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野中、西两路大军在湖南境内配合程潜、陈明仁起义之时,四野的东路大军在江西境内发起了赣西南战役。这是实现毛泽东大迂回战略,先解放广东,最后在广西境内迫桂军决战全盘计划中的一环。
1949年7月19日,林、邓、萧等致电邓华、赖传珠、洪学智并第48军军长贺晋年、政委陈仁麒:
为打开进军广东的前进道路与创造有利的前进基地,并为迅速铺开进军广东的各项准备工作起见,决定第15兵团之第48军全部留于赣南,并要求该军于兵团的先头由南昌向赣州挺进。并以先头师由高安经新喻、吉安、泰和、遂川直插赣江西岸之塘江,断敌西退道路;军主力经泰和、兴国沿赣江东侧向赣州挺进。以迅速敏捷之动作占领赣南广大地区,抢占沿途公路桥梁。如赣州之敌未退,则包围歼灭之,并尽可能将伪江西省主席方天所属之两个军歼灭于赣南地区。如敌已退,即控制赣南信丰、南康、兴国地区,维持交通,剿灭土匪,保证进军广东之陈、邓两兵团后交之安全。
湘赣战役之后,江西绥靖公署主任方天率残部盘踞于赣南,兵力共3万余人,其中正规军1.5万人。其主力曾遭到二野的歼灭性打击,部队均为新组建的,战斗力不强。
四野第15兵团第48军根据野司的指示,于7月26日自南昌、上高地区出发,沿赣江东西两岸兼路南进。
第48军军长贺晋年骑着一匹战马,在警卫连的簇拥下向南奔驰。他本来有一辆吉普车,可是江西的山区小径使他不得不换乘久违了的战马。
其时,方天的主力约2万人集结在赣州一带。贺军长的作战意图是:东路第142师经遂川插向赣州以南,占领南康,以切断方天南逃广州的后路;西路为军主力沿赣江南下,准备以包围姿态歼敌于赣州。
如果说白崇禧本钱小,那方天的本钱就更小了,何况他的部队曾受到二野歼灭性打击,现在纠集的3万余人纯系乌合之众。这群惊弓之鸟,一听到解放大军的脚步声就争先恐后地逃窜。贺晋年欲聚歼该敌于赣州城下的意图当然就无法实现了。
赣西南战役一开始就变成了追击战,双方都在赣西南的山路上比赛脚力。
贺晋年一路疾驰,来到一处阴凉的地方,古木参天,路边溪流奔涌,跑渴了的战马拉都拉不住,纷纷跑到路边饮水。贺军长遂下令原地休息,准备午饭,同时令电台架起天线。
吃过午饭,电台收到第144师电报:
我师已抵平江西岸,敌将船只悉数破坏,无法渡江。
贺晋年看了电报大动肝火:“什么‘无法渡江’?没有船就不能想别的办法!人家方天会把船留下来让你顺顺当当追上把他捉住给宰了?天底下哪会有这么便宜的事?没有船还有别的东西嘛!这里是南方,到处竹子成林,稻草成堆,木板也有的是。怎么就不能动点脑筋呢?”
军主力渡过平江不久,方天率部弃赣州南逃。在南面担负截击任务的第142师只有一个团刚刚到达南康,这个团立足未稳,就见二万溃兵一齐拥来,如决堤的洪水迅速漫过南康,随即向全南、龙南、定南一泻而去。
贺晋年听说敌人在撤退,立即骑上马朝赣州疾驰。刚一进城,就遇到第143师师长、政委,他们报告:“军长,敌人都跑了,空城一座……”
贺晋年挥着马鞭吼道:“你们到赣州来干什么的?还不赶快追!”
“我们朝哪个方向追?”
贺晋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气喘吁吁地对身后的作战参谋说:“令各师、团不准停留,迅速追击敌人。142师向韶关,143师向全南、龙南、定南,144师折向广昌、瑞金……”
贺晋年口述完电令,双眼一黑就晕倒在马上——中暑了。
军部人员立即乱作一团,将军长从马上扶下,放在担架上。他们不知军长得的是什么急病,野战医院被甩在后面一两天赶不上来,只好送往外国教会开设的医院。
抗日战争时期,蒋经国曾在赣南任行署专员。他信仰基督教,于是一些在日军占领区待不下去的洋教士纷纷来到赣南,使当地基督教兴盛一时。
军保卫处的同志对洋人不放心,怕他们是英美间谍,于是派警卫人员寸步不离地守护着军长。
贺晋年躺在病床上,不断接到前线的报告:“天气炎热,加之水土不服,病号多,掉队的多,非战斗减员创了纪录……”
贺晋年说:“这里是老苏区,让他们放心追吧!跟不上队伍的,就沿路丢下来,派个收容队在后面,一面收容,一面交给老百姓安置。不要怕部队减员,敌人已成惊弓之鸟,只顾逃命,你有一杆枪就能俘虏一大群。”
部队根据贺军长的指示,一路追,一路丢,一路抓,一路捡……
第143师自赣州向信丰、三南(龙南、定南、全南)追击,师主力由公路经南康向信丰前进;第427团抄小路直插信丰,抢占信丰桥,切断敌军后路。
师长张兴华骑马跑了20里,忽然发现前面的路上一片狼藉,敌军遗弃的汽车、手推车、皮箱、背包拥塞了道路,漫山遍野像下了雪一样白花花一片,那是被山风吹散的文件纸张。
师主力很快就追上了敌人的尾部,交火仅十几分钟,就押来大批俘虏。
张兴华下令:“前面的部队不要往后送俘虏,这样会耽误追击时间。将抓到的俘虏原地集中,让他们自己管理自己,编制原封不动,是连长的继续当连长,是营长的继续当营长,团师两级不要。让那些营、连长一管吃饭、二管纪律,原地听候发落。”
天黑后,张兴华登上公路右侧的山头,举目一望,只见几十里路都有交战的火光,战线绵延几十里,双方交织在一起,已经分不清敌人在哪里,自己的部队在哪里。炮兵团看不清目标无法开炮,张兴华令留下一半人守炮,另一半人拿起缴获的枪去参战。
师部的人也纷纷请战,张兴华手一挥:“作战科、通信科和电台的人留下,警卫连留一个排,其余的人都去打仗!”
参谋、干事和警卫员们欢天喜地拥上公路,跟在炮兵团的后面向前奔去。
抄近路的第427团,一路上没少打仗,那条路上的敌军也不少。敌人是乌合之众,缺乏训练,脚力比不过走了上万里路的东北大汉。从下午2时开始,一路打,一路追,一百多里的山路布满了躺在地上喘粗气的俘虏。天黑的时候,该团先头部队接近了信丰大桥。
从俘虏口里得知敌人在桥上放了一吨炸药,准备在解放军追上来时炸毁大桥。守桥的是第69军的一个连,桥西一个排,桥东两个排。
解放军的一个连化装成敌第77军警卫连,在两名俘虏的引领下,大摇大摆地朝桥西走去。这个连就是董存瑞生前所在的连。
“哪部分的?”桥西敌人喝问。
“77军警卫连,奉命来接替守桥任务。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快撤吧,共军追上来了,听见枪声没有?”
“又不是聋子,早听见了。”
“那你们还不快撤?”
那名排长说:“先打个电话向连长请示,马上与你们换。”
就在双方对话之时,电话线被悄悄剪断了,电话摇了半天摇不通。
解放军的连长不耐烦地说:“什么破电话?别摇了,快撤吧!”
那个排长毫不怀疑地下令撤走了。解放军朝桥东走去,经过桥中间又将引爆炸药的电线剪断了。
桥东的敌人驻在一个炮楼里,那位连长说:“没有上级命令,我不敢擅自做主。”
双方在炮楼的一层争执起来。解放军的连长说:“你没有接到上级撤退的命令,我可接到了上级换防的命令。你不换也行,两个连守桥把握更大,就算你们帮忙了,我还得感谢你们。这样吧,你们守一二层,我们守三四层。”
敌连长还在犹豫,解放军连长就大声说:“77军警卫连全部上三四层!”
