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拥有绝对优势兵力的敌人,就连雷震都带着孙尚香亲自上了战场,负责狙击小山村南侧敌人的正面进攻。在这种情况下,负责居中指挥统率全局的,当然就是鬼才!
鬼才的指挥部就设在整个苦窑村最坚固结实,地势也最好,站在房顶上就可以俯览全村的村长家里。为了增加指挥部的防御力,就连那两扇门钉都被赵大瘟神挖走的大门,也被整个拆下来,钉在了窗户上。而在空空的门框上,又重新堆垒了一层一米多厚,半人多高被反复锤打结实的胸墙。
在别人的眼里看来,鬼才静静坐在临时赶制,却已经不知道和雷震在上面反复推演了几次的沙盘前,仍然保持了足够的冷静与从容。看着鬼才那虽然削瘦,但是在一片混乱,一片弹雨纷飞中,犹如岩石般沉稳镇定的身躯,就连一听到枪声,就脸色煞白的村长,也变得安静了很多。
但是在这间指挥室里,只有鬼才自己才知道,他的内心绝对不像外表那样平静,他必须把自己的双手放到桌子的下面,因为他绝对不能让村长和其他村民看到,自己的双手更在微微发颤。
“为帅者,要临泰山倒而不变色!”
这句话说起来是他妈的够简单,可是当自己必须独撑大局,每一个错误的命令,都可能让整个防御网被敌人撕破,导至全军覆没。鬼才是够聪明,是有成为谋略大师的天分,但是他毕竟没有过实战经验,面对如此沉重的压力与责任,他又怎么可能洒洒脱脱?
在这个时候,到处都是枪声。到处都是急促的脚步,站在屋顶上负责瞭望全局的共产党游击队队员二蛋,更是扯起了他比铜锣还要响亮嗓子,不断报告:“在东边小树林里打起来了,南边的村口也打起来了,咦,北边举起了红灯笼,那边也干上了……”
再加上苦窑井西侧那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不用问鬼才也知道,张胡子用几年时间倾心打造出来地马队,已经冲进了赵大瘟神精心准备的雷区里。
把一面面代表敌人势力的小角形小旗插到了苦窑井周围,望着摆在面前的沙盘,鬼才不由轻轻皱起了眉头。
占据绝对优势的敌人,竟然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对小山村同时发起了最猛烈的进攻。这一切并没有超出鬼才和雷震的预计。但是这样的攻击,因为来自三个不同地势力。力量不同战术不同装备不同造成的结果,必然是有主攻有辅助。鬼才现在还无法判断的是,藤原枫究竟在哪里!
最有可能突破防御线的,当然就是藤原枫为首的日本情报机关下辖特别执行部队!他们这批人虽然被雷震和游击队长孙长喜联手,杀了一记漂亮的回马枪。付出相当的代价,但是他们这些人训练有素武器精良,又有藤原枫这样一位出色的指挥官。综合双方地战术力进行对比,仅仅是藤原枫这一支部队。就足以让雷震和孙长喜队长联手后,仍然不愿轻易与之正面对抗。
换句话来说,藤原枫选择突破的位置,就是战斗最激烈,最凶险,更决定了整场防御战最后胜利者的关键!
凝视着自己面前的沙盘,鬼才思索着,慢慢将一面较大的纸旗。插到了小山村某一个位置。这位在几天前,还只想着玩恶作剧,算计自己从小长大地兄弟拿他们开涮取乐,当真是让所有人恨其不争却又无可奈何的鬼才,眼睛里猛然爆出了一簇火焰般的光芒,他放声喝道:“二蛋,竖起红灯笼,用我教你的暗号向各个方向地指挥官下令。要他们立刻报告战场情况!”
