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战魂歌

“砰!”

大门被狠狠撞开了,一个手持土枪的村民,带着一脸的汗水和惊惶闯进了指挥部的院子,在跨过门槛时,他只觉得脚下一滑,不由自主的用最狼狈的动作狠狠摔倒在地上,人还没有爬起来,他就伸直了脖子,嘶声狂叫道:“鬼子马上就要打过来了,大家快跑啊!你们还傻愣在那里干什么……”

这个村民的嘶叫声嘎然而止,在他不敢置信的注视中,鬼才这位指挥官,正静静的站在房顶上,用一种平淡得近乎从容的态度,聆听着从小山村北侧传过来,越来越激烈越来越近的枪声。

不用这名村民的报告,鬼才也知道,指挥部已经成为敌人首要攻击目标,强敌转眼即到。而无论是在东侧阵地上的九叔,还是在南侧村口的罗三炮,都在不断打着旗语,都在对他说着相同的话:“鬼才,你不要做傻事!”

看着远方那几盏灯笼和火把,划破一片黑暗,漾出点点红色的流光,慢慢品尝着每一次流光在空中划出的轨痕,所包含的关心与焦急,鬼才深深呼吸着已经炽热的空气,在他并不算棱角分明的唇角,突然斜斜上挑,扬起了一丝如此快乐,又是如此欢畅的微笑。

“师父,我小时候就经常从大人的嘴里听到一句话……士为知己者死!我真的无法理解这句话,在我的眼里,生命是最宝贵的,仅仅为了一个所谓的知己,就把自己生命当作最廉价货物一样随意抛弃出去的人,不但是傻瓜,更对不起造物主对自己的恩赐!因为生命,本来就是一种经历了无数偶然与机遇。才在冥冥的驱使中产生,并形成独立个体地奇迹!”

目送着那个赶过来报信的村民,带着一脸的震惊与尊敬,跑出了自己的视线,鬼才笑得更欢畅了,“在这片战场上,师父你力排众议,把我这样一个平时只喜欢恶作剧。根本是所无事是的毛头小子,推到了这个位置上,让我座掌全局。在别的兄弟都有意无意的忽略我的时候,只有你这个真正地大哥和队长,把我当成了指挥官,不折不扣执行我的每一个命令,让我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在唱独角戏的小丑;在别的兄弟都在用劝诫的口气告诉我不要做傻事的时候,还是你能理解我。能支持我,让我可以选择自己的路,去赌上一个山穷水覆柳暗花明。”

“如果人一生注定要犯上一回傻,那么就让我在这个时候傻了吧!”

“如果人的内心深处,仍然有着无法消除地疯狂。那么就让我在这个时候疯了吧!”

“如果我这个比老鼠还要贼,比骗子还要精的家伙,一辈子只会有上一次狂,那么就让我在这个时候狂了吧!”

望着负手而立。整个人在风中衣袂飘扬,扬起一股智者潇洒,扬起一股胸怀天下者的容的鬼才,在二蛋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玄之又玄地感觉。他虽然没有读过书,无法用文字来完美的表达出自己内心深处那种瞬间狠狠扬起的颤动,但是他却希望,如果……如果可能,就让这一刻。写在历史中,成为永恒的一页!

“啪!”

一发不知道从哪个位置上射出来地冲锋枪子弹,狠狠打到了鬼才身边用青砖垒成的墙垛上,强敌已经近在咫尺!

鬼才突然问道:“二蛋,你后不后悔?”

“你这样的富家大少爷都不后悔,我二蛋更不是熊包!”

“好,很好!”

鬼才借着红色灯笼发出来的光芒,斜眼望着就落在自己脚下的弹头。他的双瞳孔中猛然扬起了一缕疯极、狂极的光芒。他放声狂喝道:“那我们就联手让那批想攻破指挥部,俘虏我这个指挥官的小日本看一看。什么叫做永远也不可能被攻陷地指挥所!!!”

