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雷震把已经射完最后一发子弹的手枪,丢到了掩体外面。就是在高桥筱沉默的注视下,雷震昂然而起,缓缓拔出了身上那柄自己亲手打磨制造,陪伴着他走遍天下,不知道一起战胜过多少困难,面对过多少次死亡的格斗军刀。
雷震擎起手中的格斗军刀,指着在三十米外,同样从掩体后面站起来的高桥筱,沉声道:“继续!”
高桥筱再次看了一眼自己手中连弹簧都被打出来的百式冲锋枪,这种冲锋枪虽然有诸多还没有来得及改良的缺点,在安全系数上更是低得可怜,但是它却有着一个看似好笑,在这个时候却显得如此重要的优点……可以加装刺刀!
当着雷震的面,高桥筱缓缓的拔出了自己身上的刺刀,但是就在雷震以为,他会把刺刀加装到百式冲锋枪上的时候,高桥筱却手一松,把已经变成一堆废铁的百式冲锋枪,随意丢到了地上。
“不要以为我是因为武士道精神,才放弃占据优势的武器。”高桥筱也举起了手中的刺刀,回指着雷震,沉声道:“你刚才那一枪,打中了使用这种冲锋枪进行刺刀格斗时,左手必须要握住的位置,如果我非要使用它,却因为枪身上倒卷的铁皮,无法用正确动作的话,面对你这种敌人,我只会死得更快!”
雷震点头,“当真立断毫不拖泥带水,佩服!”
“彼此!”
就在深深的对视中,这两个人在战场上交锋了仅仅十几分钟,就几乎倾尽了自己所有战斗技巧,却始终无法奈何对方的男人,握着自己手中的武器。一起向着对方挪动脚步,他们一边走,一边活着动着自己握着格斗军刀的手腕,当两个人走到距离对方还有六七米,还处于近身格斗战安全距离的时候,他们突然又一起停下了脚步。
两个最出类拔萃,在这片战场上终于无法避免对撞在一起的职业军人,他们都狠狠盯着对方。都在打量着对方那经过千锤百练,充满爆发与反击力量地身体,都在打量着对方那几乎无懈可击的神情气度,都在打量着对方那充满一击必杀自信的目光。
在这个种要命的时候,两个人竟然都在笑,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对方和自己一样,明白笑容也是一种武器。所以他们又不约而同的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抿紧了自己薄薄的嘴唇。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就隔着六七米的距离,以他们中间一个肉眼看不到,却在他们意识中清析存在地核心为基点。慢慢绕起了圈子。
突然间两个人一起踏前一步,随着“叮”的一声轻响,他们手中武器毫无花巧对撞在一起,在撞出几点火星后。两个人在对方再一次发起攻击前,又迅速各自退出一步,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好强的爆发力,好凶悍的压迫感!”
高桥筱的脸色变了,雷震那种那种单刀直入毫无花巧的突刺式攻击,就犹如大漠风起,空旷而炽烈,在瞬间的意识恍惚中。他分明看到了一头孤独而善战,亮出最锋利武器,对自己发起最直接正面进攻地……狼!
“好精确的身体控制力,看起来好象是比我慢了一拍,实际上他的动作中,却隐含着最凌厉的反击,让我就算看似占据了主动,也只能一击即走。”
雷震盯着高桥筱。在他的心里。想到了面对敌人面对危险,总会在第一时间。把自己地身体盘在一起,先防御得无懈可击,再高高昂起自己带着毒腺的獠牙,绝不轻易主动进攻,但是一旦出手必如电闪雷霆的……蛇!
“啪!”
一发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的流弹,紧擦着雷震地左肩飞过,在犁出一条血槽后,又狠狠到了雷震身后的一棵大树上。面对这种情况,高桥筱手腕一抬,可是在他发起进攻前,又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面对这种意外的受伤,虽然只是几次呼吸间,从伤口里流淌出来的鲜血,就染红了大片军装,但是雷震没有呻吟,没有下意识的身体收缩,就连他的眉头都没有皱上一下。他仍然微微收起自己的下颔,他那双犀厉地眼睛,依然一眨不眨的盯着高桥筱全身上下的一举一动,而他右手中的那把格斗军刀,依然稳定得无懈可击。他的身体和神经,简直就是用钢丝铸成的!
