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各宫早就换好了灯笼等待黑夜降临一同的时刻。
与往年不同,今年的宫宴简单又低调,所有操办事?宜皆由裕德宫的沈贵妃做主,这?宫中从来就不缺墙头草,经过前几日的流言蜚语,底下的奴才对沈贵妃更是尊敬爱戴,这?些落入冯慧耳中时,冯慧的不屑露于面上。
“妾就是妾,上不得?台面。”
有些突兀的地方大抵就是她手中被折断的花枝。
裕德宫,沈妤在看呈上来的账目,由于皇后身怀龙种,又身体欠安,后宫由沈贵妃代为掌管,想到那日冯慧交出银库钥匙时的表情,沈妤就觉得?痛快。
她同冯慧在后宫中斗了这?么久,倒是少见冯慧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贵妃娘娘,这?是晚宴的菜单,请您过目。”
说话的是御膳房的主管事?,沈妤接过菜单看了一遍,“将皇后那桌的螃蟹换成蛋羹,螃蟹性寒,皇后怀着身孕吃不得?。”
主管事?略微抬了一下头,又立刻低下,“是。”
主管事?出去了,沈妤方才面上的端庄大方皆消失了,“本宫要是这般蠢笨,早就被打入冷宫了。”
前几日皇后生辰的时候才唤了回?御医,谁会蠢笨到这个时候去为难一个孕妇,更不会去砸了自己主持的宫宴。
东宫。
陈玉礼下朝回?来手里拎了一对鸽子回?来,站在窗户外就向顾静研炫耀。
“这?对鸽子是不是很好看?”
“好看。”回?答的非常敷衍,顾静研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喧儿这般敷衍…”
陈玉礼摇着头,脸上似有一丝委屈,顾静研不得?不将眼睛从绣针上拿开,落在他手上的笼子。
一对儿鸽子浑身雪白,一只头顶带一抹红,一只翅膀上有一抹黑。
“咦?这?是涂抹上去的吗?”
“不是,生下来就是这样。”
“真?神奇!”
两个加起来年岁过半百的人,此刻犹如两个五岁小朋友,一个在窗内,一个在窗外摸着鸽子身上的羽毛,蹭了半天那抹红和黑都没掉色。
“真?的不是涂抹上去的呀!”
“嗯,他不敢骗孤。”
陈玉礼说的极其肯定,听到这话顾静研抬起脑袋看向?他,有些不确定的问,“不敢骗?”
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说漏了嘴,陈玉礼一点儿不好意思都没有,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从沈恭明那‘劫’来的。”
“嗯…‘截’来的?”
“对!”
顾静研不信,但又在他脸上看不出旁的,便也不再问,心情甚好的去逗两只鸽子。
陈玉礼把笼子放在台子上,伸手摸了摸鼻子,回?想他到沈恭明那取鸽子,沈恭明那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就觉得?有趣。
这?话要从今日上朝沈恭明那一副嘚瑟样说起。
陈玉礼去的早,上朝前就站在一旁听这群大臣胡吹乱扯,沈恭明是沈家分支的长公子,在陈玉礼看来是个大智若愚的人,知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知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这?永安城内有人喜欢诗词歌赋,有人喜欢弹琴书画,有人喜欢好山好水好景色,而沈恭明喜欢好看的鸟儿,沈家从城东搬到城南就是沈家被邻里邻居投诉了太多次,不得?已才搬到了城南。
“你们别不信,我这?次真是得到了宝贝,你们见过浑身雪白的鸽子吗?你们见过浑身雪白的鸽子但是脑袋顶上肯定没有一抹红毛。”
周围的同僚皆知沈恭明的秉性,被沈恭明的一番话勾起了兴趣。
“染的吧,浑身雪白就浑身雪白沈兄也不必为了炫耀就诓哄大家。”
沈恭明不乐意了,“沈某为人堂堂正正从不说谎,不止这一只,还有一只翅膀上带一抹黑毛,特别漂亮!特别!”
“无人瞧见谁知道是真是假。”
本是一句起哄的话让沈恭明急红了眼,“不信!不信下朝之后你们去我家看看就是!”
陈玉礼在听到沈恭明说特别漂亮时脑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顾静研,人都是视觉动物,要是真的漂亮,就讨来哄顾静研欢心,听到沈恭明说下朝去他家看,当下就鼓了两下掌。
“沈兄可说好了,下朝去沈兄家中观看。”
沈恭明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会接下这?话茬,嘴上应着是,脑子里却拧巴的想着,要是太子殿下看中了,欢喜了,他是割不割爱送给太子殿下。
众人见陈玉礼说话了,息了声尴尬的陪着笑,别看他们同朝为官,可人贵在有自知之明,知道什么人是他们高攀不起的。
朝堂上群抢舌战,下了朝连衣服都没换陈玉礼就跟着沈恭明去了城南沈家,一路上沈恭明坐在马车里犹如针毡,心中担忧自己刚得?到的宝贝还没捂热乎就送出去了。
下了车,沈恭明紧张的连走路都变的同手同脚,走在前端的陈玉礼停下看向?他,“沈兄若是为难,那孤就不夺人所爱了。”
“不为难,不为难!”条件反射的说完,沈恭明差点给自己一巴掌,这?嘴欠的哟!
