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琼说这番话的时候,虽说不是一般的平淡,但语气中显露杀气却暴露无遗。这股杀气,让苏进与简雍均不由得一哆嗦的同时,也放下心来。他们都怕黄琼过于气恼,将那位胆大包天,敢扯着他的虎皮做大旗为非作歹的知州,直接一刀给咔嚓了。
眼前这位爷,当初可是连他的嫡亲表兄,钦封的伯爵都敢拉到大街直接给了一刀。不仅弄的天下震动,朝野议论纷纷,攻击他的奏折堆满了温德殿。更搞得那位新蔡长公主,几乎是一天三进宫哭诉。两个个人都担心一个伯爵都杀了,更别说德妃的一个侄子了。
可这个家伙,身上虽说没有爵位,官职上也只不过是一个从五品的知州,与那个伯爵在品级上相差太远。但相对于并没有什么真正权势,只有一个空头地位的长公主来说。这位背后家族门生故吏满天下的知州,背景实际上要更加深厚的多。
黄琼给的这个答复,在二人看来虽说也不是太过于放心。但二人也知道,这已经是面前这位英王能做的最大让步了。只要能不杀那个知州,其余的事情也就好办多了。至于那个德妃的远房族侄,两个人谁也没有放在心上。
见到二人脸上的表情,黄琼只是淡淡一笑。端起手中的茶碗抿了一口,碗中的碧螺春茶后才道:“那个陈爷在你们郑州府大牢中的表现怎么样?本王要知道的那些东西,他开口没有?不要告诉本王,你们到现在还没有拿到口供。”
听到黄琼语气之中有些不满意,眼下暂时还兼着郑州府通判的简雍,急忙道:“王爷,那个陈爷,在进了郑州府大牢后态度很嚣张。不仅不如实交待密州之事,反倒是一再威胁下官,与办差的衙役。最后没有办法,下官也只能动刑。”
“没用几鞭子,他便全部都撂了。此人的确是德妃的远房堂侄。原本是德妃父家,留在郑州一支看守老家宅地的。此次那为密州知州上任后,便将他从郑州府要到了密州,以做事方便一些。那位知州大人还是很狡猾的,对密州州衙留下的人,从来都不信任。”
“不仅只信任他从家乡老宅调的人,还有从京城带过来的人。还将密州所属吏员,除了那个邢捕头因为缉拿需要,而没有调换之外。其余的人,不管是同知、还是通判所属,全部换上了他从京城,或是从老宅带来的人。”
“此人到密州上任后不到半个月,与一个不知道从那里跑到密州,身边还带着孩子的风人姘居在一起。将还发还原主的,被景王府负责管理密州事务的一个管事霸占的宅子,搞成了自己的外宅,专门用来安置那对母子。”
“自那以后,便整日里与那个女人厮混在一起,每日根本就不到衙门办公,所有的公事都是由他的心腹送到外宅处理。他对那个女人可谓是言听计从,打着您的旗号收取前些年拖欠钱粮,大肆捞钱的法子便是那个女人给他出的。”
“在那个女人的鼓动之下,将收上来的钱粮二八分账,两成归属他们这些经办人,其余的都被知州揣进了自己囊中。收上来的钱,直接都是进了那个外宅。根本就没有向密州州库,缴纳过一文钱、一斗米。”
“至于每家该缴多少钱粮,他们根本从来就没有算过。全凭一张嘴,说多少便是多少。甚至他们这些经办人,为了多揣进自己腰包一些,还在原有的数目上翻上几番。百姓们缴不起,刚刚发还的田地重新被夺回去,成了那个知州大人的私产。”
“百姓不愿意缴纳的,他们干脆就是明抢。从开始的土地、牛羊、家畜,到现在强抢民妇。那些因为缴不起他们口中拖欠钱粮,而被他们强抢走用来抵债的女人,那个知州先糟蹋一番后,在赏给他们三天然后发卖。”
“有的妇人,刚被解救出来还给原夫,安生日子还没有过几日,便又被他们抢去。王爷,观那位密州知州所作所为,可谓是几乎照搬了以往景王府那些管事的做派。只是他的那些狗腿子也不知道,那位密州知州几乎强抢来的民脂民膏,都被他弄到哪儿去了。”
“他只知道的是这段日子里,每半个月就有一车制钱或是十几车财物,运出密州城不知道去向。至于征收上来的粮食,也一样没有在密州停留,也是半个月便向外运一次。至于那些粮食,究竟运到了那里去,他们也都不知道。”
“这些事,都是京城来人做的,他们便是连问都不允许问。他们这些从郑州本地被调到密州的,只负责下去催收。不过据他所知,那位知州对他新纳的那位外室,不是一般的信任,很多主意都是这个女人出的。”
“原本那位知州,看在曾经与司马宏同朝为官的面上,并不打算为难他。不过这个女人,一再劝说他杀一儆百,找个敢出头的狠狠整治一番,才能让这密州的百姓打消抗税的念头,将钱粮缴纳上来。而且那个女人,还私下里面告诉他们,一定要好好的整整司马宏一家。”
“尤其是司马宏那个小儿媳妇,就算司马宏将钱粮缴了,也绝对不能放过。后来那个女人无意之中说漏了嘴,他们才知道为何这个女人死抓着司马宏一家不放。司马宏的小儿媳妇上个月进密州城抓药,偶然被那位知州大人看到后,便惊为天人一直念念不忘。”