“哗啦……”
在高桥筱的头顶,传来了树枝折断的声响,也许是被流弹打中,也许是被四处乱飞地弹片削到,一篷重量并不算太轻地树枝,终于不负自己的重量,而折断了。明明知道树枝已经劈头盖脸地砸向自己,明明只要左闪两步,就能避开这次意外事件,但是高桥筱没有动,只是任由那篷树枝,狠狠砸到了自己的身上。
雷震也没有发起攻击,那篷树枝砸到高桥筱身上的同时,也阻碍了他的进攻路线,而他一旦失去了速度和力量的优势,在近距离和一个柔韧性如此惊人,身体协调和控制能力,已经接近登峰造极的对手,绝对不是理智行为。
两个人一起向对方略略点头,都在为对方出色的身体与精神控制力,更在为对方过人的眼光而喝彩。突然两个人一起飞扑,就在他们错身而过的时候,甚至还不忘彼此向对方刺出了一刀,就在刺刀对撞的声响中,两个人竟然同时扑向了对方身后,同时扑向了跌落在地上,他们早已经看准,并暗中计算了距离和自己速度的武器!
“我看中的那枝冲锋枪,只有十二米远,而雷震看到的冲锋枪,却足足有十五米,他就算是爆发力比我更强,但是也绝对不可能在我之前,拾到武器向我发起进攻!他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难道是因为战场上的现状。逼得他不得不兵行险招……”
高桥筱一边大脑飞快旋转,一边拼尽全力冲向那枝他注意很久的冲锋枪,和雷震不断的绕着圈子,不断调整自己地方向和位置,他终于寻找到最完美锲机,而最让他意外的是,雷震竟然没有阻止他!
伸出的左手,距离那枝冲锋枪已经不足半尺。高桥筱的手指几乎已经感受到武器那种特有的金属冰凉质感,看到了雷震刚刚抓起另外一枝冲锋枪,就被他当场击毙的画面。
“在我们的附近,绝对没有第三把枪,从距离上来看,从速度上来说……大局已定!”
劈手抓起那枝冲锋枪,胜利的微笑,已经从高桥筱身上扬起。当他霍然转头,望向雷震地时候,他脸上的所有表情突然间彻底凝滞了。
因为高桥筱赫然发现,雷震没有扑向第二枝冲锋枪,雷震的目标。是一名日本士兵的尸体。这个刚刚冲出营帐,就被特务排官兵一枪击毙的士兵,明显是在同古会战后,刚刚补充进来的新兵蛋子。他就连枪都没有拿,就冲了出来,但是在他的军装上,却挂着两枚九一式手雷!
眼睁睁的看着雷震左手拎起那具日本士兵尸体,用它在自己面前架起了一面人肉盾牌,眼睁睁地看着雷震右手摘下九一式手雷用力在地上的一块石头上一磕,然后对着他的头顶,飞抛过来。眼睁睁的看着那枚俗称四十八瓣手雷。就是说爆炸后会产生四十八块碎片,爆炸力惊人,弹片覆盖面积更是惊人的手雷,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地小弧线,直直抛飞到自己头顶,无论是不是身经百战,无论是不是训练有素,无论是不是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保持必要清醒。高桥筱也被惊呆了。
因为高桥筱在这个时候,才赫然发现。原来最终被算计的人,竟然是他。他太在意这枝距离自己较近,可以抢先拿到手中的冲锋枪了,而雷震在注意到这枝冲锋枪的同时,已经清楚地看到,在这枝冲锋枪附近,是一片空旷,竟然没有一个可以提护足够保护作用的掩体。无论他高桥筱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他都必须用自己的身体,去迎接一枚被雷震抛到空中,已经注定要在他的头顶爆炸,要对方团十几米的范围内,无差别飞溅出四十八块碎片的九一式手雷了!