解放军拥上三四层,将上面的敌人全部赶到一二层,随后朝二层扔下一颗手榴弹,说:“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看你们换不换!”
敌人一见这架势,慌忙说:“连长,我们走吧!他们是77军军部的,咱们惹不起,躲还不行吗?”
“你们把机枪和子弹留下给我们用!”
那连长气鼓鼓地说:“你们不讲理,算了,我们走!弟兄们,把机枪和子弹留下,我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智取信丰桥之后,第69军残部拥向桥西,被机枪打了回去。
“77军的弟兄们,不要打了,我们是69军的,要过桥去……”
话音未落,机枪又响了。那伙敌军吓得掉头往回跑,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过了半小时,又来了一伙敌军,炮楼上的机枪又吼了起来。
“我们是77军警卫连,要过桥去,你们别开枪。”
解放军战士暗笑道:“冤家来了!”
又是一阵机枪,对方倒下一片。
“你们吃错药啦!怎么乱打?”
“你们想逃跑吗?没有军长的命令谁也不准过桥!”
“我们就是护送军长的,军长就在这儿。”
“叫军长亲自来,我们才会相信。”
从黑暗中走出一个高大的军官,神气活现地说:“我就是军长,乱弹琴!”
解放军连长把俘虏叫来,俘虏说:“的确是陈军长。”
连长本想活捉陈军长,但是仔细一想,认为不妥,这样势必过早地暴露自己,招来敌人的疯狂报复。如果桥守不住,敌人不仅会逃走还会炸桥,使解放军追击部队受阻。
陈军长和他的警卫连过了桥之后,解放军的机枪又吼了起来。这个晚上不知有多少敌人不明不白地横尸桥西,到天亮时,追击部队顺利通过了信丰大桥。
张兴华师长策马来到桥头,看到成堆的敌尸,表扬道:“你们连打得好,为夜战信丰立了大功,不愧是董存瑞生前所在连!”
信丰解放后,第143师继续追击南逃之敌,仗没什么好打,就是比脚力,看谁跑得快,追上去朝天开一枪就能俘虏一大片。在这场马拉松式的比赛中,不知累倒了多少人。
张兴华身边的人都渐次投入了追歼残敌的战斗,最后只剩下一部电台和一个警卫班。他们在奔向龙南的途中遇到了大量的敌人。
“师长,前面500米处右侧山上出来了很多敌人。”担负侦察任务的战士报告说,“正朝我们这个方向放枪。”
张兴华翻身下马,对李参谋说:“敌人挡住了路,不解决他们,我们就过不去。现在敌众我寡只能智取。我们先布下疑兵之阵,然后进行政治瓦解。派四个兵各带一面红旗分别插在附近四个小山头上,使敌人认为已陷入我四面包围之中,你再带一个通信员去喊话,跟他们谈判,力争政治解决。”
李参谋依计行事。当四个小山头突然出现红旗时,敌惊恐万状,胡乱放枪,红旗上都穿了不少弹孔。张兴华带电台人员和一挺机枪登上一个山头后,朝敌人打了几百发机枪子弹。
此时,李参谋喊道:“别打枪了,听我喊话。蒋军弟兄们,你们已陷入四面包围,不要白白牺牲性命,快派代表来谈判吧!”枪声顿时沉寂了。
“共军大哥,你先过来谈!”
李参谋说:“好!我过去谈,我不带枪,你们放心吧!”
李参谋从山林中钻出,下到公路上,敌正、副团长随后从公路两侧的树林里闪出。三人在公路上开始谈判。
“我军的政策是缴枪不杀,优待俘虏,保证你们军官的私有财产不受损失。你们的士兵愿留下的可参加解放军,愿走的可发给路费。”李参谋说,“你们愿意投降就到信丰集合。”
敌团长一脸苦相,说:“我们早就不想打啦!打是打不过你们的,岂料跑也跑不过你们!既然跑不脱,我们还是投降的好。”
李参谋写了一张纸条,交给那团长,说:“马上集合你的队伍开往信丰,把纸条交给军管会,他们会安排食宿的。”
300多名敌人就这样被轻易解决了。
从信丰到龙南,连续追了四天四夜,双方都人困马乏。战斗都在公路上进行,路上躺满了人,有的是死的,有的则鼾声如雷,活人枕着死人呼呼大睡是极平常的事。
张兴华的坐骑一小时可走60里,是罕见的良马,几天下来也吃不住了。一次,张兴华在马上打瞌睡,那马突然倒下了。他从地上爬起来,看到马口吐白沫再也站不起来了。在离龙南不远的地方,敌人设了一道防线,部队攻击受阻。张兴华趴在一块山石上用望远镜观察敌情,数敌人的火力点,数着数着就睡着了。突然一阵枪响,张兴华惊醒过来,发现帽子被敌人打飞了。
8月23日午夜,第143师主力进抵龙南城下。敌人的机枪在城墙上喷吐着火舌,枪声在群山间回荡。
张兴华正在考虑如何打掉敌机枪火力点,那机枪就莫名其妙地哑了。解放军战士悄悄逼近敌机枪阵地,发现枪手正压着机枪睡大觉。
入城一看,街道上躺满了人,那呼噜打得此起彼伏,一阵一阵如惊涛拍岸。
“蒋军弟兄们,你们都解放了,进房子里好好睡吧!”
