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又问了春生一些关于沈家五房后院的近况,问着沈毅堂平日里?是如何待她的。
春生便将五房后院的近况捡着主要的一一说给了她听。
其实,以往每回春生休值回了庄子上,林氏都会旁敲侧击的问一些,春生便当做趣事说给她听,府里?大?致的情景林氏基本该是知晓的。
又得知春生竟然搬进?了沈毅堂的卧房里?,整日里?与主子爷同?进?同?出,林氏听到这里?时倒是微微愣住。
春生只有些不大?自在,半晌,只咬牙道?着:“他命我贴身伺候着他,女儿这般···娘亲是否会觉得女儿有些···”
春生垂目,只小声的吐出了几个字:“轻贱···”
林氏闻言,却?是一把搂着春生,只不住的摸着春生的脸,道?着:“傻丫头,这如何能够怪得了你,你也只是个丫鬟,如何能与他们抗衡得了···”
顿了顿又继续道?着:“你的心性为娘的难道?还不了解么?,脾气最?是犟得紧,若非无可奈何,岂会任由着这般下去?往后可不许这样说你自己,娘也是从府里?出来的,府中的凶险娘当是再清楚不过了,没瞧娘当年?亦是险些要去了半条命么??”
说到这里?,林氏不由抚了抚自个脸上的伤疤,春生顺着看了过去,亦是伸手顺着林氏的脸小心翼翼的探了过去。
林氏却?是一把捉住了春生的手,示意已无碍了,只嘴里?仍道?着:“这要怪也只能怪娘,怪娘当初没本事将你给弄出来,现如今方好不容易寻到了些机缘,却?不想···”
林氏说到这里?只叹了一口?气,便觉得是阴差阳错,又或许还是缘归如此吧。
春生听了她的话只一愣,捕捉到了话里?的弦外之音,抬起?头讶异的问着:“娘亲指的机缘是?”
林氏却?只忽而认真的看着春生,答非所问的问着:“春儿,娘今日有句话想要问你,想要与你讨句实话,你且认真细想了再回了娘的话,可好?”
春生见林氏说得如此凝重,不由有些诧异,半晌,只下意识的点点头,道?着:“娘亲,您问。”
林氏直勾勾的盯着春生,开口?道?着:“你此番···可是动心了不曾?”
春生没有想到娘亲竟是问的这样的,她被林氏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问得一怔,只双目微闪,睫毛轻颤,仿佛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只低着头,便是连手指都在无意识的发颤着,春生垂着头许久都没有回应。
林氏未曾催促,只认真的,细细的端详着自己的女儿。
半晌,复又开口?道?着:“春儿,娘现如今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与你商量,这件事情对?你而已非常重要,可以说全是为了你娘才会去寻的这份机缘,因此在商量之前,娘还须得得一句你的心里?话,或者,是你自己得听一听自己的心声,别?怕,有什么?事情,咱们一家人总是会在一处的···”
春生睫毛轻颤,只头一回见母亲这般慎重,仿佛是天大?的事情般。
方才听到母亲问那话时,春生的心竟随着砰砰砰的乱跳了起?来,她只觉得呼吸陡然变得有些急促,心律都有些乱了。
许久,春生嘴里?无意识的喃喃的道?着:“不知道?···女儿也不知道?···”
春生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
只在她的印象中,她一直皆是十分抗拒他的,以往,每每见了他,便觉得如见蛇蝎,恨不得避而远之才好。
她对?他的怕,是出自身体的本能,是一种女子对?男子的陌生恐慌,是一种弱者对?强者的无力畏惧,她就像是他虎口?的食物,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被他叼着,吞入腹中,如何能叫她不怕他呢?