高桥筱手中的百式冲锋枪响了,但是他的嘴里却在发苦,这种百式冲锋枪,用地是日本南部兵部厂生产的手枪子弹,它的射程有限威有限惯穿力更有限,虽然双方只有不到三十米的距离,虽然随着弹壳飞跳,子弹打得那具日本士兵的尸体血花飞溅,但是高桥筱心里明白,没有一发子弹能真正打中雷震,他现在就算想拼个同归于尽,似乎也不可能了!
已经打空子弹的冲锋枪里传来了顶针撞到空处的声响,看着那具几乎被打成一堆碎肉的尸体,在心中发出一声不甘地轻叹,高桥筱迅速卧倒,然后用双手抱住了自己地头。虽然面对这种居高临下,在空中爆炸的手雷,他不可避免地会受伤,但是在战场上已经学会保护自己,让自己生存机率最大化的高桥筱,还是有继续作战的能力。
“啪!”
九一式手雷没有在空中爆炸,而是落到了高桥筱面前不足三米的位置上,高桥筱用惊诧的目光,看着这枚还在地上不断滚动,带起沙沙声响的手雷,他脸上的表情再次凝滞了,因为高桥筱赫然发现,这一枚手雷,竟然连保险环都没有拉开!
“难道说……”
没错,什么抓起手雷还装模作样的在地上一磕,什么早就看好的日本士兵尸体,这一切原来都是假的,而做出这一系列行动,雷震要达到的目标就是两个。第一,是让高桥筱射空冲锋枪里的子弹;第二,是让他为了保护自己,而卧倒!
而雷震,在高桥筱卧倒,用双手护住手部的时候,他已经甩掉那具尸体,顶着一枚还在空中欢快的翻着小跟头。却连保险环也没有拉开,当然更不会爆炸的九一式手雷,撒腿狂冲向第二枝冲锋枪。
当高桥筱终于醒悟过来,终于发现自己的错误时,雷震已经劈手拾起了那枝汤普森冲锋枪,以流畅得令人心里发毛的动作,拉起枪栓,调转枪口。瞄准射击,当冲锋枪点射的声音响起,当子弹壳从冲锋枪地枪膛里飞跳出来,三朵艳丽的血花,猛然从高桥筱因为过度惊诧,不由自主的微微抬起的胸膛上绽放。
感受着自己的生命力,正随着从伤口喷涌而出的鲜血一起以惊人的度速流失,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在瞬间就流遍了高桥筱地全身。他趴在地上,静静的望着雷震向他走过来,在这种即将进入弥留状态的生命最后时刻,高桥筱的脸上,却扬起了一丝微笑。“不愧是在山上带领一批杂牌军,就能顶住五十五师团五天进攻的超卓人物。你能将战略兵法,融入到单兵对决中,仅凭这一点。就要比我高出几筹,输在你的手里,我高桥筱服气!但是……”
说到这里,一口鲜血从喉咙深入涌上来,在无可挣扎的无力感与窒息感中,高桥筱虽然想拼力挣扎,想说出最后的话,但是他地头。还是软软的搭下了。
“我知道你想对我说什么,”望着高桥筱那张就算是死,也扬起胜利微笑的脸,雷震轻声道:“你是要告诉我,我们攻击师团指挥部的进攻,已经被你抑制住,无论我们再如何拼死作战,也大局已定。终究再无法逃过全军覆没的结局。”
雷震说得没有夸张。放眼四望,虽然五九八团特务排还是技高一筹。在连续混战中,终于全歼了高桥筱带领地独立侦察分队,但是他们也受到了致命重创,弹药几乎全部用尽不说,更有三分之一成员,在这场特种部队对决中,当场阵亡,这还不算那些身受重伤,已经失去战斗力的兄弟。
而那七百多名跟着雷震,一起夜袭敌营的兄弟,当竹内宽坐镇全局,军乐队奏起日本军人心中最神圣的战歌,一点点引发出他们这个民族血液深处,那最疯狂地野兽本能时,虽然还在到处交战,虽然还是枪声此起彼伏,虽然还是火光连天,但是身为一名指挥官,雷震却清楚的知道,现在这种夜战八方的战局,已经是芸花一现,无论他如何努力,也无力回天了。
和兔子一起追上来的鬼才,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他望着雷震放声叫道:“师父,趁着还得及,你快走。我们掩护你!”