“就让我们原地睡一觉吧,机枪步枪你们随便拿,刚才军官用鞭子打都没醒来。”
赣西南战役于8月29日落下帷幕,四野第48军以伤亡200余人的轻微代价,取得了歼敌8850余人的战果,解放县城14座。至此,江西全境解放,由赣入粤的门户被彻底打开了。
青树坪之战,桂系的王牌第7军未能吃掉四野的那个师,白崇禧沮丧不已。他深感对手的实力,不仅在数量上而且在质量上都远远超过自己。
白崇禧与所有资产阶级军事家一样,将物质的因素看成是压倒一切的力量。他不断通过秘密电台与美国第7舰队司令白吉尔频繁联络。
此时,白吉尔的旗舰正锚泊于香港。白崇禧急欲面见这位“洋救星”,经过几番周折,双方约定8月中旬在广州会晤。
双方在广州一见面,白吉尔就重申他的承诺:“只要白将军的部队到达广州,美国第7舰队将尽力保障供给。”
白崇禧得到了这一承诺,立即与李宗仁会商对策:如何将桂军调入广州。
由于老蒋作梗,国防部长的权力桂系是把持不住的,他们想出了一个迂回战略,让粤籍将领出面向老蒋施压。
余汉谋、薛岳等粤籍将领开始为调桂军入粤奔走运作,最终受阻于国防部。
余汉谋见白部入粤无望,拒绝就任华南军政长官一职。
白崇禧在广州一筹莫展,白吉尔亦徒唤奈何。为了入粤接受美国的这批军火,桂系主力在衡阳一线已滞留了两个多月。不久,衡阳变成了“小诸葛”的滑铁卢。
9月9日,在汉口的四野总部,前委的四位负责人林彪、邓子恢、萧克和赵尔陆,正在召开碰头会,研究毛泽东的最新指示。
萧克用浓重的湖南口音念着军委的电报:
一、陈赓、邓华两兵团第一步进占韶关、翁源地区,第二步直取广州,第三步邓兵团留粤,陈兵团入桂,包抄白崇禧后路。陈兵团不派任何部队入湖南境,即不派部去郴州、宜章等处。
二、程子华兵团除留一个军于常德地区,另一个军已到安化地区外,主力两个军取道沅陵、芷江直下柳州。
三、另以两个军经湘潭、湘乡攻歼宝庆之黄杰匪部,与程子华出芷江的两个军摆在相隔不远的一线上。对衡阳地区之白崇禧部,只派队监视,而不做任何攻歼他的部署和动作。
四、这样一来,白崇禧部非迅速向桂林撤退不可。而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判断白部在湖南境内决不会和我们作战,而广西境内则将被迫和我们作战。因此,陈赓兵团不要派部出郴、宜。现在茶陵、攸县之我军,亦不要作攻歼衡阳白匪之部署,而应两路齐出芷江、宝庆,位于白匪西侧。然后,以芷江之两个军,先期突然出柳州,在柳州地区占立根据地。估计白匪三个军(第7军、第46军、第48军)及鲁道源之第58军在我主力威胁面前,不敢过早分散其主力。李品仙防御柳州一带之兵力必不甚多。我军(两个军)可能在柳州以西以北区域建立根据地,并切断柳州通贵州的铁道线。陈赓兵团则于占领广州后,即经梧州向宾阳、南宁地区前进,位于广西南部。我在宝庆之三个军(主力)则于白匪向桂林撤退时,尾敌南进。
五、以上三路我军(共8个军),在进入广西后,第一步不是急于寻找白匪主力作战,而是立稳脚跟,查明情况,联系群众和结合我在广西境内的游击部队(桂南、桂北均有)。第二步,再各个歼灭白匪主力。白崇禧是中国境内第一个狡猾阴险的军阀,我们认为非用上述方法,不能消灭他。
六、白崇禧的最后一条退路是云南。他以回云南的口号拉住了鲁道源,故在白、鲁退入广西后,可能即令鲁道源军或再配以一部桂军入云南。如果是这样,那时我们应考虑从陈赓兵团先抽一部(例如一个军)出云南,配合我在云南的游击队在云南先建立根据地。
四野前委讨论了毛泽东的电报之后,决定结束休整,转入秋季作战。
9月10日,林、邓、萧、赵确定了进军中南的作战部署:
以第12兵团、第13兵团、第15兵团及二野第4兵团分三路南下。东路为第15兵团和二野第4兵团,由陈赓统一指挥,从赣州经南雄、始兴南进,攻占广州。随后第15兵团留粤,第4兵团则西进桂南,成为合围白崇禧部的南路军。
西路为第13兵团,由程子华指挥,从常德取道沅陵、芷江,直插柳州,切断白部西逃贵州的道路。
中路为第12兵团,由肖劲光指挥,待左、右两翼进至适当位置之后,进逼集结在衡阳、邵阳一线的白部主力,力争歼敌一部,然后尾敌入桂。最后会同陈赓、程子华两路大军,歼白部于广西。
这个战略部署的目的是围歼白崇禧部于广西,当时谁都没料到会在湘南打一个衡宝战役。
西路程子华兵团于9月13日从常德、桃源等地出发,直扑湘、桂、黔三省门户芷江。18日占领沅陵,19日占领溆浦,21日占领泸溪、辰溪。
白崇禧精心部署的“湘粤联合防线”的左翼受到严重威胁。为了确保芷江和保持湘西公路的畅通,他将第103军自永丰以西地区调到芷江北面的怀化一带。
此时,白崇禧的主力桂系3个军仍摆在粤汉铁路线上,其中第7军位于衡阳,第48军位于永兴至耒阳,第46军深入到了广东的乐昌。他仍没有放弃进入广东的企图。
恰在白部左翼战线出现危机之时,蒋介石突然飞抵广州,电邀白崇禧赴穗会商。
9月22日,白崇禧自衡阳飞抵广州,随即赴黄埔会见蒋介石。
蒋介石将白崇禧唤入密室,闭门长谈。这次长谈改变了白崇禧一生的命运。后来的事实证明“小诸葛”到底还是没能算过老蒋,他被老蒋的“鳄鱼眼泪”欺骗了。
二人首先交换了对时局的看法,蒋介石噙着泪水,苍老的声音一下子就搞得白崇禧心绪不宁。随后,老蒋用极为情绪化的语调“推心置腹”地说:“回顾当年北伐出师,你当了我的参谋长,我们二人精诚团结,合作无间,所以能够取得全国统一。其后我们二人分道扬镳,以致同室操戈。及‘七七卢沟桥事变’,我们二人又携手合作并肩作战,终于获致抗战的胜利。有了这些历史教训,使我个人深信,今后局势无论如何困难,只要我们同心同德,彻底合作,则事尚有可为。”
蒋介石的“肺腑之言”使白崇禧深受感动,“小诸葛”决心摒弃前嫌,与蒋介石第三次携手合作,以挽狂澜于既倒。
随后,蒋介石提出了防守西南的战略:以陕西胡宗南部保卫川北;鄂西宋希濂部屏障川东;华中白崇禧节制的黄杰兵团(重新组建的第1兵团)增援贵州,使川黔能与两广连为一体,张淦兵团、徐启明兵团和鲁道源兵团则兼顾湘南粤北;海南岛的刘安祺兵团调两个军到广州驻防。
蒋介石的上述方案,使白崇禧的华中部队同时要兼顾湘南、贵州和广西、广东四个省。白崇禧已经被老蒋的“魔法”搞得神志不清,居然满口答应了蒋介石的计划。在他看来,老蒋防守整个大西南的雄心比他防守两广的魄力大得多,但他却没有认识到防御面太广兵力分散的致命弱点。
白崇禧走出黄埔密室,与进去时简直判若两人,他不再站在桂系的立场(或老蒋的反对派的立场)看问题。他认为只有支持老蒋,才能整合国民党各派系的力量,一致对外。
他返回衡阳之后,发现四野中路大军亦分头南下,于是令分布在广东边境的桂系两个军沿粤汉路北上,集结于衡阳到宝庆(邵阳)一线。
经过近千里的撤退,“小诸葛”认为桂系军队有如压缩到极点的弹簧,将要强劲反弹了。相反,他认为四野大军万里南征已是强弩之末。
白崇禧虽然跃跃欲试,但他还没有糊涂到欲与林彪决一雌雄的地步,他是想寻找对手的弱点,抓住孤军冒进的一路,然后突下杀手,攻歼一路,迫使其他各路停止追击,形成在衡宝一线对峙的局面,以“挽回颓势,振奋人心,转移国际视听”,争取美援。
桂系主力北上衡宝一线的信息传至武汉,林彪大吃一惊——“小诸葛”分明摆出了决战的架势,而他根本就没有做好决战的准备。这次三路大军南下的部署是根据毛泽东9月9日电报精神制定的。电报指出:“对衡阳地区之白崇禧部,只派部队监视,而不做任何攻歼他的部署和动作。这样一来,白崇禧部非迅速向桂林撤退不可,而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判断白部在湖南境内绝不会和我们作战。”
林彪和四野其他首长事先一致认为白崇禧不会在湖南境内作战。
而现在白崇禧居然摆出了决战的架势!
