着府外的春生遥遥的看了过?来。
瞧见了春生,面上明显亦是有些?呆愣,只朝着春生试探的呢喃了一句:“春生···”
话语里满是不可置信。
随即,很快的便回过?了神来,当即便红了眼,可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大了。
便复又朝着春生,有几分哽咽的唤了一声:“春生···”
说着,只立马踏过?高高的门槛,快速的朝着春生快速的走了过?来。
春生亦是不由往前走了两步,嘴里喃喃的道?着:“莞碧姐姐···”
原来此人正是莞碧,曾经与春生一同在书房里同进同出,整整一同处了三四年的莞碧。
莞碧只几步走了过?来,一把拉住了春生的手,只不错眼的盯着她瞧着,面上是一派喜色,一派激动。
只拉着春生将她看了又看,瞧了又瞧,只觉得心中有满腔的话语,可是,在这一刻,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半晌,这才从喉咙深处挤出了几个字,只攥紧了春生的手红着眼道着:“我还以为···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春生听了亦是双眼泛着红。
半晌,亦是觉得喉咙发紧,只觉得竟恍若隔世般。
亦是抓紧了莞碧的手,面上带些浅笑,红着眼,朝着莞碧轻轻地道着:“我也是,我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两人默默地对视了片刻,不由相视一笑。
春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在此时此刻,竟再次见到莞碧,只以为莞碧到了年纪定是要出府嫁人的的。
故人再次重逢,只觉得心中一片复杂。
若说,在那沈家,香桃算作是她的妹妹的话,那么,莞碧便可算作是时常照顾她的姐姐了。
她比春生要年长几岁,两人同在书房里当差三四年,莞碧以前是个二等丫鬟,却从未仗着比她的身份高,便对她颐指气使,呼来喝去的,反倒是时时充当着知心姐姐的角色,指点,照看着她。
尤其是,在被那沈毅堂盯住的那一段彷徨失措的日子里,一直是莞碧安抚着,分享着她的担忧与害怕。
若说整个府里,最了解,最懂她的人,非莞碧莫属了。
莞碧的视线一直不错眼的落在了紧锁在了春生身上,只有几分惊艳的对着春生道?着:“我方才一眼竟没认出来,两年没见,春生,你当真是出落的越发美了,简直令人移不了眼,这若是在大街上瞧见了,我怕是真的不敢相认了···”
两年的时间,如论是身子相貌,春生已然悉数张开了,以往,面上难免还带着些?稚嫩青涩,发而?现下,只觉得令人惊艳。
春生闻言,笑了笑,却是看着莞碧道着:“你也是,莞碧姐姐···”
视线在莞碧头上的发式上瞧了一眼。
莞碧见状,眼中噙着笑,眼中难得染上了一抹娇羞。
两人拉着手,寒暄了好一阵,这才知晓,原来莞碧已经成了婚,可是,却一直留在了沈家,留在了斗春院,并未曾出府。
年前的时候,随着一道?来了京城。
春生闻言,淡淡的笑了笑,并位问其缘由。
莞碧也问了些?春生这两年的近况。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
莞碧这才对着春生道?着:“咱们进府说吧···”
说到这里,话却是一顿,只有几分犹豫及担忧的看着春生道?着:“爷···爷在里头候着···春生,你···”
只有几分欲言又止的看着春生。
想问她怎地又主动回来了,想问她如何又与屋子里的那一位···复又缠上了。
可是,关切的话到了嗓子眼了,却又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莞碧向来是最了解春生的,也算是看着她与那沈毅堂一路走到现如今这一步的。
见面到了现在,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她向来是最清楚了。
只看着春生现如今自在快活的模样,又想起屋子里的···那一位,这两年···
这一对冤家···
莞碧心中不由叹了一口气。
春生知晓莞碧的担忧及顾虑,只拍了拍莞碧的手,淡笑着道?着:“无事,咱们进去吧···”
莞碧便直接将春生领进了府。
直接领到了一处新的院落。
并非前几次去过?的书房与宴客的厅子,而?是一处安寝的院落。
春生踏进院子的那一刻,只觉得心中发着紧,脚步有些?寸步难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只觉得这一处院子,与曾经元陵沈家的那处斗春院里的布置如出一辙,她一眼望过?去,便知晓主屋在哪个位置,厅子,偏厅,偏房,竟无比的熟稔。
走到那正屋门口时。
莞碧止了步子,只凑过?来对着春生小声道着:“春生,爷就在屋子里头···”
顿了顿,沉吟了片刻,又低声的补充了一句:“千万莫要再像以前那般招惹了爷,爷他···他现如今···”
顿了顿,又是轻叹了一声,便又道着:“你进去便知晓了···”
莞碧说完后,看了春生一眼,这便退下了。
春生目送莞碧走远。
只立在正屋门口,看着里头无比熟悉的摆设,是依稀觉得回到了两年前,回到了曾经的元陵沈家,重返了斗春院似的。
竟有种错觉,好似从未曾离开过?一样。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下人。
春生微微扶着一侧的门沿,只觉得步伐有些?不稳。
走进了厅子里,无人。
侧厅,无人。
只有些?步履艰难的绕过?了厅子,绕过?了侧厅,朝着里头的卧房慢慢的走了去。
卧房的门是合上的。
里头安静的只有几分诡异。
春生伸着头,想要去推,可是,手竟然有些?抖。
放下了。
许久,便又抬了起来。
只咬着牙,缓缓地将卧房里的门推开了。
整个卧房偌大无比,里头的屏风,贵妃塌,梳妆台···还有那个摇椅···
春生的眼有些?发热。
步伐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想要返回身子,想要临阵逃脱了。
然而脚步却又放是被定住了似的,如何都挪不了步子。
一眼便瞧见了,那张镂空木雕沉香床榻上躺着一道?身影,穿着一身凌白的里衣,朝着里侧侧躺着,一动未动,仿佛是睡着了般似的。
屋子里只静得可怕。
春生瞧了,却只觉得眼一红。
忽地伸手捂住了嘴,不知为何,两行清泪只觉得犹如流水般,就那般滑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