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大家一看到撒泼的这位老太太,却是谁都不说话了。大家街坊邻居的,谁不知道谁。都知道这个老妇,是一个泼辣不讲理的人。大家都秉承着惹不起、躲得起的道理,连一个劝说的人都没有。甚至还有一些好心的人,偷着劝说黄琼几个人赶快离开,别去招惹这个泼妇。
别看这个老妇年纪大,可撒起泼来一般人都制不住她。再加上她那个混账儿子,两个人搞不好要弄得惊天动地。她那个混账儿子,虽说只是一个赌徒,可在这一片还有些狐朋狗友。若是真的被他们给赖上了,搞不好要倾家荡产。那些亡人为了钱,下手可不是一般的黑着呢。
他们几个人,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的人。没有必要与这样一家无赖,扯上这种关系。这种泼皮无赖,就算是官府都懒得理会。只是可惜了那个女人,命实在是不好。那么一个好女人,嫁到这样家庭。整日里不仅要靠着为别人浆洗衣物,养活一家人,还整日里面都要挨打受骂。
听着街坊的议论声,原本看着这个老太太,本就有些眼熟的黄琼。从之前这对婆媳的对话,还有街坊的这些话。才想起来这个老太太,原来就是赵锦瑟的那个前婆婆。当初差一点被泼了一生脏水,所以黄琼对这个向来不知道讲理为何物的老太太,可谓是相当的印象深刻的很。
只是看着面前已经垮塌的房子,比原来那间房子更加破烂,位置也是更加差的房子。恐怕这几年,她的那个儿子赌术依旧没有进步。而一边站着的,那个眉目清秀的十二三岁。紧紧一手扶住妇人,一手拽着自己弟弟。甚至在祖母上前抓挠的时候,挺身上前护着妇人的男孩。
想必,就应该是赵锦瑟念念不忘的那个儿子。只是看着这孩子,浑身破衣烂衫,如此冷的天气还穿着单衣单鞋,甚至脚上的破布鞋,已经露出脚指头的样子,黄琼却是暗自叹息了一声。倒不是他的那个继母虐待这孩子,被他搀扶着的那个妇人,身上的穿着比他还要破烂。
恐怕是这些年,赵锦瑟托人带回来的那些钱,都被这孩子的父亲,给送到了赌桌上了。在不,恐怕就在他的那个色厉内荏,满脸贪婪之相,眼下也是几个人之中,唯一穿着冬衣的祖母手中。这孩子这些年的日子,恐怕过得远不是赵锦瑟这个做母亲的,能够想象或是盼望的。
黄琼知道,这些年为了自己这个留在前夫家的儿子。赵锦瑟的那点月例,几乎都让人送到了前夫家。这些年得到的年赐,或是额外的赏赐,也都私下里面攒着。只是因为搬入西苑到现在进宫,想要出去已经不再可能。所以不能再像过去那样,月例下来便让人及时给送过去。
可至少每半年一次,也打发身边的太监,派人送过去一部分财物。虽说不敢给太多,更不敢给宫中东西,可每个月的体己也拿出一半,半年送过去一次。明知道这些钱,大部分都要用来养活前夫一家人。可为了儿子,心疼儿子会吃太多苦的赵锦瑟,却还是咬牙坚持派人送。
自己与司徒唤霜几个人,也都是可怜这个妇人。虽说这么做,是宫规严厉禁止的。之前是英王的藤,就是严厉禁止。现在的赵锦瑟,虽说在宫中的地位不算高,但却是已经实打实的,是皇帝的嫔妃。别说前夫,以及与前夫生的孩子,就是与娘家人的来往,都要受到严厉限制。
在天家,可没有随娘改嫁这么一说。天家的血脉,是不允许有任何混淆的。若是换了其他皇帝在位,赵锦瑟这个做法,估计早就被活活打死而不计了。但考虑到赵锦瑟服侍黄琼,这些年一直都很勤快,甚至有些逆来顺受。再加上骨肉亲情是打不断的,所以大家都默许了。
按理说,赵锦瑟这些年派人送过来的财物,已经不是一个小数目了。前后加在一起,足足已经有了上千贯了。就算一个再穷的家庭,也足以扶持成了一个小康之家了。可看一家人居住的地方,再看看几个人身上破烂不堪的衣物,满脸的菜色。再看看那座破烂不堪的房子。
想起赵锦瑟当初离开这家的原因,黄琼也只能苦笑。果然到底还是,是狗改不了吃屎。估计那个男人,将赵锦瑟苦心送来的钱,压根没有花到自己儿子身上几钱,想必都拿去赌输掉了。否则,赵锦瑟送来的那些钱物,就算再怎么糟蹋,家境也断然不会沦落到今儿的地步。
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骨,黄琼看了看眼前,此时见到祖母正在那里撒泼,暂时有些无暇顾及这里,正在忙着安慰继母的那个孩子。觉得自己这个事实上的继父,还是该为这孩子做点什么。这个孩子能在这种环境之下长大,还没有学坏,与他爹一个德行,倒也可谓是相当难得。