“不打无把握之仗”是林彪的特点,他发明的“四快一慢”战术中的“慢”就是“对已完成防御准备的敌人总攻击开始的时间要慢,充分准备之后再攻击”。既然没有做在衡宝与敌决战的准备,他当然不会轻易投入战斗。
林彪既然认准了对手要决战也毫不含糊,迅速作出了在衡宝一线决战的部署。1949年10月4日午夜,林彪向萧克和盘托出了他深思熟虑的战役计划:“令已攻占芷江的西路军程子华兵团向东迂回衡宝之敌左侧背;令第18军由东向西迂回至敌背后,断敌南逃退路。正面之中路军暂勿南进,原地集结,待其他各路大军迂回至指定位置之后,四面包围衡宝之敌,一举而聚歼之。”
野司根据上述指示,即令中路军肖劲光兵团:“现地停止待命,严整备战,以俟我兵力之集中。”
次日上午10时30分,野司电令西路程子华兵团和中路肖劲光兵团:
目前敌之企图不是撤退,而是与我决战……在此情况下,我军应集结兵力进行充分的攻击准备,然后待命攻击……以第41、第45两军及第40军、第49军之各一部首先围歼水东江、宋家塘地区之敌……目前已突过衡宝公路之我军则应在水东江、宋家塘以南地区集结,在公路以北者暂勿南进……各部皆须做敌向我进攻、向东或向南撤退以及原地不动等三种情况的处置,并以机动精神处理情况……第18军沿粤汉线向北攻击,第16、第17两军向渣江地区前进。
11时又令:“第38、第39两军向宝庆、祁阳前进……”
18时,野司电令各部:“如敌大举向我进攻时,各部队可采取诱敌深入方法,以一部抗击敌人,主力后移。”
上述部署下达之后,林、邓、谭(谭政)、萧、赵致电中央军委:
一、自我向衡阳线开始前进暴露以后,白崇禧即迅速将乐昌之第46军、驻郴州之第97军、驻耒阳之第48军以火车陆续调至衡宝之间,配合原在该地之第7、第71军及第126军之一个师,第58军之一部企图与我决战。敌之力量相当强大。
二、我第38、第39两军已占芷江黔阳,黄杰不战而退。
三、我集结优势兵力而歼敌,本日已令第38、第39两军向宝庆、祁阳前进,准备参加衡宝线决战,届时如敌改变与我决战计划时,该两军即中途向全州前进。
四、今后向广西进军,我以5个军采取较靠拢的并进,如敌与我决战,则我亦能作战,如敌退,则我仍能向前推进。如我兵力太分散,则遇作战情况会反而不能作战,而遇敌退时,由于各路兵团不足,亦无法堵住敌人。
五、桂军行动狡猾迅速,长于山地作战,我部队已有多次吃过其小亏。
毛泽东同意了四野首长的判断和作战部署,回电指出:
一、同意5日12时电,5个军靠拢的作战部署。
二、白崇禧指挥机动,其军队很有战斗力。我各级干部不可轻敌,作战方法以各个歼灭为适宜。
就在中路肖劲光兵团各部奉野司电令停止南进之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这一偶然事件改变了四野的作战部署,也使衡宝战役充满了戏剧色彩。
第45军第135师正处于急行军中,24个小时没有架设电台天线接收上级指令。当其他各部均奉令停止南进并收缩阵线之时,该师单独挺进,长驱直入,一昼夜南进了160里。
第135师在师长丁盛、政委韦祖珍的率领下,于10月3日凌晨绕过永丰城,从敌防区的接合部乘隙向纵深穿插。4日夜,该师前卫第403团占领水东江,侦察员通过水东江交通枢纽转运站的有线电话,冒称转运站长,不仅摸清了敌兵力部署情况,还命令运输队送来8车白面和军服。随后,全师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水东江和宋家塘之间迅速越过了衡宝公路。5日中午,该师已进抵敌一线阵地的背后,到达沙坪和灵官殿一带,正处于衡宝防线的核心区域。
10月5日14时,丁盛、韦祖珍向军部电报了他们南进的情况和该师现在的位置。第45军军长陈伯钧和政委邱会作大吃一惊,如果不是有南进情况的详细汇报,他们简直不能相信该师居然位于敌心脏地区!陈伯钧和邱会作不知该师孤悬敌后,处于重兵包围之中这一情况是福是祸,立即将情况同时上报兵团部和野司。
机要员将这份紧急电报送进野司作战室,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参谋人员一面紧急进行图上作业,一面议论纷纷。萧克命人立即将林彪请来。
林彪走进作战室,吵吵嚷嚷的参谋人员立即肃静,将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他那张苍白的脸。
萧克用手指着地图,说:“林总,45军刚来急电,135师由于未接到停止前进的命令,他们经过连续24小时的强行军越过衡宝公路,已到达沙坪、灵官殿一带。”
林彪的目光盯住地图上的沙坪、灵官殿两个地名,这两个地名刚刚被参谋人员套上了一个椭圆形的红色小圈,在红圈之外到处是蓝色的怪圈。
“这个135师被包了饺子,”一个参谋小声议论道,“太危险了。”
“不!”林彪指着地图上的蓝色怪圈说,“这些蓝圈没有反映实际情况,事实上敌重兵位于135师以北,而他们的南面则较空虚。”
萧克若有所思地说:“我军是在敌后战场严酷的环境中锻炼成长起来的,整个抗日战争时期,八路军、新四军在敌后不断受到日、伪、顽军的‘分进合击、铁壁合围’等大规模‘扫荡’。我们的指战员都有‘打击敌人和保存自己’的作战经验。135师虽然处境不利,但对全局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林彪挥手让参谋人员退出,独自在地图前的一把藤椅上坐了下来,一手托腮,陷入沉思。
与此同时,白崇禧在衡阳总部召开紧急军事会议。作战室墙上那幅巨大的军用地图还没有将沙坪、灵官殿两个地名圈上红色。显然,他们还不知道有一个师的“共军”已揳入蓝色防区的核心。
白崇禧听了参谋长徐祖贻的敌情报告后,对与会将领说:“北面共军进展迟缓;西面共军则来势凶猛;东面共军除一部有迂回我右侧背企图外,大部将投入粤境作战。我有两个方案供大家考虑:一是守,二是撤。守,不能死守,只能以攻为守,寻找共军弱点,各个击破。共军在整体上占有很大优势,但他们兵分数路,为我寻机攻歼一路提供了可能。如果我军利用铁路和衡宝公路迅速调集兵力,就有可能在某一路形成局部优势。一旦击退共军一路,就能打乱其全盘计划,缓和我衡宝防线受到的威胁。”
白崇禧讲到这里,发现与会将领大多皱着眉头,似乎对以攻为守之策抱怀疑态度。事实上,他本人也没有多少信心。他一直在寻找对手的弱点,可林彪行事谨慎尚未露出明显破绽。虽然分为三路,可是每一路都有很强的实力,都是他啃不动的骨头。
“至于撤,也有两个预案:一是沿粤汉线退守韶关一线;二是沿湘桂线退守黄沙河至龙虎关一线。”
与会将领大多主张撤往广西,去守他们赖以发迹的根本。
白崇禧叹了一口气,说:“衡阳是个三岔口,两条铁路在此交会,是粤桂两省的门户,衡阳一失,两广均受威胁,这就是我军滞留在此达三月之久的原因。撤是迟早要撤的,我们总不能让人家吃掉,但什么时机撤却值得考虑。如果不让敌人受到一定的打击,一味撤下去,我们只好下南洋了!我想再等一等,无战机可寻再撤不迟。你们要做好战与撤两手准备,要做到一声令下就能行动。”
直到黄昏,白崇禧在衡阳的最后一次军事会议才告结束,将领们忧心忡忡地离开了长官部。
黄昏时分,林彪从藤椅上站起,开始口述他的最新作战命令。这道命令同时下达给第135师和第45军、第12兵团。他决定直接指挥丁盛的这个师:
丁、韦并第45军、第12兵团首长:
一、你师明日上午应在现地休息和待命,准备下午向湘桂路前进,于6日12时左右突然进至洪桥、大营市之线翻毁铁路。
二、你们暂时归我们直接指挥,望告电台特别注意联络我们。
三、目前敌后甚空虚,你们须采取灵活机动的独立行动袭击小敌,截击退敌。
林彪决定首先切断白部的退路,因而令第135师作半天休息,进至洪桥、大营市一带去破坏湘桂铁路。而令东路的第46军和第18军向粤汉铁路挺进。
一旦衡阳以南的两条铁路被切断,白崇禧就不得不在衡宝地区被迫决战了。能否抓住白崇禧这个最狡猾的军阀,关键在于第135师能否断其后路。
10月5日夜,桂系第7军副军长凌云上奉命到水东江设指挥所,他自邵阳(宝庆)赶到水东江时,有人向他报告:“第176师有位传令兵亲眼看到有一支近万人的共军,从水东江以南的小路向灵官殿方向开去。”
凌云上急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清晨。”
“你们向上面报告了吗?”凌云上追问。
“没有人相信他的话,别说过去了一万人,就是过去了一万只麻雀也不可能只他一人看见,其他人难道都是瞎子?”
