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陈顾瞪大了眼睛,一脸惊喜地道:“对了,兄长,我想起一人,或许对你有帮助,此人现正在北府军中任职。”
“哦,他能帮上我什么?”陈望淡淡地道。
陈顾笑道:“那还是隆安三年(公元399年),你召我回谯郡,路过京口,孙无终前来相送,走在街头,遇到刁逵——”
“他不是以前我们兖州主簿刁彝之子吗?听闻现今投靠桓玄门下,任西中郎将、豫州刺史。”
“是他,是这小子,他当时抓住一个欠他钱的农民叫刘裕,我路过时正在鞭挞那人,被我救下,因急着要走就先命他投效孙无终军中。”
“后来呢?”
“也是那一年底,孙恩开始叛乱,朝廷派谢琰、刘牢之率军平叛,孙无终把刘裕举荐给了刘牢之北府军任参军,前段时间这小子还给我来信,说对刘牢之甚为失望,想要来谯郡投靠。”
陈望笑着又问道:“这个刘裕我依稀觉得耳熟,哈哈,你就这么欣赏他吗?”
“哎呀,兄长,其他方面可能我不如你,但是不是当兵的料子,小弟是一眼便能看出。当年我从刁逵手里解救他,就看他不是俗人,稍加历练将来一定能成为大将。”
提起刘裕,陈顾兴奋异常,得意洋洋,侃侃而谈,“兄长这些年闭门不出,一些小人物可能不知,我闻这刘裕在剿灭孙恩之役中可算是大放异彩,声名远播了。”
陈望也感兴趣了起来,一边示意陈顾喝茶,一边道:“说说看,他多大年龄了?”
“现在应该是……四十岁了吧……”
“哈哈,这个年龄有些大了啊。”
“我闻那年年底,刘牢之派他带领三十人充作斥候小队,前往打探孙恩军情,恰被孙恩手下哨骑千余人撞上,两下就打了起来,刘裕手下三十人都战死了,兄长,你猜后来怎么着?”
“刘裕被俘还是逃跑了?”
“哈哈,都不是,这小子手舞一杆长刀,步战这上千人,竟然把他们打得大败,刘牢之之子刘敬宣说他率军路过,看见一个满身是血的家伙,提着长刀追杀上千人,于是一拥而上,把这上千天师道反贼给悉数剿灭。”
“哈哈哈……二弟,你言过其实了吧,要是单人单骑在万马军中往来冲杀我信,一个人步战追着千余人砍杀,难道他可与牛儿相提并论?”陈望摇着头大笑道,并拿着陈顾的次子,臂力过人,勇冠三军的陈牛做了比较。
“千真万确啊,这是许多北府军都看见的,嘿嘿,牛儿嘛,这小子也只是有些蛮力罢了,”陈顾笑了笑,接着又道:“后来他率军先后在句章(今浙江宁波市附近)、沪渎(今上海市西,当时上海大部分在海里)、海盐(今浙江嘉兴平湖市)等地都是以少胜多,屡屡大败孙恩叛军,而且每战皆披坚执锐,冲锋在前。”
“哦……还真是一员勇将,他现在北府军中任何职?”
“好像是任建武将军吧,但刘牢之视北府军为自己私人武装,军中高级将领都是其亲属或亲信,刘裕虽然能征惯战,只是中下层军官而已。”
“嗯,很好。”
兄弟二人又说了会儿话,陈顾才起身告辞。
陈望把陈顾送到了大门口,又叮嘱了一番,这才转回。
一路上想着明天去班渎的事情。
(《资治通鉴》胡三省注:“班渎在新洲西南。”在今江苏省南京市北长江南岸一带。)
不知不觉进了后院。
见后院已经都熄了灯,太后、大娘及几位夫人都歇息了。
于是进了北面正卧房,那里东边是谢道韫的房间,西边是王法慧的房间,中间是自己的小书房。
进了卧房关好了大门,蹑手蹑脚地向西边房间走去。
轻轻推开西卧门,转身掩上房门。
从透进窗棂的月光依稀能看见王法慧头朝里,侧卧在床榻上。
他脱掉了外面长袍,放轻了脚步,走到床榻上坐下,刚要脱鞋,只听王法慧冷冷地道:“洗脸洗脚了没?”
“咳咳,嘿嘿,夫人,都熄灯了,去哪儿洗啊。”陈望讪笑着,继续脱鞋子。
王法慧身子未动,语气不善地低声喝道:“去……书房睡!”