“现在敌人还处于混乱状态,雷震以你的身手,完全可以穿过他们的封锁线,进入大山,追上戴师长和二百师!”
罗三炮举起手里的冲锋枪,对着一批向他们这个位置集结过来的日本士兵,就是一阵点射,在连续击毙了五六个日本士兵,终于暂进压制住敌人这波进攻后,罗三炮靠在一棵大树后面,一边把自己身上最后一个弹匣换到了冲锋枪上,一边伸直脖子,放声狂喝道:“雷震你一定要活着回去,找机会为我们这些兄弟报仇啊!”
“没错!”脸上淌满了鲜血,看起来当真像极了刚刚从血池炼狱中爬出来地兔子,也嘶声叫道:“雷震大哥,留在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你快跑,快跑啊!”
“跑,我怎么跑,我还能往哪里跑?”
雷震在这个时候真的要疯了,现在他们这支特务排已经孤军深入,陷进了敌人的重重包围当中,而他们已经再也没有力量,撕破敌人越来越强韧的防御,直接突进敌人最致命的师团指挥部了。
在这种情况下,特务排的兄弟,只能据险而守,拼死挡住敌人越来越多的攻击,他们已经无法完成自己的任务,也无法全理由而退。而在这种特务排弹尽粮绝,即将全军覆没地时候,所有人地愿望,竟然是要他这位最高指挥官,他这位大哥,自己独自去逃跑!
一种说不出来的满足与感动,一种说不出来地酸酸涩涩,在雷震的胸膛里,在雷震的血液里不断翻滚,直至聚集成了一道让他整人人都要为沸腾,为之疯狂的洪流。在这个身陷绝境,到处都是敌人的战场上。深深呼吸着这片如此血腥如此硝烟翻滚地空气,雷震瞪圆了眼睛,猛然发出了一声受伤野狼般的狂嗥:“我要自己跑了,哪里还有什么留得青山在?我的青山,我的根本,就是你们,就是你们这批兄弟啊!没有了你们,我雷震算什么。没有了你们,我雷震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再杀回来,为你们报仇血恨?!你们说,一个在战场上抛弃了所有兄弟,当了逃兵的懦夫,还能再做什么,还有资格去做什么?!”
环视全场。雷震在这个生命悬于一线,再也没有任何保留,当真是将一个人的本性,将一个人的品质,淋漓尽致的彻底展现地时候。雷震彻底爆发了,“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今当思项羽。至死不肯过江东!项羽在一两千年前,都能做到的事情,我雷震为什么就做不到?不就是死吗,不就是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吗?要活,我们一起活,要活,就他妈的一起去死吧!”
听着雷震声嘶力竭的狂吼,所有人都惊呆了。但是在轻轻的抽气中,在彼此对视中,他们的眼睛却亮了。
“好一句今当思项羽,至死不肯过江东!”
被敌人一挺轻机枪压制得连头都抬不起来的鬼才,躲在一块石头后面,放声叫道:“师父,我错了!”
“好,那么我们五九八团特务排。我们暂编第五师的所有兄弟。就一起光荣战死,来见证我们保家卫国地誓言吧!”
罗三炮也放声狂喝道:“雷震。这辈子能跟着你这样一位大哥走上一遭,我他妈的不枉了!”
“我也是!”
架着重机枪,对着敌人就是一阵疯狂扫射的兔子,一边更换子弹链,一边伸直了脖子,放声叫道:“雷震大哥,是你教会了我如何去做一个男人,是你让我学会了去用自己的行动寻找到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勇气,就凭这一点,我兔子地命,早就是你的了!”
“你还是兔子吗?在这个世界上,有你这么猛,这么悍,这么疯,一个人就打得一百多号敌人连头都不敢抬的兔子吗?”雷震瞪起了眼睛,放声喝道:“如果说原来的你是兔子,那么你现在就是战龙,是疯虎!我真替你他妈地可惜,你要是生在用冷兵器决战的古代,你小子八成就是一个冲锋陷阵所向无敌的猛将,说不定翻开历史书,我们都能在上面找到你的大名!”