凌云上立即打电话给军长李本一:“军座,有人说亲眼看到近万人的共军越过公路,抄小路开往灵官殿方向去了。此事不管是否有误,我认为均应派人查实。”
李本一吃惊地说:“果真有此事,问题就严重了。我马上派人去查。”
第7军派出的侦察分队在宋家塘小学遇到一位教师,那教师面对凶神恶煞不敢说谎,战战兢兢地说:“确有大股戴五角星军帽的队伍过了公路,向南去了。人数多少说不清,估计有几千人。”
李本一得到确证已是深夜,他连忙下令第176师沿“共军”南进路线进行追击,并打电话向衡阳总部报告。
白崇禧听完紧急军情报告,立即走进作战室,猛力拉开军用地图前的暗红色布帘。凶相毕露的目光紧紧盯住沙坪、灵官殿一带。他想起了一个人,那是蒋军王牌整编第74师师长张灵甫。
1947年5月,蒋介石调集重兵欲寻山东解放军主力决战。张灵甫率第74师孤军揳入山东解放军沂蒙根据地的腹地,想以“中心开花,四面合击”的战术,诱解放军主力包围他那个王牌师,然后其他各路蒋军再实施反包围,一举聚歼山东解放军主力。张灵甫的计划最终因忽视了两个因素而落空了:一是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力量;二是过低地估计了对手的力量。他的王牌师竟守不住一个孟良崮,在各路蒋军“四面合击”之前就被解放军吃掉了。张灵甫不仅因他的冒险计划送了命,也使整个山东战局发生了逆转。从那以后不再是蒋军四处寻解放军决战,而是解放军转入了反攻。
白崇禧之所以想起这个战例,是因为眼下的情形颇为相似。在他的想象中,共军几次寻他决战都落空了,于是就有了个张灵甫式的冒险家率一个师揳入了他的防区腹地,其想法也许与张灵甫如出一辙——“中心开花,四面合击”。
“小诸葛”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阵,他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快沸腾了。他抓起一支红蓝铅笔狠狠地戳在地图上。
他想一口吃掉共军的“张灵甫”,使湘南战局为之发生逆转!
白崇禧想到这里身体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他用斩钉截铁的声音下达了围歼四野第135师的命令。
此时,已是10月6日凌晨。
参谋拿着记录的电文稿匆匆离去之后,白崇禧推开窗户,一股凉风扑面而来。他冷静地思考了一下全局形势,认识到刚才的冲动有些天真。
即使吃掉了四野的那个师,也绝对不会发生扭转整个战局的奇迹。因为四野的那个师是支名不见经传的普通部队,鬼知道那个师长姓甚名谁?而张灵甫的那个师则不同,它是天字第一号的“御林军”,因而它的覆灭可以震慑其他部队,使它们在孟良崮战役之后纷纷掉头逃遁,这就是山东战局发生逆转的原因。
林彪手里有几十个师,它们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威力无比的“王牌”——四野!
白崇禧走到地图前又皱起眉头重新思考起来。
10月6日拂晓,桂系第176师在孙家湾一带发现了解放军的阵地,当即发起攻击。驻守阵地的是四野第135师第405团,该团一连击退了敌人的4次进攻。
丁盛师长正准备率主力向洪桥、大营市挺进,去执行野司下达的破坏湘桂铁路的任务。孙家湾阵地吃紧,使他预感到南下以来最残酷的战斗就要到来了。他随即将面临的紧急情况向野司作了报告。
野司回电指示:
你们受到敌4个师的包围,应立即占领有利地形,构筑环形防御工事,准备抗击优势之敌的围攻,吸引住敌人,以便我加以围歼。
蒙蒙秋雨使视线一片迷茫,那一带山林甚密,双方很快就犬牙交错混战起来。
白崇禧调集桂系主力第7军和第48军各2个师,企图围歼四野第135师的电报,于10月6日上午被四野破译了。
四野前委致电中路第12兵团肖劲光等:
一、桂敌调动甚速。因此,我各部亦须能及时应付,野司对密息能及时了解。因此,在目前时期,我第40、第41、第45、第46、第49、第18等各军行动,暂时由我直接指挥。故各部特别是先头各师,应特别与我们保持电台联络,随时报告敌情及位置,以便根据密息,及时调动,配合行动。
二、我第12兵团前梯队,应设法驰赴永丰及其以南,担任战场指挥,准备进行大围歼战。
林彪再次越级,直接指挥各军及各先头师,令第135师用一部与当面之敌周旋,拖住敌人,其主力向湘桂铁路挺进,炸毁铁路和桥梁,不惜任何代价,切断敌西逃的退路;令第133师、第134师向水东江、演陂桥一带的第7军攻击;令第41军之第122师、第123师向敌第71军攻击;中路军其余各部向衡宝公路西南挺进;西路军第38军、第39军向祁阳挺进。
四野数十万大军从东、西、北三面迅猛扑向衡宝一线的桂系主力。
这一天是白崇禧一生中最紧张的日子,他在作战室如困兽般来回踱步。参谋们根据电话和电报将战场上的最新态势标在地图上。参谋长徐祖贻被雪片般飞来的电报和此起彼伏的电话搞得晕头转向。稍有片刻闲暇,他就不失时机地劝白崇禧下令全线撤退。
“从粤北方向攻来的共军已经迂回到我军右侧背,一旦被其切断后路,我们只能步杜聿明的后尘了。长官快下令撤吧!晚了就全完啦!”
白崇禧不耐烦地说:“撤是一定要撤的,但是必须先吃掉共军的那个师!”
于是,徐祖贻只好催促第7军军长李本一加紧进攻,限令在黄昏前解决战斗!
第7军曾在北伐战争时赢得了“钢军”的称号,全面内战爆发后,第7军也一直没有吃过亏,加上不久前在青树坪又赢得一个“大捷”,因而异常骄傲。他们在衡宝一线到处张贴自吹自擂的标语,什么“钢军硬,八路不敢和我碰一碰”等等。一旦真的和“八路”拼起来,始觉“钢军”还不够硬。
4个师围歼1个师,从拂晓打到黄昏,硬是拿四野那个师没辙。而雨天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仗更不好打。
白崇禧终于沉不住气了,走到徐祖贻的面前,开始口述全线撤退的命令:
一、本署为避免于不利状况下与匪决战,于7日向武冈、东安、零陵、道县之线转进,并以有力一部,击破武冈、洞口之匪,解除左侧威胁,然后诱匪至湘桂边区,相机予以打击之。
二、第10兵团,指挥郴州附近第97军及第46军(欠第174师),自郴州地区向道县转进。
三、第11兵团,并指挥第174师及第304师,自湘江西侧地区,向零陵转进。第10兵团副司令罗活,指挥第126军自东安沿新宁向武冈前进,并以第305师固守武冈,以待第3兵团之到达。
四、第3兵团除以第46军之第174师,继续留置祁阳冷水滩各附近地区占领阵地,掩护我主力西进外,该兵团指挥第7军及第46、第48军主力,向东安、武冈间地区前进,迅速向突入武冈附近地区之匪军攻击而歼灭之。
五、第1兵团,除派出有力部队,继续留置仙槎桥、邵阳、三口铺之线担任掩护外,指挥第14、第71军沿塘田市、桃花坪、竹篙塘之线,右与第174师联系占领阵地,阻击匪之南进,掩护第3兵团对武冈当面之匪军攻击。当第3兵团实施攻击时,并应以有力部队,向洞口、江口方向攻击,以策应我主力方面之作战。
六、第17兵团,指挥所属仍在会同地区,选择有利地形,拒匪南犯。
白崇禧口述完撤退的命令,抓起电话对接线员说:“要第7军李本一。”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李本一的粗嗓门:“报告长官,天太黑,今晚恐怕解决不了战斗。我们抓到了几个共军俘虏,当面之敌是四野第45军第135师,师长叫丁盛……”
白崇禧不耐烦地打断李本一的话:“你没有在白天解决战斗,战机已失,我已下令全线撤退。”
李本一着急地说:“再给我一天时间,我保证吃掉共军这个师!现在撤退的话,那不是半途而废吗?”