“夫人,呵呵,”陈望赔笑道:“明日一早我就要出远门儿了,今晚特来陪陪你说会儿话。”
“不稀罕,找你的阿媄去说吧,我和你无话可说。”王法慧依旧没有动的意思。
陈望脱掉鞋后,双手搭在王法慧后背上轻轻向里推了推。
王法慧极不情愿地抬了抬屁股,向里挪动了一小块儿距离。
陈望脱掉里面的薄襦衣和裈裤,只剩下一条七分薄纱裤,躺到了床榻上。
他四仰八叉地仰面朝天,又向里挤了挤王法慧,抬头看着床榻顶棚,轻声叹息道:“唉,昉儿、吟儿都要离开我们喽……”
此言一出,贴着王法慧后背的胳膊感觉到她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继而传出了抽泣声音。
“唉……午时宴席上,我也是百感交集,多有不舍,怎奈,孩子大了,终将离开父母。”陈望接着哀叹道。
“你,你住嘴,我没见你有多么不,不舍,倒是和陶潜两人拿着一幅破字说了许久,还高兴得很。”王法慧断断续续抽泣着道。
“我这是故意的对元亮、道济好一些嘛,也好让他俩日后在外地对昉儿、吟儿多加关爱一些。”
“哼……我,我父我母待你也不薄,更有我那兄长,为兖州,为你们颍川陈氏夙兴夜寐,废寝忘食,出生入死,到头来屈死于倪塘,至今死不瞑目,含恨九泉。”
“你看看,你看看,你又来了,都说过多次了,这不是时机尚未成熟嘛。”
“我呸!分明就是人死灯灭,我们太原王氏一脉现已无人可用,你,你,你忘恩负义。”王法慧气呼呼的啐道。
“我明日就要去给孝伯报仇了。”
陈望声音不高,但在寂静的夜晚,王法慧听得真真切切,她猛然从床榻中坐起,转过身来,低头俯视着陈望,问道:“你此话当真?”
“呵呵,夫人嫁给我都这多年了,何曾听我说过戏言?”陈望苦笑道。
王法慧声音柔和了下来,“那……那你这么多年不出府门,却是为何?”
“不是说了嘛,时机尚未成熟。”陈望抬手拉着王法慧,躺了下来,揽入怀中。
王法慧脸庞贴在陈望的胸膛上,幽幽地道:“那你要怎样为兄长和我那可怜的侄儿们报仇?”
“今天振儿带来了陛下诏书,命我去班渎赐死刘牢之。”陈望淡淡地道。
“啊?”王法慧大惊之下,又坐了起来,瞪大了因不舍两个女儿远行,哭肿如桃的双眼,惊问道:“你要与北府军去打仗了?”
“不,明日我只带二十名骁骑营亲兵和花弧、啸儿一起去。”
“这如何使得啊?刘牢之又不是孤身一人,他会老老实实等着你去宰了他?他手下可是有三万天下闻名的北府军!”
“一来是圣命不可违,二来……唉……孝伯之死,我也憋闷了多年……”
王法慧看见陈望的眼角涌出了泪水,在窗棂透进的月光下,泛着亮光。
她心生感动,伸出纤纤玉指,擦拭着陈望的泪水,柔声道:“你不许去,都是我不好,以……后我不再逼你了,夫君。”
说罢,王法慧俯下身子,把脸庞又贴到陈望的胸脯上。
“夫人催我也是没有错的,是我欠孝伯的啊……”陈望一边抚着王法慧的青丝,一边低语道:“我理解你。”
“不,夫君,你真的不能去,要去你把司、兖凉州兵马都带着方可胜券在握,其实,其实……”王法慧喃喃地道:“兄长也有他的错,我闻他一向瞧不起刘牢之和北府军,多有辱骂慢待,唉,都是心高气傲害了他……”
“哼,即便如此,孝伯也罪不至死,他们骗他,出卖他,杀害于他,也该看看他曾是我兖州的人而且还是我内兄!”陈望低声怒吼道:“血债还需血来偿!”
现在反倒是王法慧劝慰起了他,“夫君此言差矣,你从太元十一年就没出过府门,谁还在乎你?”
陈望暗道,也是啊,现在外面有几个人还记得我?
不禁叹息道:“我也是没法子啊,唉……”
王法慧轻轻拧着陈望的耳朵,低声娇斥道:“什么没法子,我见你快活的很,天天晚上游走于几个夫人房中,乐此不疲,是舍不得出门了吧。”
“哎!夫人,我来得最多的还是你房好不好,你是我的正室夫人,在朝廷登记造册排名第一,将来在祠堂上排列顺序也是永世不变。”
“呸,谁稀罕那书面上的东西,死后一了百了,谁还能在意什么祠堂排名,我要的是现在的你,我希望能独自和你一起而不是与她人分享。”
“我也不想啊,夫人,你看看令姜是阿姐撮合,我不得不从,呼延珊又是我救命恩人,至于凉州三女,如果没有她们,恐怕我活不到今日。”
“唉,行了行了,我不埋怨你了,夫君啊,你去班渎后要多加小心啊,那刘牢之有万夫不当之勇且谋略过人。”
“夫人,放心,我已经有了打算,况且有啸儿在我身旁侍卫,你就在府里静候佳音吧。”
说着,陈望一翻身把王法慧压在身下,褪下了她的胸衣,王法慧配合地把双臂插到了陈望的腋下,紧紧搂住了他的后背……
但嘴里却不依不饶地讥讽道:“都四十五岁的人了,还逞什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