“生在这个时候就挺好,就算能生在古代,如果遇不到大哥,我还是一只胆子比老鼠还小的兔子!雷震大哥,如果真的有来生,你一定要带上我啊,我这辈子胆小了那么久,被人轻视了那么久,我也再也不想尝到那种滋味了!”
听着兔子的吼叫,雷震环视全场,在这个时候,特务排剩下的兄弟,所有人都望着他,所有人都用热切地眼神望着他。雷震双手一挥,仿佛就是要用这个动作,把在场所有人都抱进自己的怀里。明明已经兵凶战危,明明已经全军覆没在即,但是那种满足感,那种幸福感,却让雷震快乐得只想放声欢叫。他带着这批兄弟,已经成功掩护了几万远征军兄弟,和戴安澜师长成功撤退,无论他们今天是不是要战死沙场,他们已经活过,爱过,恨过,疯过,狂过,他们生得顶天立地,战得轰轰烈烈,最后还能结成这种虽然没有血源的关系,却比鲜血更亲密的联系。大丈夫生于乱世,能活成这样,能拼成这样,能得到这样一批生死与共的兄弟,他雷震,他们在场的每一个兄弟,真的可以无悔此生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道灰黑色的身影,带着迅雷不及掩耳地惊人高速,狠狠向雷震撞过来,当雷下意识地张开自己的双臂,把这条穿过了千军万马,躲过了一波波流弹,就是依靠气味,依靠对他地执着,终于找到他的家伙狠狠抱进怀里的时候,雷震猛然瞪大了双眼:“儿子,你怎么来了?”
儿子抬起了自己的前爪,在他的前爪内侧,赫然有一封信,一封留在山上,带领所有伤员。躲在丛林山谷中的江东孙尚香,写给雷震的亲笔信。
“雷震大哥,你知道在历史上,真正地孙尚香,曾经做过什么吗?她是一个奇女子,她敢爱敢恨,当她喜欢上刘备,愿意和这个男人终身相守的时候。为了保护这个男人,她可以披坚持锐,让所有想加害刘备的人,不敢靠近五步。当她终于发现,刘备和她的结合,只是政治的产物时,她可以斩利剑斩情丝,纵然面对张飞赵云这样的绝世猛将。也昂然不惧,最终还是返回了江东老家!”
就着战场上忽明忽暗的火光,在一片弹雨如梭中,雷震一目十行的读完了上面地话,而在这个时候。雷震的脸色已经大变。因为他在这封信里,读到了孙尚香虽然没有言明,却对他再无保留的感情,更读到了……比他们这批特务排官兵更浓。更旺,更狂的斗志与杀意!
一个率领伤员,躲在山谷里,等待雨过天晴,等待敌人撤走后,再从容撤退的人,又怎么可能拥有如此强烈的斗志与杀气?一个拥有如此强烈斗志与杀气,为了自己所爱。可以粉身碎骨的女人,又怎么可能像世俗的女人那样,乖乖地,傻傻的,懦弱的躲在山谷里,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去拼死作战,去身陷绝境,去战死沙场?!
“不……!”
在冥冥中。在依然中。在略略的恍惚中,站在山坡上迎风而立地孙尚香。仿佛听到了雷震的狂呼。就在这个时候,急劲的山风吹来,吹落了她头顶的军帽,吹得她全身衣襟飞扬,当丝丝缕缕地月光,透过那厚重的云层,把一片皎洁,一片银白,轻柔的挥洒在她的身上,照亮了她那双发亮的眼睛,照亮了她精致得无懈可击的脸庞,照亮了她的斗志时,孙尚香在这个时候看起来,真的美极了。
美得灿烂,美得凄艳更不可方物!
“现在雷震大哥,应该已经和他地儿子会合,看到了我写给他的信吧?”
在心中喃喃自语着,江东孙尚香突然问道:“你们真的不后悔?”
“正所谓人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回之。师座不惜亲率部队突袭敌营,为我待创造生存良机,眼见师座和部下即将全军覆没,我等又岂能真的坐视旁观?”