“等你吃掉了共军那个师,共军会把我们整个都吃掉!”白崇禧扯开上衣纽扣,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他压抑满腔怒火,尽量用较平和的语调说,“从晚12点起各部按计划依次后撤,你现指挥的4个师断后掩护。我明晨撤离衡阳,你部须坚持到明天上午9点才能撤退。”
子夜,细雨蒙蒙,夜暗如漆,桂系各部相继撤退。白崇禧在衡宝一线刚刚摆出决战的架势,未及交锋,便悄然后撤了。他认为这一切都进行得极为隐秘,待他的座机飞离衡阳和围攻丁盛师的第7军撤围南去之时,桂系各部已经走了9个小时。
白崇禧一再失算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只盯着四野节节南进的战线,却忽视了还有一条看不见的隐蔽战线。
白崇禧电令各部后撤的电报发出不久,远在武汉的四野总部就截获了这一电报,经过技术侦察人员几个小时的努力,最高密级的电文就被全部破译了。
林彪于10月7日5时向各部发出追击、堵击桂敌的指令:
一、第135师截击敌第7、第48军,并配合主力聚歼该敌。
二、西路第38军、第39军迅速占领龙潭、洞口、武冈一线,截击敌第14军、第71军。
三、中路第41军分四路追击敌第71军及第45军第133师、第134师、第158师,分路向灵官殿、石桥铺、赤壁岭追击;第40军第119师、第120师、第118师向演陂桥、关帝庙、白地市方向追击;第49军第146师向水东江追击,第145师向水东江以东地区追击。
四、第46军主力渡湘江,向衡阳、耒阳挺进。
五、二野第18军向零陵方向挺进,第5兵团加速向衡宝地区推进。
四野中、西两路数十万大军接到上述电令,立即向衡宝地区迅猛推进。这又是一场比脚力的竞赛,敌人已经提前几个小时逃跑了,要想将其全部围歼是不可能了,必须加快速度力争尽可能多地抓住一部分敌人。
能否抓住一大股敌人,关键在于第135师的堵击。
林彪、邓子恢、萧克等四野首长都把目光盯在丁盛和韦祖珍的身上。
白崇禧的座机在蒙蒙细雨中飞离衡阳,他最牵挂的就是担负掩护任务的第7军能否安然脱险。
此时,在灵官殿以南的山地,李本一的4个师与丁盛的3个团完全搅在了一起。李本一无心恋战,令各师摆脱解放军的纠缠,向南转进。在前一天的围攻战中,李本一害怕解放军向北突围,因而他将主力摆在北面,现在想南逃,就得强行通过解放军的防区。他不想战也得战,解放军死死缠住他不放。
李本一见脱不了身,于是下令各师向“共军”猛攻。他对副军长凌云上说:“狠狠地打,不打痛他,他是不会松手的!”
丁盛令各团“不惜一切代价堵住、拖住敌人!”
第135师受到优势之敌的分割包围,师部和第404、第405团在四水塘、何公殿地区抗击敌一拨又一拨凌厉的攻势。第403团被包围在赤壁岭、神仙洞一带,与师部失去了联系。
10月7日上午10时,蒙蒙细雨化为倾盆大雨,李本一立在山头上举目四望,到处都笼罩在茫茫烟雾之中。只听得见枪炮声,却看不清战况。他对参谋长邓达之说:“这个仗打得太窝火,浑身有劲使不上。老天爷偏心眼儿,一个劲儿地下雨,分明是帮共军的忙!”
邓达之提醒道:“军长,不能这么打,干脆下令各部分散南撤,救出多少算多少。共军主力已越过衡宝公路,离此不远了。”
李本一叹了一口气,说:“共军擅长夜战,现在雾大,跟夜战差不多。令各师边战边撤,不要被共军死缠在一地。”
下午1时左右,雨住风停,天空突然放晴。桂军南移的行动被第135师发现了,丁盛和韦祖珍率部从密林中杀出,迅猛侧击桂军。双方又混战在一起,在方圆几十里的区域形成了各自为战的十几个战场。
战况最激烈的是赤壁岭和神仙洞一带。第135师第403团与师主力失去联系后,在此孤军奋战。该团被敌一个师包围,其防御阵线又被敌一个团揳入,使第1营与团主力被分割为两处。连续作战弹药消耗很快,他们采用以攻为守的办法,多次发起反击以缴获敌军的弹药。这样做的后果是付出更大的牺牲。有些连队处在敌昼夜攻击之下,无暇生火做饭,战士们只好边战斗边嚼生玉米粒。
战至黄昏,第403团团长刘世彬、政委李济宗和军组织部长林谦商量后,决定利用夜间突围,向师主力靠拢。
又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敌我双方都在利用夜色的掩护调动部队。桂军是想脱离现地南逃,而解放军则是要运动到更有利的位置去截击敌人。
黑暗中发生了许多戏剧性的事情。敌我双方有时行进在同一条路上,有时同宿一村,彼此互不知底。经过长时间的恶战,双方都很疲劳,他们不能通宵睡觉,往往只能睡两三个小时,就迷迷糊糊上路了。天一亮笑话就出来了,桂军混入了解放军,解放军混入了桂军。有组织的就打了起来,没组织的就稀里糊涂地“跳槽”了。
10月8日拂晓,第403团主力经过一夜穿插,与师主力会合了。这天清晨又下起了小雨,双方再次发生激战。
桂系的王牌第7军已陷入重围之中,李本一发觉东、西、北三面压过来的解放军都与他的部队接上了火,一种难以言状的恐惧使他浑身不住地战栗。这种久违了的感觉使他想起了20年前第一次上阵打仗时的情景。
“为什么会发抖?”他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不可理喻,“是什么原因使身经百战的将军变得跟新兵一样胆怯?”
作为“钢七军”的军长,李本一对蒋军的“五大主力”很不服气,及至“五大主力”先后被歼,他的心中就有一种“老子天下第一”的感觉。他从来没有把当年的土八路放在眼里,这就是衡宝公路上贴满“钢军硬,八路不敢和我碰一碰”的原因。
经过两天两夜的恶战,他的自信心已经荡然无存。白崇禧曾经对他说过:“共军的实力并不强,他们靠的是人海战术,以大吃小。”他与四野的第135师激战两昼夜,终于明白对手的实力简直太可怕了。
李本一认为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就像一架精密的机器,他的战斗力靠整体协调才能发挥出来,如果将这架机器拆成一个一个的零件,也就瘫痪了。
可是共产党的军队却不同,它的每一个零件都有很强的战斗力,无论怎样分割,甚至将其打散,他们照样能以连、排为单位,甚至三五成群或单兵进行战斗。他们的勇敢精神不是靠长官赏赐和督战队的逼迫,而是靠自觉发挥出来的。
这个对手实在是太可怕了!