黄琼低头对着段锦说了几句话。听到黄琼话,段锦不由得愣住了。直到听到黄琼说起这一家人真正身份,不由得有些愕然。赵锦瑟的事情,她们几个人都是知道的。也都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之下,帮助过她。甚至对赵锦瑟为了儿子,某些违背宫规的地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今儿居然在这里遇上了。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也做了母亲的段锦,生出了一丝恻隐之心来。好大一会才从失神中缓过来的段锦,直接对面前妇人和两个孩子道:“有我们为你们做主,你们不要害怕这个老泼妇。为老不尊者,没有必要被关注和孝顺。”
“我现在就问你们一句话,你们可愿意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为老不尊的婆婆,还有那个嗜赌成性的父亲。否则,你们早晚也会被那个男人卖掉的。你们敢不敢与我赌一把,跟着我走。就算不能给你们大富大贵,可至少吃穿不愁,更不会担心被输红眼的男人给卖掉。”
对于段锦的话,那个妇人红着眼摇了摇头:“几位的大恩大德,小妇人是没齿难忘。几位还是赶快走吧,千万别被缠上。一会小妇人那个丈夫回来,见到这一幕,指不定要敲诈你们多少银钱才肯罢休。几位一看便是大富大贵的人,没有必要为了我们这一家人背上这个麻烦。”
只是这个妇人话音刚落,那个年长大的少年,却是不顾满地的积雪,突然跪倒在黄琼几个人面前。重重的磕头道:“几位大老爷和夫人,小的知道你们是善良的人。求你们将我的继母和弟弟带走吧,她们过得太过于悲惨了。这些年,家里的那点钱都被父亲拿去赌输掉了。
“都是继母靠着给人洗衣浆补,全家人才勉强没有被饿死。继母为了养活一家老小,每日里面拼命劳作。每日里不仅要给人洗衣到午夜,还要照顾一家老小的吃穿。可祖母依旧不满意,每日对继母非打即骂。父亲整日不着家,每次回来不是赌输了伸手要钱,便是酩酊大醉。”
“继母没有钱给伸手便打,最严重时被打得几天都下不来床。继母怀着弟弟大着肚子的时候,不仅每日里面依旧要忙碌,伺候祖母和父亲,还要给人浆洗衣物赚钱。在这么下去,不是活活累死,就是有一日会被输红眼的父亲卖掉。我自幼便失去母爱,这些年全靠继母照料。”
“如今我已经长大,不想在拖累继母为我受苦,更不想弟弟也与我一样。所以恳求几位老爷和太太开恩,将我继母和弟弟领走。哪怕她们跟着几位也要吃辛苦,可就算后半辈子做奴才,也比留在这里要强的太多。祖母虽说有些不讲理,可终归是我的祖母,我可以留下照顾。”
见到这个孩子,这个时候站了出来,恳求自己将他的继母和弟弟带走,自己却要留下照顾祖母,黄琼倒是愣了一下。随即便点了点头,这个孩子这个时候敢出头,倒是还没有被教坏,而且也不是看起来那么懦弱。为自己继母和弟弟求情,倒也说明这孩子倒也有几分的骨气。
想到这里,黄琼点了点头,开口道:“你这孩子,今儿说出这些话来。看起来倒是有几分骨气,也没有被教坏。放心,你的事情我会管到底。至于你的这位祖母,以我看来孝敬她有你的父亲。至少在她的这个性子改过来之前,你的父亲是她的儿子,更应该承担赡养的责任。”
说到这里,黄琼抬起头对着妇人和孩子道:“那两个金瓜子,就算买断你们与他们家的恩怨了。那个破家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站起身来,都与我们走。与这样的人待得时间长了,倒是侮了我们眼。不过看在你们的面子上,这座房子我会派人过来替他们收拾一下可以住人。”
话音落下,黄琼看都没有看那个听到黄琼,要将自己儿媳妇和两个孙子,带走时愣住了。之前哭闹也停了下来。直到一个中年男子出现,这个老妇才哭喊着道:“儿子,你可回来了。这个小蹄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勾搭了这么一个人。这些人现在来,要将他们都给带走。”
“这个女人早在嫁入咱们家那天起,我就看她一脸守不住妇道的狐媚子相。如今不知道受了什么勾搭,居然见到人家便要跟着人家走。还敢教唆,那野男人带来的小贱人动手打我。我被推搡倒地上,她就在哪里看着,便是上来搀扶一下都不肯。你快打死他替我出气。”
这个老太太见到自己儿子回来了,却是歪打官司斜告状起来,满嘴的胡说八道不说。还鼓动自己儿子,打死自己的儿媳妇。而那个男子听到母亲的话,也不问青红皂白,上来便要对自己妻子抡起老拳。只是还没有等拳头挨上妻子,却被实在克制不住的段锦一脚踹了出去。
因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段锦这一脚虽说踹的有些狠,但也没有用上内力。不过即便是没有用上内力,可这一脚也将这个男人踹飞了出去,半天都动惮不得。而那个老妇,见到儿子还没有伸手,便被一脚踹了出去。急忙杀猪一般喊了出来:“天杀的女强盗,这是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