听着如此咬文嚼字,却当真扬起了无怨无悔的回答,孙尚香笑了,她伸手指着山坡下已经打成一团,到处都是枪声,到处都在交战的敌人军营,放声喝道:“进攻!”
当孙尚香一声令下,当疯狂而压抑的怒嗥漫山遍野响起,那些被送到山谷里,只要还能奔跑,还能行动,还能开枪的重伤员,拎着他们平均每个人不到五发子弹地武器,以飞蛾扑火,再无一丝生机地悲壮,扑向了五十五师团军营。
在竹内宽师团长亲自坐镇下,已经渐渐恢复平静的五十五师团,面对如此意外地进攻,他们的前营再一次不可避免的陷入了混乱。
“孙尚香,你这个笨蛋,你这个蠢猪……你你你……”
内心最多的感动,是快乐,还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甜与蜜?雷震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还能做,最想做的是什么!当着所有人的面,雷震这个身边特务排兄弟和部下,只剩下十几个的上尉师长,指着山坡猛然发出了一声狂呼:“一路集中所有还活着的兄弟,前后夹击,跟我打回去!”
面对这种意外,就连竹内宽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但是很快又舒展了,身为一位身经百战的名将,他当然听得出来,山坡上再一次出现的敌人,无论是数量还是实战能力,绝对有限,就算他们加入战场,也不会改变什么。
就在这个要命的时候,就在雷震率领特务排调头向回猛冲的时候,在五十五师团已经停止的凄厉警报声,突然再一次扬起。就是在黑暗的夜幕隐藏下,一架军用运输机就像是一只终于看到猎物的秃鹰,刺破厚厚的云层,狠狠扑向了竹内宽因为大局已定,已经亮起军旗打出灯光,来稳定军心的师团指挥部。
“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支援你们!”
何应钦曾经这样对雷震承诺过,就连蒋介石也这样对雷震承诺过。但是面对已经失陷的缅甸,鞭长莫及之下,又要考虑投入部队可能带来的风险,最终他们都没有兑现。但就是在这种时候,就是在这种看似绝不可能,雷震他们和敌人拼得更狠,打得最凶地时候,一架经过改装。可以加载更多航空燃料,机舱里放满了各种通过民间渠道买到的物资的军用运输机,已经穿越漫长的国境线,冒着被日本空军截击的危险,在没有任何战斗机护航的情况下,出现在雷震他们的头顶。
就是因为占据了绝对制空权,又因为这里是大山运送装备实在不方便,竹内宽指挥的五十五师团军营里。竟然连一挺高射机枪也没有,而这样一架行动绝对称不上敏捷地轰炸机机,就这样直扑到了竹内宽师团指挥部的头顶。
“哒哒哒……”
军用运输机上加装的两门十二点七毫米口径机关炮开始轰响,藉着从空中飞掠而过的惊人高速,机关炮打在地面上炸出来的两排弹痕。就像是两柄雷神之剑,带着绝对意外的突袭,狠狠斩向了竹内宽和他的师团指挥官。
自以为重兵环绕已经够安全的日本军官们,自以为胜券在握。已经在心里计划着向军部报功地军官们,自以为天空就是他们的领域,再也不会遭到空中攻击的日本军官们,面对仅仅是一架军用运输机机的进攻,面对那两排急斩而过的弹雨,他们地瞳孔在瞬间放大,当十二点七毫米口径的机关炮炮弹,狠狠从他们中间划过。打成一片灿烂,炸出一片血雨时,那枝面架在旗杆上,在探照灯的照映下迎风飘扬的膏药旗,在吱里哇啦地尖叫,在不甘的叹息声中,轰然倒塌。
面对这样绝对意外的一幕,看着那在探照灯的照射下。整个五十五师团军营都可以清楚看到的军旗轰然倒塌。雷震嘶声叫道:“干得漂亮!我不管你是谁,谢谢你。我雷震谢谢你了!”
