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仇池清水氐族豪强

顿了顿,他又叹道:“唉.......不换他凉州也迟早沦为他人之手,你不必推辞,我意已决。”

李暠思忖着问道:“那张大豫如何安排?凉州文武如有忠诚于张氏,不肯为我所用,如何行事?”

陈望皱起眉头,加重了语气道:“大豫他们随我回洛阳,凉州文武之事你不必担心,既然让你来做凉州刺史,我会为你铺平道路,剪除异己。”

说罢,他攥起拳头,习惯性地敲击了一下案几,以示决心。

声音虽然不大,但把李暠和杨定还是吓了一跳。

李暠从未感觉身上担子如此之重,这可是凉州十二郡九十八县,比兖州加上中原面积还大了十倍。

一时间默默无语,内心深处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陈望又道:“我今日在这里拼着得罪朔北诸部的风险,将吕光财宝分为三份,我留其二,你觉得为何?”

“平北将军不是说要抚恤凉州阵亡将士以及金昌以西数郡的战后重建吗?”李暠回答道。

“嗯,吕光财宝给你留一份,远远超于这些事务,主要是用于你将来施政所用,成大事者定要赏罚分明,恩威并施,既有雷霆万钧之手段,又有收拢人心之心机。”陈望颇为耐心地讲解道。

李暠听着听着不禁眼圈红了。

他是绝顶聪明之人,对平北将军的用心良苦不禁深深感动了。

自己本身世代为陇右人士,平北将军这是动用自己的威望和人力物力,改写凉州张氏七十年的统治,辅助自己成为凉州刺史。

将来的凉州就姓李了,而且还是世世代代。

恐怕自己的亲生父亲也不过如此。

想到这里,他突发念头,欲拜陈望为父,又一想自己比他还大了六岁多。

但是平北将军这份天大赏赐,自己该如何回报啊!

陈望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缓缓地道:“将来我起兵西进关中,你要从青石津、石城津东渡黄河前来助我。”

李暠心道,这是必须的,也是分内的,还得继续表一表忠心才对。

于是他一脸庄重地在座榻中转过身子,面向陈望,恭恭敬敬地伏地叩首道:“平北将军只需遣人片言只语,末将定当倾凉州大军前往关中!助平北将军扫平天下,早日登——”

陈望摆了摆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但心中十分畅快。

李暠有别与两淮和中原的大多数官员,在江东既没有家产也没有家世,所以说话更没有后顾之忧。

陈望笑道:“好了,玄盛,你回去歇息吧,再好好想想,趁我在凉州这些时日,有难处尽早提出啊。”

李暠起身,躬身一揖到地,嘴唇哆嗦着道:“末,末将告辞,平北将军早些歇息。”

“嗯。”陈望点头,挥了挥手道。

看着李暠出了大厅,将木门掩上,陈望又看向了另一边座榻中一直沉默不语的杨定。

“杨将军,还记得当年咱俩在平武县城围炉夜谈吗?”

“平北将军的教诲,末将铭记于心。”

“此次本不欲带你来朔北和凉州,但又一想仇池与凉州紧邻,顺便送你回去就任仇池公。”

杨定猛地一惊,蹙起剑眉,躬身施礼道:“末将蒙平北将军收留,两年多来并未立下寸功,现不敢有此奢求,只求追随平北将军建功立业,平定天下。”

“哈哈,杨将军去仇池就是助我平定天下,与李暠的凉州互为犄角,也可互相照应。”陈望笑着说,然后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也知道你的难处,所以今日分得吕光西域财宝里有你的一份,供你招兵买马,收集族人部旧,一统仇池。”

“这个……”杨定沉吟了起来,内心思绪如乱麻一般。

他虽然也盼望着回到家乡仇池。

(熟悉三国的,或者看过电视剧“风起陇西”的读者朋友应该了解,仇池就是以阴平、武都两郡为中心的周边一些县,地跨陇南、陕南、川北。)

但没想到会来得如此突然,原来平北将军在洛阳出发前都已经有所布局了。

陈望又道:“以前我在洛阳就对你们讲过,关中及河北如一团乱麻,我们安心发展自身实力,坐山观虎斗即可。”

杨定极力抑制住心中的不安和激动,他问道:“平北将军欲几年内起兵北伐?”