当藤原枫带领最精锐日本情报机构执行部队,终于突破层层狙击,冲到代表了雷震一方心脏的指挥中心时,面对突然间变成一片火海,再也不可能突入,更不可能再攻陷的指挥部时,他真的惊呆了。

敌人指挥官,面对他们这支突袭部队,竟然没有撤退!

敌人指挥官,面对他们这支突袭部队,竟然用早就准备好的火油和木柴,在短短几十秒钟时间,就在整个指挥部的四周,扬起了一片火海!

“咚!咚!咚……”

就在这一片火热,一片沸腾,一片烈焰狂舞中,突然传来了重鼓长鸣,竟然是鬼才站在屋顶子弹无法直接打中的位置上,面对一面村子里闹社火时才会使用的皮鼓,敲起了一曲“将军令”!

没有太多地技巧,鬼才只是在一次次地敲击,在沉重的,有力地,压抑的,奔放的,充满生命力的鼓声中,将包容着自己所有恨,所有爱的鼓声,远远的传送出去!把它们传进了每一个中华民族面对强敌入侵,依然傲然挺立的热血男儿耳朵里,在他们的心里激起了一片九霄龙吟惊天变的霸气,更激起了大丈夫当精忠报国纵死无悔的铁血战魂!

望着在火焰中不断升腾,犹如浴火凤凰般灿烂不可方物的指挥部,一种说不出来的凉意,突然狠狠刺中了藤原枫的心脏,敌人指挥官,就是在用自己的命,等待他们这支突袭部队!

望着在火焰中不断升腾,犹如浴火凤凰般灿烂不可方物的指挥部,听着那够疯够狂够霸够烈,当真称得上是俯瞰天地舍我其谁的战鼓狂鸣,藤原枫真的不知道,除了雷震还有谁能打出这样破釜沉舟的一击,他更不知道,除了雷震还能谁能用这种燃烧生命的方法,激起了每一个人内心深处最疯狂近乎野兽的战斗本能!

但是藤原枫更清楚的知道,坐在指挥部里等着他,敲起这首战歌的人绝对不是雷震!雷震就是这场战争中敌人地精神与实质领袖。一旦他阵亡,好不容易凝聚在一起的雷震一方、共产党游击队、山村村民就会因为失去最强有力的领袖而彻底崩溃,这场战争就会立刻划下最后的尾声。

“只要雷震死了……”

一种说不出来的凉意,狠狠刺中了藤原枫的心脏,就在一种近乎颤栗的冰冷中,藤原枫的双手都在微微发颤,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我死了,是不是这场战斗一样会立刻划出最后地尾声?!”

藤原枫出身在武士世家。获得过樱花武士勋章,屡次得到天皇陛下的亲自召见,更在帝国陆军学院接受过系统学习和深造。他这样一个勇敢的武士,一个纯粹的军人,在这场本来应该是我强敌弱,应该一鼓作气彻底全歼敌人的战争中,他竟然……害怕了!

一个张诚,已经让他们这样训练有素战斗力强悍的职业军人。付出了四人阵亡,三人重伤,七人轻伤的最惨痛代价;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比雷震更疯狂,身上的杀气比张诚有过之而无不及地指挥官。正在用燃烧的生命敲响了最疯狂的战歌,在这样的一位指挥官,这样一曲战魂歌的激励下,他们面对地。将会是无数个最疯狂的勇士!

“撤退!”

藤原枫的确有最出色指挥官的特质,在这种要命地时候,他还能在下达撤退命令后,试图挽回因为那一曲仍然在战鼓狂擂的“将军令”,对全军士气带来的重挫:“立刻撤回北侧村口,联合其他部队,稳扎稳打步步紧逼,一点点把雷震他们逼死。我倒想看看,他们一个个点火自焚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观!”

藤原枫的反应不能说不够快,可惜,已经晚了!