李本一用战栗的声音下达了分路南逃的指令。
面临灭顶之灾,第7军的将校军官们早就红了眼,督率部队发疯一样夺路南逃。于是,这天上午的战斗就更为惨烈。
林彪直接指挥各军、师作战,不断向衡宝前线发出指令。
10月8日14时,野司电令:
凡遇到敌人一个团或一个师的兵力时,应首先将敌退路切断,围而不攻,等友军到达后再作有准备有配合的进攻。
8日22时,电令:
凡未抓住敌人的部队,则应参加包围友邻我军所抓住之敌或继续猛追,求得抓住一部敌人。
9日4时,电令:
为稳当起见,各部必须以二至四倍兵力的对比,去包围和歼灭敌人。如兵力太少,则甚难取胜。各部对所迂回包围之敌能单独歼灭,则歼灭之,如不能单独歼灭,则应等待友军到达后歼灭之。以第45军首长统一指挥黄土铺地区第158师、第134师、第146师的战斗。
10月8日上午,第135师接到上级电令,由石株桥向黄土铺地区转进,以堵截南逃之敌。他们绕开黄土梁敌防御阵地,由严家庙向西南穿插,黄昏时到达鹿门前的一条峡谷之中。
前卫第405团报告,敌一个营正在峡谷东北侧高地构筑工事。丁盛亲自赶至鹿门附近观察,只见东西两侧高山对峙,鹿门村位于谷口,敌人正在东侧高地构筑工事,可用火力封锁谷口。全师陷入峡谷之中,谷口却被封锁了,处境危险。他通过仔细观察,敌人似乎并未发现。于是,他决定利用夜间,部队紧贴峡谷西侧隐蔽行进。
秋雨潇潇,夜暗如漆,第135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峡谷。
10月9日上午8时,丁盛接到林彪、邓子恢电令:
敌第7军等部已被我抓住,你师目前应设法坚决堵住石株桥、铜锣坪之敌南退道路,配合我其他各军歼灭该敌。
丁盛立即令第404团在界岭、鹿门一带布防,令第405团在黄土铺以北牛形山一线布防,师部和第403团占领官家嘴一带阵地,准备截击各路逃敌。
下午2时,第405团进抵牛形山一带,团长韦统泰带各营干部勘察地形,准备分兵布防。当他们登上杉木冲一个山头时,发现黄土铺公路上有一支长约一里的行军队伍。韦团长立即令作战参谋向师部报告,同时令各营向敌出击。
3个营9个连同时展开,如同9把快刀砍在那条泥泞不堪的乡村大道上,敌行军纵队顿时被切为数段。
这个一千多人的纵队正是“钢七军”军部及警卫营、工兵营和炮兵营。双方虽然兵力相当,可是战斗力就差得太远了。桂军最初被冰雹般突然砸来的手榴弹杀伤了将近三分之一,随后就在公路上拼起了刺刀。精瘦的广西兵哪里是东北大汉的对手,胆小的吓得跪在泥地上举手投降了,胆大一点的蹿下公路竞相逃命。
军长李本一在卫士的护卫下慌忙溜下公路,蹿进路边一所民房里,换上一套老百姓的衣服趁乱逃走了。参谋长邓达之是最先被俘的,由于战斗仍在激烈进行,解放军无暇照看俘虏,让他溜掉了。不过,邓达之最终还是没能漏网,他跑到白地市又当了解放军的俘虏。
第405团经过3个小时的激战,一举消灭桂系第7军军部及3个直属营。随后,该团向鹿门方向转进,又投入围歼第7军第172师的战斗。
在第405团攻歼第7军军部的同时,第404团攻占了鹿门东、西两侧高地,将敌第172师堵在鹿门至界岭的狭长山谷之中。前遇堵截,后有追兵,桂系的这个主力师进退维谷。
10月10日拂晓,丁盛指挥第135师3个团的兵力,向狭谷里的敌人发起总攻,追击至此的四野第41军一部也适时投入战斗。桂系第172师如落进陷阱的猎物挣扎了几下,便被制伏了。
桂系第171师向东南方向突围,于10月9日下午逃至铁塘桥、杨家岭一带,此时突然杀出一队人马拦住了去路。
第40军第119师自10月7日凌晨开始追击,他们最初按上级指令直扑敌军演陂桥指挥所,到那里扑了个空,然后越过衡宝公路,向关帝庙、石狮岭追击。一路上,除遇到一些敌伤兵和少量散兵游勇之外,几乎一无所获。9日下午追至杨家岭、铁塘桥一带,还是不见敌人的踪影。部队连续强行军三天两夜,师长徐国夫十分失望,只好下令就地休息。在炊事员做饭的同时,疲惫不堪的战士们倒头便睡。有一名炊事员到河沟里去挑水,突然发现有大量敌军从山那边转了过来。他连忙扔掉水桶,跑到连里报告。
徐国夫刚端起饭碗,突然从后山上传来一阵机枪声,他扔掉饭碗,大声喊道:“敌人来了,准备战斗!”
师部的参谋们早就饿急了,有人舍不得放下饭碗,说:“会不会是我们自己的人机枪走火了?”
“不可能的!通知直属队跟我上山。”徐国夫拔出手枪,带头朝后山跑去。
登上山头一看,山背面全是敌人。徐国夫率先开了一枪,警卫营战士的卡宾枪嘟嘟嘟一齐开火。
截住了桂系第7军第171师,徐国夫兴奋不已,他对作战科长朱玉荣说:“到底没有白跑路,逮着个大家伙!快向野司和兵团、军部发电报告。”
林彪接到第119师的电报,立即复电:
坚决堵住南逃祁阳之敌,一人一枪一弹都要参加战斗,坚持到主力到达,围歼该敌!
黄昏时分,桂军开始向四野第119师阵地进攻。第171师是桂系实力最强的主力师,面对四面张开的大网,困兽犹斗,发疯似的猛攻公路两侧的山头,企图夺路南逃。
天黑后,桂军的第176师前卫团尾随而至,发现前进道路被堵,也投入了战斗。
这天晚上,白崇禧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在桂林官邸大发雷霆。
“李本一太无能!4个师都还在战斗,他这个军长却失踪了!”
自从第7军军部被袭击,李本一就失踪了。4个师纷纷越级向上报告:“跟军部联系不上。”白崇禧电令兵分两路突围,没料到向西南突围的第172师陷入鹿门峡谷之中,向东南突围的第171师又在铁栏桥、茅草岭遇阻。
白崇禧清楚鹿门峡谷之险,从那里突围无望,于是把希望寄托在第171师身上,幻想从东南方向杀出一条血路。他电令第176师、第138师尾随第171师,准备从那里突围而出。
白崇禧一度打算让已逃出包围圈的第11兵团回援,他清楚这么做只能是飞蛾扑火,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他不得不忍痛割舍桂系的王牌“钢七军”,而令第11兵团迅速进入桂北防线,以阻止四野乘胜挺进广西。
林彪于10月9日24时电令参加会战的12个师,准备于10日拂晓对被围之敌发起总攻击。他十分关注第135师和第119师的堵截之战。到次日拂晓,这两个师不负厚望,终将敌人死死堵住了。
10月10日6时,林彪、谭政、萧克致电衡宝前线各部:
为尽速歼灭已被包围之敌,各部接电之后应立即出发,其任务如下:
一、第40军主力应插到祁阳北之洪桥、乾山坪、白地市一线,阻敌南逃。
二、第41军主力应即插至文明铺、郦家坪一线,阻敌西逃。为此,第122师应向秋塘坪疾进;第154师应向甘家嘴、荷塘亭一线疾进;第123师应即在文明铺、沙滩桥、黄家桥一带占领阻击阵地,顽强抗击自祁阳北援之敌,保证围歼战的胜利。
三、第45军、第49军主力应自宝庆东之灵官殿、赤壁岭、石株桥一线向南进攻,紧缩包围圈。
四、第46军应即向洪桥疾进,参加会战。
五、围歼敌第7军与第48军各两个师的战场指挥由第45军首长统一指挥。
六、第38军、第39军应即直向白地市、文明铺方向前进,参加大会战。
10月10日拂晓,四野中路大军向被围桂军发起总攻之后,桂军4个师困兽犹斗,进行垂死挣扎。铁栏桥、茅草岭一带的战斗尤为激烈。桂军先后发起18次大规模攻势,均被击退。到黄昏时,四野大军纷纷杀至,桂军各部被分割、穿插,顿时建制大乱,官兵纷纷逃散,趁夜钻入深山密林。
10月10日夜,四野中路大军以大峰山为中心,布下天罗地网,在地方群众的配合下拉网搜俘。
华中前线记者对当时情景有生动的记述:“入夜千万个火把,照亮了整个五峰山区,形成一幅极其壮观的捉俘图……”
到次日上午,密林中的搜剿战遂告结束,衡宝战区的枪炮声终于沉寂。
四野中、西路大军一举歼灭桂系精锐主力4个师,2.9万人,俘第7军副军长凌云上、参谋长邓达之等8名将官。
10月12日,衡宝战役的捷报发至中南海菊香书屋,毛泽东十分高兴,兴奋地对周恩来说:“‘小诸葛’终于吃了大亏!他的老本都输掉了,看他还拿什么赌!”