两只红灯笼在指挥部的房顶上扬起。在黑夜中显得如此醒目,随着二蛋有规矩的摆动。用近乎于战舰旗语的方式,将鬼才的命令远远的传递出去。
“苦窑井西侧地势平坦,适合马队冲锋,藤原枫没有道理放弃手中这样一枚有用的棋子,所以他绝对不会选择西侧做为攻击点;在我们东侧,是一片树木和青竹混杂的丛林,这是一片天然屏障,在地形不熟地情况下,藤原枫应该不会轻易选择这种很容易遭遇偷袭的地形;至于那片到处都是巨大岩石,使用冷武器比用枪械更好的北侧战场,这批日本军队装备的全是火力强悍射速极高的冲锋枪,他们没有道理舍长取短;最有可能的,就是从南侧村口进行正面强攻,利用他们的火力优势步步进逼,直至在雷震大哥亲自镇守的防线撕出一个缺口。”
虽然利用手边可以借鉴地一切资料,做出了这样地判断,但是在鬼才的心里,仍然有着一种说不出来地不安。虽然他左思右想,仍然找不到这种不安的来源,但是在潜意识里,他却隐隐的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了。
就在鬼才面对沙盘闭上了自己的双眼,仔细的思索,试图在一片谜雾中找到事件真相时,二蛋的声音,再次传进了他的耳朵:“报告,东侧、西侧、南侧已经举起红灯,回复我们战况进展顺利,只有张诚防守的北侧到现在还没有回复!”
飞刀张诚防守的北侧战场!
鬼才猛然睁开了双眼,直到这个时候,他终于找到了自己内心深处那种不安的来源!他竟然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藤原枫带领的那批部队,手里拿的那种大概有九十公分长的冲锋枪上,加装着刺刀!
日本是一个信奉武士道的国家,他们对刺刀格斗战,有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持,而每一个士兵接受最多的训练,就是刺刀格斗训练。象这样的军队,当然不会害怕,更不会推拒他们最擅长的作战方式!
藤原枫带领的特别执行部队,真的从小山村北侧发起了进攻。
日本士兵在进行刺刀格斗战时,都必须按照《步兵操典》中地规定。先退出枪膛里的子弹再格斗。这并不是因为日本士兵崇信武士道,而是因为他们使用的三八式步枪,口径只有6.5毫米,子弹的穿透力很强,弹丸初速高打到目标身体上创口光滑,对周边组织破坏不大,子弹很容易穿出打中敌人身体,容易在近战格斗中误伤友军。
使用南部制式手枪弹的冲锋枪。已经不存在这样一个问题,这些日本士兵完全可以一边用刺刀格斗,一边扣动扳机。可是面对他们这些手持“长枪”、“长刀”的敌人,那些日本士兵却无一例外的卸掉了弹匣。
面对这种近乎愚蠢的举动,飞刀张诚本来应该放声大笑,可是看着眼前这整齐地排成两排,把刺刀斜斜上扬的敌人,张诚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发干。
这些日本士兵全部受过最严格的刺刀格斗训练。他们左手握住冲锋枪带着散热孔的枪管,右手握住枪托上微微弯曲,最容易发力的位置。每一个人手中擎起刺刀的冲锋枪,都枪托下垂,把刺刀以斜七十度角上扬。刺刀尖正好与自己的眉心相平。
只有飞刀张诚这样精通格斗地高手,才能一眼看出这种动作的可怕之处。只是一枝九十公分长的冲锋枪,外加一把十几二十厘米长刺刀的组合,再加上这个一个倾斜的动作。那些日本士兵就成功护住了身体颈、胸、腹部等要害。而且他们斜斜扬起地刀锋,比起武器平举更便于刺杀,在刺中目标后,斜斜上挑的刺击,对人体造成的伤害也更大。
但是最让人飞刀张诚眉角轻跳的,是这群日本士兵身上那种整齐划一地动作。他们每一个人都面无表情,只是静静的盯着张诚和他身后那些临时武装起来,只接受过几个小时格斗刺杀突击式训练的农民。在黑暗中只有他们的眼睛,在散发着犹如野兽般的幽幽冷光。
纵然隔着二十多米的距离,飞刀张诚都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冰冷,正在那些敌人地身上不断聚集,不断沸腾。
飞刀张诚曾经听雷震说过一段最奇特的战力对比,在冷兵器时代,一个哥萨克骑兵。可以对付三个法国骑兵。而十个哥萨克骑兵却只能和十个法国骑兵打成平手,但是如果让一百个哥萨克骑兵和一百个法国骑兵在战场上相逢。最终的结局一定是哥萨克骑兵大败!