“便是床笫上的兴趣都减少了三分,让这个女人嫉妒的很。不过这个女人也知道自己身份,为了固宠便打着将司马宏的那个儿媳妇,送到那位知州的床上。反正落到他们的手中,今后整治的法子有的是。也不差一时半会,让别的女人得意一下。”
“据那些狗腿子交待,这个女人阴险得很。他们对这个女人的畏惧,甚至还在那位知州之上。除了那位知州大人对这个女人言听计从之外,还有很关键的一点,就是这个女人手腕很多。看起来人畜无害,实则很多时候出的主意,都让人求死不得。”
即便已经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听罢简雍的陈述。实在压制不住心中怒火的黄琼,将手中的那盏钧瓷所出茶碗,狠狠的摔在地上:“无耻、荒唐,身为官宦子弟、皇亲,居然做出这等事情来,连官逼民反的道理都不知道。”
“若是在让他这个知州继续做下去,本王费尽苦心方才稳定下来的大局,恐怕又要被他一个从五品知州,搞的毁于一旦。此人那里还有一丝朝廷命官,该有的样子和做派?被一个女人操纵,仪仗身后家世视朝廷、本王,还有这郑州府官员如无物,如此的鱼肉治下百姓。”
“苏进、简雍,就在你们的治下,居然出了如此违逆之徒,而长达两个月的时日。你们居然一无所知。你们自己说,这个知府和同知做的合格吗?真不知道,本王当初怎么看上你们这两个人,简直是昏聩、无能。”
黄琼大动肝火,便是连昏聩、无能这样的字眼都骂了出来。之前从来都没有对二人说过如此重话的黄琼,这个评论可还是第一次。面对着黄琼的怒火,别说苏进了,便是一向自认性格相对圆滑的简雍,也有些不知所措。
也知道此事弄到如今地步,的确是自己失职在苏进与简雍。只能跪倒在地老实的听训,不敢有任何的不满。他们都清楚,在各方面明刀暗箭之下,为了尽快稳定郑州的局面,尽快的完成善后,让百姓有所依,面前这位英王花费了多少的心血,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更知道,这位英王出任郑州处置使,宫中、朝中,有多少人在等着看笑话、找麻烦。在自己两个人背后,这位英王为自己二人承担了多少。眼下好不容易初步稳定下来,可那位密州知州的所作所为,差一点就让全局毁于一旦。
密州是什么地方,那是河南路治所所在的汴州府,眼下自己所在的郑州府通往京兆的咽喉要地。距离郑州不远,可距离京兆也远不到那里去。密州是郑州府的辖区,但从地域来说也算是天子脚下。一旦密州生变,那震动的可不单单郑州,而是整个京畿。
依那位知州的所作所为,惹出民乱也就在朝夕之间。若是密州乱了,京兆那里还会安稳吗?更何况,郑州眼下民心初定。一旦治下某一州县出现民乱,在加上背后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挑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引发其他州县的反应?
到那时,英王这段时日之内付出的心血,都将付之东流不说。宫中、朝中那些蛰伏的人和暗箭,都会在第一时间之内跳出来。而自己两个人,作为郑州知府、同知,居然对那位知州在密州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看着面前多少有些失态的英王,二人不由得惭愧之极。
将心中火气发泄出去后,心中那种别样压抑感觉好了一些的黄琼。抬了抬手,示意跪在自己面前的二人起身后,语气也平稳了下来道:“行了,现在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你们下一步要做的,便是配合好本王拿下此人。”
“待此事处理完毕后,该谁的责任便是谁的责任。你们先回去,好好琢磨一下接下来怎么给那个家伙擦屁股。那个混蛋在密州搞了三个月,给百姓带来的伤害便是三年都难以消除。你们接下来,仔细的琢磨一下该如何弥补这密州的百姓。”
“密州知州,如果你们有认为合适的人选,现在也可以提出来,吏部那里本王去说。本王返京在即,能帮到你们恐怕这也是最后一次了。不过这个人选,你们好好的掂对一下。密州再来一个这样的官员,恐怕官逼民反就在眼前。”
说到这里,黄琼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二人道:“你们是这郑州府所有州县的父母官,不是管城一县的父母官。凡事多多听、多动,不能总把自己关在这郑州府城内,一步都不外出。如果再有类似事情发生,本王要真的好好掂对一下,你们两个人究竟称职与否了。”