那架军用运输机显然要做的并不仅仅是这一点,雷震真的不知道,那位不知名的驾驶员究竟是凭什么,能在高速飞行地运输机上,判断出敌我形势,当运输机再次从空中掠过的时候,一箱箱数量有限,却绝对称得上及时雨的弹药、食品和药品,在降落伞的帮助下,冉冉飘向了孙尚香他们正在向敌人发起猛攻的山坡后方。
虽然只有一架,虽然空投的物资相对少得可怜,虽然来得太晚了一点,但是他们毕竟来了!
天知道在这个时候,有多少挺班用轻机枪,在对这架运输机不断扫射,在黑暗的天幕中,一道道暗红色的弹痕,从地面上飞腾而起,带着犹如孔雀开屏地灿烂狠狠撞向了那架实在太过张扬,实太在过招摇地军用运输机。
那架在没有地面坐标指引的情况下,为了能精确空投,而飞得实在太低地运输机,两翼的发动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被子弹打中,燃起了一片火焰。
“坏了!”
就是在罗三炮的急呼声中,那架终于空投完所有物资,却再也无法飞回祖国的军用运输机,竟然顶着如梭弹雨,以悍不畏死的姿态,重新扑向了五十五师团军营。只要看看那种疯狂的冲击气势,只要看看它的飞行方向,稍有点军事常识的人,在这个时候,都会目瞪口呆,都会瞠目结舌,都会哑口无言。因为这架军用运输机里那位胆大包天的驾驶员,那位疯狂得到了某种登峰造极境界的驾驶员,竟然要用一架连十二点七毫米口径机关炮炮弹都打完的军用运输机,直接去撞击竹内宽的师团指挥部!
“师团长,这里危险!”眼看着那架两侧机翼都在燃烧,却依然顽强的冲撞过来的军用运输机越飞越近,终于有人忍不住对竹内宽放声叫道:“请您立刻撤离!”
“住嘴!”
竹内宽在这个时候手拄战刀,脸色当真是阴沉如水,面对部下的劝告,看着那面因为旗杆被打断,而倒落在自己脚边的军旗,竹内宽放声喝道:“两阵对决,帅为军魂!你们身为帝国军官,当为军人之表率,面对一点危险就如此惊惶失措,就师团指挥部后移,只会让我们部队更加混乱!”
扭头看着瞠目结舌,已经呆了,傻了的一名军官,竹内宽厉声喝道:“去告诉军乐官,战鼓不要停,给我继续打,使劲敲!我倒要看看,那架运输机能不能顶着我们五十五师团上百挺轻机枪的扫射,冲到我竹内宽的面前!”
虽然乱成了一团,但是不知道有多少日本低级军官,对着那架在空中不断燃烧,彻底将自己暴露在敌人机枪火力网下的军用运输机,下达了射击的命令,越来越多的轻机枪,开始对着空中扫射。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架被打得千疮百孔的运输机,右侧机翼猛然炸起一团火焰,在日本军队的欢呼声中,半截翅膀随着爆炸,带着火焰一路翻滚的飘飞而下。
而终于失去平衡的军用运输机,也一头栽向了地面。
在这个时候,保有雷震的儿子,用它比人类在夜晚更敏锐的双眼,才能清楚的看到,一个身影从运输机上跳下来,却一直沉默着,直到他(她?)的身体一路飞坠,距离地面已经不足五十米时,才猛然拉开了伞绳。
“哒哒哒……”
随着一朵洁白的伞花在距离地面三十多米的位置上扬起,那名驾驶员手中的两挺冲锋枪同时开始扫射。面对如此意外的天外来客,下意识抬起头,就连受惊过度的嘴巴都没来得及合起来,两枝冲锋枪射出来的弹雨,就劈头盖脸的砸到了他们的头上。
当两枝冲锋枪射完了弹匣里所有子弹,而一些刚才还举枪对空中射击的机枪手,已经调转枪口,准备把这名如此胆大包天的驾驶员,在空中当场击毙的时候,那名驾驶员再次做了一件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情。他(她)竟然拔出格斗军刀,在自己距离地面还有十来米的时候,就一刀斩断了伞绳。
“那个驾驶员究竟是何方神圣?”眼睁睁的看着这就在眼前不方的位置上发生的一幕,就连罗三炮这样的人物,都得伸起大拇指,发出了一声诚心诚意的叹:“真他妈的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