对?于他的步步紧逼,她躲无可躲,她彷徨失措,一度害怕得自怨自艾,最?无力的时候心里?甚至想着大?不了跟他拼了算了,横竖不过是一条命而已,他要,她便让他拿去了吧。
其实,她兴许怕的并?非完全紧紧只是他本人而已,真正害怕的或许不过是在他背后,那一眼便可以看得到尽头的后宅女子的生活罢了。
从书房搬入了主屋以后,春生一度觉得自己哀大?于心死了,只觉得走到了穷途末路,生命仿佛走到了尽头似的,整日看不到希望,看不到终点。
她随着他去了,得不到的才会令人耿耿于怀,才会令人愈加惦记,他既然想要她,她给他便是了,只盼着早日的厌了,弃了,他兴许才能够放了他。
却?不想,当母亲猛地问了她这样一句话,春生竟然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了,她想要开口?反驳,可是心跳的极快,脑子里?忽然间就一片空白,她的喉咙似乎卡不了,她也不知道?自己那一下究竟是怎么?呢。
林氏深深的看了春生一眼,嘴里?道?着:“娘知道?了···”
春生心里?一时止不住的发慌,只急急的道?着:“我没···我并?没有···我只是···”
春生看着林氏,握着林氏的手,只抓得紧紧的,心里?、嘴里?,有一万句想要反驳的话语,可是触及到林氏一派深邃了然的目光时,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她一时怔住,嘴里?喃喃的道?着:“怎么?会这样···”
林氏见了,心中止不住有些怜惜,只复又叹了一口?气,却?是忽地轻笑着,将春生一把搂在怀里?,道?着:“娘的春儿总算是长大?咯···”
春生靠在林氏的怀里?,只尤不可置信,仿佛还未曾方才的话题中回过神来。
空气中有些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春生闷声的问着:“娘亲方才说要与女儿商量的乃是何事?”
林氏沉吟了许久,倒是收起?了方才语气中的凝重了,忽而,反倒是变得云淡风轻了,开口?道?着:“娘亲找到你曾祖母、舅姥爷一家的音讯了。”
顿了顿又道?着:“你舅姥爷不久后便会亲自过来接咱们一家回去。”
说话间,只忽而不紧不慢的从炕上的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信封,递到了春生的跟前,示意春生去看。
春生只猛地被这样接二连三的消息震得说不出话来了,她从来就不知道?自己母亲家竟然还有亲戚在,母亲亦是从未对?她们提及过的。
错愕间,只缓缓地接过了林氏递过来的信件,听着林氏淡淡的道?着:“这是你曾祖母,也就是娘的外祖母亲自派人送过来的信件,你舅姥爷也已经在来接咱们的路上了。”
春生迷糊间,只将信件拆开了,一字一句慢慢的往后看下去,只越看,手指止不住轻颤了起?来,待将整个信件读完,内心已经一片震惊,久久都无法平复。
原来,母亲的祖母一家乃是扬州十大?显赫之一的望族蒋家,舅姥爷驻守扬州,现正在扬州上任太守一职,便是一城之主,相当于现如今的知府大?人。
舅姥爷与林氏的母亲也就是春生的外祖母蒋氏乃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兄妹,蒋氏乃是蒋家唯一的嫡女,乃是蒋家一家的掌上明珠。
春生将手中的信件收起?来时,脑海中只忽地想起?了祖母张婆子常骂二伯母王氏的那一句,她总骂着:“你这个好吃懒做的,你以为天上会掉个馅饼下来,刚好就落在你的头上,是罢,你就做你的□□梦吧。”
春生现在就觉得天上真的掉了个馅饼下来,刚好就砸到了自家头上,因为过于震惊,整人到现在还是懵的,只觉得就像祖母说的,怕是在做白日梦呢。
春生愣愣的看着林氏,喃喃的道?着:“母亲,缘何从未听见你提起?过曾祖母一家的事情。”
大?家都还自以为林氏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呢。
林氏闻言,面上淡然,浅笑着:“当年?其实是预备去寻外祖母一家的,只母亲当时年?幼,孤身沦落在外,尚无生存能力,后阴差阳错间遇到了逮人,被发卖为奴,后又容貌遭毁,被发配到了庄子里?配给了你爹。当时只觉得自己由一个千金小姐沦落到如此地步,哪里?还有颜面去寻亲。至于后来么?···”
林氏笑着道?:“后来有了你爹,又有了你,母亲便觉得前所未有的幸福,便止了那个念头。这一来,娘亲自幼在京城长大?,因着上一辈的纠葛,实则往外祖母家去的甚少,对?于外祖母一家的印象大?抵皆是通过娘私下的描绘,其实笼统得紧,且外祖母一家当年?虽是名流大?族却?远不如现如今这般显赫,亦是害怕一时寻亲无门吧。至于这其二嘛,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外祖母是否还健在,又怕自个的凭空出现再次勾起?老人家的伤心往事,种种原因驱使着,便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春生听着母亲将往事娓娓道?来,一时心中五味陈杂,半晌,只红着眼道?着:“母亲此番又是为了女儿这才复又重新奔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