到了今天,飞刀张诚终于明白了雷震说这个案例,想要告诉他的真正含义!
在身后传来了一阵牙齿打颤的轻响,听着身后那一片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飞刀张诚知道,那些农民都怕了。事实上,就连他这样一个身经百战,每天都在刀尖上打滚混日子的江湖人物,面对这一批日本军人都有些心惊肉跳,更合况是一群从来没有杀过人,只想老实巴交过日子的农民?
藤原枫用玩味地眼光,看着拦在自己面前地这些人,随着他做出一个手势,那些排成两排,斜举刺刀的部下,齐齐踏前一步,在他们脚下皮靴重重踏在地面地时候,他们更齐声发出了一声狂喝:“杀!”
“叮当!”
在飞刀张诚的身后,传来金属物品坠落到地上时发出的轻响,双方还没有交手,已经有人手软得握不住武器了。
飞刀张诚斜眼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兔子,在这个时候,也只有这些从小一起长大,在青帮接受过严格训练,拥有不俗战斗力的同伴,才可能和他一起并肩战斗。
只要他们两兄弟齐心协力,联手对敌人发起一次进攻,不需要给敌人造成太大的重创,哪怕只是让他们小小的慌乱一下,动摇一下,也会大大提升己方的士气,那样的话,他们还可能有一战之力。
随着视线转向,张诚才发现,在这个要命的时候,兔子的腿,竟然在……微微发抖!
“兔子,”张诚突然道:“你知道为什么孙尚香小时候还是一个乖乖女,长大了却变得这么泼辣,就连我们都不敢轻易招惹,可她又偏偏那么喜欢欺付你吗?”
面对这个实在不合时宜的问题,兔子虽然已经紧张得双腿发软全身乏力,可是他仍然疑惑的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她从小就喜欢你这个傻大个啊!我追求了她那么久,却从来没有得到过她的好脸色,最后才知道,原来她已经相中了你这个混帐小子。我真的想知道我和你比,差在了哪里,被我问急了,她才告诉我……”说到这里,张诚耸耸肩,呼吸着本来应该清凉,却越来越紧张的空气,微笑道:“她就是兔子你这样外表看起来很凶悍,内心却象只兔子般温柔的男人,和你在一起,一定会很轻松。”
兔子整个人就像是中了石化魔法般,陷入了彻底的呆滞,但是他的眼睛却亮了。如果你突然知道,一个自己暗恋多年的女孩,原来也同样喜欢自己,你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说完这一切,飞刀张诚仿佛在身上放下了什么,整个人都显得轻松起来。按照雷震大哥事先的命令,一旦遇到不可抗拒的优势敌人,他们就要竖起红灯笼,用旗语或直接派人向指挥部报告。在这种情况下,竖起红灯笼打暗号,那是绝不可能,既然如此,那个返回指挥部报告的人,当然就应该是兔子了。
“放心,只要我三十六把飞刀尚在,又有谁敢说能要了我飞刀张诚的命?!”张诚解开自己的外衣,露出内甲上那三十六把锋利的飞刀,他昂起了头,道:“上海滩的人都说我的飞刀比子弹还要快,还要准,兔子你数一数,我们面对的敌人,还不到三十六个呢。更何况在我身后,还有这么多帮手!”
藤原枫没有阻拦兔子离开,他知道对方是想回去搬救兵,雷震现在的处境,绝对称得上四面楚歌,根本不可能再抽调出人手进行支援。而且,藤原枫也有足够的信心确定,就算真的有人赶来支援,他也有力量把对方一举全歼。
飞刀张诚目送着兔子快步离开,在他的脸上,突然扬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就是这样一个如此平淡又是如此洒脱的微笑,让张闯这个平时总是喜欢板起一张扑克脸的大男孩身上,突然多了一种无悔此生的飘逸。轻抚着飞刀上那鲜血一样艳红的刀衣,张诚对身后那些农民轻声道:“大家都散了吧,这个战场不适合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