陈望看向厅门,听着外面的寒风呼啸,目光深邃了起来,他又想起了太后老妈的话,自己的兖州和中原北面有众多胡人势力,南面还有建康的司马昌明兄弟。

务必得寻求一个非常恰当的良机,断不能两面树敌。

司马昌明兄弟一心想要结束大晋南渡以来数十年的皇权旁落局面,不但对自己,就连徐州的谢玄,荆州的桓石民,豫州的桓石虔也在提防着。

否则现在的谢玄已经攻入河北大战慕容垂,而不是现在待在彭城无事可做,白白浪费了北方大乱的局面。

如果司马曜真是中兴明主,他一纸诏书命自己和谢玄兵分两路一起北伐,现在河北慕容垂、河东苻丕已经被平定。

然后桓氏兄弟自襄阳北上兵发长安,自己和谢玄西进关中,三年内可基本平定北方。

五到十年内,天下可定,大晋将回到司马炎的中兴时代。

但他们兄弟俩唯恐自己和谢玄做大做强,再形成强大的地方势力,左右朝政,而下诏严禁出兵渡过黄河。

如果自己现在出兵,也就意味着公然走向朝廷的对立面,后果不堪设想。

这些深层次的政治斗争又没法跟手下说,说了他们也不会理解。

想到这里,陈望缓缓地道:“也许三年,也许五年,或许更长,谁知道呢。”

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晚些也好,你可以在仇池安心发展,休养生息,训练军兵,厉兵秣马,以备将来。”

“末将一直在氐秦和兖州效力,还从未独自治理过一郡,现如今是一州,深恐辜负平北将军厚望。”杨定老老实实地说出了心里话。

“无妨,谁都有第一次,太公曰:天有常形,民有常生,与天下共其生而天静矣。太上因之,其次化之。夫民化而从政,是以天无为而成事,民无与而自富,此圣人之德也。”

陈望用姜太公的话来指导杨定成为一方雄主,施政理念。

大体意思是天有恒定不变的规律,百姓也有不变的生活规律。同天下人共同安定发展,天下就会太平。

最好的办法就是顺应自然规律,其次是教化民众使他们听从政令。

无为而治就能让万物自然生长,百姓没有负担就能自然富裕,这就是圣人的德政。

“是,多谢平北将军教诲。”

“方才我与李暠所讲你也听到了,仇池远比凉州小的多,吕光这些财宝足够你打造一个铜墙铁壁的仇池,只要物阜民丰,安居乐业,会有许多周边子民来投,从中选拔劲卒,大事可成。”

听着陈望不厌其烦地鼓励,杨定突然眼前一亮,思忖着道:“现在姚苌占据长安,许多原氐秦将领、军兵或可为我所用。”

陈望高兴地一拍案几,大声道:“对啊!正是此理!杨定,我知你平素不喜言谈,性格孤傲,这都不打紧,只要你若做了仇池公后,对下宽容,爱民如子,从谏如流,名声传播出去,旧日同僚都会来投的。”

既然陈望都说到这里了,杨定知他是出于真心扶持自己,于是郑重地道:“末将尽力而为,否则也对不起平北将军的厚爱和器重。”

“这就对了,大丈夫当志向远大,哈哈,仇池是你们杨氏故地,你若连这里都治理不了,做我的侍卫都不够资格。”陈望大笑着调侃道。

杨定英俊白皙的脸庞羞得一片通红。

“前将军当年是我父亲书童,毛安之是我家奴仆,现都是独当一面的大将,就连拓跋珪小小年纪也为代王了,你还有何顾虑!”

“末将……末将只是感觉太过突然,蒙平北将军不弃收留,多年厚待,实在不愿离您啊……”

陈望把手搭在杨定的肩膀上,盯着他,诚恳地道:“杨定,我不愿你永远做我手下将佐,也不愿你做我贴身护卫,我愿你继承祖业,成为仇池之主,造福境内子民!”

这只手犹如千斤重担压在杨定肩头,他转过身来,迎上陈望的眼神,调整着呼吸想要掩饰心中感激之情,但颤抖的鼻音依旧出卖了他。

“既,既如此,末……末将代杨氏列祖列宗,叩谢平北将军大恩……”

说罢,杨定叩首在地,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