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受到致命重创的排长,在马兰的怀里慢慢的软倒了,他就算是死,也没有闭上那双写满了惊恐流满了眼泪的双眼。
他死不瞑目!他真的已经尽力了,他拼命睁大了自己的双眼,他真的想再次问马兰一声,难道阵地上就他一个人了,他还必须在那上面呆呆的等死吗?如果换成身为督战队长的她,她就真的能够做到吗?!
马兰的手掌从他的脸上掠过,带上了他的双眼,她似乎在告诉这个军人,又似乎在自言自语:“乱我军心者,死!临阵脱逃者,死!投敌变节者,死!不服命令者,死!……”
马兰不停的说着,她的声音缓缓的在这片奇异的空间中飘动,那个士兵尸体上的鲜血,也顺着伤口不停的流着,那种炽热的温度,烫得马兰只觉得手心传来一阵又一阵锥心刺骨的痛!
她这一辈子,已经杀了太多的人,她已经在短短两个月时间内,学会了像一个真正的老兵那样漠视生死,但是她不是疯子,这个在她怀里慢慢变凉的尸体,是她的同胞,是曾经为国家付出过鲜血和汗水,到最后只是希望能再活下去的兄弟!但是一旦她放任这个已经失控的排长一路向后跑过去,仅仅这一个人,就要对不知道多少部队的士气,造成可怕的打击,一旦形成一种局势,大逃亡将会不可避免的出现。
但是马兰只这样发了几十秒钟的呆,当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她的双眸中已经没有了悲伤,她伸手指着远方,沉声道:“如果他没有说谎,敌人的炮击一旦停止,前方的阵地就要失陷了!”
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马兰是他们的连长,更是他们发自内心尊敬的领袖,他们在等马兰的命令。
“我们接受的任务,是在这里督战,不放一个军人从我们身边跑过!”
“我们是特种部队,我们最擅长的是渗透、破坏、爆破、狙击、绑架、情报收集等非常规作战,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国家用训练一个普通军人几十倍甚至上百倍代价,培养出来的精锐部队。把我们这样数量稀少作战能力却绝不容小视的精锐部队,投入到战场正面防御战中,这样的指挥官不是白痴,就是没有一点军事常识的笨蛋!”
“所以我们理直气壮的在战场后方,架起机关枪,用刺刀和子弹,逼着那些在前方不断流血,最后不得不撤出战场的军人,重新回到必死的战斗当中!所以我们可以理直气壮的在他们拼得全军覆没后,再带上自己的武器,大摇大摆的返回后方!这一切看起来都是合情合理,我谢谢营长我们的关怀,我谢谢司令部对我们这样一支小小连队的珍惜,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面对中国每天损失一个师的战场来说,对于一个中国军人来说,只需要用两个字去形容……”
马兰放声狂喝道:“那就是耻辱!”
紧紧握着手里的德制冲锋枪,所有人的眼睛都红了。他们接受了这么久的训练,绝不是为了用它们对准那些被迫从火线上撤退下来的中国军人!中央教导总队做为全国军队的凯模与典范,作为黄埔军校最足以自傲的职业化部队,他们在战场上要展现出来的,绝对不是理直气壮的临阵脱逃!
“炮声就快停了,敌人就快对再也没有人防守的阵地发起进攻,就算有援军,他们也来不及赶过来接收阵地!一旦我们轴心战场被破,八十八军‘可恨之师’的军威就会被打破,我们全军的士气,甚至整个战场的形势,都会因为这样一个轴心阵地失陷,发生不可预料的改变!”
马兰伸手指着远方的战场,道:“抛开军人的立场,抛开上下级的从属关系,抛开我们已经完成的任务,我只要你们把自己当成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有爱有恨的中国人!现在请你们告诉我,有没有人愿意和去当一个彻头彻尾的白痴,有没有人愿意和我去当一个无可救药的笨蛋?!”
所有的军人一起笑了,上百道火焰般燃烧的目光,一起狠狠投向了马兰。
“全是白痴?!”
没有人说话,算是默认。
“全是笨蛋?!”
还是没有人说算,还算是默认!
在这个时候,面对一群眼睛里发着光,他们每个人都抿起了嘴,死死握住手中武器,没有一个人退缩,更没有一个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
“那是一个营,才能守住的阵地。我们只有一个连,而进攻我们的可能会是一个营,甚至会是一个团!”
马兰突然笑了,她笑得美丽,她笑得开怀,她笑得更是充满了肆无忌惮的嚣张与猖狂,“我想说的就是,他们想来就来,就来吧!”
远方传来了“轰隆隆”的声响,在坦克和装甲步兵车的掩护下,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又接受过军国主义武士道醺陶,变得再无半分人性更悍不畏死的日军士兵,终于开始在疯狂的吼叫声中,唱着他们心中无悔的战歌,歌讼着他们的天皇,想着他们的女人,想着他们北海道渔场里的小船,踏着满地的废墟,对着中国军人防守的阵地发起了一次又一次进攻!
在这些日本军人的眼里,中国人就是东亚病夫,中国男人都是老婆被人当面强奸都不敢放个屁的孬种!
中国人都是内斗有方御敌无术的伪君子,中国军人都是手里拿着步枪,腰间插着烟枪不吸上两口就象只赖皮狗似的“双枪”客;中国军人都是一群只会欺软怕硬的恶棍、流氓,只要枪声一响,这些没有大日本武士道精神的垃圾跑得就会比中枪的兔子还要快……
眼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现在也没有响起任何枪声的中国军队阵地,几乎所有日本士兵的脸上,都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就在这些日本士兵的眼前似乎已经看到攻陷上海后,唾手可得的金钱、美女和嘉奖令的时候,他们突然听到了一声比男人更象男人的疯狂怒吼:“地毯式轰炸,三十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