周恩来说:“打掉了桂系的第7军,对白崇禧是个沉重的打击。国民党的精锐部队一共有7支,蒋介石有‘五大主力’,傅作义有第35军,白崇禧有第7军,至此,全部被我们消灭了。”
毛泽东若有所思地说:“当初打掉了第35军,对傅作义走和平之路起了不小的作用。现在打掉了第7军,白崇禧的心情肯定不会平静,趁此时机,再做做工作,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三天后,白崇禧在桂林接到一封电报,电文说:“黄启汉抵港,负有和平使命,北京对广西尚留有余地,请审时度势进行妥协。”
电报是前广西绥靖公署参谋长张任民从香港发来的。
白崇禧将电报揉成纸团掷向墙角,对副官说:“我只想对历史负责,宁可做先朝遗老,绝不变节投共!”
四野中路大军解放衡阳等地的同时,西路第38军、第39军由芷江地区向东转进,一路势如破竹。
10月9日,第39军解放武冈县城,歼敌2700人。
10月11日,第49军第145师解放宝庆。
10月13日,第38军与第49军等部在竹篙塘一带,歼灭弃守宝庆的敌第62师5000余人。
10月14日,第41军第122师解放儒林。同日,第39军解放高沙,迫使守敌新编第8军独立第1师1000余人投降。
至此,湘南芷江至宝庆一线全部解放。
湘南战事结束后,林彪、萧克等野司首长将目光转移到湘西的大庸、桑植地区。为了保证衡宝战役的侧翼安全,钳制鄂西川东一带的宋希濂集团,野司命令西路第47军向湘西北重镇大庸进军。
宜沙战役之后,宋希濂西窜脱离了白崇禧的华中阵营,而加入张群的西南阵营。为了屏障西南,阻止二野刘邓大军进入,宋希濂将第122军摆在湘西门户大庸。
湘西地势险要,到处是连绵不绝的崇山峻岭,山高林密,道路崎岖,因而自古多匪。在蒋家王朝大崩溃的时候,国民党散兵游勇和仇恨新生政权的地主恶霸、还乡团等反动分子以及封建会道门等旧势力,纷纷逃进湘西的深山老林成为“政治土匪”。宋希濂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大肆收编土匪,先后编了3个暂编军10个暂编师,共10万余人。这些占山为王的乌合之众以第122军为支柱,妄图割据湘西,维持国民党的反动统治。
歼灭第122军,是瓦解湘西10万土匪的关键。
第47军受领歼灭大庸之敌的任务后,决定兵分三路挺进湘西:
第139师由慈利沿澧水向溪口、渔浦进击,正面攻击大庸;
第141师由石门向九溪、桑植推进,割断大庸之敌与宋希濂主力之联系,以阻截大庸之敌向北逃窜和宋希濂向南增援;
第140师第418团由沅陵直插大庸以西之熊壁岩、东门坪,阻截敌向川、黔逃窜。
三路部队预定于10月16日完成对大庸之敌的合围,继而一举歼灭该敌。
10月14日,衡宝会战落下帷幕,此时,准备进军大西南的二野主力已到达两湖地区,二野首长在武汉与林彪等协商两大野战军配合作战的问题。二野第3兵团抵达常德,正待命西进。林彪下令第47军进攻大庸,打开湘西的门户,为二野入川扫清障碍。
第47军三路部队随即按预定路线,向指定地域进军。
担负正面攻击任务的第139师沿澧水两岸昼夜兼程。14日夜间,前卫第416团进抵狗子垭与敌前哨接火。这是敌人的第一道防线,有一个团的兵力据守该地。敌团长在睡梦中被激烈的枪声惊醒,他最初不敢相信是四野打上门来了,当前方报告说“顶不住啦!共军太强大了”时,他大骂:“浑蛋,共军主力远在天边,能长翅膀飞来吗?肯定是游击队的袭扰……”
他还没骂完,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缴枪不杀”的吼声。他握住话筒愣住了:“怎么回事,共军真的打来了吗?”这时,几发炮弹击中了团部的屋顶,将瓦片掀掉了一大半。团长本能地朝上一看,发现硝烟散去后露出了满天星斗。
“游击队不会有大炮!”他终于清醒了,连忙穿上鞋,抱起衣服就往外跑。他一口气跑到溪口镇,喘息未定,解放军又追上来了。这个草包团长只顾逃命,哪里还管他的部队,于是又朝大庸逃窜。他身后跟了一大群军官,也都是只顾自己。
敌人无心恋战,只顾逃命,解放军像赶鸭子一样,一直赶到大庸城下,随即夺占了子午台制高点。此时,大庸守敌也准备弃城而逃。
第139师师长颜德明和政委晏福生迅速调派兵力,将逃敌堵回大庸城,同时将两个炮兵连调到子午台制高点。师指挥所也设在子午台,从那里可以俯瞰大庸城和西郊。师首长指挥炮兵向西门和澧水渡口不断射击,使敌人不敢在白天出逃。
颜德明和晏福生在隆隆炮声中,焦急地等待着后续部队和其他两路友邻部队的到来。
10月16日黄昏,第139师后卫第417团适时赶到大庸城下。该团一路翻山越岭,走的尽是怪石嶙峋、灌木丛生的崎岖小路。他们在路上抓了几名俘虏,摸清了敌人城防的情况,一营长阎太云和三连长曲贤圣带着一个尖刀排,在夜色掩护下去执行一个大胆的计划——“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准备袭击敌军部。
尖刀排绕过敌防御阵地,爬上城墙,摸进了大庸城。他们从俘虏的嘴里搞清了敌军部设在文庙,可是文庙在哪里却不知道。他们化装成敌军招摇过市,沿街搜索。这时迎面来了一个少校军官,阎营长立即将其擒住,喝问道:“军部在哪里?老子要见军长!”
少校以为是收编的土匪,知道这伙杀人越货的角色是惹不起的,乖乖地说:“老哥别凶喽!带你们去就是了。”
尖刀排一到军部门前,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缴了哨兵的枪,迅速冲进军部,将军长张绍勋逮住了。
与此同时,城外的解放军三路部队同时发起进攻。阎营长一听枪炮声大作,连忙用枪抵住张绍勋的胸脯,厉声道:“流血已经没有意义了,快下令让你的部队停止抵抗!”
张绍勋无可奈何,亲自打电话给城防部队,令其停止抵抗。
10月16日夜,第47军顺利解放了大庸。此战歼敌第122军5000余人,打开了湘西的大门。
同日,第47军第141师在湘西游击队的配合下,解放了桑植。
自9月13日至10月16日,四野中、西两路大军在湘南、湘西两个战场,取得了南下以来最重大的胜利,歼灭敌3个军部、5个整师,共4.7万余人,其中生俘3.8万人。缴获火炮402门,枪13,071支,汽车176辆,马1116匹,解放县城24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