带着陈玉礼向后院走,一路走过去,陈玉礼只觉得?外界传闻的差了太多,沈恭明的“珍藏”太多了,多到耳边各种鸟叫声混合在一起。
“这?么多鸟叫声,听着不会脑胀吗?”
沈恭明摇摇头,“不会,听多了人魔贵鬼语,再听到它们的叫声只会觉得?清净。”
陈玉礼表示理解,但是他还没体会到这种境地,走过长廊进?入小院儿,沈恭明向陈玉礼行了个礼,“殿下您在此稍后,微臣去取那对儿鸽子。”
陈玉礼站立只觉得?脑袋疼,周远跟在一旁,“殿下,要不要出去等?”
“没想到沈恭明的珍藏如此之多,想来沈家被投诉多次的事?情是真的了。”
“沈大人爱鸟儿永安城内人尽皆知,只是这鸟叫声真?不是常人能够消受,沈大人非常人是也。”
陈玉礼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周远,“沈家只有沈恭明一个男儿活下来是幸运,也是气运。”
说话间,沈恭明拎着鸟笼走了出来,经过一番提点,这?会儿周远看沈恭明的目光多了份打量。
“殿下,就是它们。”
浑身雪白头顶只有一抹红丝,另一只翅膀上有一丝黑墨,看起来灵动不已,让人心情也跟着好了些许,心中思量一番,浅笑涟漪的看向?沈恭明看的沈恭明后背直冒冷汗。
牙齿有些打?兜,“殿下,您喜欢带走便是。”
陈玉礼一脸为难,“沈兄这?是什么话,君子不夺人所好。”
“微臣献上,还请殿下不嫌弃。”
“盛情难却那孤…”转头看向?周远,”周远,还不接过沈兄的盛礼。”
“是,殿下。”
沈恭明一愣,似是没想到陈玉礼不按套路出牌,他之前预想会客气一番,到时候他就顺台阶下来,没准这?对儿鸽子就送不出去了。
“殿下喜欢就好。”
收了鸽子,二人沿路向外走,陈玉礼有心收沈恭明为己用,“锦之跑到了召里看好山好水,前些时日来家书,说是召里不仅有好山好水,还有好鸟儿,那里的鸟儿甚是灵动。”
“若有机会,微臣定要亲自前往看上一看。”
陈玉礼嘴角的弧度扩大,“本来父皇还在愁派谁去隶溯,如此、孤就向?父皇举荐沈兄了,沈兄可在隶溯多呆些时日,去召里走走,看看那边的灵鸟儿。”
沈恭明嘴唇微颤,一副感谢地话在嘴边硬是说不出来,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送陈玉礼到了大门口。
“沈兄可收拾行囊了,待孤回宫后立刻就向?父皇禀告。”
“臣谢殿下赏识,”微顿了一下,向?前走了两步,同陈玉礼离的极近,用二人听到到的轻声说,“卖这?对儿鸽子的人说,它们识人,会认主。”
本是想着拿回去哄顾静研的,没想到却有了意外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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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小李子将笼子挂起来,净了手服侍陈玉礼换下朝服。
“听闻沈大人酷爱鸟类,家中养了各种鸟儿,你这?样截来沈大人会心痛吧。”
“沈恭明说这?对儿鸽子识人,会认主,你上心些?没准儿日后能用的上。”
顾静研眼睛一转,“你不会是听说了才特意去沈大人那里截回来的吧?”
陈玉礼伸手捏了两下她的鼻子,“还真?不是,早朝前他与同僚炫耀让我听到了,听他的形容,就想着喧儿可能会喜欢。”
开心。
顾静研的开心写在了脸上,抿唇轻笑,怎么想都开心,趴在他的肩膀上,“那日听到的事?情,他们应该不会在今天动手吧?除非他们的目标是主持今日宴会的…”
陈玉礼顺手将她拽入怀中,“不怕,事?情到不了我们面前,随他们怎么舞。”
“嗯。”
他的从容自信总是能令她很安心,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在他的预料之内,想了想自己。
“我要是能有你一半儿的聪明就能为你分担一些忧扰了。”
“喧儿是最聪明的。”
顾老夫人教出来的孩子,能蠢笨到哪里去呢。
“我今日右眼跳了小半天,总觉得?今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有我在,跟着我别乱跑。”
作者有话要说:有很多谚语,什么君子不夺人所好之类的,写完只记得写过谚语了,完全忘记写过哪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