就在他带领部队冲到指挥部前面,更被一场大火和鬼才的一曲“将军令”吸引了所有注意的时候,雷震已经带领江东孙尚香和三十多个手持长枪和长刀的村民,绕开了藤原枫,反包抄到了小山村地北侧。

张诚。依然孤独的屹立在那一片他为之激战了整整十五分钟。洒尽了身上的每一滴鲜血,无论如何伤痕累累。也没有后退一步的战场上;他的手,依然紧紧的抓着那枝倒插在地面的红缨枪上;而他的眼睛,依然奋力怒张,依然隐隐散发着在生命燃烧绽放与燃烧后地余热与光辉。

看着张诚那力尽身亡,却当真是头顶蓝天脚踏大地的身躯,江东孙尚香没有哭。因为她知道,张诚还没有走。就算是牛头马面大哥必须按照生死簿上的名单找上了张诚,但是它们看在张诚精忠为国舍生取义地份上,也会尊敬他怜惜他,法外开恩的允许张诚静静站立在这个战场的某一个位置上,等待这场战争的最后结局,等待他相信的兄弟和最心爱的女孩为他报仇雪恨吧?!

死者己矣,而他们留下的,就是血债,就是仇恨,就是更加炽热再没有任何退路的战争!

要不然有人说,战场就是死者的安息地,生者的失乐园?!

当藤原枫转身的时候,他们曾经突破过的北侧战场,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一片用干草、木柴、玉米秸、门板甚至是村民过冬时用的棉被等易燃物,支撑起来的火海!

“哒哒哒……”

百式冲锋枪扫射的声音响起,无论藤原枫带领的部队如何训练有素,如何在任何环境中都懂得最有效的保护自己,可是他们听着在火焰中依然激越昂扬的战鼓狂鸣,他们毕竟还是人,又怎么可能不心神微荡,又怎么可能动作与反应不受影响?

这支从侧翼发起突袭的部队,赫然是由孙长喜队长带领,被藤原枫象猫戏老鼠一样追在身后,成员阵亡率已经过半的共产党游击队!他们从雷震的手中得到了数量足够的百式冲锋枪,虽然他们这些游击队员,大部分还不习惯使用这种连射型武器,但是在意外突袭之下,狂风骤雨般倾泄过来的弹雨,仍然让藤原枫带领的部队,付出了至少四人阵亡的代价!

在受到袭击的第一时间,就连续翻滚到一座矮墙后面的藤原枫迅速打量整个地形,他的目光最后落到了附近一幢房屋的上面。

后退的道路已经火焰彻底封锁,而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缺乏必要掩体,和躲在各个房舍里,同样拥有百式冲锋枪的敌人对射,绝对不是正确的选择。与其如此,还不如占据民房,再利用他们强大的火力和精湛的射击技术,和敌人进行狙击对决!

“立刻占领目标!”

随着藤原枫一声命令,两名士兵一前一后,利用手中冲锋枪形成的火力交叉掩护,在夜色中一路迅速穿插,只用了十几秒钟,就成功的突入了一幢砖、泥混合结构的民房。

冲在最前面的日本士兵,面对紧闭的房门,毫不犹豫的抬起穿着皮靴的大脚狠狠踏上去,在门栓发出的碎裂声响中,整扇木门被踢得倒飞而出,直直撞到了后面的墙壁上。踢开大门的士兵,脚还没有落下,一股比他踢门更强大百倍,更狂野千倍的力量,就咆哮着翻滚着,夹杂着什么碎铁锅片从房屋里狂涌而出。

望着被爆炸波生生掀翻的房屋,还有两名被炸得变成一堆碎肉的手下,藤原枫的心脏在瞬间就沉到了谷底。他们孤军深入,现在已经落到敌人的三面包围当中,而面对同样掌握了百式冲锋枪的共产党游击队,他们强行发起冲锋,无异于自寻死路。最可怕的是,为了不让他们找到合适的掩体进行狙击,敌人竟然使用了焦土政策,不用再去派士兵白白送死,藤原枫也清楚的知道,在他们能够进入的任何一幢房屋里,都准备了足量的炸药,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他们面对的,已经不再是一个小山村,而是一个全民皆兵,到处都是死亡陷阱,当真称得上步步杀机的战争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